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叛贼(校对)第317部分在线阅读

　　三成的贸易额削减，这对于近年来不断增长的明英贸易来讲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更重要的是明帝国因为在新大陆发生的事表现出了对英国的严重不信任。而且由于这些年英国和大明的贸易合作，使得许多英国商人为了追逐利益来到远东，先前那些喝了头汤发了财的英国人或者是刚刚加入远东贸易的新商人们，正在摩拳擦掌购入新船，试图扩大经营以获得巨利的情况下，眼下突然间被限制贸易，这几乎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这些日子，乔治.丘吉尔原本发福的身躯明显瘦了一圈，原来所热爱的美食摆在他面前也是无滋无味，每天顶着一双黑眼圈，不断向各方进行解释，并且想尽办法平衡各方额度，弄得他是心力交瘁。
　　“乔治，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来尝尝这个，这是我的厨娘新做的点心。”威廉.亚当斯指着摆在桌上那些精致的点心说道。
　　这里是威廉.亚当斯在南京的府邸，现在穿着飘逸的道袍，挽着头发，一副完全是明人打扮的威廉.亚当斯，如果不是仔细看他和明人不同的容貌和发色，根本就和明人没有丝毫区别。
　　而且他现在的官话异常流利，如果闭着眼根本也听不出他曾经是欧洲人。
　　没错，曾经！现在威廉.亚当斯可以说已经是真正的明人了，现在的他已从最初的六品主事之职升到了协理司参议，所谓协理司这个衙门，原本是在前明时期设置的，最开始是用来设在对外港口和外国人打交道。
　　万历年，协理司并入行人司，两司职能就此合并。朱怡成考虑到随着海外贸易和各国交往的不断增加，在朝廷六部和通事处外必须再设置一个专门负责同外部打交道，但偏向于商业和经济方面的职能的部门，所以恢复了协理司，并把其挂在军机处之下，算是一个独立的小衙门。
　　这个衙门虽然比不上六部，但其职并不低。主官为三品大员，而威廉.亚当斯的参议之职为四品，可以说是协理司主官的副手。
　　看着微笑着沏茶的威廉.亚当斯，乔治.丘吉尔心中满是羡慕。乔治.丘吉尔任职大明公使，在南京可以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而威廉.亚当斯却恰恰是一个。
　　一来，威廉.亚当斯的家族虽然不像乔治.丘吉尔家族那么显赫，但毕竟也算是贵族中的一员。二来，他们都是英国人，又是老乡，甚至还是校友，仅凭这点就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更重要的，威廉.亚当斯虽然是英国人，但他现在已入籍大明，更在大明坐到了四品的官位，这对于整个英国来讲更是前所未有的。
　　作为英国公使，交好和投资这样一个人，何况还是同胞，无论于公于私都是件非常值得的事。而威廉.亚当斯同样如此，他在协理司的工作大多也是和各国打交道，其中英国公使自然是重要的人物。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成了好友，平日间也经常接触。
　　就像今天，威廉.亚当斯知道这些日子乔治.丘吉尔不怎么好过，所以特意派人去请他过府品茶，而被那些商人每天每日缠得焦头烂额的乔治.丘吉尔也正想躲一躲，就这样他就赴约而来，两人坐在花园中喝茶交谈。
第772章
两个英国佬的对话
　　“威廉，谢谢。”乔治.丘吉尔挤出一丝笑容，用两根手指捻起一块小点心送入嘴中，但平常异常可口的味道他却如同嚼蜡一般，随便咬了几口就咽了下去。
　　“喝口茶，明国人常说绿茶能让人清心，你试试。”明白乔治.丘吉尔如今的心态，威廉.亚当斯把刚沏好的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
　　点点头，拿起品了一口，茶的清香的确冲散了些他烦躁的心情，使得精神微微振作起来。
　　“威廉。”放下茶盏，乔治.丘吉尔开口问道：“对于贸易额的削减，你能不能再想办法帮一下忙，那怕再提高一些？让皇帝陛下考虑到这些年的合作，只减少一成有没有可能？”
　　“我的朋友，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么？”威廉.亚当斯苦笑着摇头道：“你见过皇帝陛下，应该知道这位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中国人有句话，皇帝说的话是金口玉言，也就是说皇帝的决定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的。再说了，这一次陛下做这样的决定仅仅只是从外交的角度考虑，敲打一下伦敦那帮蠢货们，假如不是新大陆发生了那样的事，皇帝陛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这样一来对于我们英国的损失是极大啊！”乔治.丘吉尔焦虑道：“这些天，那些商人们简直都要疯了，三成的贸易额度啊！这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数额，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啊！我想象得到，明年，或许有不少商人会为此破产，甚至自杀，作为上帝的子民，难道你就不能帮一下忙么？”
