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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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是刘縯刘伯升,另一位则是邓晨。
至于刘秀,当时年纪还小,沉迷在家带着仆从们种地,没有参与。
但今日来造访蔡少公,却是刘秀的提议,因为翻过年后,他大哥刘縯又躁动不已,为了拖住他,刘秀提出,不如找巫卜算一算举事是否吉利。
“我不信命。”
自诩高祖第二的刘縯生得孔武有力,来之前就对刘秀公然道:“倘若方士们胡诌的话能信,那伪帝王莽岂不是天命所归?哪怕真如他所言,汉家气数已尽,吾也要逆天改命!”
“兄长不信,但世人信。”刘秀力劝刘縯道:“我听说,当年陈胜吴广举旗反秦前,也曾踌躇,卜者却教他们要卜之鬼。”
“于是遂有鱼腹中书、篝火狐狸之事。”
刘秀道:“那蔡少公乃郡中长者,星相占卜,无一不精,生平所作预言,常常应验成真,被传得神乎其神。刚好他多年前承兄长救命之恩,吾等若能得到一二句谶言为助力,宣扬出去。等到真正做大事时,或许也能像陈吴一般,郡县云集响应!”
刘縯被说服了,携弟与妹夫邓晨来访蔡少公,一行人入室坐下后,却见这小宅外表朴陋,内里却修缮得十分典雅,而蔡少公长须及胸,仙风道骨,还真有点隐士的模样。
他们当然不能问“何日造反为妥“,邓晨只先与蔡少公叙旧寒暄,刘秀则坐在兄长下席一言不发,加上刘秀声明不显,蔡少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是刘縯小弟,字文叔。
蔡少公先晓有兴致地给三人看面相,对刘縯赞叹不已,说他有豪杰之姿,绝非南阳一池之物。而邓晨则预料有大富贵,恢复祖先之荣。唯独刘秀,只瞥了一眼,随意地说道:“君当善田稼,能殖产业。”
这是说他一辈子只能当个土财主,没有太大出息,刘秀一听不是执金吾,难免有些失望,只笑道:“蔡公,果然慧眼如炬。”
闲谈之际,外头忽然下起雨来,很快便如瓢泼,暴雨似皮鞭抽打着屋瓦,天色越发暗淡,只得点起灯来。
而刘縯听邓晨和蔡少公闲扯了半天,耐心逐渐耗尽,遂笑道:“蔡公,个人小命不足问也,蔡公方才也说了,行善得恶,非所冀望,遭逢于外而得凶祸福禄,非人力所能抗,是为遭命。”
“如今天下纷乱,吾等不知前路如何,唯想问一问遭命而已。”
蔡少公笑道:“诸君是想知道的,是这硕大天下,他日是谁家的吧?”
刘縯顿时大喜:“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很正常,世道成了这般模样,有识者都看出来新室有土崩瓦解之势,野心家们也蠢蠢欲动起来,南阳第一豪门,宛城李氏的李通、李秩,也曾偷偷来问过他。
但对李氏,蔡少公模棱两可,可对刘縯、邓晨,毕竟当年救过自己性命,而且……
蔡少公的侍从来告诉他,刘氏兄弟给的礼物十分贵重。
“那老朽便姑妄言之,诸君姑妄听之。”
蔡少公道出了他当年在北方学谶纬时,师长曾对师兄弟几人发的预言,虽然那《赤伏符》只交给西门君惠一人,但蔡少公亦知道只言片语,遂闭目道:“刘秀当为天子!”
通常术士作预言,偏爱于隐晦迷离,言辞云遮雾绕,尽可以作出多种解释,从而增加应验的概率。但蔡少公这一预言,却是指名道姓,斩钉截铁,丝毫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因此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然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蔡少公莫名其妙。
刘縯看着自家一脸懵逼的弟弟刘秀,方才他还被蔡少公认为面相没有太大出息,遂摇头道:“蔡公所说的,应该是国师公刘秀刘颍叔吧?”
蔡少公被他们的放肆大笑激怒了,觉得自己一片赤诚却唤来嘲弄,顿时恼了,只恍如未闻,闭目不答。
倒是刘秀又听到国师公,想起自己在太学被迫改名的遭遇,心里有些不爽快,便指着自己的鼻子,揶揄道:“岂知先生所指的,就不是我这在野的‘刘秀’呢?”
……
直到孝睦王皇后出殡这天,第五伦才得知,王莽居然没建陵寝!
这是要长生不老的节奏么?反正皇后只能葬在葬汉元帝渭陵长寿园西,陵曰“亿年”,令其永侍文母皇太后王政君。
第五伦知道,王莽将汉元帝陵改成了文母陵,还在这对以为到了阴间能团聚的老夫妻的陵山中间划了一道沟壑。
如今更是奇怪,新朝的皇后和汉朝的皇太后葬在一起,这是要鸠占鹊巢到底啊。
“那你准备以后埋哪呢?”第五伦难以捉摸王莽的想法,反正他作为新晋的大夫,皇后殡礼是要全程参与的,今天可有的受了。
也在这一日,第五伦又一次见到了黄皇室主。
还有王莽硕果仅存的嫡子:在行殡肃穆之际,却不管不顾,哭得像一个孩子的傻皇子王安。
……
第125章
五杀!
