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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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青是五天前到达香港的,就是这五天休息也没有让他在这次旅欧行动中恢复起来,坐船长途旅行在这个时代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痛苦的事情,对于这点谭延闿则是深有体会——尽管前生的时候也曾为了求学和工作出国前往欧洲和美国,但是那是坐飞机,改成坐船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单单广州到上海或是到天津这段旅程也会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在下幸不辱命,公子发来的电报上面所要求的在下都已经处置妥当……这些是相关的文件材料还有合同,当然其中有些合同还需要追加尾款……在下都已经整理完毕了!”寇青虽然很累,但是脸上依旧是很兴奋——他不是没有见过市面,若说中国人中有富可敌国的他绝对相信,但是若说中国人可以在西洋列强国家中申请这么多科技专利的,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他还因此得到了列强国家的礼遇,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
  谭延闿走到寇青的身边拍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各种文件笑着说道:“这些文件的价值可是万金难求啊!仲卿兄就是进行一百次的环球旅行,就凭这些文件一年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的一个零头就可以办到了!”
  谭延闿用手拍拍寇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仲卿、宇盛、文渊,你们三人加入到幕友堂的时间也不算晚了,这几年来你们也是兢兢业业,这些我和家父都看在眼中。也许用不了一个月,等上海那边中日和谈完成之后,家父将会成为直隶总督,我和家父也曾商量过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根据你们自己的能力,由家父保荐可以获得相应的官职,由于不可能让你们继续参加会试,所以这卖官的费用家父就出了,然后立刻获得实缺走马上任;另外一个便是继续留在总督府幕友堂……”
  沈静三人听后也是一愣,谭延闿见到他们很疑惑便笑着说道:“这完全是你们来自愿选择,科举考试害人不浅,文渊、宇盛当年也都是科举出身,无奈时运不济才会如此,家父和在下都觉得非常可惜,若是二位有意家父可以代为运作,高的不敢说,五六品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家父将直隶的事情理顺后,就可以直接补个实缺,也不用像京城中那些人一样空耗下去了……当然,仲卿兄也是如此……”
  沈静微微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多谢谭督和公子美意,对于科场在下算是不指望了,连带这当官也没有多少兴趣,倒是不如跟着公子在这幕府中更加自在一些……”
  谭延闿听后不禁一愣,按理说这三个人当中沈静的“官瘾”是最大的,不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拒绝当官的也是他,一时间谭延闿倒还真摸不准沈静心中的想法了。
  “若是在下想要从官,会在哪里补实缺呢?”就在谭延闿愣神的时候,陈飞在一旁问道。
  “按照家父的意思,最好还是在直隶境内补一个实缺,毕竟家父也是有政敌的,实缺补在直隶也好相互照应,按照宇盛兄的能力这样也好比较快的提拔上来……”谭延闿笑着回答道:“宇盛兄有意庙堂?那仲卿兄又作何打算?”
  寇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做官的材料,就是做幕僚在下也有些不足,不过公子有这么多的产业,倒不如我来照应,这正好是青之所长……”
  谭延闿笑着说道:“若是仲卿兄做幕僚都不合格,那这两广总督府中也没有几个幕僚可以胜任了!不过既然仲卿兄有意,谭某必将满足,就是以后仲卿兄不要埋怨在下就是了!”
  “这有什么可埋怨的?经商正是青之所长,公子请放心,路是我选的不会埋怨公子……”寇青笑着回答。
  “哦?谭某可不是这意思,本来想要过段时间再说的,不过现在先给你透个风——除了抵羊纺织厂以外,谭某已经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商定好了,不多久就会接手他所办的汉阳钢铁厂,到时候仲卿兄可不要到谭某这里抱怨啊!”
  寇青听后非常惊讶地说道:“汉阳钢铁厂是张之洞的心头肉,据说现在还没有完全建成,就算亏损严重,张之洞也不会卖的,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
  “仲卿兄出国太久了!”沈静笑着说道:“前两个月户部发文,所有不能盈利的官办洋务产业要尽快割离,改为官督商办或是干脆完全商办……谁不知道翁同龢与张之洞交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发文是专门针对汉阳钢铁厂的,不过收购汉阳钢铁厂所需资金虽多筹集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公子将汉阳钢铁厂买下来,这钢铁卖不出去那该怎么办?张之洞以两湖之财力尚不能支撑钢铁厂的巨额耗费,抵羊纺织厂虽盈利甚多,恐也不能支持太久……”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文渊兄难道不知道家父马上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了么?张之洞为什么当年从两广调到湖广当总督?”
