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精校)第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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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凤阁前,凤歌鸾舞集恬梦;】
【天阙珍奇般般有,仙阁异宝样样齐。】
【玉廷金銮妆帝都,宝殿霓彩扮灵山;】
【麒麟对对台前卧,玉兔双双阶上追。】
  姬轩辕被眼前景致陶醉,女娲笑问道:“圣上,这仙界景致如何?”姬轩辕边走边道:“果然好景致,仙山琼阁本来有,世间凡人未曾见。”说完,又见南天门门神带着百余个天兵上前跪地叩迎。姬轩辕问道:“娘娘如今是天廷之主否?”女娲知他疑惑,笑道:“臣奉天命而迎圣上入天廷,即天帝位,故而诸神见圣上而行礼,圣上勿疑。”姬轩辕大惊,跪地叩道:“恕我无知,我已登仙成神,已然知足,安敢望此?娘娘切勿戏言。”女娲忙扶起姬轩辕,笑道:“圣上乃是天王所封,如今已是君临三界的天廷玉帝,岂能在臣下面前行此大礼,若让诸神看到,将置臣下于何地。”姬轩辕听后大骇,忙道:“姬安敢妄想在天界称帝?”女娲见姬轩辕胆小,很是无奈,又怕诸神非议,正色道:“此乃天命,圣上勿辞,臣下送圣上入主灵霄宝殿。”姬轩辕不敢继续向前,站住不动,女娲又去请,他忐忑不安道:“姬不敢承天廷大位,只想与母为伴,请娘娘恩准。”女娲见姬轩辕固执,于是佯装愤怒,厉声道:“天廷圣地,岂能由你儿戏!如若再辞,我即将你推下界去,纵然不死,也是魂飞魄散!”姬轩辕大惊,惶恐不安,战栗道:“愿从娘娘之意,请起驾进宫……”女娲这才收了怒色,带姬轩辕入宫,这时早有紫微宫侍仙看见,飞报与轩辕昊和女姬。
  经过望亭台,女娲见苏叆和妺喜以及几个童子簇拥着轩辕昊和女姬络绎而来,只得驻足。女姬脱开侍婢,也不理女娲,径直上前,伸出玉手摸着姬轩辕的脸庞哭道:“姬儿!你终于归一而来了!”姬轩辕也不敢回话,只是战战兢兢地望着女娲。女娲没想到轩辕昊和女姬会在这时候前来认亲,心中不快,但母子相见,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就对姬轩辕道:“此乃汝母女姬。”姬轩辕惊愕地看着女姬,吞吞吐吐地道:“母亲在凡间之时年迈,为何如此青春?”轩辕昊急忙上前,扶住姬轩辕的双肩道:“姬儿,你不认得为父了吗?”姬轩辕摇摇头,左顾右盼。女娲有点不耐烦了,走到姬轩辕面前道:“圣上请看!”说着香袖一挥,只见出现一道紫光,画了一个弧线,就变成一层透明如水的光屏,就如一面水镜挂在他面前。姬轩辕在镜前一照,见自己已不是那白发苍颜的老人,而是一个白齿青眉的俊朗少年,他摸摸自己的脸,惊讶道:“这是……”女娲道:“圣上已入仙班,自不必是那凡尘之人。快快见过你父母,我们进宫去吧。”姬轩辕听后,才明白父母容颜不老之故,本想跪地叩头,却见女娲凤眼一瞥,他立即又紧张起来,只是躬身行礼,对女姬和轩辕昊道:“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女姬欢喜,拉着姬轩辕道:“快快随为母回宫去。”姬轩辕正要走,却听女娲一声厉喝:“站住!”轩辕昊一惊,驻足而视。女姬转身怒道:“师姐这是何意?莫非不让我母子团聚么?”说完拉起姬轩辕就走,女娲“噌”地拔出利剑,苏瑷和妺喜一听这利刃的声音,不觉浑身一颤,女姬也惊了一下,转身看去。只见女娲右手按剑,左手抬起香袖,怒形于色,指着女姬道:“师妹,非我不通情理,阻你母子团聚。我奉师尊之命接圣上入宫登极,你却要让圣上去你宫中,这又是为何?”轩辕昊忙上前施礼道:“师妹息怒,师妹息怒,我等岂敢阻挠圣上登极,只是未曾知晓此事,请师妹见谅。”女姬却冷笑一声道:“圣上乃是我儿,即使圣上登极,何须师姐劳心?待我母子相聚,明日再登大宝不迟。”女娲怒道:“圣上乃是天廷玉帝,岂能不顾大局,师妹如此戏闹,成何体统!”女姬撇开姬轩辕,冷笑道:“我知师姐之心,莫不是师尊未立你儿须菩提,你记恨于心,却在这里难为于我?你手持利刃,难道想造反不成?”话说完,姬轩辕战栗不安,无所适从。
  女娲心中又气又急,唯怕久留在此,笪殷昊一旦生变不好收拾。但此时又不便说出来,只好收起剑刃,两眼发直。就在此时,元真童子忽然来到,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钟颀,钟颀后面,金童、玉女、千里眼、顺风耳、雷神、电神、风神、雨神、山神、地神、天蓬、杨天佑、日游、夜游、望舒、太阴、太阳、武德、文曲、土德、金德、木德、水德、火德、佑圣、聚灵、圆融、太乙、神农琊、白虎、朱雀、玄武、海龙、江龙、天河、瑶池、东岳、南岳、中岳、北岳、西岳、东斗、西斗、中斗、南斗、北斗、司命、司禄、福寿、度厄等众神也是急匆匆赶来,站立在一旁。
  轩辕昊和女姬见元真童子和钟颀等众神来到,这才低头,站在一旁。钟颀见左右都是轩辕昊府上的人,怒视一眼,甩了甩袖子,然后来到女娲面前跪下,众神见此,都纷纷向前,一字排开,齐齐跪地。钟颀对着女娲三叩首,道:“臣等拜见女娲娘娘。”众神也跟着三叩首,三呼道:“拜见女娲娘娘!”女娲见到这情景,心里一惊,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要上前扶起,却见钟颀从袖子中拿出诏旨举过头顶,道:“奉天王遗旨,敕封黄帝姬轩辕为玉帝,拜女娲娘娘为圣天母娘娘,监朝理政,辅佐玉帝,三界众神皆由女娲娘娘一体节制!”话音落地,众神齐拜:“谨遵天王遗旨,辅佐帝君。臣等恭祝娘娘万福!”女娲便明白这是天斗临走前给钟颀的密旨,这才松了口气,将剑按入鞘中,见女姬不屑一顾的样子,女娲凤眼一瞪,大喝一声:“武德安在?!”武德真君起身出列,杨天佑和天蓬跟在左右,身后又跟进几员天将,大步走近女娲,单膝跪地道:“臣在!”女娲指着女姬怒声道:“将女姬给本宫拿下!”武德抱拳道:“遵令!”然后与杨天佑和天蓬二将前去,不容女姬挣扎,就将她按住,押到女娲面前,然后喝道:“跪下!”女姬不跪,粉脸已无血色,只拿眼睛瞪着女娲,只见那武德朝着女姬的腿弯儿就是一脚,女姬只得扑通跪地,女娲喝道:“打入南灵殿偏殿,听候本宫发落!”三将得令,将女姬五花大绑,姬轩辕见女姬身系缧绒,不觉就颜面低泣起来。三将牵起女姬押往。此时,轩辕昊和姬轩辕已吓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见女姬被押走,女娲这才走到姬轩辕面前,跪地拜道:“请圣上起驾回宫!”那姬轩辕已是六神无主,只得连声道:“好,好,起驾回宫!”女娲在前引路,钟颀、元真童子在后,众神紧跟往灵霄殿走去。队列之中,太阳神角龙和太阴神应龙凑到望舒跟前,悄声问道:“你们何曾见过娘娘如此威武?!”望舒睁大眼睛,长睫毛上挂着光亮,瞅着二神掩口而笑。太阳神正要说话,旁边的火德忙道:“此一时彼一时!切勿再言!”见快到殿门前,众神肃穆而行。
  笪殷顼在女娲接姬轩辕上界之前就已到仙界,见到这情景,忙回麟鹤宫去。笪殷昊听嬆蕙入内报道:“三大王,娘娘,少主回来了!”才说完,笪殷顼就进来了,玄女忙叫嬆蕙奉茶,笪殷顼坐下来饮茶,一言不发。笪殷昊和玄女忽然见笪殷顼回来,暗吃一惊,忙问道:“你不在那凡间,为何忽然回来?若被天王发现,那该如何是好!”玄女也慌道:“顼儿,此时为何回来了?”笪殷顼笑道:“父王母后尚在梦中乎?”笪殷昊疑道:“何出此言?”笪殷顼笑道:“只怕是那天王早就死了,你们却不知呢!”玄女忙道:“休要乱言!若被天廷知道,将是死罪!”笪殷顼急道:“孩儿并未乱言,我刚才路过那玉京宫,见女娲娘娘和众神已经请姬轩辕入灵霄宝殿了!”笪殷昊惊道:“什么?!有此事?难道师尊他……”说着将脸转向玄女,玄女瞪大眼睛低声道:“莫非师尊已往去轮回了?”笪殷顼道:“什么轮回,不是涅槃吗?这一世死了,等下一世还不知能去哪里呢!”笪殷昊怒道:“坏了!女娲等隐瞒不报,原来早有预谋!姬轩辕何德何能?敢受此大宝!”笪殷顼叹道:“唉!孩儿听从父王的话,已让姬轩辕服那仙丹多时了,眼看就要杀死老贼,却没想到女娲娘娘下界将老贼接走,这下他倒真成了神仙!孩儿已是无计可施了!”笪殷昊怒道:“岂能让他们得逞!本王现在进宫问个明白!”说完抽出宝剑,气冲冲往玉京宫而去,笪殷顼紧跟其后。