自新室代汉后,黄皇室主王嬿就像是守在首阳山上的伯夷叔齐般,轻易不踏出定安馆,又常穿着素服,仿佛在为汉家守孝。寂寞时顶多让宫人放起一只飞鸢,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它越飞越高,却永远摆脱不了那根细线。
但地皇二年二月很特殊,她不得不三番五次离开居室,频繁与外面的世界重新建立联系。
先是母后病笃崩逝,后是废太子王临也薨了,一桩桩噩耗如晴天霹雳,将她本已冷却的心都戳得千疮百孔。
如今好容易等母、兄的殡礼办完,一个人却再度让王嬿满怀牵挂。
王嬿得知,她硕果仅存的胞兄,新迁王王安,似乎也有些不妙。
“吾兄出了何事?”王嬿步履焦急,问带路的小黄门。
“禀室主,新迁王自从皇后殡礼回来后,便一直惶惧不安。”
王安本就痴傻,一直由皇后亲自照顾。一个早就哭瞎眼的老皇后,一位整日只知道傻呵呵笑的无害王子,相依为命。毕竟皇帝王莽终日忙着他那些大事,轻易不会踏足椒房。
如今皇后一去,王安便像是失了魂,像个孩子般在地上乱滚大闹要母亲,好容易被礼官和黄门们安抚下来。孝睦皇后殡礼上,王安再度出尽了丑,当着文武百官诸大夫的面,他居然失控哭闹起来,被皇帝板着脸训斥几句后,更是吓得大小便失禁。
今日王嬿来探望王安,还没进门就听到他标志性的高嗓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入了室内后,却见身材高大的王安蓬头乱发,穿着一身短打,正在满屋子乱跑。而傅姆、宫女和宦官则端着粥碗和药,跟在他身后追,王安奔逃之际,还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扔向他们,举着灯烛架子乱挥,砸得仆役们鼻青脸肿。倘若敢叫外面的卫士进来帮忙,则更让王安惶恐惊叫,甚至倒地痉挛。
众人又将王安七十八家抬上榻,急唤来医者诊治,都摇头不止,说新迁王没多少时间了。
而王安醒后,亦只缩着身子在被褥里颤抖,重复着“不要杀我”这句话。
皇帝是不会过来关心这傻儿子的,只有王嬿坐在榻边呼唤道:“兄长,是我。”
王安转过头,见到王嬿,立刻破涕而笑。
“母亲。”
王嬿容貌与其母孝睦王皇后相似,王安却是认错了。
“兄长,我是嬿。”
“母亲!”但王安却不管,张开臂,直接抱住了王嬿,然后嚎嚎大哭起来,像一个迷路许久的孩子。
王嬿小时候极其厌恶这傻子兄长,嫌他蠢笨丑陋,身上永远臭烘烘的。十几岁的人了,动辄一屁股坐到地上哭闹,母亲也偏爱他,不论对错都罚王嬿等人。
可现在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只抱住兄长,含着泪水。
王安这是天然的狂疾,王嬿却在长大后,见识过人为造成的痴傻。
她丈夫汉平帝驾崩后,王莽做了“摄皇帝”,找来宗室孺子婴,也不册立,竟只立为太子,认王嬿做母亲。不过王嬿那会年纪亦不大,只将他当弟弟带着玩。
三年后新室代汉,孺子婴没了用处,年仅四岁的他遭到软禁,关在昔日大鸿胪府中,常年有卫士看管,还不准奴婢与他说话,王嬿更是不得与之见面。
王嬿只听说,孺子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却不识六畜,连话也说不清楚,成了一个和王安差不多的傻子。
至少,孺子婴以为关住他的方寸天地就是世界的全部,还算无忧无虑,已十分幸运。不像王安,只知道母亲、兄长,熟悉的人一个个骤然离去,惶恐不安。
王嬿最终还是没能安抚好兄长,在惊恐失措几个日夜后,新迁王薨,只在临死前握着胞妹的手,算是唯一一点安慰。
而皇帝只在得知消息后,来看了一眼,抚着王安的脸庞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孝睦王皇后一巢五雏,四子一女,如今四子死尽,只剩下王嬿孤零零留在世上。
医者们说,是狂疾和多年落下的疾病害死了王安,朝廷官方对外的宣言亦是如此。
但王嬿却知道,真正吓死王安的凶手是谁。
回定安馆的路上,黄皇室主目光瞥向龙首山顶的王路堂,哪怕又失了一个儿子,皇帝依然在彻夜达旦地处理政务,他不会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皇后、废太子、新迁王的死,都无法动摇王莽的决心。
“是你杀了他,就像杀死伯兄、仲兄、季弟和王宗一样。”
王嬿过去对父亲只是怨,怨他将自己推进宫室的旋涡里,让自己身份如此尴尬。
可现在,却是又怕又恨!
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了毒手,又恨他虎毒食子。
王嬿有些明白,母亲临终前糊里糊涂说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已不是吾良人王巨君,巨君绝不会如此绝情。”
“汝等,亦非其子女。”
是啊,年少记忆中,那个和蔼慈祥,说话轻声细语,始终爱护家人的父亲变了。从汉哀帝登基,第一次从巅峰滚落,灰溜溜回到新都就国时起;从他重新大权在握,野心滋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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