  沈静听后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朝廷已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了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修建卢汉铁路的事情朝廷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恭亲王已经答应从中左右,加上家父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修建卢汉铁路不就是两广总督和直隶总督说了算么?以前李鸿章和张之洞不睦,阻拦修建卢汉铁路,现在凭着家父和恭王还有张之洞的声望,这件事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恭王和张之洞已经答应了,只要卢汉铁路一旦开工,我就是铁路修建的总办!”
  “这样也好,只要朝廷决定修建卢汉铁路,那汉阳钢铁厂就不愁生产出来的钢铁卖不出去。公子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办就直接掌控铁路修建的物资采购等大权,只要汉阳钢铁厂的价格不要太离谱,采购上谁也说不出什么来……”陈飞说道。
  “仲卿兄,张之洞贴钱支撑汉阳钢铁厂,不仅是因为生产出来的钢铁没人买,个中原因非常复杂——张之洞所托非人,大量的官僚都被安排在钢铁厂中吃闲饭;钢铁厂的选址也是胡闹,所需的铁矿和煤矿成本过高;另外钢铁厂的设备采购也很有问题,不仅花费巨大不说,还与铁矿不匹配……仲卿兄,这汉阳钢铁厂的事务真的是不少啊!”谭延闿语重心长地说道。
  寇青点点头,不过陈飞和沈静相互看了一眼之后隐隐的皱了皱眉头,陈飞说道:“张之洞为办者汉阳钢铁厂前后筹划,从两广任上就开始了,湖广总督任上又建设了这么多年,先不说心血,就是这银子恐怕也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目……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来筹集到足够的银子?!”
第九十六章
剥皮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银子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在于我们该如何经营好汉阳钢铁厂,卢汉铁路就算决定开工修建也不是说开就开的,更何况现在朝廷中关于战争的话题恐怕每个一年半载无法平息下来,而张之洞又急于脱手甩开这个吞银子的大包袱。这就意味着当我们将汉阳钢铁厂收购进来后,距离卢汉铁路开工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关键便是这段时间钢铁厂靠什么来生存?!”
  “公子的财力雄厚,但这汉阳钢铁厂既然连张之洞都喂不饱,公子的银子再多也没有必要去填这个无底洞……”陈飞在一旁说道。
  “这是汉阳钢铁厂所存在的风险,但同样也蕴藏着巨大的利益——同纺织产品一样,中国所用的钢铁基本上自产很少,尤其是铁路铺设所需要的钢铁更是完全从国外进口。你们也都应该清楚,当今西方列强凡是沾上‘列强’这个边的,哪一个不是拥有巨大的钢铁生产能力和具有极高的钢铁生产水平?中国要自强光是靠购买列强国家的武器是不行的,真正的自强是必须自己也能够造出西方列强所生产的那些包括坚船利炮在内的各种武器。无论是从经济的角度还是以后我要从官仕途上的考量,收购并且经营好汉阳钢铁厂都是举足轻重!”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在下以为公子既然有意于汉阳钢铁厂,那最重要的不是资金,抵羊纺织厂每个月都会巨额利润产生,以公子所占份额用不了两三年买下汉阳钢铁厂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关键的是人才——懂钢铁生产技术的人才,精通这样巨大企业管理的人才,这都是非常极缺的,所以说这就需要公子赶快寻找到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的!”寇青说道。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说这才是我找你们来最重要的目的,收拢人才为收购汉阳钢铁厂做足准备。这是我写的几个条陈,你们拿回去看看有什么疏漏之处拾缺补遗,多提意见,不怕你们意见多,就怕你们没有意见!”
  谭延闿将几张文稿发给沈静三人说道:“至于收购所用资金,我还是更多的偏向于寻找几个非常有实力的商家一起来做这件事情。抵羊纺织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只要我们占住了控制钢铁厂所有权足够的股份,其余的不妨通过发行股票等等来筹集资金,吸引来的有实力的商家同样也会带来各种人才,至少经营管理上面的人才都可以满足了,至于技术人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到国外搜集这种人才!”