  女娲请姬轩辕入灵霄殿,金童和玉女已秘密安排天兵披甲持戈埋伏在大殿周围。金童拜道:“娘娘,天王在时曾吩咐小神,恐笪殷昊生变,故令小神伏兵于此,以防不测。”女娲急道:“圣上驾到,速召诸神来朝,即刻举行登极大典。”那姬轩辕不曾见过灵霄殿情景,进入之后,见层层金阁耸入云霄,楼宇巍峨;彩光四射满玉宫,瑞光万道照贝阙。殿内祥烟缭绕,殿前是一方天池,池上紫气回荡,两旁各有九根盘龙柱直通苍穹,再看那御座下云蒸雾腾,顺玉阶而上,仿佛御座悬浮在空,两旁各有两只灵兽麒麟守护。女娲见姬轩辕衣冠不称,便将其拉住,对着他吹一口仙气,只见他身上便换了一套紫金绉纱九龙服,宽阔白亮的雕花玉带,腰间拖着印绶牌穗,在金童和玉女的搀扶下摇摇摆摆登上玉阶,坐上御座。此时,姬轩辕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装,心内吃惊未停,又抬头瞥见三界诸神齐聚大殿,仙界有八十一神,灵界有接引归真佛、辟支佛、空王佛,冥界有冥王笪殷曹和判官陆正,姬轩辕更是惊魂不定,只得硬着头皮呆坐。
  女娲取出诏书宣道:“本王承运轮回太虚,天廷当立帝君以安三界。天命大道,唯归有德,女姬之子姬轩辕贤明圣达,德隆望尊,可承大位。今本王传位于姬轩辕,即玉皇大帝位,君临三界。”众神跪地三呼:“玉帝无极,玉帝无极!”话音刚落,只听殿外一声大喝道:“且慢!”众神一惊,转身看去,原来是笪殷昊和笪殷顼进入殿内,手握利剑。女娲见笪殷昊果然逆反,手握剑柄上前问道:“师兄来参加圣上的登极大典?”笪殷昊怒气冲冲,哼了一声,步入堂前,怒目环视着站在堂上的众神,而后对女娲道:“师尊既已涅槃,为何隐瞒不报?你假传王旨,立这个无能无德之辈为天帝,你是何居心?”女娲厉声道:“本宫奉师尊遗命请圣上登极,你带剑入宫,莫非想篡逆不成!”笪殷昊指着御座上战栗不已的姬轩辕,怒喝道:“我等随师尊开天辟地,何时见过此人有半点功劳?你说师尊传位于他,有何凭证?”女娲取出诏书道:“有师尊诏书在此。”笪殷昊冷笑道:“本王从未知师尊有此遗诏,不足为信。”说罢,又剑指姬轩辕道:“我倒要问问你来,天王几时见过你?你又何时见过天王?”那姬轩辕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战栗道:“非我望此大位,实乃被女娲娘娘所逼,我愿退位,请勿动干戈。”话刚说完,堂上已是唏嘘一片。笪殷昊环视左右,然后对女娲笑道:“姬轩辕已自招,你还有何话说?”女娲急道:“圣上初登大宝,你手持利刃闯入,咄咄相逼,恐吓圣上至此,我受师尊密旨,岂能假传?师尊在时,料你必反,今见果然如此。”笪殷昊道:“你们阴谋篡政,本王怎能坐视不理?”这时,钟颀上前道:“三大王,天王在时也曾授密诏于臣,立姬轩辕为玉帝,令女娲娘娘摄政。”笪殷昊瞥一眼钟颀,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师兄的门客,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么?!”女娲怒道:“武德、天佑何在?将此逆贼给本宫拿下!”只见杨天佑和武德领兵进入,杀气森森地朝笪殷昊走来。笪殷昊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擒拿本王?”说完就击出一掌,这时,他倒忘了照石不在他身上,只见武德和杨天佑轻松避过,又冲上前来将笪殷昊摁住。笪殷昊望着笪殷顼喊道:“我儿!杀了这些个乱臣贼子!”笪殷顼前来,大喝道:“放开我父王!”武德和杨天佑哪里肯听,只使出浑身之力押着,笪殷昊弯着腰,头都快碰到地了,痛苦呻吟。笪殷顼见武德和杨天佑不理,摆开姿势就击出一掌,只见三道金光射出,整个灵霄殿都晃动起来,众神慌乱起来,见武德和杨天佑跌伤在地,口吐鲜血,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女娲大吃一惊,心里想道:“笪殷昊之子年幼,竟有如此至高法力,我看众神之中无人能敌,这该如何是好?”正在愣怔间,笪殷顼护着笪殷昊往殿门退去,女娲挡在门前喝道:“逆贼休逃!”说着就冲了过去。笪殷昊冷笑道:“本王本不想难为你,不想你却来寻死!我儿,将这篡逆的女娲给父王拿下!”笪殷顼面对女娲本来有些胆怯,犹豫一会儿,还是听从笪殷昊的话,立即摆开姿势,翻转双手运力,调气入身,只见殿前天池中的紫气都被挪移了上来,整个殿里的云气都随着他的双手移动起来,形成了一个旋涡盘在女娲面前。女娲并不怕,剑指笪殷顼斥道:“逆子,敢在灵霄殿撒野!”笪殷顼心里着慌,乱了主意,一掌击出,只见一道蓝光如瀑布般朝女娲射去,女娲顿时感到一阵强力袭来,若被击中难免粉身碎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忽然有一道紫光从女娲身后射出,与那道蓝光相撞,顿时炸开,顿时殿内剧烈摇动,众神大吃一惊,抬眼看去,却见须菩提和伏羲昊站在门前。女娲见须菩提出手相救,眼泪夺眶而出,跑去站在他身后,须菩提急道:“母后勿惊,孩儿在此,我看谁敢造逆!”笪殷顼见须菩提来,自知打下去也是难分胜负,于是对笪殷昊道:“父王,我们走吧!”笪殷昊见此情景,恍似被人劈面一掌,浑身打一个冷噤,只得跟笪殷顼飞出殿外,仓皇逃去了。众神安静下来,在女娲带领下进行姬轩辕登极,在女娲授意下,姬轩辕宣诏天廷改元,称为“玉帝元年”。众神三叩九拜,只听姬轩辕低声道:“众卿平身。”登极毕后,众神逐一散去。
  玉帝登极大典完毕,女娲令金童和玉女去南灵殿释放女姬,并安排姬轩辕去紫微宫与女姬和轩辕昊团聚,姬轩辕见了女姬,又抱头痛哭一番,轩辕昊叹道:“师妹女娲大忠大义,我不如她,心中着实有愧。”女姬听说,更是泣不成声,呜咽道:“今日都是为母心高气傲,错怪师姐,为母对不住师姐,让她受委屈了。”三人长吁短叹一番。聚餐完毕,姬轩辕又在宫女簇拥下回玉京宫,往卧龙殿歇息,殿内焕然一新,只见绒绢帏幔,玉簟纱衾,只是多了一间暖阁,阁内金炉银榻,锦被霞床,姬轩辕没情没绪,垂了头坐在榻上,心中五味杂陈,就这么呆坐了两个时辰。当日女娲又令元真童子授意,玉帝传宴招待众神,众神齐集拢来,入了座,一班宫女仙娥俱来斟酒侑觞,众皆畅饮,宴罢之后,众神又各自回去不题。
  话说笪殷昊昏了半晌,懵懵挣挣回到宫中,面无血色,将须菩提出手救女娲的事一一与玄女说了。见玄女一脸茫然,他又上气不接下气,瞅着笪殷顼道:“为父窃那照石,以为得此便可独步三界,无神可敌,不想须菩提竟有如此大法力。一定是那接引归真佛授其秘法,独不传你,下次为父见了他,定要问他个明白!”玄女听见,急忙插话道:“我看佛祖也不见得有此大法,须菩提如此厉害,定是女娲之故。”笪殷昊不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玄女徐徐道:“你如何就知道这照石唯独你有?我听说天下之物有阴皆有阳,成双成对的,想必是天王还有一枚照石,秘密授与女娲,她又给了须菩提,故而他才能敌得过顼儿。”笪殷顼闻言,摇头道:“须菩提并无照石,他送孩儿来仙界时,行至半途,还说孩儿这石头是个稀罕物儿,欲要夺之,孩儿不给,我们因此又打斗一番。若他有此物,为何还要我的?”笪殷昊正在猜疑,又见嬆蕙入内报道:“三大王,娘娘,冥王笪殷曹特来求见。”笪殷昊一听,忙令玄女和笪殷顼退入偏殿。
