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精校)第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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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度厄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接待,又觉得婱翜似有暧昧之意,但好像又不明确,一时心中有些失落,正要打算离开时,就见戌闰圱匆匆来了。戌闰圱见面就拱手道:“实不相瞒,神府有些事物耽搁了半晌,在下这才赶来找兄台,请多多包涵。”度厄笑道:“公子有事且自去忙,我在这里已多有叨扰,我有诏命在身,不敢久留,这就要去东极星查案去了。”戌闰圱忙道:“兄台急什么?莫非在下照顾不周?”度厄拱手道:“哪里,哪里,公子盛情,我深感荣幸,岂能说照顾不周。”戌闰圱又问道:“本来今日又与兄台把盏言欢,可那美仙子却说已与兄台有约,莫非已经见过她了?”度厄一愣,暗思道:“婱翜何曾约我?我却不知,难道我未看出她的美意?”思罢,又笑道:“不知婱翜现在何处?”戌闰圱叹道:“唉!她就在妆楼等着兄台,没想到兄台憨直,如此不懂风情也,还等什么,快去,快去!”说完便转身走了几步,忽又转身,低声笑道:“兄台切记,不论怎么耍都行,只是不要太作声,本地衙门常巡逻,被逮住可就不好了!”度厄只当是一句玩笑,也未当真。踌躇间,突然又想起婱翜早上说的,闲时去她那处做客,这才恍悟,拍了拍脑袋,径直朝妆楼去了。到了门前见门虚掩着,便探身进去看,见里面空无一人,便叫一声道:“婱翜姑娘可在?”半晌没有人应答,他便上楼去看,楼上有一香阁,门也虚掩着,度厄蹑手蹑脚前去,透过缝隙细看,见婱翜只穿着薄纱,纤体袅娜地坐在妆台,娇媚娉婷,度厄不能自持,感觉心儿就要跳出来,欲待进去,又觉鲁莽,便退后两步,略整衣冠,这才高声道:“婱翜姑娘可在里面?小神度厄来访。”婱翜笑道:“妾在这里呢,上神何必多礼,就请进来吧。”
  度厄心下大喜,直走了进去,又仔细定睛一看,轻纱雾绡下,婱翜白如凝脂般的皮肤隐隐可见,好像都能看清玉体上的青色脉管儿,胸前隆起两朵玉蕊,娇娇妙妙,只叫他魂销魄散,暗喜道:“我度厄不知何缘,竟与美人在这里相会。”度厄沉吟道:“姑娘之貌美,真仙界少有。”那婱翜只笑不语,起身就携起他的手同入洞房,但见:
  【绣帘锦帐,香焚兰麝,使人暗销香魂;】
【鸳鸯抱衾,乍现酥胸,似乎一场春梦。】
【明眸盼转时,柔情嫚嫚玉体。】
【身在巫山外,雨意已趋浓浓。】
  度厄随婱翜坐上香榻,双目交汇,不觉已是神魂飞荡,度厄凝视她道:“不知我度厄何来的福缘,蒙姑娘错爱至此?”婱翜笑道:“君乃天界仙姿,妾也非此间俗子,自然与君结此良缘,今日相逢,也是天意使然,只愿共酬夙愿。”度厄道:“我得美人,此生再无所求。”婱翜伸出玉手,便从桌前飞来两盏酒,捧一盏递与度厄,度厄接在手,只觉清香扑鼻,与婱翜交盏饮下。度厄陶然,婱翜欲醉,两厢魂飞魄舞,共入鸳衾。大家解衣宽带,遂成云雨之欢。但见:
  【云髻半偏,媚眼娇波频盼转;柳眉联娟,唇含一枚豆蔻片;绾约云裳,慢解金环玉佩。】
【酡颜轻摆小蛮腰,花心摇动销魂间。蝶绡遮不住,玉颜一点红。】
【粉臂一弯雪莲,纤体几度柔情,娇滴滴一声婉啭,香酥酥一帘春梦。】
【莫道鸾困凤慵,正是情意绵绵。】
  度厄与她贴体交欢,酥麻遍身,不觉魂销。婱翜娇羞满眼,似眠非眠。云消雨散,又恋恋念念,难分难舍,两厢云情复起,再入云端,一个粉香腻玉,一个摧花销朵,正在兴浓之际,却听见门“哐当”一声就开了,一阵凉风袭来,度厄如梦惊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盔甲的彪形大汉掀起珠帘闯将进来。度厄一时愣住,婱翜尖叫一声捂住粉脸。来者正是冣疍,一言不发,瞪眼看他们两个赤条条卧在榻上,度厄一时没反应过来,仍骑在婱翜娇躯上,手里尚握着她一双玉蕊。婱翜连忙将度厄推下去,扯过锦裘盖在玉体上,嘤嘤低泣,度厄慌忙中也扯过一角儿遮住羞处,怒问道:“你是何人?好大胆!敢私闯这里!”冣疍瞪着眼,“嗖”地一声拔出利剑,吓得度厄缩成一团。度厄又抬头,指着冣疍道:“你是何人,想干什么?”冣疍吼道:“放肆!我看你这贼头也不像此间人神,老实交代,你是从何处来的?为何到我宝瓶星却不来本府签下花名?胆敢在这里偷香窃玉!来人,将此贼头绑起来押往府衙,用大刑伺候!”