我同夫君琴瑟和鸣(校对)第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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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世人说他死了,那便是死了,他实在没有资格回到那个飘着桃花的山峰,去和那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姑娘说话。
  她已经有夫婿,还诞下了后代,她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圆满人生。
  她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而他绝不在此之列。
  霜风剑断在那个雨夜,他们从此再没有相见。
  彼此相守着同一座青山,他感受自己逐渐腐朽的身体,想象着她是如何老去,即使是白发也一定十分美丽。
  或许风能带去那些未尽之言。
  “我没什么追求,所欲不过一剑……”
  “一人,而已。”
  兴平十七年的夏天已经很远,那一年没有发生任何事。
  夏日和他们一同老去了。
第71章
独煎熬
  眼前是一个寂静的,
堆满死尸的山谷。
  风吹得很轻,草在缓慢地摇它的叶子,日光倾斜流淌,
落在那些残缺的肢体、以及无法再阖上的双目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震撼,
尤其是在想通它的来由之后。泠琅和身后的江琮一起沉默着,没有谁开口说话。
  然后——在某处土堆后,响起了草叶摩擦的窸窣声响。
  山谷尽头出现一个身影,
佝偻而残破的老人,右臂杵着拐杖,他遥遥地注视这边,苍老干涸的眼中瞧不出情绪。
  泠琅注意到,
他那副拐杖中间是空的,或许里面原先藏了一把剑。
  她也注意到,他对他们没有敌意。
  她想她知道原因,
那日雾林杀人后,
她和顾凌双在茶棚相谈甚欢,
表现了不同寻常的交情——他当时就在灶边。
  江琮往前迈了一步,
他走到少女身侧,
对着远处老者道了声:“柳前辈。”
  声音不大,但山谷很静,所以这一声对方不会听不到。
  老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张纵横了数条伤疤的脸静默着,
他立在那里,
像一棵疲于抽枝的古木。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
身影消失在林中,
从始至终没有回应一句。
  泠琅想,
对于这满山谷的尸体,他的不回应已经是一种回应。
  而别的东西,她不说,他也会知道。比剑大会已经结束了几日,那些尽兴而去的看客一定会热烈地谈论,他知道明澈剑法已经修缮完毕,青山上那道束缚将不复存在。
  而山上的人,终于可以看看如今外面是什么样的风光。
  他们会在夏日结束前相见吗?
  泠琅不知道,那也不用她来关心,江湖实在太大,每座山都有自己的故事,明净峰不过是其中一座罢了,而她也只是个途径山脚的过客。
  故事是他们的,她只能听一听,然后策马赶往下一处风景。
  车厢内,她长叹了一口气。
  江琮说:“叹什么气?”
  泠琅闭上眼睛回答:“叹你不怕死。”
  江琮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了?”
  “你怎么敢直接拆穿人家身份?”
  “难道我们还打不过一个用拐杖的老人?”
  “那一地死人也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们还跑不过一个用拐杖的老人?”
  泠琅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随意极了,寻不见平日里世子夫人的半分庄重。
  她闻言只是嗤了一声:“出息。”
  语声轻而快,带着点满不在乎的讥嘲。
  江琮没有回应,他觉得这个话莫名熟悉。
  从前在侯府的时候,母亲也经常这般嘲弄泾川侯,说他年纪大,说他不中用,内容毫不客气,语气却是嗔怪和蜜意。
  江琮不知道刚刚那声出息有没有蜜意,他只知道自己能因为这句话联想这么多,的确十分没有出息。
  泠琅打死也不会知道身边这个人在想什么,她仍闭目养神,惬意极了,觉得今日的江琮格外乖顺……
  不对,是近日都格外乖顺,那些时常叫她七窍生烟的举动少了许多。
  好是好,但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宛如猫儿逗虫,若两三下就把小虫咬死,那还有什么意思。一定要看它反复弹动,不断挣扎,偏又次次被按回爪下——这才有劲。
  譬如此刻,他明明可以回一句“夫人有出息,为何站在那半晌不说话”,但他什么也没说,让她只能一拳打在棉花上。
  把她的挑衅忽略了个干干净净。
  他若顶回来,泠琅要生气,他假装没听见,泠琅更要生气。她觉得还有无限趣味,他凭什么敢置之不理了?
  泠琅怒气冲冲地睁开眼,却正好对上身边青年注视着她的,若有深思的眼眸。
  见她忽然看过来,江琮微顿,却没移开目光,仍是那般将她望着。
  泠琅更不可能服输,她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两道视线如丝如绸,在空中胶着黏腻在一起,谁也没退缩。
  哼,不说话,只暗中盯着,这算什么?
  还看?是想跟她玩谁先移开就输掉的比赛?那她还真没输过!
  眼睛好酸……他怎么还能一动不动,王八耐力就是强……
  他眼睫怎么这么长?眼尾形状也漂亮,眉骨亦有两分精致,那颗痣勉强算作点睛之笔了。
  哼,这人皮相是没得说的,还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惜人虽生得人模狗样,性格却处处叫人讨厌。
  怎么还在盯着!有完没完,眼睛好难受,快撑不住了——
  泠琅一把抓起背后的垫枕,奋力朝江琮扔过去。
  江琮别过头,抬臂一挡。
  泠琅立即指向他:“你输了!”
  江琮把垫子放到膝上:“什么输了?”
  泠琅揉着酸痛的双眼:“你先移开视线。”
  江琮莞尔:“我听不懂。”
  泠琅恼道:“都一炷香了,你装什么呢——垫子还我!”
  江琮恍若未闻,反而拿起膝上软垫,作势要置于自己腰后。
  泠琅勃然大怒,她扑上去,一记釜底抽薪,想把垫子夺回来——
  对方手臂一翻,轻松捉住她手腕,她却早有防备,另一只手顺势攻上他腰际,让他不得不放弃这边来拆招。
  咫尺空间之内,殊死搏杀再次上演,车厢一阵翻倒震动之声,连绵不绝。
  最后,泠琅的右臂已经被牢牢制住反剪,而她的左手,却以一个刁钻到不可思议的姿势,死死抓住了江琮的——
  衣带。
  并非外衫衣带,那早已被她扯散扔不知何处了,此时被她紧攥住的,是他里衣系带。
  江琮在她身后压低声音:“放开。”
  泠琅气喘吁吁:“你先放。”
  “你先。”
  “你先。”
  这种对峙是毫无意义的,江琮想到她几日前才受了伤,虽然用了兰蝎膏,纱布也早已拆下,但毕竟还是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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