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寇(校对)第1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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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鸿逵目瞪口呆:世间竟有贼厚道至此!
  第一次,史可法大怒。
  第二次,依旧大怒。
  第三次,更是大怒。
  第四次,见都不见。
  “活见鬼了,我就不信他史可法不走!”
  陆四气性也上来了,你史可法犟,老子比你更犟!
  于是,让渡口码头挤成一团的明军上下呆若木鸡的事情发生了。
  当面数千贼兵竟异口同声齐呼:“大顺淮军恭请史公南渡!”
  “这...”
  谋士朱国材和应廷吉对视一眼,二人再是博学,胸中再有韬略,此番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了。
  “吾宁死不渡!”
  史可法本就面黑,听了这万千贼兵齐呼,怒极之下抽出佩剑一刀砍在码头上用来系马的石墩上,“咣”的一声,佩剑一下就豁了口。
  一众幕僚见状均是沉默。
  到得晚间,贼兵有了动静,却是数十降兵扛着大袋米粮过来,说是怕史公来得匆忙军中粮食不够,故特意送来米粮好叫史公及明军众弟兄能有口吃的,不致在这江边挨饿受冻。
  “不许食贼一粒粮!”
  史可法气的胡子都颤了。
  应廷吉、叶明水等人私下和郑鸿逵商量,认为贼人送粮来多半是松懈官军,夜间定会偷袭。
  于是,渡口明军如临大敌,不敢放松,割来江苇于码头遍点篝火,船上水兵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只待贼袭便以炮击。
  一夜却是鸟事没有。
  第二天,依旧无事。
  只是那贼首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就晓得接二连三派人过来问史公南渡否?
  第三天,贼首派的人过来不是问史公南渡否了,而是问史公这里缺什么,需要什么。
  第四天,依旧如此。
  渡口上的明军哪管什么贼粮不贼粮,有的吃赶紧吃,吃完直接倒在地上呼噜睡觉,管他娘的呢,反正人家贼兵也是真心实意放他们走,是他们那位督师不领情。
  “这真是甲申年第一怪事啊。”
  跟二张兄弟一起逃回镇江的陈洪范听了瓜洲渡那边的奇事,也是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第153章
哥几个,抽两口?
  虽说春暖野花开,但那也得日头高照才舒服,阴雨濛濛的还是冷。
  正月二十七,江边下雨。
  雨不大,却叫缩在瓜洲渡的明军苦不堪言,即便郑鸿逵使人从海船上搬下大批帐篷供明军野营,可那风吹雨淋的又在江边,哪个能受得住。
  不战不走的局面已是持续五天,淮军释放的诚意越足,督师史可法宁死不渡的决心就越是足。
  真正成了个死结,陆四这边解不开,史可法的幕僚和郑鸿逵他们也解不开。
  明、淮双方都可谓是一筹莫展。
  上万人去留存亡,尽都系于一人之身!
  活见鬼了的陆四只能做最后的努力,他亲自提笔给史可法写去了一封信,信中不再是劝其南渡,而是直接劝降。信末更是恐吓,称史公若再执迷不悟,则大顺王师必将刀剑相加,届时史公欲南渡也不得也!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可陆四知道这封劝降信根本不会起到效果,因为,对方是史可法。
  但他又必须尝试下,实是因为他淮军也没法再在瓜洲跟史可法耗下去了。
  四天前,曹元领马队西进尾随小袁营余部。两天前,左潘安奉命率一营兵西去增援仪真。
  现在陆四手头可用兵马四千余,另有一千多降兵。兵力虽少了些,但对明军仍是处于优势,且作为战胜方的淮军哪怕也受江雨影响,但无论是士气还是斗志都绝非包围圈的明军可比。
  可是,不能再拖。
  再拖下去,只怕淮军这边对他陆四也要怨声载道了。
  这次,史可法一反前几日不见不回态度,竟是写了一封名为《复顺贼陆文宗书》的回信。
  信中,史可法以激烈语气痛骂“以陆文宗为首的淮扬造反集团”,要枭陆文宗等逆贼之头,以泄敷天之愤。
  莫说投降了,就是谈判的念头都没有。
  写完这封回信后,史可法也许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贼首在劝降不得之后估计就会使兵来攻,于是又写了两封绝笔书。
  一书是给其母太夫人的,一封留给幕僚应廷吉。
  前书未有激烈言辞,只说儿在淮扬为国平贼,请太夫人勿用担心云云。
  后书,更像是遗书及对一生的总结,大致内容是说他史可法一生金戈铁马,誓死报效朝廷,与贼不共戴天...今于瓜洲一不能胜,二不能战,便当于此地殉国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更报恩师左公教诲之德。
  “可法起家孤寒,用事十余载,陛下从未识吾,然用吾为陪京兵部,今若不竭忠死事,与国休戚,伤哉!”
