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357部分在线阅读
王郎拜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殷切地说道:“赵王虽让小人迁都于襄国(邢台),但南距邺城,不过两百余里,且一马平川,车骑两日可至!”
“如今第五伦自尊为王,留诸汉印信而不受,又击败刘伯升,威震华夏,其野心已昭然若揭,想要他臣服于嗣兴,只怕是不可能了。”
“倘若第五伦统合了关中,便会向东进兵,届时以河东击上党,以魏地包河北,襄国犹如其掌中之物也。”
王郎再拜,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倒不如乘着冬日之际铜马暂退回渤海、河间,压力稍小之际,使上党鲍永断绝轵关道,使魏军东西不能呼应,而真定王自太原击河东,赵王挥师南下,击魏、河内。”
“如此,则两河膏腴之地可入于吾等手中,山河表里,方可遏制第五伦之势。”
言辞诚恳,但刘林却只看着王郎道:“我知道,你与第五伦有仇。”
杀父之仇啊!王郎的父亲亦是神棍,不但给他包装了“刘子舆”的身份,还想和前魏成大尹一起“复汉”,结果却被第五伦奉王莽之命前来扫灭,父亲身死,王郎只能退到邯郸。
此刻被刘林道破,他也不藏着掖着,只垂泪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小人也是真切为赵王考虑。”
“吾知之。”刘林也很烦恼,如今虽然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奉北汉号令,用“嗣兴”年号,但地盘多被真定王刘杨、广阳王刘接得了去,刘林竟被天杀的铜马军拖累,使得他的地盘在建国数月毫无拓展。
这怎么行?虽然“天子”在手,但刘林也知道这是假货,还是得自身实力过硬才行,广阳王尚好,但那天天摸着瘤子的刘杨,也有一番勃勃野心啊……
魏地、河内,刘林觊觎早已不是一两天了,但仍是摇头:“得再等等。”
“真定王不会答应与其外甥耿纯开战。”
“吾等这个冬天,且先拔除耿纯一家在和成郡的势力,将那和成郡守邳彤驱走,除去后顾之忧。”
刘林透露了自己的计划:“而后,等腊月时节,你与真定王甥女郭圣通成婚时,在婚宴上挟持刘杨,才能行此事!”
且让真定王忙活着吞并太原、雁门、代地等郡吧,迟早都是自己的!
“诺!”
王郎应诺,时间不早了,刘林从皇榻上起身,让王郎坐回了这位置,在下人得令进来时,只能看到刘林毕恭毕敬地对王郎行礼告辞。
而在刘林走后,王郎发现,自己的手,却在忍不住地发抖。
他在害怕啊,一面要利用刘林,为父亲报仇,另一放面,王郎也知道,当刘林利用婚宴吞并真定王势力,强势到不再需要自己时,就是“刘子舆”恶疾暴毙之时!
或许在此之前,还会玩一出嗣兴皇帝“禅让”给赵王的闹剧呢!
深夜的襄国行宫中,王郎只低声告诉自己:“舜非尧之子,禹非舜之裔,却都能成为一代圣君,延续三代之治。”
“我虽非真正的刘姓,却能做一位比成、哀、平,乃至于那刘婴、刘玄更好的皇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家天子,宁有种乎?”
……
东方、河北纷纷扰扰,关中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拔钉”计划。
而第五伦的妻儿,也已在他亲自去蒲坂相迎后,抵达了成国渠畔的兰池宫。此处可以追溯到秦代,秦始皇引渭水环绕,又挖池筑岛造兰池,按照海上仙山所建。
“我当年初入常安,与王隆、景丹二人途经此地,还曾望着池沼俯仰古今,念及秦始皇曾在此遇寇之事,却不曾想,今日此处却成了我家暂居之处。”
第五伦对史谌对兰池宫的修缮很满意,没有过多豪奢耗费太多民力,又不失典雅,能满足临时行宫的需求。
但他也没太多时间陪伴妻儿,经常是一大早就接到战报,就匆匆起身离去了。
第五伦既没有和男人同榻而卧的习惯,对要表达信重的大臣,最多就会把臂而交,甚至还有点排斥同性近身,所以与一般的帝王不同,不让男仆、宦官给他做更换衣裳,伺候大小便等太过亲近之事。
异性也一样,甚至都不肯让婢女给他系腰带贴太近。
倒不是不好女色,马婵婵听说,自己不在期间,第五伦还是有两三个暖床之人的,但都是一时兴起,从不留宿,每次都结束得很快……
第五伦这老渣男,对此并未相瞒,如实告知,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欲望会影响理智”。
马婵婵虽有一点不高兴,但也知道……
“大王猜忌心其实是很重的,除了知根知底的,哪会让别人长宿身边?”
马婵婵心中如此道,贴身给他系上腰带,第五伦逗了儿子一番,就匆匆离去。
魏王后这才有时间好好巡视一番兰池宫,得将与第五伦有过关系的女子单独安置到偏殿去,总不能再糊里糊涂,有了子嗣都不知道是谁的。
巡视期间,却见到一位与众不同的靓丽婢女,衣着秀丽,鹤立鸡群,群婢对她毕恭毕敬,也不干活,只指点众女做这做那,看上去好像她才是这兰池宫的主人一般。
马婵婵没有说话,只笑盈盈地居高临下瞧了一会,让人将她唤来问话。
岁月不饶人,这个女孩比她年轻,才十七八岁,甚至容貌娇嫩也超过了些,看着就是大家淑女,礼仪十分周到,倾身下拜,声音很甜:
“贱婢名叫史罗,奉父命入宫,为王后婢女。”
……
第329章
无题
入夜时分,第五伦忙完公务回到兰池宫时,发现第五明被几个傅姆轮流领着,在父亲给他设计的摇篮床上撒着欢。八个月大的孩子,还是男娃,衣角、手指、玩具、傅姆的耳垂,什么都想放进嘴里品一品,人类幼崽渐渐进入精力极其旺盛的年岁了。
而妻子裹着白狐裘,斜靠在榻前烤着暖炉,灶火烘得脸色绯红,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起身与第五伦行礼说话,还摇摇晃晃,颇为羞涩地自言,今日喝了点米酒,有些微醺。
第五伦笑着拉过她的手:“细君与何人饮酒?”