  笪殷昊整理衣冠,随即出迎,见笪殷曹着一身素纱道袍,笑问道:“卿为何这身打扮?莫非是偷入天阙?”笪殷曹揖道:“天门戒备森严,如今连我冥界的渡印符也无用了,门神道奉的是女娲之命,冥界之神不得擅入天阙,在下无奈,只得乔装,从中天门潜入。”笪殷昊请他入内,笪殷曹还未坐定,就听其怒道:“女娲矫诏篡政,着实可恨!何时才能消灭女娲一党,也好散散本王心中闷气!”笪殷曹拱道:“在下有一计,或可为大王解忧。”笪殷昊眼睛一亮,问道:“卿有何计,速速说来!”笪殷曹拱道:“姬轩辕上界之时,传位于其孙颛顼。在下与那姜炎之子共工氏康回相交甚密,康回为报父仇,早有灭姬轩辕一脉之意,只是一直未得机会,在下只消三言两语便可使他举兵,若杀了颛顼,那姬轩辕思孙心切,定会忧愤而死,届时那玉帝之位必将又归大王。”笪殷昊一听,连声说妙,而后问道:“姜炎凡间尚有子?那共工氏康回现在何处?”笪殷曹道:“姜炎有一子,名叫康回,因其生来喜水,姜炎属火,父子相容不下,自幼便派遣边地做部落首领,如今在凡间中原,为共工氏部落之主。”笪殷昊叹道:“只是不知康回有何本领,若敌不过那颛顼,最终也是枉然。”笪殷曹拱道:“共工氏天生有奇能,可调用大水为兵,凶猛无比,若要举兵,定能成大事!”笪殷昊疑道:“凡间一俗子而已,有何等奇能?”笪殷曹拱道:“那康回出生时,口中含有一块奇石,在下细查生死簿,见此人不在记录,方知他是半人半神。”笪殷昊奇怪道:“姜炎之子乃是半神半人?焉有此奇事?此人定有来历,你可细细查过?”笪殷曹回道:“后来在下确实查过,康回之母瑶涻曾在太行山一带捡到一枚珠子,把玩时不慎入口吞下,故而受孕时得了灵气,才有了这半人半神的儿子。”笪殷昊更奇了,问道:“可知这珠子的来历?”笪殷曹环顾四下,见无动静,便附耳低语道:“据说,这是女娲之物,叫个什么‘女娲石’,昔日蕊珠宫婢子碧霞,曾借此珠子下界,不慎遗失,不料被这妇人捡去了,故有此事。”笪殷昊豁然明白,沉吟道:“碧霞元君,就是那姜炎的生母女登,原来是碧霞轮回。”笪殷曹道:“正是!”笪殷昊拍掌道:“好!如此一来,即使不能杀死颛顼,但足以使凡间大乱,届时会闹得天廷不得安宁,本王再伺机而行,大事可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四章
三昊叛乱
〖碧玉害帝后再陷囹圄〗
〖三昊叛天廷占星自立〗
  玉帝元年。姬轩辕登极之后的第七天,诏告三界,封女姬为王母娘娘。女姬知是女娲恩赐,自是感激,从此更对女娲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天廷朝政事物大多是女娲打理,直到玉帝熟稔三界政务,这才让他亲政。八十一星海各神府的各氏族族长轩辕敖、伏羲昇、笪殷元、笪燕寉、五龙炙、大庭岘、神农蚩、西陵柘、勾弋厸、平茜寐、涂山阂、佽辛廉、夸娥仧、尧禹皎、胡臾芎、戌闰桀、巴屺仁、采文夔等驻星守将,在女娲震慑下无不听命于天廷,玉帝权威渐渐稳固。
  话分两头。㛞珠到了清元殿,见女娲躺在榻上,面色憔悴,妱翚和凫嬥在一旁侍奉。㛞珠叩拜过女娲,果然觉女娲对她态度却不如昔日那样亲热了,只是淡淡寒暄几句。㛞珠见状,心中明白,只说了一些多多保养之类的客气话儿,便黯然退了出去,正巧又遇到须菩提往偏殿去了,见他招手,便跟了过去,进入殿内,见碧霞和碧玉、尚翠都在,嘻嘻笑笑地谈论伏羲谦。
  㛞珠进屋坐下,须菩提见她不悦,问道:“妹妹怎么了?”㛞珠勉强笑道:“没怎的,只是想回牧夫星去了。”须菩提惊道:“好端端的,怎的又想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只给兄长说,兄长替你做主。”㛞珠摇摇头儿,低声道:“没什么事儿,你又能替我做什么主?”碧玉见状,暗思道:“㛞珠如此伤心,只怕是因为母后有了伏羲谦,便冷落了她,看她如今这个样儿,哪里还像以往那样儿嚣张,这真叫作什么‘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想到这里,便笑道:“妹妹就在这里住着吧,虽说不是十分称心如意,也可将就着的,为何又要回去呢?”㛞珠闻言,瞥她一眼道:“嫂子这话说的,我怎的就听不懂了,我怎么就不称心如意了?‘将就’二字说得更是莫名其妙了,看来,嫂子也不希望我寄人篱下,我一个外人在你家住着,毕竟算个什么?”须菩提瞪碧玉一眼,怒道:“你就不能少说一句!”碧玉只好低头不语,㛞珠接着道:“嫂子说的话,我也不敢分辩,只是聚首几年,姐姐妹妹们一向都热热闹闹的,如今却看我如浊物,我要走了,你们不见我这个浊物,或许便觉清亮了许多,我走了倒也没什么,反正从哪里来的又回哪里去,只是我与姝涵妹妹相处很久,感情深厚,总是也舍不得她,如今她被母后关在地牢里,哥哥嫂嫂不替我想想,也得替她想想,让她如何活下去?”碧玉努着嘴儿,生气道:“那是她自作自受,如今各人顾各人,我不能替你,你也不能替她,惹恼了母后,谁也别想好过,自己的生死都不晓得呢,我还哪里管得了别人死活。”㛞珠咬牙道:“嫂子好手段,可真是‘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只是望嫂嫂小心点儿,亏心事儿做多了,会遭报应的。”碧玉气得转过身去。须菩提闻言,惊道:“怎么,蕊珠宫什么时候还私设了地牢?我怎么不知道?”㛞珠冷笑道:“哥哥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须菩提知是女娲所为,想劝也没话可说,尚翠见㛞珠暗自垂泪,只是陪着下泪。
  㛞珠起身出去,须菩提追了出去,㛞珠转身道:“你不在里面和她们一起,跟出来做什么?”须菩提道:“好妹妹,不论如何,都不要回去,你若想去地牢,我自去求母后吧。”㛞珠泣道:“别去求母后,你这样,只怕是母后变本加厉,越看越牢了!我正想去看看姝涵妹妹的,眼下也只有妱翚和凫嬥那两个婢子能打开牢门儿,你若真有心帮我,就叫她们俩来为我开个门儿,我进去和妹妹说句话便好了。”须菩提低声道:“你放心,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找母后说,你先去地牢门口等着,我这就去私下里见那两个婢子,叫她们来开门。”㛞珠点点头儿,恍然若失地走向地牢去了。过了一时,果然见妱翚和凫嬥来了,也不问不说,直接将牢门打开,然后站在门口把守,㛞珠进去一看,见姝涵披头散发,越发没有精神了,只是低头坐在地上。㛞珠上前,一把抱住姝涵大哭不止。姝涵双目呆滞,冷冷道:“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少主不做,为何要来搅这浑水,岂不是自寻烦恼了?”一句未说完,㛞珠大哭道:“我知道妹妹恨我,可我也无能为力,我求母后了,母后断不肯应我。”姝涵冷笑道:“嗳!这是我薄命,不能同你常在一处了,倒连累了你时时为我伤心。”㛞珠赶忙起身,看了一眼牢门口,见无动静,便取出那枚元灵珠儿,递给姝涵,泣道:“妹妹,那珠子我给你取来了,你拿去吧,如果你恢复了元灵,便使出大能来,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再也不要来这里了!”话犹未了,只见手中的珠儿散出阵阵红光,瞬间便脱离了㛞珠的手儿,直入姝涵的身体,眨眼就消失了。㛞珠忙问道:“可是恢复了元灵?”姝涵点头儿,苦笑道:“即使我逃了出去,又能去哪里?”㛞珠急得顿脚,泣道:“先逃出去再说!”正在说着,就听妱翚在牢门口叫道:“二少主,我们回去吧,就怕娘娘发现会过问,我们一个婢子,实在担待不起的。”㛞珠怒道:“急什么?!”妱翚又道:“娘娘见我们不回去,必会让人来寻的,若被发现了,对两位少主都不好的。”㛞珠一听也没话可说,只是瞅着姝涵。姝涵起身叹道:“我这就走了,你要保重才好。”说完,倏地化为一道白光,冲牢门飞出了。㛞珠暗喜,不由叹了一口气,带泪而出。㛞珠才出来,妱翚和凫嬥忽见一道白光冲出,不知何事,便朝地牢中一看,吓得哆嗦一下,妱翚惊道:“这到底怎么了?”㛞珠停住了脚,又听凫嬥道:“方才明明见二少主和三少主一起说话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㛞珠笑道:“姝涵走了。”妱翚和凫嬥转过脸来看她,这才恍然醒悟,妱翚一跺脚,急道:“不好了,姝涵逃走了,我们可如何是好?”凫嬥也急了,慌忙道:“快去禀报娘娘吧!”㛞珠笑道:“报给娘娘也晚了,姝涵已经走了。”妱翚和凫嬥也不理她,匆匆朝清元殿跑去。