  寇青略微扫了一眼文稿上的几个条陈,有些苦笑地说道:“该想到的公子基本上都已经想到了,这让我们该如何拾遗补阙?!”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东西你们拿回去慢慢看,是人总是有漏洞的,仔细看看弥补一些漏洞也省得我们在接手钢铁厂之后被弄个措手不及……另外这次找你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家父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了,这两广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也都知道家父在两广任上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在临走的时候要给两广百姓留下点什么……”
  沈静说道:“这个比较容易,挖出一个周荣曜牵扯了不少其他讨好庆亲王的两广官员,这些东西也没有少搜集,证据就是现成的,可以直接拿来给他们定罪!”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贪官污吏乃是治国第一大害,咱们连周荣曜都给弄倒了,其他人也不用太在乎,不过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拣几个民愤比较大的加紧处理。还有便是家父对于鸦片和赌馆深恶痛绝,剩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不妨多在这上面下手,这些产业后面多半会有一些人来做后盾,不过连庆亲王都被弄倒了,多少也会让他们投鼠忌器……等这两件事做好了,那我们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也就差不多了,还有便是召集抵羊纺织厂的那些股东们开会,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先给他们敲敲警钟……”
  沈静三人听后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谭延闿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不那么在乎,原来早就将主意打到两广地区的赌场和鸦片馆身上了。自从张之洞时代开了闱赌之后,两广地区的赌场异常发达,既然以前朝廷明令禁止的闱赌都可以开,那些以前还主要以地下活动的赌场都纷纷转移到台面上来,还有鸦片馆,这两项产业只要仔细一查违规的肯定不少——不要说两广,就是广东一地有多少赌场和鸦片馆?作为鸦片战争的发源地,鸦片贸易的繁荣和所创造出来的利润几乎难以估算!
  而谭延闿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需求已经很大了,自己也勉强掏的起,不过收购仅仅才是一个开始——钢铁厂的设备有很多是不符合要求的,这需要重新从欧洲订购;铁矿场和煤矿场都需要建设,甚至还需要铺设铁路以便运输;收购之后要裁汰一大批张之洞时代那些吃闲饭的人,同时还要大量招收一批真正有本事的人,这些人的待遇也需要巨大的投入,谭延闿甚至还有建设一所专门以开矿冶金为主的学校,为钢铁厂的后续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这些举措都需要白银的支持,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是两三个月,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中日甲午和谈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很可能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已经有个定论了。正当谭延闿在广东大肆“扫荡”赌场、鸦片馆的时候,李经方在上海给他发来了电报——北洋订购的四艘战舰已经抵达上海,昨日他以谈判负责人的身份“热情邀请”了以陆奥宗光为首的日本谈判代表团在上海码头参观了这四艘战舰。
  当初谭延闿得知北洋高价订购了这四艘战舰之后,第一想法便是以此来压迫日本人低头。而李经方有游历各国的经历,自然深知这个举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两人一拍即合李经方采纳了他的建议,电告这四艘战舰让其加速驶向上海。日本人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来拦截这四艘战舰,不过这四艘战舰可都是悬挂厄瓜多尔旗,况且日本现在已经和清政府进行和谈了,双方的战斗都必须停止,最令日本忌惮的是这四艘战舰的战斗力,这才是让日本不敢轻举妄动的真正原因——几场大海战下来之后,日本联合舰队的战斗力已经可以用“虚弱”来形容了,这四艘战舰都是高航速、高射速、大口径、舰炮数量众多,这远远不是现在日本联合舰队残余战舰所能够对付的了的。