度厄忙道:“住手!要拿小神也可以,只是报上名号,也好让我知道!”冣疍怒道:“只管啰唆什么!我乃是宝瓶星海神府直隶衙门廷尉冣疍,巡察此地,见你贼头作奸,故来捕拿!”说着又喝令兵卒道:“还愣着作甚!速速给我绑了去!”度厄又听婱翜哭喊道:“夫君,切莫丢下妾身!”冣疍又盯着她骂道:“贱人!好不知廉耻,还有脸喊叫!”度厄见兵卒来拿,急道:“且慢动手!你可知道我是谁?”冣疍怒道:“不论你是谁,天廷有戒律,诸星有法度,若敢在我宝瓶星为非作歹,按照我宝瓶星法度治罪!”度厄忙道:“我乃天廷辅神度厄,有诏旨在身,你敢拿我!”冣疍佯装惊道:“哦?既有天王诏旨在身,为何不拿来我看?”说着便伸手,度厄从袖内取出一紫金卷轴递上去,冣疍接过一看,哈哈笑道:“度厄,本府倒要看看你如何度厄,果然是天廷辅神,竟然到我宝瓶星行苟且之事!此人更加可恶,罪不容赦!来人,没收诏旨,将人拿下!”兵卒涌上前,度厄急忙哀求道:“将军莫动手,我乃贵府戌闰圱公子密友,万望通融一二!”冣疍故作一愣,便笑道:“嗨呀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你且好好干你的事儿,本府这就不管你了,呵呵,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说罢便揣着紫金卷轴退出门外了。
  度厄见冣疍走了,忙与婱翜起身,穿衣整妆。度厄叹道:“本想与娘子恩爱缠绵,却不想被当地府衙惊扰,为何此处府衙还管男女幽会这等闲事儿?”婱翜抚着他的宽肩,娇声安慰道:“夫君不知,天廷有戒律,人神世界各氏族婚配需呈报西极星西斗宫辅神福禄批准,方可成婚。”度厄摇头道:“此为天廷限制各氏族人神无节制生育为增加人众,扩大势力,只怕做大了难以管制,这些我岂能不知。只是不明白,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并未碍着谁,为何也要治罪,实乃闻所未闻。”婱翜道:“宝瓶星海神府有法度,禁止未婚男女私通,违者从重治罪。”度厄斜睨她道:“先时为何未听娘子说过?”婱翜柔声道:“夫君莫怕,妾知夫君与那戌闰公子交好,又想夫君急着要去东极星办案,一旦别离,不知相见又待何时,于是铤而走险,不顾后果与夫君有鱼水之欢,也不枉相爱一场,妾想若真出事儿了,自有那戌闰公子从中周旋,可保平安,故而未先说起。”度厄道:“此事难以启齿,怎好给戌闰公子说?”婱翜笑道:“你我恩爱幽会的事儿,戌闰公子都知道,你们男人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度厄想想道:“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何况天廷诏旨还在那廷尉手中,若不取回,我如何去那东极星办差。”说着,见婱翜取茶来,度厄此时心里已是七上八下,全无心情饮茶。就在此时,听得有人叩门,又惊惧起来,婱翜问道:“是谁来了?”只听戌闰圱道:“是我,不知上神可在?我来接他用膳。”度厄一听戌闰圱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开门。戌闰圱笑道:“你们两个时间也够长了,我在‘仙人居’等了半晌也不见你来,便来接你们过去把盏。”度厄脸色阴沉,低声道:“这个……”戌闰圱拉起他,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先把盏,然后我再送你们来,什么时候你们都能在一起的,放心吧!”说着又抬眼看婱翜道:“我说美仙子,你也来坐吧,你要是不来,我兄台也没心思饮酒了。”婱翜叹一口气道:“你们去吧,我此刻还哪有心情把盏言欢。”戌闰圱问道:“怎的?出什么事儿了?”婱翜泣道:“我们好好的在这里,就被你们衙门里的人来欺负!真羞死人了,你别问我,去问他吧!”戌闰圱看着度厄,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度厄叹道:“唉!此处不是说话处,我们还是去客栈说吧。”戌闰圱让开道:“兄台请!”于是,二人又朝客栈去了。