  却说妱翚和凫嬥急入清元殿,女娲见她俩神色慌张,细问缘由,妱翚便将始末细呈了一遍。女娲问道:“姝涵怎的会化成一道白光逃去了?”妱翚道:“小婢也不知,竟不敢相信有此异事。”女娲闭目,约莫一会儿道:“凫嬥,你去里间,将妆台匣子与我取来。”凫嬥便进去取了出来,女娲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那枚形天元灵珠儿不见了,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当下大怒,将匣子摔在地上。众婢吓得哆嗦一下,低头不敢窥视。女娲怒问道:“这段时间,除了你们,可有其他婢子进来过?”妱翚和凫嬥相视一下,连忙摇头,忽然妱翚想起什么,便道:“好像娘娘临盆那天,宸恩殿的婢子嫱娟来过。”女娲怒道:“精卫,你去将嫱娟叫来!”精卫慌忙出去,正往宸恩殿去,半途碰见须菩提,见她神色不安,须菩提问道:“你往哪里去?”精卫站住,低头答道:“娘娘要我去请嫱娟来。”须菩提一听,心里脑中嗡地一声响,心儿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急问道:“娘娘叫嫱娟为什么事儿?”精卫答道:“好像是她偷了什么东西,惹得娘娘发怒了!”须菩提急道:“好了,你且在这里等她,我去叫她出来。”精卫不解,瞅了一眼他,也不好细问,只好点头儿应了。须菩提忙来到宸恩殿偏殿,推门而入,嫱娟见须菩提来了,喜出望外,什么也不说就扑到他怀里,娇声道:“还算有点儿良心,妾也算没白疼你呢。”须菩提心烦意乱,推开她道:“此时都火烧屁股了,你怎的还有这个心思呢!”嫱娟闻言,觉得不对,急问道:“怎的了?”须菩提反问道:“怎的了?你到底偷了我母后什么宝贝东西,惹她恼怒,这会儿叫你过去问话呢!”嫱娟一听,脸色发白,扑碌碌小鹿在心头乱撞,急忙里没什么主意。须菩提顿脚问道:“到底偷了什么?”嫱娟战战兢兢答道:“只是一个珠子,是二少主叫妾偷的,不怪妾,妾实冤枉。”须菩提叹道:“你说你们都做的什么好事儿,㛞珠要那珠子有何用?为何非要你去偷来?”嫱娟连连摇头泣道:“妾不知,妾也不知。”须菩提来回踱着方步,无计可施,只是道:“你去了可小心答话,据实说来便好,切不可替㛞珠隐瞒而自遭罪受!”嫱娟连忙抱着须菩提,哭道:“你要救我,你要救我!我怀了你的孩子!”须菩提闻言大惊,连连叫苦,一时也乱了方寸,只得泣道:“此事万不可说出来,即使死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你可就害苦我了!我自会设法救你的。”说罢,见时间不多,便领她出了偏殿,见到精卫,须菩提道:“走吧,我也跟你们去。”
  且说女娲正在内堂发怒,又见精卫带嫱娟进来,看她打扮得娇艳妩媚,不觉心上更气,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贱婢子,擅入我殿内偷窃,快快与我跪下!”嫱娟吓得面如土色,自觉心虚,只得跪伏在地,连连泣道:“不怪小婢,不怪小婢,是二少主叫小婢偷的!”女娲听了大怒,对精卫道:“去,把㛞珠给我带来!”精卫只好出去又叫㛞珠,才出门儿,却见㛞珠和须菩提来了。㛞珠进内一看,便知事情败露,只得跪下,女娲怒道:“取我的鞭子来!”须菩提一路上细问过㛞珠,大概知得此事,忙到厅前向女娲道:“母后且息怒,却是她两个的不是,请母后饶她两个初犯罢。”女娲怒道:“这等偷盗之事,还什么初犯不初犯的!留在蕊珠宫后患无穷!”说着又向妱翚和凫嬥骂道:“聋了么?还不快取鞭子来!”须菩提忙又跪地,祈道:“母后饶过她们罢。”女娲哪里肯听,见凫嬥拿来鞭子,劈手夺过,扬起鞭子就抽嫱娟,嫱娟又惊又怕,痛得在地上打滚儿。㛞珠见状,泣道:“母后,是孩儿让她偷的,却与她无关,母后要打就打孩儿罢!”女娲怒犹未息,一边打嫱娟,一边道:“一会儿再问你话,你真以为我下不得手么!”再抽了几鞭子,就见嫱娟晕过去了。女娲又转向㛞珠,叱问道:“为母视你为己出,爱你如珍,你可该做此偷窃之事?”㛞珠低头泣道:“孩儿自今改过了。”女娲丢下鞭子,气喘吁吁道:“我也不管你改不改过了,从今后我们母女恩断义绝,你自去找你父亲吧,我念在钟颀面上,不打你,也不骂你,望你好自为之。”㛞珠见女娲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磕了三个头,拜别过女娲和须菩提,又来拜辞碧霞和尚翠,尚翠垂泪吩咐道:“你多保重。”说着眼泪簌簌而下,㛞珠含泪而别,去玉京宫找钟颀去了。
  女娲见㛞珠走了,姝涵又下落不明,一时暴跳如雷,怒气冲天,忽然抬手抟来一团风儿,卷起嫱娟就朝南天门飞去了。须菩提急问道:“母后这是做什么!”女娲怒道:“留此贼女,迟早祸害门庭,为母已将她打入界下,随她自生自灭去吧!”须菩提闻言,益发急得气都转不来了,又不好明说,只得在心内叫苦道:“嫱娟啊嫱娟,这次我可是没有办法了,你千万别怪我,你死了自会在冥界,待我有机会再去救你吧!”须菩提一句也没得说,痴痴呆呆站着。女娲又道:“好个姝涵,这个贱人偷我灵珠儿,我必捉来严惩!”不由分说,便叫精卫去宫内与武德星君传令,立即捕拿轩辕姝涵。
  却说轩辕姝涵本来逃了出去,快到太阳宫时,却见一股狂风卷着嫱娟朝南天门去了,便知她被打入界下,料想到㛞珠必遭毒打,于是又反转回来,才到囲山南谷时,却见武德星君领一队人马前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团团围住。姝涵自知不能逃,束手就擒,被武德又押回蕊珠宫。女娲见姝涵被抓回来,抓着姝涵的头发就打,仍不解气,又取来鞭子,狠抽几十下,只见娇躯红一道白一道,血似涌泉,只听姝涵叫道:“痛杀我也!也不知我做了什么,罹此不幸!”睁眼见碧玉、尚翠、妱翚、凫嬥、精卫都在,一时又惊又羞,不觉气满胸膛,四肢厥冷,依然晕厥过去。女娲指着妱翚和凫嬥,怒道:“把她关进地牢去!”尚翠本来想劝说,结果见女娲火冒三丈,于是也不敢强去,只得掩面抽泣。女娲亲自看着她们将姝涵拖入地牢,又进入地牢,吩咐妱翚、凫嬥、精卫三个取来绳子,将姝涵兜胸盘住,穿过臂膊吊在梁上,离地仅三寸许,只让她脚尖落地。姝涵痛得醒来,见到了如此地步,一身无主,只得闭着眼睛,随她们怎的。女娲又骂道:“我好心收留你,因你有才我十分敬重你,把你认女儿,让你独住宸恩殿,就连我儿须菩提也不曾有一个金殿,尚且住在阁里,你说,我何曾亏待你了?你几次三番偷小哥,我早就知道的,我何时管过你,把你当宝贝,谁知你不但偷小哥,还偷我的珠儿,你这样的贱人,打你算是轻的!”如是骂着,又提起皮鞭,一口气又打了三十鞭子。可怜姝涵,几曾受过这般苦楚?身子是吊住的,脚尖只得沾地。姝涵求生无术,欲死不能,只得哀求道:“母后,真正打不得了,让我死了你再打吧。”女娲越发气了,骂道:“咦,你倒想的好事儿,我今天就要打你打到死了。”又一口气打了二十鞭子。姝涵心胆俱碎,气若游丝,哀道:“母后,那灵珠儿本来就是我的,你不知道的,真的打不得了,你就拿剑给我利索一点儿,要了我的命吧。”女娲怒道:“你的珠儿?你快给我交出来,不然我真要你的命呢!”骂着又抽了十多鞭子。这番姝涵气要接不来了,哀求道:“母后,实在打不得了!那珠儿已与我仙体合一了,我如何取来给你,它是我的元灵,我如何给了你,索性你把我杀了,这珠儿或就归你了。”女娲怒道:“好,我只活活打杀你,再取珠儿!”可怜姝涵痛得心胆俱裂,哀求道:“母后,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打死姝涵值甚的?你饶了姝涵,今后凡事都听母后的,如若不听,你再打我也可的。”说到伤心之处,旁人无不替她落泪。
  这时,就听见地牢门口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只见婱翜和斓姁来了,低头站在一旁,身后紧跟着的是钟颀和㛞珠,还有须菩提和戌闰圱,婢子们也不敢阻拦,任他们闯将进来,碧霞也牵着伏羲谦的手儿姗姗入内。女娲见来了许多人,放下鞭子,定睛一看是钟颀,越发来气,拿起鞭子又要打,钟颀见状,急忙跪伏于地,须菩提与戌闰圱、㛞珠跟着跪下,头不敢抬。钟颀叩道:“娘娘手下留情,不可再打了!”㛞珠见姝涵浑身鲜血,头发尽散,口徒白沫,眼睛淌血,哭号着爬到姝涵脚下,跪在地上将她抱起,尽量不使她吊着,一边抱死,一边哭号道:“我的妹妹呵!你前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个罪呢!”女娲看㛞珠这般光景,又见众人一起跪下替她讨饶,一时也心软了,放下鞭子瘫坐在一旁,泣道:“你们都要气死我么?家里出了贼,你们却不让我惩治,这是什么道理?”㛞珠哭号道:“母后,珠儿是我偷的,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若能让母后消气,我愿用我贱命换姝涵一条命的,母后可应了孩儿?”须菩提闻言,也忙叩道:“母后,就饶了姝涵妹妹吧,好歹也是母后认的女儿,真打死了,外头听见也不好。”戌闰圱忙道:“跪请娘娘宽赦,在下本不该劝说娘娘家事,然而须菩提与我情同手足,既是兄长家人,如同在下家人,故而不得不斗胆央求。”女娲见须菩提和戌闰圱求告,暗思道:“须菩提如今在朝为官,就连手下的戌闰圱也请来为她求情了,他们一同共事,好歹也有个依靠,我若再这般打下去,这情面上实过不去了的。”女娲掩面泣道:“好了吧,不打了,不打了,你们替我放她下来。”尚翠、妱翚、凫嬥、精卫、婱翜、斓姁等一听,连忙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姝涵放了下来,㛞珠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呼喊。伏羲谦虽小,也看得见闹哄哄的光景,脱开碧霞的手儿,自己也跑到㛞珠身边,伸出小手儿摸着姝涵的脸颊。女娲瞅了碧霞一眼道:“你将她带来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带回去!”碧霞闻言,忙拉着伏羲谦出了地牢。