　　“乔治！”听到这话，威廉.亚当斯顿时正了正色，神情严峻道：“是你们英国，不是我们英国！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大明的子爵，大明政府的官员！”
　　“非常抱歉，请原谅我的口误。”乔治.丘吉尔顿时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后诚恳地表示歉意。
　　没错，威廉.亚当斯曾经是英国人，但他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明人了，而且还是大明的子爵和四品官员。作为入籍大明并且当到如此官位的他来讲，自己的国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搞错的。
　　假如他依旧还以英国人的身份自居的话，那么他又如何孝忠于大明和皇帝呢？尤其对于他这种出身于西方贵族的子弟而言，忠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以外国人的身份生活在大明。
　　听到乔治.丘吉尔的道歉，威廉.亚当斯的神色缓和了些，接着又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再考虑了，我前面说过皇帝陛下是绝对不会改变看法的，关键在于英国政府的态度。在我看来，现在你要想的是怎么去弥补这个过失，以消除大明对英国的误会。如果能够达到这点，以我对皇帝陛下的了解，到时候应该会恢复之前正常的贸易额度，所以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说道这，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那些商人，既然是做生意就有赚有赔，天下哪里有没有丝毫风险的事？你是女王陛下的臣子，只需要尽到自己的义务，至于其他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威廉.亚当斯这些话让乔治.丘吉尔半天没吭声，对方说的一点都没错，一切的过错起始于新大陆那边，如果不是新大陆的官员做出了那样的举动，大明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反应？
　　至于他刚才说的都是上帝的子民，那就更笑话了。刚刚迎来和平的欧洲，在经历了十几年的战争，这场战争中各国伤亡无数，人员损失上千万，那些死去的人不难道都是上帝的子民么？那为什么又在相互残杀呢？
　　商人，投入风险而谋取利益，既然有风险，那么破产也是风险的一种。他仅仅只是英国公使，又不是商会会长，政治和商业那一个重要，乔治.丘吉尔心里非常清楚。
　　但是，乔治.丘吉尔又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对于商人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旦真的出现那种后果的话，这些走投无路的商人会干出些什么事来谁都不清楚。
　　别忘了，英国是如何在大航海时代中兴起的？英国海盗在欧洲乃至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旦这些商人没有后路，谁又能不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当乔治.丘吉尔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后，威廉.亚当斯顿时冷笑起来。
　　“就凭他们？”威廉.亚当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我大明的海军如此强大，这些商人难道还敢做出什么事来么？再说了，就算他们到时候真的这么做了，我想所担心的也绝对不会是大明，反而恰恰是他们这些人。”
　　“但是我的朋友，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于我这边来又是一个严重的外交事件，这将会造成极大的被动。”乔治.丘吉尔忍不住说道。
　　想了想，威廉.亚当斯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当即道：“这样吧，这个情况我可以替你想皇帝陛上反应，另外你作为大使不仅要写一份私人的信说明这些，我替你交给皇帝陛下。此外，我希望你好好约束那些商人，假如有必要的话可以通过东印度公司方面甚至大明方面进行求援，至少不能让这种情况演变为可能的外交事件。”
　　乔治.丘吉尔听后大喜，连连表示感谢，但之后又对于如何约束那些商人又表示有些信心不足。毕竟这些商人许多都是自由商人，一旦他们真的做出些什么事来，他这个公使也是无能为力。
　　“不！你必须要做到，而且要尽力去做！”威廉.亚当斯神情异常严肃，警告乔治.丘吉尔道：“我刚才说，必要情况下可以向东印度公司甚至大明方面进行求援，如果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你必须要做！”
　　“为什么？”乔治.丘吉尔不解地问。