  留下两封绝笔书后,史可法便不复与诸将、幕僚言,一袭蓑衣持宝剑,只要游击叶明水陪立,道:“贼若至,便以长刀加我脖颈,不可使吾落于贼手。”
  又道:“吾死后,若有忠义之士,当葬吾于扬州梅花岭上,北望。”
  陆四这边收到史可法回信后,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是断难被史可法接受了,于是,咬牙便要下令总攻。
  没办法,哪怕史可法死在瓜洲,南明换人主持大局,他也不能不打。
  这时,那扬州进士郑元勋却给出了个主意,仍是劝降,但不是劝降史可法,而是劝降被困于渡口的明军。
  .........
  实际上,淮明两军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对峙,两军阵前更是没有什么壕沟堑壕,就是明军弄了些江边芦苇堆在渡口前方,然后又从船上弄了些木栅、拒木什么的随意部署了下。
  雨是凌晨就下的,不大,却一直没停。
  “防线”后的明军披了蓑衣三五成群的在风雨中坐着,一个个现在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来。
  要说被困,江上就有海船可以接他们走。
  要说不是被困,被人家困在渡口战不得,走不得,算怎么回事?
  几天下来,史公声望再高,明军上下也难免怨声载道,就连军官们也私下抱怨督师史公过于迂腐,拿将士性命不当一回事。更有言辞激烈的说史公不过是为他一己之名声,根本不在意官兵死活。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这也是还有吃喝,要是连吃喝都断了,鬼知道这帮明军中会不会有人冒出将史公绑了“献贼”的想法。
  尽管有蓑衣,可那细雨还是可着劲往脖子里窜,各处明军都是苦不堪言,彼此团在那说的最多的就是抱怨。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没见史公也在风雨中坐着吗?”把总曹彦虎制止了部下们发牢骚,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叹了一声。
  听了这话,众人也是沉默。
  如果不是那位督师和大家一样也是只披蓑衣,不上海船,在这风雨中挨冻,怕人心早就散了。
  突然,一个年轻的明军将手中的火铳提了起来,拿出火折子就开始吹。
  旁边人看了,不由骂道:“日嫩猴子,傻了巴鸡的,你拿铳干啥?这铳能打着?”
  “贼人过来了!”
  年轻人指着对面过来的几个身影喊了一声,仔细一瞧他那火铳药室里早浸了雨水,哪里还能打着。
  “过来就过来,碍你事了?还不把铳给我放下!”
  曹彦虎撑起往芦苇堆外瞧了眼,果然有几个贼兵正在向他们所在摸来,但是对方手中并没有拿兵器。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但谁也没拿武器,只是好奇的看着那几个过来的贼兵。
  一个年纪大些的兵还敲了那个傻不拉几握着火铳的年轻人,骂了句:“你要是敢把铳放出来,我一刀劈了你!”
  年轻的兵叫同伴这么一说,吓得把手中根本打不着的火铳往地上一扔。
  过来的几个贼兵看到探出脑袋朝他们张望的明军,为首的挥了挥手,也不说话直接带人奔了过来,然后翻过芦苇堆,丝毫不怕这些官兵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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