  钟颀将事先准备好的药丸递给㛞珠,㛞珠掰开姝涵沾满血迹的嘴儿,将药丸给她喂了下去,又将她紧紧搂着,嘤嘤哭泣。女娲起身道:“就留㛞珠和婱翜、斓姁三个照顾她,等她好了还去宸恩殿歇着吧,㛞珠,你还是我的女儿,就不要再走了,在宸恩殿陪你姝涵妹妹。”㛞珠哭着应了一声。女娲又道:“其余人都回去,各自去忙。钟颀,你来得正好,请跟我去客堂用茶,本宫有事与你商议。”钟颀深深一揖,跟女娲出去了。碧霞和碧玉、尚翠回头看了姝涵一眼,默默退了出去。须菩提摇头叹气,又叫着戌闰圱径自出宫去了。
  女娲与钟颀在客堂坐着,开始一言不发,妱翚和凫嬥、精卫在旁小心奉茶,茶罢,摆上食点来,馨香美味,丰盛品物,已非昔日光景。女娲又令上酒,钟颀知她心中烦忧,也只好举杯奉酒。三盅过后,钟颀问道:“娘娘,恕在下斗胆相问,轩辕姝涵才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即使偷了什么珠儿,也不至于娘娘动了如此大的怒气,娘娘为何要打她到了这般地步?”女娲瞥一眼他,又连饮两盅,这才慢慢道:“本宫打她,并非因为她偷了珠子,再者那珠子也不是她偷的,确切说应该是你女儿叫人偷了给她的。”钟颀放下酒盅,又道:“这个在下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惩罚她?应该惩罚的是小女㛞珠才是,莫非娘娘只看在下薄面,放了㛞珠,偏偏惩罚姝涵?”女娲叹道:“先生只说对一半儿。”钟颀揖道:“还请娘娘赐教。”女娲笑道:“先生是装作不知,还是故意试探本宫?”钟颀疑道:“在下听不明白。”女娲又端起酒盅,问道:“先生真不知姝涵是谁?”钟颀见问,心内道:“看来娘娘已知道姝涵身份,我且装作不知,看娘娘还有何话可说。”钟颀饮了一盅,瞅着女娲摇摇头。女娲笑道:“既然先生不知道,那本宫就告诉先生,那轩辕姝涵便是形天轮回,如今盘古太师也轮回入世,叫作轩辕健,本宫虽然不晓得他人在哪里,但可以确定,他曾几次来我府上与姝涵私会。”钟颀疑道:“既然娘娘知道,为何还要打她,今日若不劝阻,姝涵必死无疑,在下疑惑,娘娘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女娲簌簌落下泪来,叹道:“先生既知盘古轮回归来,那轩辕健迟早为帝,姝涵为帝后,难道就从未想过将来之事么?”钟颀不解,问道:“帝王帝后将出,统御三界,将来美好,娘娘担心什么?”女娲苦笑道:“你真的相信将来美好?轩辕健为帝,姝涵为帝后,这本也毋庸置疑,不过,如今局势,笪殷昊与轩辕昊野心勃然,岂能坐视?若姝涵做了帝后,身后并无任何势力支撑,本宫若支撑也落得个师出无名,将来三界大乱势在必然,请问先生,三界浩劫,众生面临涂炭,将来之事又如何能置之不理?若现在放手不管,先生认为将来谁能收拾局面?”钟颀闻言大惊,急道:“娘娘之意是,谁为帝后?”女娲道:“本宫也不瞒先生,本宫正欲让小女伏羲谦为帝后,如此以本宫势力,可控制将来局面,平息叛乱,拯救三界。先生以为若何?”钟颀拱道:“盘古形天俱来轮回,乃自然之道,只怕娘娘倒行逆施,后患无穷。”女娲试问道:“若本宫杀了轩辕姝涵,然后可有后患?”钟颀又吃一惊,忙道:“替换帝后也未不可,只是若杀害帝后,恐怕招致大祸,请娘娘三思!”女娲笑道:“本宫也只是说说而已,岂能颠覆正统,做出弑杀帝后之事来,你知道本宫所忧即可。”钟颀内心不禁打颤,一听这话,虽说稍有安慰,但仍是忧心忡忡。女娲见他已无心思饮酒,便道:“先生累了,回去歇息吧。”钟颀忙起身深深一揖,便告辞退出。女娲见钟颀出门,便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钟颀隐约听见女娲哭号声,停一下,一时又无话可说,只摇摇头,轻叹一声便径直出宫去了。且说姝涵渐渐恢复了气色,㛞珠在宸恩殿寸步不离服侍她。姝涵一直不说话,只是瞅着㛞珠傻笑。㛞珠喂了药丸,又扶她躺下。姝涵摸她的手儿道:“你越来越像个婢子了。”㛞珠笑道:“也就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婢子呢。”正说着,凫嬥进来道:“两位少主,外面来了一个姐姐,叫作囿圉娟,说是来给三少主瞧伤来的。”姝涵挣扎着要起身,㛞珠忙按住道:“你起来做什么,叫她进来就是了。”凫嬥闻言,便又转身出去,请囿圉娟入内,㛞珠转身一看是个丰致的仙女,㛞珠不转睛地看着她,以前也不曾见过,但看她:
  【明眸烟鬟,如碧玉笼霞;】
【秋波细剪,似寒梅映雪。】
【纤腰袅娜,行来如细柳随风;】
【眉黛含颦,微笑似海棠带露。】
【低语时玉口含香,盼转间沉鱼落雁;】
【盈盈欠身尽娇媚,亭亭玉立最风流。】
  㛞珠问道:“我也去过两次太阳宫的,怎的没见过这位姐姐?”囿圉娟欠身一福,笑而不答,只四顾着屋内,见锦花璀灿,罗幔低垂,纱窗半掩,香气氤氲。姝涵笑道:“囿圉娟姐姐在太阳宫里深居简出,却是一个最好的医女,你当然没见过了。”囿圉娟忙问道:“女主可曾好些么?”㛞珠抢道:“还是那样儿,也未见好。女主没人爱没人管的,终日在这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也不知道该爱她疼她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好没良心呢。”囿圉娟瞅了㛞珠一眼,也不答话,见姝涵掩鼻而笑,囿圉娟过去解开纱锦被子,看她星眼蒙眬,面色憔悴,轻喘微微。又细细瞧了一遍伤情,见还有青紫色痕迹,忍不住落泪,问道:“这宫里就没王法了么?哪个人这般狠毒的。”㛞珠随口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蕊珠宫里的主人了,我不说你也晓得,现在问这个有何用处。”囿圉娟泣道:“这就吃些个药吧。”姝涵笑道:“吃过㛞珠姐姐的药丸了,不然怎么能好许多,此刻怕见不得人呢。”囿圉娟道:“我有极好的药呢,只一颗服下就好的。”㛞珠冷笑道:“不要就耍嘴儿,外伤好治,内伤难医,我看还是静静地躺着休养才是正经,此刻纵有神针妙手也是无用的。”姝涵忙道:“妹妹可不知道囿圉娟姐姐,她可是真正的医女,任你什么病,她都能药到病除的。”㛞珠半信半疑,瞅着囿圉娟,笑道:“果真如此,赶快喂药吧。”囿圉娟坐下来,拉过她的玉腕儿,见戴着一副玄金雕花镯子,露出两颗八棱晶石,亮如明眸。囿圉娟为她诊了诊脉,又泪水盈眶,不觉一阵子伤心,忍住了泪,泣道:“女主心里万般苦,却总还是笑盈盈的,若换做我,只怕早就抑郁而死了。”㛞珠忙道:“果然是这样说的,所以内伤是吃药也不见效的。”囿圉娟低声道:“不难,我取一枚药丸,一服即见效的,药固然要吃,还须女主戒思虑,这病原是从心上来的,只要心开了,病就好了。”说着便向袖中取出小锦囊慢慢解开,拿出一枚膏子小药丸,叫㛞珠取水。㛞珠端来一盅水,怨道:“你倒说得轻巧,只是她的心如何就能开了?你回去后叫轩辕健来,她这心儿方能开的,不然即使服了灵丹,怕也好不了的。”姝涵忽闪着双眸,只是痴痴地抿嘴而笑,囿圉娟在姝涵耳边,轻轻说道:“女主吃药。”说着扶起她的头儿来,姝涵慢慢服下,囿圉娟又放她睡好。囿圉娟笑道:“女主歇着,两个时辰后就痊愈了。”说完起身告辞,姝涵见她要走,伸出手儿,又不停咳嗽起来。㛞珠急了,红着脸儿急呛囿圉娟道:“你这喂的什么药,怎么反而咳起来了!”姝涵闻言,急得摇头儿,囿圉娟忙拉着她的手儿,姝涵这才问道:“圣主可好?”囿圉娟摇头。姝涵急问道:“他怎的了?”囿圉娟低声道:“与女主一样儿的,也是抱病在床,不过也无甚大碍的。”姝涵泣道:“圣主的病必是为我起的,这分明是我害了他。”哽咽了一会儿,又嘤嘤泣道:“圣主抱病,势在烧眉,岂可忽视?即到此地,我也说不得羞了,你回去千万告知他,我虽受了些小罪,可没什么事儿,不论怎的,我对他的相思一毫一厘都不减的,你回去千万不要对他说我病了,我怕他只为我担心,你只说我好好的,这些个话儿你可记牢了?”囿圉娟抹泪儿道:“嗯,女主的话儿我记牢了。”说罢捂着脸儿急步走出去了。㛞珠见囿圉娟走了,又凑到姝涵面前,抱怨道:“我就想让轩辕健过来看看的,你却让她回去不要说,他若听你没事儿了,更不来了。”姝涵轻喘道:“他有他的事儿呢,叫他来做什么,万一来了被娘娘发现,只怕他也逃不脱,被关进地牢,你叫我死么!”说着眼泪止不住落下来,㛞珠见状,忙又握着她的手儿劝道:“好了好了,好妹妹,我只一句话就将你急的这样儿了,那我不说了,一切由着你好吧。”姝涵微微一笑,点点头儿。一个时辰后,姝涵果然痊愈,精神也恢复如常了,她下得榻来,盈盈一转身,周身笼着一团紫色光雾,霎时就换了一身云裳,再看去,又是容光焕发,冰清玉洁,美艳无比了。㛞珠羡慕道:“我什么都不服,就服你这个,不论怎的,永永远远都是崭新的。”姝涵也不答话,牵着她去院子里耍,外边的婢子们见了,都驻足回望,艳羡不已。