  李经方的用意非常简单,他也不怕日本人半道拦击,有了这四艘战舰加上北洋现在已经基本修理完毕的靖远,两者合并之后在远东依旧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海军,至少比日本要强大的太多。当年定镇两舰访问日本,北洋水师官兵在上岸后被日本人攻击,最后处理的结果还是日本赔礼道歉——日本没有可以与之相匹敌的战舰。
  应当说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远没有变的像谭延闿前世记忆中三四十年的日本那么疯狂,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都是审时度势之人,即便有一拼之力他们也不会冒险,除非他们有绝对的把握认为靠那几艘基本上快要成为空壳的残余联合舰队战舰打得过这四艘新锐战舰。不过这个计划是非常冒险的——这四艘战舰都是新舰,北洋没有这样的新式战舰,到时日本的战舰与之相似之处更多,这样一来想要形成战斗力必然需要一定的时间,谭延闿本来只是一个建议,而且也说明了不要过度刺激日本人,尤其是这四艘战舰没有形成真正战斗力之前尤为注意,但是从电报上来看,谭延闿觉得李经方全然没有把他当时的建议放在心上,好在没有出什么纰漏,日本人虽然很惊讶,但是却又异常的平静——至少谭延闿从电报中的字里行间中是这种感觉。
  随着这四艘战舰到达上海,谭延闿被迫必须加紧在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搜刮的计划——这几艘战舰很可能会压垮陆奥宗光最后的抵抗意志,要么接受清廷的和约减少赔款,这样一来虽然发动战争的直接收入会减少,但终究还是保住了朝鲜;要么一意坚持导致谈判破裂最终导致战争的再次爆发。谭延闿相信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不是东条英机那样的战争狂人,他们是受到西方教育的政治家,应该知道进退和实力,最终的甲午战争和约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要达成了。
  不能不说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是盈利最高的行业,在谭延闿的总督侍卫队荷枪实弹的“热情”检查下,这些场所很少是依照清政府颁布的各项条例正规营业的,当然偷逃漏税的更是数不胜数,在沈静等人所带队的那些老账房的慧眼下一个个都被挖出来。
  “重罚!重罚!严重违背大清条律的该查封的就查封,该抄家的就抄家!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谭延闿一再催促道。
  广东藩司王之春在这次行动中也积极出力,因为张之洞前任总文案赵茂昌在开闱赌的时候,大肆要挟和收受广东赌场的贿赂,徐致祥大参案中他不过是用李翰章在湖广总督任上的把柄逼退了李翰章,真正的尾巴还没有打扫干净。王之春这么配合也是得到了张之洞的点头,他要趁着谭延闿刮钱的时候,将赵茂昌当年犯下的错误全部抹清,不在给别人任何机会了——朝廷的下一任两广总督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一旦朝廷再派一个和张之洞不对头的总督过来,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谭延闿要求他的幕僚将每一家的审判记录都详尽的留下底档,广东省三大宪巡抚、臬司、藩司都在卷宗上签名画押会同审判,防的便是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保证这些在押犯人是没有一个被冤枉的——到时候想要翻案面对可就不是谭钟麟一个人了,那将会是这一时期广东省最高掌权的三个人物,这样的难度怎么看都会让人望而生畏。
  沈静等人审案也是在谭延闿的授意之下,管对方什么来头,只要被查出有问题哪怕是芝麻大点的问题,只要不认罪就大刑频出,广东省的巡抚、臬司都看得直皱眉头,不过人家占了道理想维护驳回都无从下手,只得当个人形图章该签字就签字,改盖章就盖章。
  “三木之下有什么还问不出来的!”陈飞冷冷地笑道,每天他都将一大叠卷宗呈送给谭延闿亲自过目。
  “宇盛兄,对于这些人可不能手软,无论是赌场还是鸦片馆哪一个不是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现在只是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些人坏事做尽,平时人模狗样,暗地里比土匪强盗还要龌龊,这么处置他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了!”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够上了死罪,但是我们也要小心,毕竟一下子砍了这么多人的脑袋,对于我们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留他们一条狗命,这些人哪个不是身家丰厚?我们就算抄家也未必把他们的家底全抖落出来,留给下面的那些官吏,对付这些人他们更加在行,他们会将这些人渣最后一两银子也给掏出来,这就不劳我们来烦心了!”