　　迟疑了一下，威廉.亚当斯这才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以为新大陆的事就这么结束了？仅仅因为英国没有遵守协议，皇帝陛下就作出了削减贸易额的决定。而对于发动战争的法国人和西班牙人呢？难道大明就没有半点举动？”
　　“你的意思是……？”乔治.丘吉尔猛然醒悟过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对方，当见到对方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后，乔治.丘吉尔心中既有惊愕，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773章
柔佛
　　朱怡成决定向西班牙下手，这件事还未正式对外宣布，但朝中的几位要员都是清楚的。
　　威廉.亚当斯作为协理司参议，是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毕竟协理司负责对外贸易和各国关系，虽然他现在是大明的官员，但对于乔治.丘吉尔再怎么说也是老乡，适当地提醒他一句，这也是人之常情。
　　“怪不得……。”乔治.丘吉尔有些明白了，几天前，来找他的那些英国商人除了对贸易额度削减的问题表示不满外还说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近来大明的舰队在南海有调动迹象，对外宣传是打击走私，预防海盗。
　　的确，在之前远东的走私情况严重，至于海盗更是比比皆是。自前明以来，朝廷采取了封海政策，能够正常和中国进行贸易的国家少之又少。
　　除了拥有澳门的葡萄牙拥有一些采购渠道外，恐怕也只有朝鲜、日本、琉球这些属国依靠朝贡的方式进行贸易了。但在民间，私下的海贸却屡屡不绝，尤其是那些朝廷大员的家乡，这些官员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告诉皇帝开海的坏处，但暗中却以其家人垄断走私渠道，从中牟取暴利。
　　再加上沿海地区的贫困和海贸的丰厚利益，同样也产生了半商半盗的海盗集团，这些海盗集团可是赫赫有名，比如号称净海王的汪直、被西方国家称为中国海盗王的陈祖义、还有明末时期的郑芝龙等等。这些海盗集团势力庞大，战舰如云，不仅垄断了东海和南海的大部分贸易，甚至还控制了这一整片海域，其军事力量比起西方一国毫不逊色。
　　在朱怡成复兴大明之前，海盗依旧猖獗，而随着大明主动开海，发展海贸，再加上大明的海军逐渐强大后，这些海盗也渐渐失去了原来的土壤，从而转变了角色。
　　其实，这些海盗说白了也是为了利益，在朝廷封海的情况下为了生活才当了海盗。而在现在，海贸大兴，做贸易的收益远比当海盗来得平稳，而且更多。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当一个海盗的？
　　所以说，如今东海和南海，海盗集团早就不复存在，或许有一些单干的小股海盗，但这些也不成气候。要知道眼下的大明各地商团出海那一个不是组成庞大船队的？何况大明也不限制商船装备大炮等武器，甚至还把一批退役的军舰之间卖了个几个大财团作为武装商船，面对这样的力量，这些小股海盗如何有胆量去自寻死路？
　　由此可见，眼下的远东海盗几乎绝迹，至于走私方面虽然也有，但经历了福建案后，朱怡成举起屠刀狠狠杀了一批人，早就把商人们的胆子给吓破了。海贸获利本就丰厚，大明进出口的税收比例也不高，安安稳稳地赚钱不好么？就为了多那么些利益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搭上，哪个傻瓜会干？
　　不仅是大明商人，就连和中国做生意的西方各国也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按照大明的要求进行贸易。可是现在，大明却大张旗鼓地稽查走私和打击海盗，这明显就有些让人奇怪。
　　原本，乔治.丘吉尔并没把这些事联系起来，只是听那些英国商人一说而已。但现在，他却恍然大悟，搞清楚了大明这么做的目的。
　　“我的朋友，非常感谢你的提醒。”乔治.丘吉尔露出感激之色对威廉.亚当斯道。
　　威廉.亚当斯摆了摆手，说了一句这件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外传。
　　乔治.丘吉尔当然不会出卖朋友，不过他转了转眼珠子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威廉.亚当斯似乎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提这个建议，顿时愣了一下，随后迟疑不决。
　　“我的朋友。”乔治.丘吉尔神情热切道：“虽然你现在是明国人，可毕竟出身在英国，对于欧洲的局势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欧洲大战结束，法国人虽然名义上赢得了战争，可是这场战争却耗尽了法国的精力和财富。路易十四已经去世，法国国王仅仅只是一个孩子，强大的法国看起来似乎依旧是一个巨人，可惜的这个巨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容光。”