  次日西时,碧玉领着媚凤和玉奴来到宸恩殿,㛞珠听斓姁入报,气得站起身来,骂道:“那个贱人还有脸来这里!”姝涵忙劝道:“嫂子来看我,也是好心呢,你就别计较了,好好待她吧。”㛞珠转身就走,边走边道:“你一个人待她吧,我是见不得这个人,等她走了我再来。”说着出去了,进了别的殿里。姝涵无奈,只得出去将碧玉接入,媚凤和玉奴就站在门外,看碧玉和姝涵进里间了,婱翜瞪着媚凤和玉奴,低声道:“三少主会客时不喜欢门外有人,你们两个还是去大门处等着吧。”媚凤和玉奴知道她怄气,只好转身去了大门旁的凉亭里。姝涵让坐,又叫斓姁奉茶,见斓姁出去了,碧玉问道:“姝涵妹妹可好些了?”姝涵欠身谢道:“承嫂子挂念,这会儿又特别来看我。我昨日服了药,这时清爽了些儿,现在痊愈了。”碧玉抿了一口茶,笑道:“我说这件事儿还是怪嫱娟那个婢子,要不是她听㛞珠的话儿,为你偷来什么珠子,母后断不会动此大怒,活该她被打下凡间,这一回宫里头也清净得多了。”姝涵笑道:“嫂子说的也是,不过也不怪她们,总是因为我的缘故。”碧玉看着她道:“不说这些个糟心的事儿了”。姝涵笑道:“以后也不会有这些个糟心的事儿了。”碧玉放下茶盅,问道:“姝涵妹妹,不是嫂子说你,你也该明白你的处境了。母后本来是下了死手的,我不说你也知道,现在只是等你伤好了再作计较,嫂子不是怕母后再打你,只怕母后将你同嫱娟那婢子一样给打下界去呢,你若在仙界,不论怎的也好说,㛞珠也不至于怨恨我,你若被打下界去了,只怕㛞珠会恨我一辈子呢!”姝涵闻言,心中七上八下,暗思道:“看来碧玉知道些个什么消息,不然怎的来说这些个话,这话儿千真万确的,即使死了,只要我元灵还在仙界,我尚与轩辕健有个盼头,万一被打下凡间,那便是两界相隔了,那时便万念俱灰,永无出头之日了。这可怎么好?且听她说说看。”想到这里,姝涵问道:“嫂子是让我离开蕊珠宫么?何必绕这么多曲折呢。”碧玉叹道:“你说得不错,嫂子是想让你离开蕊珠宫,那也是为了救你,我知道母后乘了嫱娟偷珠子的这个瑕玷,拿这事儿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才好心来告知你,你自己拿主意吧。”碧玉起身要走,姝涵忙道:“嫂子且慢。”碧玉又坐下,问道:“想通了么?”姝涵点点头儿,低声道:“我也想离开这里,可嫂子你看看,这宫里宫外的都有人看守,我插翅也难逃呢。”碧玉笑道:“插翅也难逃?只要你想逃,怕是连翅膀都不用,直接化为一股青烟就去了吧。”姝涵低声笑道:“嫂子就说笑了。上次在地牢,那是因为我元灵恢复了,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一闪念就化成烟儿走了,也就只那一次,再后来我也试了,再也化不成烟儿了,若能化成烟儿,我早就走了,还能挨母后那一顿毒打么?”碧玉一想也对,点头儿道:“这话我信,别说是你,换做谁也受不了那种罪的。”姝涵接着问道:“求嫂子赐我妙计,我如何能离开这里?”碧玉笑道:“不难,两个时辰后,你独自去凤来阁,我领你出去就是了。”姝涵急道:“嫂子当真?”碧玉起身道:“若不当真,我就不来这里和你说了。”姝涵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个时辰后,我自去凤来阁见嫂嫂。”碧玉只是一笑便出去了。
  㛞珠在轩窗远远望见碧玉带着媚凤和玉奴出去了,又回到寝殿内,盯着姝涵问道:“那贱人对你说什么了?”姝涵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问问我伤好了没的。”㛞珠气呼呼道:“她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姝涵摇头,微微一笑道:“哎呀,不论怎的,那假情假意总也是一分情意呢,总比她不管不问、不理不睬的好吧?”㛞珠瞧了她一眼,过去胳肢她,笑道:“你怎的就这么善的呵。”姝涵被她胳肢得受不了,便躲闪在一边,只是咯咯笑个不停。㛞珠又去拉她,姝涵以为她又来胳肢,便又转身一躲,㛞珠笑道:“我不闹了的,只求妹妹一件事儿的。”姝涵掩口笑道:“什么事儿还要求我的呢?”㛞珠笑道:“昔日只要你为我画了一幅像,现在正好闲着,你就为自己画一幅像送与我,好歹我也要留着,不论何时有你有我,我方觉称心的。”说着便翻箱倒柜的,取出颜料碟儿摆在桌上,又翻出几张玄帛展开,取一方紫玉尺压着帛边儿。准备停当后,㛞珠朝姝涵招手儿,笑道:“快来画呀。”姝涵在那头儿捂着粉脸,又朝㛞珠眨眨眼睛,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儿,抬起两只小纤手儿括在嘴儿边做着口型,道:“我——就——偏——不!”㛞珠见状,掩口一笑,又努着嘴儿道:“你这时间久了,我就当哑语了呵,一看就知道的。我问你,你过来不?不听话儿是么?小心我去胳肢你的。”姝涵扑哧一笑道:“好了,你还没胳肢呢我这身上就痒痒的,我画,我画还不成么。”说着就到了桌前,对着水晶纽金丝纹八宝镜,坐在琉璃椅上,㛞珠取一支玄笔点上清水,研磨颜料,又递给姝涵,她接过来握着,粉袖半遮白瓷手儿,露出纤纤玉笋般的五指,她先往镜子里端详自己一会儿,㛞珠也站在背后看着镜子,见镜子里的姝涵越发标致,金钗云鬓,斜倚削肩,玲珑巧鼻,宛如玉琢,樱桃朱唇,红若珊瑚。姝涵瞧着自己,暗思道:“都说红颜薄命,确乎如此,我这般倾天之色怎的不经风浪呢,只怕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想到此处,便持笔于玄帛上描绘起来,先画出粉面,再绘出眉黛,淡墨轻笔点出明眸双目,接着抹完雾鬓红唇,这就叫㛞珠拿起来看看,㛞珠不紧不慢,用两根绣针儿将画钉在八宝镜上银梁上,这才细细打量,一会儿看姝涵几眼,一会儿又看画像几眼,轻轻摇头道:“是有几分相像的,画得也是无人能比,但我看这像,倒不像妹妹本人的。”姝涵放下玄笔,忽闪着大眼盯着㛞珠,啮指问道:“你说哪个地方不像?”㛞珠轻叹道:“面颊粉色有点儿浓了,还有这鼻梁儿也不翘的。”姝涵往镜子里再端详,也觉得不好,忽然扯过玄帛揉成一团儿扔地上了。㛞珠急忙捡起来,又铺展在桌上,顿脚急道:“还没画完,怎的就扔了呢?”姝涵笑道:“作画时须心无杂念才好,现在我心乱如麻的,再者我这手儿也被你母后打断了,现在还未全好,握笔久了生疼的,等我以后好了再画就是了。”㛞珠听了不禁鼻里发酸,两眼泪水簌簌而下,画像顿时泪痕斑斑,姝涵忙问道:“好好的,姐姐这是怎么了?”㛞珠叹道:“你方才说心乱如麻,怎的又想起挨打的事儿,不是答应我要忘了么。”姝涵正要说话,只见婱翜突然进来,福了一福道:“二少主,娘娘那边的精卫来了,说娘娘叫你过去呢。”㛞珠一听,心惊肉跳,瞅了一眼姝涵,见她愁云满面。㛞珠笑道:“姝涵妹妹,千万记住要好好的在这屋里等我,我快去快回的。”姝涵轻轻地点点头儿。
  姝涵见㛞珠走了,约莫着也快两个时辰了,便也悄悄潜出,一个人拐弯抹角地来到了凤来阁,果然见碧玉一个人在轩廊柱子后站着。姝涵上前去,低声道:“嫂子我来了。”碧玉牵着她的手儿,低声道:“快走,快走!”姝涵见就她一个人,挣脱碧玉,急道:“嫂子莫不是戏耍我吧,就我们两个如何出得去?”碧玉将粉脸一沉,嗔道:“怎的?我带你出去哪个敢拦?你是要我叫几个人来护送你出去么?果真那样儿,便是扯旗杆放炮,生怕别人不知道了,若能走得脱才怪呢!”