  “呵呵,公子这招可比看他们的脑袋厉害多了,他们未必怕死,毕竟死了他们一个他们的家族还可以靠这些藏金继续繁衍开枝,那些底下的酷吏可个个都是捞钱的好手,三番五次折腾下来,估计连个铜板都保不住了。这些人不怕死但绝对会怕穷,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沈静走进来笑着说道。
  “可惜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若是多上一年半载,两广地区的鸦片和赌场至少可以再缩水一半,现在只能优先查处广州城内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做人要知足,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着瞧吧,下一次这些人要是再落到咱们的手中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已经收拢了近六百万两,除去各种关节费用之外,还给官库增加了三百万两,继任的两广总督多少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帮咱们挡上一阵,就算他再能贪,这三百万两里面至少也要有两百万两用在百姓身上,这也算是一番功德了……”
  陈飞拍拍卷宗笑着说道:“哼哼,实在不行等谭督真的当了直隶总督之后,我们也可以在直隶地面上慢慢弄上一阵,到时候这些人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看来宇盛兄是干上瘾了!北地不比两广,赌场少了不少,鸦片馆也就相当,不过最难办的便是这些场所都是背后有实力的人暗中主持的,到时候可就不能这么鲁莽了!”沈静在一旁笑着说道。
  谭延闿不能不笑,这几天随着审案的力度加大,这所上交上来的各种罚款和抄家的白银数字也是节节上升。在他的授意下,负责整理卷宗的总督府幕友堂和负责抄家的侍卫队都已经做足了手脚,在账目上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谭延闿画下的四百万两目标在行动开始的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完成,剩下来的也在按照他的意思按照比例分别给三大宪各自备了一份,其余皆入广东省的藩库,即便如此到现在谭延闿也差不多弄到了六百万两。
  虽然不知道下一任的两广总督是谁,但毫无疑问作为中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能够在这里当总督的人绝对是非常有来头的。把藩库的存银准备的充实些也是给人家日后行政带来方便,同时也是变相的行贿——藩库的使用还不是总督大人说了算?至于怎么漏进个人的腰包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李鸿章离开直隶总督也会在藩库中留存一笔专门的资金给下一任总督,这就是这个时代官场上的特色,除非是穷乡僻壤实在没有办法,否则都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行动使得广东省的赌场和鸦片馆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而且在谭延闿手下的幕僚有意引导之下,还顺手处理了几个民愤颇大的官吏,并且缴获了非法鸦片馆内存储的大量鸦片——谭延闿将会把这些鸦片运往湖南长沙,在那里健民制药厂已经在扩建当中,从德国进口的制药设备已经陆陆续续的运抵长沙,在谭延闿的眼中那里将会成为跨世纪的毒品制造中心,专门生产海洛因以冒充戒毒药品,然后通过德国贝尔医药公司在全球销售,当然中国市场除外……
第九十七章
枯棋
  一八九五年一月二十日,海宴轮静静的驶入天津大沽码头,大沽炮台上礼炮隆隆向海宴轮致敬——七十三岁的李鸿章终于在上海完成了与日本的和谈条约谈判。李鸿章还是坐在海宴轮中当初效验北洋水师的大客厅中,看到客厅中悬挂的照片,听到外面隆隆的礼炮声,他猛地一拍桌子:“一世勋名,至此扫地矣!一生奇耻大辱,永世难忘!”
  说完李鸿章就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李经方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旁拍着后背说道:“父亲,您一人敌一国走到今天已经是实为难得,向那日本十年之中不断扩充海陆两军,而我们这十年又在干什么?!皇帝大婚、太后万寿!哪一个不伸手,大婚时就是五百万两,等万寿时前后不下三千万两,足可以买下二十来艘定镇巨舰!这新买的四艘战舰是洋人趁火打劫提高价钱,总共也没有花到八百万两!”
  李鸿章坐在真皮沙发上仰天无语,半晌方摇头说道:“几十年来,朝廷上下文娱武嬉,荒唐奢靡,又以大国自居,轻于一掷,如此焉能不败?!再加上常熟等无耻小人从中作梗,十年时间我水师未曾新添一舰,真是荒谬绝顶!如果朝廷能够如数将海军拨款落实,哼哼……北洋水师早已甲地球矣!”