　　说到这，乔治.丘吉尔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亮光，他用撒旦般的口吻诱惑道：“作为英国的公使，我非常遗憾在新大陆发生的那些事，这不仅损害了明帝国的利益，同样也损害了英国的利益，尤其是对两个伟大的国家友谊带来了裂痕。不过我相信，英明的女王陛下一定会给皇帝陛下一个完美的答复和补偿，而我们现在的误会也是暂时的，英国和明帝国的联盟必将牢不可破！”
　　“对于新大陆的事件，皇帝陛下的怒火我深为理解，这是对一个伟大国家和文明无耻的挑战和羞辱！作为同盟的一方，我希望能尽力帮上忙，那怕是一点点小忙也行。”
　　“你所谓的帮忙是……？”
　　“南海！”乔治.丘吉尔伸手向南海指了指，然后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起来，很快一副草草的南海地图被他画了出来。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法国在远东的力量不足为惧，虽然法国也拥有东印度公司，但是他们的触角并没有深入南海。但是西班牙就不同了，这个国家在远东经营了数百年，不仅拥有大量的殖民地，而且还在拥有吕宋的统治权。虽然我知道明帝国的海军力量强大，但是如果有盟友的帮助，把西班牙人从吕宋甚至南海彻底驱逐出去将更容易些。”
　　“你的意思是说……英国和大明在南海联手，同西班牙开战？”威廉.亚当斯似乎被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
　　“为什么不呢？”乔治.丘吉尔笑道：“西班牙的陆军虽然没落，但它的海军依旧还是强大的，双方联手，既能增加成功的概率，更能减少自己的损失，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这也是英国为了新大陆的事件所作出的补偿的一部分，以表示对大明的诚意和歉意。”
　　听到这，威廉.亚当斯顿时笑了起来，他笑着摇头道：“我的朋友，这些话就不用和我说了，难道我还不明白英国的情况么？说实话吧，你这样热衷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打算？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似乎被说中了心思，乔治.丘吉尔脸上微微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很简单，英国，或者说由东印度公司出面帮助大明对付西班牙王国，如果驱逐了西班人的话，英国除了需要在吕宋取得一块殖民地外，还需要大明恢复正常贸易的承诺，并且把原本给西班牙王国的贸易额度全部交给英国方面。”
　　“就这些？”威廉.亚当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乔治.丘吉尔迟疑了下，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英国希望获得柔佛的控制权，希望大明方面能够允许。”
　　“这不可能！”想都没想，威廉.亚当斯就断然拒绝道：“你知道柔佛意味着什么，这是控制整个南海的咽喉，可以说谁控制了柔佛谁就拥有了切断南海通道的权利。这样的要地，大明怎么可能允许英国人来控制？”
　　“这……。”乔治.丘吉尔顿时哑口无言，威廉.亚当斯说的一点都没错，柔佛就是后世的新加坡，控制了这里等于控制了马六甲海峡，这地方的位置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实在多年前，英国人就打过柔佛的主意，甚至还联合荷兰人一起进攻过柔佛，但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获得成功，所以直到现在，这个地方依旧是柔佛王国的所在地。
　　不过在十几年前，柔佛王国的国王被其首相所杀，王室血脉就此断绝，而现在这个国家由当初篡位的首相所掌握着，国家政治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动荡。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英国人再一次盯上了柔佛，但因为柔佛从名义上却属于大明的属国，当然这所谓的名义也仅仅只是名义而已，实际上大明复国之后，柔佛并未上表朝贡，所以乔治.丘吉尔在得知大明准备向远东的西班牙势力下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可惜的是，威廉.亚当斯的回答直接拒绝了他，至于朱怡成那边恐怕也无法说服对方同意。想了想，乔治.丘吉尔退而求次，提议由大明和英国两国一起掌握柔佛，但对于这个建议威廉.亚当斯也表示不可能的，因为大明不会和其他国家进行共享柔佛。
　　此外，大明拥有强大的海军和精锐的军队，就算西班牙比葡萄牙更强大又如何？以大明在远东的力量，足以自己打下吕宋，彻底把西班牙驱逐出去，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拿出代价来和英国做交易呢？
　　见到要谈崩，乔治.丘吉尔无奈只能不再提柔佛，仅仅只谋求之前的要求，对此威廉.亚当斯根本无法做主，但他同意可以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件事报告给皇帝陛下，但至于皇帝陛下最终怎么决定，那就得看陛下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