  姝涵犹疑不定,万般踌躇,心里思道:“我若不依她,业已合谋于彼,就怕她临了翻转面皮反说我要逃了,反而害我,我若随她去了,就怕我走不脱,被人捉住,她仍反咬一口,免不得又被折磨。”如此想着,进退两难,碧玉见她不愿走,急催道:“咳,你到底走也不走?若是不走,你便回去,以后若遭难,你别怨嫂子不帮你,你若要走就快走,一会儿婢子们出来了,想走也难了。”姝涵两泪交流道:“若侥幸逃脱,姝涵不忘嫂子大恩,若未走脱,还须嫂子多担待,就说不是逃去。望嫂子全始全终,万不能半路丢下我。”碧玉道:“你可真把我当成恶人了。”姝涵忙道:“姝涵绝无此意,这就与嫂子走。”说完便跟着碧玉朝宫门外走去。也不知穿了几个小角门儿,又欲穿过清元殿后园,早就被园子里摘果子的凫嬥和妱翚远远看到,只看清有姝涵,却看不清碧玉,隐约觉得背影极像,于是大声问道:“那边的可是少夫人、三少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的?”姝涵慌了,不敢转身,低声问道:“嫂子,已经被她们俩瞧见了,还要逃么?”碧玉低声回道:“禁声!你只管走,她们能怎的!”姝涵无奈只得低头跟着走。妱翚和凫嬥见姝涵不搭理,便飞奔去见女娲。
  碧玉见妱翚和凫嬥走了,对姝涵道:“姝涵妹妹,嫂子看那两个婢子跑了,定是去告诉母后了,我看走不脱了,横竖还会牵连我,嫂子给你找了个所在,你就委屈一下,好好安住在这里吧。”姝涵慌道:“我说此计不可,只你我二人,如今被人发现,如何解释得清楚,嫂子害我也,这后园里哪里有个藏身处?”碧玉转身拉着姝涵走到芃树后的一口深井旁,冷笑道:“妹妹,你看你藏身此处如何?”姝涵低头一看是一口井,惊诧不已,正要看碧玉,却被她一把就推了下去,只听得井中扑通一声闷响,姝涵便不见了。碧玉在井口探看井下,只见粼粼水波。碧玉捂着脸儿哭道:“妹妹,你不要怨我,我也是没办法才下此毒手的,只要你在这蕊珠宫一天,这宫里便不得安宁,我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说完便跑了。
  却说姝涵被碧玉推入井中,吞了几口水便沉入井底了,昏迷不醒,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睁眼一看,自己却躺在一方水晶榻上,榻前坠着金玉细珠的帘幌儿,姝涵翻身起来,下榻来看,见自己置身于一座宫内,满目紫气云光,有门有窗,门上垂着玉莲丝贯明珠儿的帘子,隐约可见帘外有白光,而光却不能透进来,只见门窗外皆是清水,冒着水珠儿,而殿内却干燥,不见滴水。姝涵觉得十分奇怪,再看那窗上挂的是五色明宝珠帘儿,殿堂上有珊瑚宝座,周匝用金花银镂宝钿,熠熠生辉,宝座前置一方玉案,上面摆着一鼎金银凿镂的香炉,青烟缭绕。姝涵下榻来,在堂上转圈儿浏览,这时候就见一个身着黄衣的俊俏男子徐步前来,身后跟着三个仙婢,一个身着绛碧绫裙,第二个身着丹纱纹裙,最后一个身着紫纱纹裙,个个皆丰姿娇媚,婉转窈窕。姝涵心内惊道:“我分明被碧玉推下井来,这却在何处?莫非我死了,来到了幽冥宫么?”想着不觉恸由心起,泪从眼落,嘤嘤低泣。又见那人领着三个仙婢过来,一句不说就跪在姝涵面前,姝涵惊道:“你又是何人?我被恶人推入井中,却为何在此?”那人叩道:“井龙神叩见女主!”姝涵惊道:“怎的?井龙神?我怎么没听过?”井龙神跪道:“女主确实被人推入井中,便是此井,小神奉太阳宫玉龙望舒所托,特将女主救起,女主所在正是小神龙宫。”姝涵又惊又奇,令他起来,问道:“什么,这井底焉能有偌大一宫殿来?”井龙神深深一揖,笑道:“虽说宫在井中,只是空间不同而已,女主莫怪。”姝涵指着门帘儿问道:“为何帘外却见得白光?”井龙神笑道:“女主莫奇,帘外却能见白光,因为帘外乃是井口,井外之光映入而已。”姝涵越发不能解,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不细问了,便道:“我不想在这里,请龙神将我送出井外。”井龙神思忖片刻,问道:“送女主至井外容易,只是女主不怕恶人又要加害么?”姝涵忙道:“即使如此,也愿往井外去的。”井龙神拱道:“既是女主之意,小神焉能不从?”说着便令三个仙婢领姝涵出宫,才掀起珠帘儿,便入水中,姝涵憋闷不行,闭眼正要大喊,却张不开嘴儿,这时一道奇光袭来,将她卷起,再睁眼时已经在井外园中了,姝涵浑身湿漉漉地坐在井旁。
  姝涵见四下无人,正欲起身离开,却见女娲领着碧霞和碧玉、尚翠、㛞珠,还有妱翚、凫嬥、媚凤、玉奴等婢子前来了。只听凫嬥惊道:“三少主就在那里呢!”众人抬眼望去见姝涵湿透,无不惊愕。㛞珠大惊失色,慌忙跑了过去,抱着瑟瑟发抖的姝涵,泣道:“妹妹,你这是去哪里了,怎的浑身是水?”姝涵不说话,只是瞅着碧玉,碧玉见状,神色惊慌,低头不敢看。女娲怒道:“怎的,想逃跑?将她送到我殿里来!”妱翚、凫嬥、媚凤、玉奴上前,一起动手,将姝涵又推又搡地往前驱。㛞珠恨得只瞪着那些婢子,因见女娲在旁,便不好发作。姝涵此时悔又悔不得,死又死不及,只瞪眼瞧着碧玉,吃吃道:“嫂子,你好狠……”话未说完,就听碧玉斥道:“真不要脸!母后待你那么好的,你就想着逃跑,快快带走,凭母后发落!”姝涵无奈,只将双眼闭着垂泪。
  回到清元殿,女娲坐在紫金玉案前,妱翚和凫嬥奉茶。姝涵站在堂前,两条玉臂垂下,湿透的雾裙越发将她一苗纤体绷得紧致,就像一塑精美玉雕。女娲来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玉面焕发,樱桃朱唇,双目微细,烟视盈盈,宛若一波秋水。女娲仔细瞧了半晌,叹道:“可怜我的姝涵,也是个薄命!你告诉为母,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从水里出来似的?”姝涵泪水盈眶,低头不语。女娲又问道:“姝涵,听说你要逃走?”姝涵朱唇轻启,低声答道:“是碧玉嫂嫂说母后要将我打下界去,故而劝我逃走的,我害怕,便从了她。”女娲见姝涵光景,问道:“逃去哪里了,怎的身上是水?”姝涵瞥了一眼碧玉,碧玉吓得转过身去,捂着脸儿,心里咚咚跳着。姝涵本想说碧玉推她下井的事儿,又怕女娲知道井中龙宫,因自己而牵连了龙王,便低声回道:“是我不小心掉进园中的池子里了。”女娲冷笑道:“你从实供招,到底是怎的回事儿?为什么要逃?碧玉什么时候要和你逃了?”问着就取过鞭子来,姝涵看见鞭子,娇躯不住地发抖,㛞珠看见女娲拿去鞭子,胆已惊碎,捂着脸儿不敢再看。姝涵更不敢说话了,就瞅着女娲手里的鞭子,女娲又放下鞭子,瞥一眼碧玉道:“碧玉,你去地牢将那银拶指儿取来,今天我也不打,就拶她指头儿便好。”碧玉闻言,知女娲要拶她,益发吓坏,心里想道:“若她招架不住,供出我来怎好?不管怎的,就是一口不认,谅她也无奈。”想着便让凫嬥去地牢取那银拶指儿。不消一会儿就取来了,女娲将那银拶指儿在姝涵眼前晃动,姝涵哆嗦着,死盯着它不放。女娲问道:“姝涵,你说碧玉骗你出逃的,那碧玉就在跟前,她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你为何要扯上她呢?”姝涵急道:“是碧玉嫂嫂劝我出逃,又将我引入园中的。”女娲看向碧玉,碧玉冷笑道:“回母后,我是不会做这种事儿,想必是姝涵妹妹急了,想把我扯出来与她垫背呢。”㛞珠闻言,瞪着碧玉嗔道:“嫂子,姝涵妹妹可从不说谎的,倒是嫂子的心思让人难捉摸,你做这样儿的事一点都不奇怪。”碧玉急了,掩面哭道:“我真是要受这不白之冤了,说我带她逃走,叫她亲自说出来,当我是什么人了,你们一个个都来图赖我。”女娲急忙过去搂着碧玉,笑道:“碧玉,你先别急,等姝涵慢慢说来,若真没有这事儿,她赖也赖不上的。”碧玉挣脱女娲,上前一把拽住姝涵道:“你这丫头乱咬人!你几时见过我来的?我又几时同你走的?你可有证据?!”㛞珠也冲过去,劈手打下碧玉的手儿,骂道:“嫂嫂真蛮不讲理,说话就说话,怎的还动手了?”女娲又过去拉过㛞珠,瞅着姝涵道:“你就承认了吧,伏个罪便罢了,为母不打你的。”姝涵瞅瞅女娲,又瞅瞅碧玉,低声道:“嫂嫂说不曾与我逃,便不曾了。”碧玉两颊通红,指着姝涵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婢子!你怎的还咬我来,我几曾与你逃的,你说个明白!”骂着又扑上去,将姝涵甩了一耳光,姝涵捂着脸,哆嗦着瞅着碧玉。女娲见状大怒,走上前去,照碧玉脸上劈面就是一巴掌,打得响亮,一时把碧玉打懵了,捂着脸站在一旁。女娲等着碧玉,怒道:“为母尚在这里,你怎的如此放肆!姝涵有错没错自有为母问个清楚,谁任你又打又骂的,她再怎么不是,也是我认的女儿,怎的就是贱婢子了?”碧玉挨了打,不敢再说话,低头拈带。姝涵冷笑道:“嫂嫂,你别怨母后打你,你既然如此绝情,那我也不替你遮盖了,你劝我逃走,说母后等我伤好了还会打我,还说要将我打下界去,我因害怕,便问你如何是好,你问我可愿意逃离么,我害怕就说愿意,又问你如何逃得出去?你说要带我出宫去,我本不愿出逃了,因怕逃不脱的,你又说若被发现你一身担着。昊天在上,你可愿意起誓你没做过?你将我领进园中,当时妱翚和凫嬥两位妹妹也曾见过,你见她们走了,便将我强行推入井中,想要了我的命,你如此狠毒,人饶得了你,昊天定不肯饶你的!