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7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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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犹豫,邓禹亲写急信,交付亲信:“立刻乘船朔流而上,去竟陵告知辅威将军臧宫,魏军已入江夏,汉水绵长,唯独章山一带最容易强渡,万万小心!”
“再去当阳前线,谒见天子!”
“岑彭败困或是诈术,还望陛下暂退往江陵,另图大计!”
……
辅威将军臧宫,按照籍贯,当属于“颍川系”,他在新朝时当过家乡的亭长、游徼等职,负责缉捕盗贼,但万万没想到,在冯异介绍下,自己竟带着宾客,成了“绿林贼”的一员。
昆阳大战后,刘秀见臧宫作战颇勇,又话语不多,做事勤勉,遂引以为亲信,后来他被排挤出走东方,臧宫没有犹豫,一路追随,于淮北、彭城从破群贼,数陷陈却敌,理所当然地封侯拜将。
作为刘秀最信任的将军之一,此番江汉大战,臧宫被安排坐镇竟陵(今湖北潜江)。
从夏口往西,有两条路进入南郡腹地:其一是走长江、西云梦泽去江陵,期间江道弯弯绕绕,长达千里,逆流的话,少说要走四日,若不顺风则更长。
而若通过东云梦泽,进入汉水来竟陵下船,路程能缩短一倍!
军情紧急,时间容不得浪费,刘秀遂以此为屯粮地,竟陵地处汉水之南,就算北方有失,也不至于威胁到这里的码头。
将此地托付给臧宫时,他还说:“君翁,勿要为错过大战而不忿,此地乃我军唯一后路,且为朕看好了!”
臧宫领命后,兢兢业业,然而六月初时,担忧成了事实,汉水上游弋的舟师发现,有魏军出现在汉北,人数多达数千,他们抵达竟陵对岸后,开始建立营垒,打造浮桥,后续尘土飞扬,不知有多少人马在路上……
竟陵的守军也不过数千,且大多是水卒,顿时如临大敌,汉水上的艨艟大翼多了数倍,一旦魏军有强渡迹象,便立刻迫近北岸进行破坏。
魏军也不气馁,浮桥遭到汉军舟师损毁,便立刻再造,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折腾了一日夜。
“不对。”
臧宫望着北岸不断挑衅的魏军,摇头道:“自蓝口聚至竟陵,汉水长达数百里,何处不能渡?竟陵附近,汉水江面极宽,魏军何必舍易取难呢?”
除非,对方是故意做给他的看的。
臧宫心生警觉,等收到邓禹派亲信送来的急信后,更是下了决心。
“此乃疑兵,魏军主力,定在章山!”
章山,便是《禹贡》中的“内方山”,它正好拦在汉水南下途中,导致江流在哪里拐了个大弯,水流变缓和,深度也最浅,平日里江汉渔父、牛犊都能泅渡,而汉军兵力有限,在那儿只安排了几艘船、数百人看守。
“章山守卒,今日未曾来此禀报。”
臧宫更加担忧,遂决定亲自乘船去章山看看情况。
他的麾下仍有疑虑,不希望臧宫在大敌当前时离开竟陵,竟说道:“将军,大司空曾败于岑彭之手,使得我军万余人溺毙汉水,他的话,能信么?”
臧宫闻言大笑:“邓司空此人,满腹妙计,对天下地利更是无所不知,只要不是亲自上阵打仗,大体不差。”
言罢安排偏将守竟陵县,提防对岸魏军,他亲自带着一支船队,破浪北上,即将日暮时,方才抵达章山附近。
远远望去,章山宛如天神随手扔下的一块石头,颇为突兀地出现在江汉平原上,导致汉水急转。
当臧宫在船上瞧见两岸多有魏军骑从游弋侦查,便心知不妙,等绕过大弯,船队靠近章山当,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此地已架设了整整三座浮桥!魏军人头攒动,正依次通过,去往南岸。
“冲!”
臧宫顾不得数魏军已渡过去多少人,只立刻下令:“冲过去!”
手下们还没从惊骇中缓过神来,讷讷道:“将军,吾等逆流,风向也不对,船速极缓,如何冲?”
臧宫可不管这么多,让人向后方的船队摇旗传令道:“大翼、中翼迫近射箭,所有艨艟,皆下帆、落桨加速!”
船上的三吴士卒,默然将桨叶伸出船体,用他们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胳膊,奋力猛划,让船舶逆流破浪而行。
而臧宫自己,则抄起一根长长的钩拒,站在船前,目光死死盯着敌人。
“必毁浮桥,不惜一切!”
哪怕,是他的性命!
而浮桥之上,正在渡江的魏车骑大将军耿弇,听到士卒惊呼后,偏头望见一队汉船不要命地逆流冲来,誓要破开浮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将军,眼中竟生出一丝惊慌来。
他耿伯昭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水!