  李经方回答道:“有常熟这等小人,也有谭组安这等古道热肠之人,若不是他路过上海的时候再三提议让陆奥宗光登上新舰参观,想来这条约多半是签不下来的。虽然日本人板着脸上船,而且还磨蹭了一个月,但居然换的了陆奥宗光的大幅退让,赔款压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而且还否决了日本开放沙市、重庆、杭州、苏州并且设立领事馆的要求,还挡住了日本人想要在中国开办企业的要求……总体上来说算是不错了!可惜当初没有把他留下来,要是这次谈判他跟着去,孩儿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虽然谭钟麟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以取代为父,不过仗打输了总要有人顶缸,为父丢了乌纱帽也怪不得他们父子,相反若是没有他们父子二人,庆王奕劻就倒不了台而恭王奕訢想要复出则难上加难,更不要说最后能够说服太后降下懿旨请刘铭传出山了……嘿嘿,要是没有刘铭传守住鸭绿江,这盛京也给丢了,朝廷中的那些蠢蛋君子们可就真的犹如丧家之犬了……”李鸿章冷冷地笑道。
  “听盛杏荪说,谭组安已经和张之洞谈妥收购汉阳钢铁厂了,具体价格虽然还没有开始谈,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父亲你看这谭氏父子是不是……”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恭邸和谭文卿都已经给为父来信了,不仅是收购汉阳钢铁厂,张之洞以前所主张的卢汉铁路也要随后在朝廷上讨论,他们希望为父能够支持这一工程……若是不下这么大的本钱,张南皮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赞成议和,说来这不过是一项交易罢了。南皮原先主张以两三千万两银子买动英法等列强出兵干涉,哼哼,纯属书生梦中呓语!不过南皮声望与为父一时难分高下,他要是真的在朝廷中阻止议和,改由他用银子买动列强的话,那现在这和约还签不下来呢!”
  “南皮也不是好东西,和常熟一般趁火打劫!”李经方颇为气愤地说道。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大儿,这就是你不如谭组安的地方了!混迹官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谭氏父子用四五百万两银子解了南皮之围,连消带打也给常熟立了一个大敌,还暗结刘岘庄以为奥援,你当这四五百万两银子是白花的么?天下总督声望最高的几个包括你叔父哪个不是支持谭氏父子,就算常熟身为帝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这银子花得值得!”
  “一春无日可开眉,未及飞红已暗悲。雨甚犹思吹笛脸,风来始悔树幡连。蜂衙缭乱声无准,鸟使梭巡事可知。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方榕卿手中拿着一张诗筏轻轻的念道:“陈宝琛写的《感春》四律诗,这是第一首……”
  此时谭延闿正和五名抵羊纺织厂的股东坐在从广东到上海的客轮上,他们将会去实地参观汉阳钢铁厂,而谭延闿也必须通过这次拜访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的最后收购价格搞定,争取在两个月内将汉阳钢铁厂改姓“谭”,以最快的速度改组钢铁厂。他最终选择的还是联合参股,对他而言最好的合作伙伴莫过于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不过汉阳钢铁厂是一个庞然大物,动辄数百万两的收购价格和难以估测的后续资金投入,更甚者是遥遥无期的盈利局面,使得原本与谭延闿合作愉快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也都望而生畏,只有五个人答应过来实地考察一番再作决定。
  谭延闿知道这封诗筏是沈静在他临上船的时候交给他的,虽然没有说明用意,但单看这首诗他心中已经明了,淡淡地说道:“这首诗是讽刺他的同行的。”
  “‘同行’?”
  “哼哼,这首诗先是说朝廷打了败仗之后,空争和议,后面则是赔款数千万两全局皆输。嘿嘿,最有意思的是这三四两句,已经明摆着在指责翁同龢不当战而冒昧主战,明知雨声已甚,犹驾言不知吹笛有否效验,必欲使大局一败涂地而后已!”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战前翁同龢想要那这场战争来损耗淮军和北洋水师,这样好挖空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的根基,但是他知道张汝梅在起复张学醇之时分别询问孙家鼐和翁同龢之时,两人截然不同的回复。
  “赔款三千五百万两银子,这恐怕是历年来朝廷对外赔款最多的一次了吧!”
  “字面上最多,实际上火烧圆明园所损失远比三千五百万两要多得多,不过是写史书的时候正好盖过去罢了,老佛爷修个颐和园都用了四千万两不止,更不要说百年经营的圆明园了。不管怎么说,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翁同龢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李鸿章的军事根底基本上经过这一战算是全完了!”谭延闿说完之后站起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李鸿章的数十年威名也是毁于一旦。夫君,国人不能骂太后、不能骂皇上,剩下来的也只有骂李鸿章了,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朝廷能够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现在就是李鸿章居住在天津公寓外都有人骂来骂去,无奈之下已经迁到京城附近的贤良寺去了……”
  “呵呵,算算历史上臭名昭著之人能够比肩李鸿章的估计也唯有秦桧了,翁同龢总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不过这个国家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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