你将我堕入深井中欲要杀我,我因你是嫂嫂,毕竟是母后的亲媳妇儿,我有心袒护着你,想完你个体面,不料你却变本加厉,欲置我于死地,你不思量替我说一句好话,倒急着来和我撇清,这也罢了,你还上来打我!姝涵可欺,昊天不可欺!你敢不敢发誓?!”一席话下来,将个女娲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碧玉,碧玉心虚,低头不语。女娲过去,抬起碧玉的头儿,正色问道:“碧玉,姝涵说的可是真的?”碧玉双目紧闭,两行泪水簌簌顺颊而下。女娲已明白,将她推开,怒道:“碧玉,你怎的如此狠毒?姝涵哪里招惹你了,却让你起了杀心?”碧玉闻言,抽泣起来。㛞珠再也忍不住了,跑过去抱着姝涵大哭起来,呜咽道:“你怎的就这么不听话,我叫你在屋里等着我回来,你怎的就自己出去了!今日你若被害死了,你叫我怎么活呢!”说着又哭。女娲心烦意乱,见㛞珠伤心,也不好强阻,任由她去。碧霞和尚翠以及众婢听了,惊得面无血色,都瞪着碧玉看去。碧霞道:“依姝涵妹妹所说,分明是碧玉害她,碧玉你这样儿做,可是太毒了些个!”女娲又坐下呷一口茶,徐徐吩咐道:“碧霞,你叫香哝和媚凤来,扶碧玉去她屋里歇着吧,家里出了这等奇事儿,为母也无计了,碧玉是须菩提的媳妇儿,我也不便惩罚她,他们家的事儿,就让他们去解决。”叮嘱完毕,又转头问姝涵道:“你被推入井中,却是如何上来的?”姝涵见瞒不住了,只得将井龙神搭救的事儿细细道了一遍。女娲奇怪道:“怎的我蕊珠宫一口井中还有什么龙神?”思忖半晌,当下又无法证实,便又对㛞珠道:“㛞珠,你领你姝涵妹妹去宸恩殿歇着吧,这个事儿待为母细细查访。”㛞珠应了一声,便扶着姝涵出去了,才出门就见婱翜和斓姁早在门口等着,个个表情痛苦。两个婢子见㛞珠和姝涵出来,急来扶住,径直朝宸恩殿去了。
  㛞珠和姝涵回宸恩殿,才进去,㛞珠就将门闭上,又将她扶上榻半卧着。㛞珠扯过地上的一个凳儿坐在榻边,抚着姝涵的雾鬓,轻轻问道:“妹妹,你如此聪慧伶俐的一个人儿,怎的还能被碧玉给骗了?”姝涵微微一笑道:“我原来想她确实是想帮我的。”㛞珠笑道:“吃一亏长一智,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是以后离她远点儿,就当从不认识她,你可记住了?”姝涵点点头儿,两人又一同闲聊不题。
  话分两头。
  人间涿鹿王宫。
  颛顼帝为老母女枢庆寿,先是大宴贵族群臣,而后又往郊外围猎,这时又回宫外的祈天殿为老母设坛祈福。颛顼帝出行,排场如何?但见:
  【羽旄璇盖,凤氅鸾旗。】
【士马踏弩跨剽尘,扬鞭一挥指云路。】
【隆隆远去是凤凰车、銮旗车、阘戟车,飘纚着晶帘绮幕;】
【隐隐漫卷是梅红伞、杏黄伞、青罗伞,尽皆为碧翠斑斓。】
【玄武旗、日月旗,上下左右成彩练;】
【金翅扇、孔雀扇,相间那玉柄宝幢。】
【奉茶献酒的全是紫袍金带,银鞍赤马盈容;】
【扶护宸舆的皆为擐甲持戈,兽铠铁盔焕烁。】
【席捲起滚滚红尘,看长空青雾弥漫;】
【恍如畿辇大捷归,应似銮驾游猎出。】
  颛顼帝入宫接母亲女枢至祈天殿,将近殿门时,宫乐师容成子奏响乐器,天师史皇率羲和、常仪、沮诵、仓颉、隶首、孔甲等,以及八十一童子身着青衣、皂衣出殿俯伏迎迓。祝融、季禺等诸公子、广成子、计蒙等朝臣俱在道旁跪叩,颛顼先来扶起广成子,说道:“前辈何须下跪,快快请起。”广城子颤颤巍巍起身,也未多说,只跟着颛顼进得殿来,宫婢退出,天师史皇与童子迎上殿,颛顼看那法坛与金殿,却也铺设得鲜艳齐整。但见那:
  【琼陛九阶分,宝殿金阁多。】
【数不尽凤烛流光,及万盏神灯溢彩。】
【累累黄旗紫盖,层层纛幡彤幢。】
【静听三界天籁音,卧观九重缀银河。】
【棽钟楹鼓,娇娆姝麗抚琴唱;】
【女伶鸣丝,袖口玉笋弄弦急。】
【此时阿媛笑开颜,妩媚宫婢舞云裳。】
【銮舆凝神貌俊雄,凤驾月妃丰姿绝。】
【桃红柳绿春天,芳年华月付帝家;】
【宫人多少泪妆,寒床辗转一梦愁。】
【今日繁华红尘好,谁知将来空有恨。】
  再看大殿两根银柱上各有一副鎏金字对联,上联儿写道:“【地上天宫,显昭丹心赤忱,一朝有忠。】”下联儿书曰:“【天下玉殿,降施鸿露宸恩,万寿无疆。】”
  天师史皇引颛顼与女枢及嫔妃上殿,有几个青衣童子忙着铺下羊绒红毡,另有两个皂衣童子用银盆盛水而来,后面两个童子则捧着香盒,史皇净手上香,颛顼跪拜三下奉香。有一个稍大的童子也上了香,拜了三拜。颛顼携女枢及嫔妃又游览一遍,史皇方引至一旁的锦椅,一一坐下,童子奉茶。羲和禀道:“法坛文表已备齐,请天师作法祈福。”史皇换了素衣道袍,容成子响动乐器,羲和、常仪、沮诵、仓颉、隶首、孔甲跟随史皇来到坛前。史皇拈香喝礼,众天师及童子跪拜毕。坛前玉案上铺着龙凤锦织,上面摆满赐福天官笺文,启请金、木、水、火、土五德真君笺文,度厄化煞灵符、启请监坛神将等文牒。还有玉符云篆、五方五老真文、上冥府延寿笺文,消灾、祝寿云篆、上奏玉皇大帝表文。史皇蘸朱砂笔在各表上画了符,又交羲和、常仪、沮诵、仓颉、隶首、孔甲等俱画了字,而后拈香,再拜而退。
  祈福完毕,颛顼携女枢及众嫔妃回宫,众臣各自回朝不题。
  话说冥王笪殷曹化身来到阳间,往中原南丘见共工氏部落首领康回。康回得知来者是冥王,便与他谈起炎帝亡国自刎的事来,一时哀伤叹息。笪殷曹揖道:“姬轩辕杀炎帝,夺了本该属于你的江山,如今他的孙子颛顼做了人间帝王,而你却偏安一隅,毫无用兵之志,难道你忘了令尊枉死的仇恨么?”康回叹道:“父母大仇,我康回岂能忘记?只是那颛顼为帝,拥有天下,而我以一隅之地,如何与之抗衡,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笪殷曹笑道:“本王掌管冥界,愿在冥界助你立志复仇,光复江山社稷。”康回闻言,大喜道:“好!如有大王相助,我何愁有仇不能报得!”说罢,转而又问笪殷曹道:“你为冥王,却为何要来助我?与你有何好处?”笪殷曹叹道:“不瞒你说,本王与令尊生前曾为至交,只因当时我助蚩尤抵御姬轩辕,却不能顾令尊,待本王去救时,已经晚了,令尊含恨自尽,本王伤心不已,立誓要为令尊报仇雪恨。”康回越发敬重笪殷曹,两厢一拍即合,只等待机会。
  且说笪殷昊一心想夺回天廷大位,无奈戒备森严,使他无计可施。一日在殿内榻上歇息,逐渐入梦,蒙蒙眬眬来到囲山,看到那棵菩提树,隐约见天斗坐在菩提树下闭目不语,他上前正欲去参拜,却又不见天斗。正在疑惑,忽然见那棵菩提树长高,越长越高,他又惊又奇,上前抱树杆仰面而望,又见菩提树瞬间变成一根笔直木头直捅天上,棍子半腰是滚滚云雾,再也看不到头,就像一木支撑着天地。又觉自己抱着这根木头用它撑着天,生怕这根木头倒了,天便会塌下来,于是紧紧抱着,不敢松开,忽然凭空一声炸雷,惊得他双手一松,倏地就惊醒了,方知为奇特一梦,他便翻身坐起,自言自语道:“此梦预示我要成为这三界之主。”说着,急派人去请太乙真神前来询问。
  太乙真神正在天极宫修炼,本不想去麟鹤宫,但自笪殷昊大闹灵霄殿之后,他又不敢得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前去摸一摸底,刚入得殿内,就见笪殷昊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请入客堂上座,令婢子嬆蕙奉茶与果品。呷啜间,见太乙眉发花白,吃惊道:“怎的几日不见,太乙真神就须发苍白,一至于此?”太乙一拱笑道:“小神无心操劳天廷之事,一心修真,时间久了,就变成这般模样儿了。”笪殷昊一愣,笑道:“看来,太乙修成大道了!”太乙躬身一拜,笑而不答。笪殷昊又道:“太乙前来,本王之心甚慰。”太乙小心问道:“三大王召见,小神岂敢怠慢。不知大王有何吩咐?”笪殷昊便将梦中情景细说一遍。见太乙低头沉思,笪殷昊问道:“梦中一木撑天,不知此主何征兆?”太乙听罢,察觉笪殷昊有篡逆之意,便笑道:“三大王,一木撑天,乃‘未’字也,此梦警示大王宜安守,未可擅动。”笪殷昊听了,恍然有所悟,喃喃道:“哦……原来梦示如此啊。”太乙拜辞,行至半路,又想笪殷昊野心勃发,若不报知女娲恐有后患,想到这里,便转身朝蕊珠宫去了,不料却被笪殷顼暗中看到,急忙回麟鹤宫。
  女娲见太乙突然造访,问道:“太乙轻易不来,来必有事。”太乙便将笪殷昊请他释梦之事说了。女娲忧心忡忡,叹道:“笪殷昊野心昭然,谋逆之心已久,若不加以阻止,只怕天廷大祸将至。”太乙颔首,问道:“为今之计当如何?”女娲正色道:“笪殷昊父子越发骄纵,将来必滋事端,事不宜迟,笪殷昊释梦一事,有劳真神随本宫入朝,奏明圣上,请圣谕再行定夺。”说罢,急忙入宫,太乙跟随女娲见玉帝。玉帝听说笪殷昊欲谋反,害怕起来,问道:“三界大事,朕躬出来,弗敢自专,娘娘乃股肱之臣,还请一体节制……”女娲见玉帝无主张,当下无奈,只得召来武德、杨天佑二神商议,女娲道:“既知笪殷昊有篡逆之心,当立即拿下问罪,岂能等其坐大?”武德拱道:“娘娘英明,如今当乘其不备,拿下再说。”杨天佑赞同,女娲即下令,由武德和杨天佑兵围麟鹤宫,擒拿逆贼。谁知前去之后,却遇到笪殷顼阻击,将那照石握在手中,左劈右砍,使得五千天兵大半阵亡,所剩无几,武德和杨天佑见状不妙,仓皇逃回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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