第681章
百川
耿弇从小就跟随父亲赴任上谷塞北之地,作为豪门子弟,他仍逃不开诗书教育,父亲重金请来的老儒是个荆州人,常不厌其烦地在他面前吟诵南国的诗……
他依稀记得,其中一首便是关于江汉的。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年轻时,耿弇只对这诗中描绘的“游女”感兴趣,直到今日设身处地,他才明白汉水究竟有多广,也确实是“不可泳”呢。
“将军,将军快醒醒!”
耿弇猛地从窒息导致的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仍泡在汉水中——和几百名浮桥颠簸时落水的魏军士卒一起。
汉军舟师那不要命的逆流冲锋是有效果的,多艘艨艟的撞角狠狠插入,舟木和绳索组建的浮桥登时解体——短短一日匆忙搭建的玩意,没办法要求多坚固。
敌将臧宫乘坐的大翼也紧随其后,逼近到数十步开外,船上的哨楼开始抛射箭矢,等风向稍变后,更射起烟矢火箭来!
魏军虽也仓促反击,奈何脚下浮桥晃荡不稳,落水者甚多,徒卒还能扑腾几下,军吏以上者多披挂铁甲,重量拽着他们往水里沉,很快只在江面上留下一串气泡。
连耿弇都失足跌落水中,他打小就钟情马背,却不会游泳,几名亲信好不容易才将耿弇救到一艘浮舟上,否则堂堂车骑大将军将重蹈周昭王之覆,溺毙汉水。
耿弇醒来后,仰着头大口喘息,他扭头扫视周遭混乱的场面,颤抖的手只朝南岸一指:“带吾过江!”
“诺!”
亲卫们或用手,或持刀兵,划着浮舟朝岸边而去,会水的魏军士卒也拼命往岸边游,远离鏖战的江面。而已先行渡到南岸的部曲,反应过来后则匆忙施救,连拉带拽,将浑身浸水的袍泽拖上岸。
耿将军从未觉得陆地如此亲切,他下了船后,竟栽倒在地,趴在滩涂草地上吐了好一会,这才踉跄起身。
“不用扶!”
“本将无事。”
回视江中,却见战斗仍在继续,魏军三座浮桥中,第一座被艨艟撞断……第二座、第三座虽还在坚持,但汉军大翼不断逼近射出烟矢,甚至还有船点火烧着自己后撞过来欲同归于尽!
在汉军悍不畏死的进攻下,第二座、第三座浮桥也从中间燃起了火焰,魏兵好不容易泼水浇灭,竟有汉兵从艨艟上跳帮而下,劈砍绳索,魏卒与他们扭打在一起,双双滚落水中……
尽管互有死伤,浮桥终究还是没保住,这玩意造起来难,破坏却容易,一旦从中断开,就会在水流冲击中彻底分离,半数魏军被阻于北岸,却只能干着急。
南岸各部曲也失也分寸,几位偏将、校尉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有人说,看到耿大将军也跌落江中,生死不知……
耿弇立刻下令:“打出吾旗帜!”
“大将军,旗帜也一起落水,不知所踪……”
耿弇左右看了一圈,指着一位在人群中茫然走动的斥候:“马来!”
回到马背上时,耿弇才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方才在水中,他拼命蹬脚踏足,却只踩着一团虚无,如今双脚死死踏着马镫,别提多舒服了。
耿弇纵马而行,在魏军中穿行,奋臂疾呼,像一位牧羊人想召集自己的羊群一样。而他的亲卫也好似忠诚的牧羊犬,搞到马匹紧随其后,高呼道:“车骑大将军在此!”
这一声声疾喊稳住了军心,偏将、校尉们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条不紊清点部曲,半刻后,随着河上浮桥尽断,他们也来到正于篝火旁烤暖耿弇处,沉重地禀报道:“大将军,有上万人未能过来,亦不知死伤几何。如今吴军舟师下锚江中,我军大黄弩多在后队,只靠普通弓弩,难以伤及敌船,要想当着敌军面修复浮桥,恐怕不易。”
耿弇却大笑:“如此说,尚有上万人已到南岸,足矣!”
尤其是三千骑兵,奉命第一批渡江,早已休憩多时,给马儿就着豆子,喂饱了汉水边的牧草。
“以旗传令,让北岸偏将、校尉率众往北移动,作出另选他处渡河之势,分敌军舟师之心。”
接着耿弇道:“南岸诸部曲,立刻启程!”
折腾大半日,天色已经快黑了,但他等不了,耿弇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进入时刻必争的关键!
耿弇侧头望向西边,百多里外,就是当阳长坂坡,刘秀、冯异将近九万之众,围攻兵力不足四万的岑彭,双方你来我往,当是一场鏖战,只要他再往前几十里,就能听到两军交锋,争夺每一处阵地的凄厉喊杀声。
按照耿弇自己的想法,此时若能奔袭刘秀主力侧后方,或能与岑彭以寡敌众,一举扭转攻守形势!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依着皇帝第五伦的方略行动。
三军集结完毕,马头调转,朝向西方!
六月份的江流挺消暑的,耿弇现在无比清醒,还又耍了个小心机:
“往西行十里,旋即南下。”
“连夜奔袭竟陵!务必令竟陵码头,片板无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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