马援好酒,马氏的女儿逢年过节也会喝点,但今天又没什么高兴的事……
“在兰池宫中遇到一个婢女,相谈甚欢。”马婵婵如是说。
第五伦奇了,虽然马援外表看似武夫,可马氏也是诗书传家的,妻子可谓博学淑女,引经据典不在话下,待婢女虽然有礼,但骨子里的士族傲慢仍在,不会没事与她们闲聊:“哦?是什么婢女能与细君说得上话?”
“她不仅出身高贵,还通五经六艺。”
马婵婵给第五伦倒了一杯水:“少保史谌不但为大王修缮了宫室,连他的嫡亲女儿都送入宫中充当下婢,这份忠心,真叫人好生感动,难道不值得妾浮一白么?”
短短一瞬间,第五伦的神情就经历了诧异、羞怒、杀意浮现、淡然自若四个阶段,最后只化作了一句端起盏喝水轻抿时,没有情感的:“哦……”
史谌是曾向他提出,应该在兰池宫多派些女婢人手,好照顾嗣君,第五伦也未拒绝。宫闱之内,主要点了第五氏在里中时知根知底的旧婢,虽然她们不懂宫廷礼节,但信得过啊。
人手也不必多,第五伦一直觉得,任何宫廷雅观,最后都是屎尿屁性这些下三路,诸如如厕时还要在旁边、外头伺候的人手,就可以削减。
他听闻,汉武帝喜欢在上厕所的时候接见大臣,为了方便,还让侍从拿着虎子,随时备用,很多名臣都是从持虎子开始起家的。
第五伦则相反,有旁人在甚至盯着时,那是一点便意没有,非得全赶走才行,有臣子还试图规劝:“大王不闻晋景公溺厕之事乎?”
听完这个笑话后,第五伦愕然之余,只道:“等余年迈腿僵,蹲不下去再说。”
至于外围的杂活人手,就让史谌看着办。
却不曾想,这史谌居然在不禀报自己的情况下,把女儿都塞进来了,这是几个意思?今日能塞女儿,明天就能送个刺客进来!
看来这后宫规矩,是得让王后好好管一管,立一立了。
且慢,倒也不是没禀报,第五伦面不改色,抽空去看了一眼今日带回来的奏疏,果然在最底下,发现了史谌请求让他的女儿服侍王后一事。
对此事,第五伦没有再提,直到傅姆们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夫妇二人要入睡时,第五伦才又问:“细君与那史氏谈了些什么?”
“可说了不少话。”
马婵婵絮絮叨叨,从史氏女的容貌到她的娇憨天真都一一道来,末了又笑道:“她最初有些拘谨,被妾劝了些酒后才慢慢放开,说起当初被王莽选为皇后的忐忑,毕竟王莽是六十多的老翁,还对家人颇为冷血薄情,四子一孙皆无善终,老妻也哭到眼瞎,也不知入了新室会如何?真是可怜。”
“亏得大王在迎亲当天,举义兵于鸿门,驱逐了王莽,而她父亲反正于灞桥,这场婚事就此不了了之。”
“只是碍于身份,再没人敢上门提亲论嫁,毕竟差点就成了一国之母,新朝皇后,谁还敢娶?史少保真是为此操碎了心,愁白了头,亏得有位先生,一番话点醒了史家。”
马婵婵挽着第五伦的手,头枕在他肩膀上,依然是妇人八卦的口吻:“听史氏女说,大王的典客冯衍,当初劝降史谌时,曾特地提到,大王之所以在王莽大婚时起兵,除了除暴安民外,也有其他用意。”
“这或许是冯先生的策略,虚与委蛇罢了,但史少保却记在了心里……”
马婵婵提供的信息很重要,难怪啊,这几个月里,史谌急谏魏王广开后宫,多抚子嗣,被第五伦训斥一顿;他吸取了教训,又以王后、王子为由,劝他修筑宫室,又将女儿送到马婵婵身边,试图曲线送女。
第五伦了然,询问道:“细君喜欢那史氏女?”
马婵婵颔首:“相见恨晚,她命苦,模样又好,仪态万分,我见了也颇为怜惜。”
这算什么命苦?幸运还差不多。
第五伦叹了口气:“史少保如此忠恳,他家女儿嫁不出去,我岂能不为之分忧?”
“分忧?”马婵婵一愣,只当自己白说了,竟弄巧成拙,遂又提起一桩旧事来。
“汉宣帝刘询在民间时几次与王奉光斗鸡,乃是老友,而王奉光之女有克夫之命,每当要出嫁时,男方就突然去世,三番五次,再没人敢娶。等到汉宣帝继位后,就将王氏纳入宫中,后来提升为婕妤……”
她笑道:“大王莫非也要效仿这美事?”
是啊,再后来,因为许、霍两后或崩或废,王氏又做了皇后,这就是邛成太后,也是王元、王隆他们家发达的起源。
第五伦见马婵婵有些急了,一个故事将克夫、宫斗等要素都罗列进去,只笑她跟自己玩欲擒故纵还有些嫩,遂道:“细君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