  不一时,就到了客栈,两人双双坐上桌前,戌闰圱喊童子排上晚斋,斟上美酒。戌闰圱问道:“兄台与那美仙子欢聚,却怎么落得个郁郁不欢?到底为什么?我怎么听美仙子说什么衙门里的人来欺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度厄见问,又长叹一声,只好把前前后后的事儿细说了一遍。戌闰圱急忙起身,叹道:“唉!今早我如何对兄台交代的,切莫作声,切莫作声,你看看吧,如今被那黑脸逮着了,这下兄台闯大祸了!”度厄一听,暗吃一惊,急问道:“公子为何说得如此严重,莫非我闯什么祸事儿了?”戌闰圱又坐下,附耳说道:“那黑脸名字叫个冣疍,你可知他是谁?他曾是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员虓将,与魔天王阴灵大战时,这小子却误杀了几个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被牵连,就将他派到了这里,做了直隶衙门的廷尉,平时就连我父王也不放在眼里的!他这个人做事心狠手毒,六亲不认,你仔细想想看,他若将你那诏旨上交天廷,又说你奉旨查案期间偷入宝瓶星,无视天条戒律,勾引民女,偷香窃玉,被当地衙门拿下问罪,你想这是什么后果?天王若知,兄台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度厄一听,越想越怕,一时大汗淋漓,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请公子救我!”戌闰圱忙将他扶起,叹道:“唉!兄台犯下如此大事,我岂能坐视不管,请兄台放心,此事有我担着,此人嗜酒如命,我只将他请来,好好招待一番,再许他些好处,将那诏旨先取回来,定能化险为夷。”度厄急道:“那就请公子速请他来赴宴!”戌闰圱道:“我与此人关系一般,这还得请我两个弟弟请他来,他们三个可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不怕请他不来。”说着便又让童子去叫人。度厄自饮一盏酒,等得急切,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他就如等了半年。不一会儿,就忽听得有人说说笑笑进来,见到戌闰圱,连忙拜过。戌闰圱令坐,又对度厄介绍道:“此乃舍弟戌闰靖、戌闰罡,还请上神关照。”度厄又起身作揖,彼此又拜毕,这才入座。才坐下,就听门外叫嚷道:“你们两个怎么这阵子请我饮酒,不晓得我在外公干么?”只听戌闰罡回道:“你个挨千刀的,又去哪里做坏事去了?每天跋扈自恣的,叫你来这里饮酒,灌醉了你免得出去害人!”度厄仔细一望,却是要抓他的冣疍,不觉心里有些发毛。
  冣疍进来就一屁股落座,哈哈大笑道:“就你二人也想把我灌醉么?”说完又转脸往旁座一看,又板着脸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是上午我在那妆楼……”说到此时,戌闰靖连忙道:“你这张嘴几时能闭上?”冣疍笑道:“哈哈!我这嘴也就喝酒的时候能闭上!”又转脸朝戌闰圱笑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大公子了!”戌闰圱稍稍揖道:“正是,能与廷尉共饮,荣幸之至!”冣疍又朝度厄道:“公子怎么不乐?既然你是座上宾,便是自家兄弟了,来,我们喝一盏酒,消除误会!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度厄拱道:“彼此彼此,还望廷尉多多担待!”戌闰圱笑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廷尉将所收之物归还给公子。”冣疍忙道:“莫急,莫急!待我将这酒喝好了,自然会归还!”戌闰罡对度厄道:“我听说仙界的人饮酒好吟诗作对,尊客为上,不如今日把盏,我们就吟诗作对,以助酒兴如何?”度厄回道:“只是唇齿游戏,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冣疍憨笑道:“我可不会那个,你们吟诗我饮酒,输赢都算我的!”戌闰靖道:“只是这吟诗作对,我们人神却比不得上神,就当娱乐,若是韵押得不当,还望上神莫笑。”度厄笑道:“这个不打紧,彼此而已,我不擅吟诗的。”戌闰罡举盏道:“请共饮一盏!”说完大家都饮一盏,说笑一会儿。戌闰罡见大家高兴,便把盏道:“那就从我这里起头如何?诗若吟得好,便不饮酒,若吟得不好,便罚酒三盏。”说完便高吟道:“【雨打阶前水,绿萍迎风泣。门前飞燕去,纤纤若思绪。】”吟罢,众人叫好。戌闰罡笑道:“长兄,该轮到你了。”戌闰圱沉思片刻,徐徐吟道:“【山高烟雾迷,层峦各不齐。莫道不是景,遍野竞翠绿。】”又是一片叫好,冣疍也跟着乱叫道:“好得很,好得很!先贺一盏再来吟!”说完自己咕咚灌下一盏。戌闰圱看度厄一眼,笑道:“就请兄台续吟。”度厄思忖一下,把盏吟道:“【春风一夜绿,雨过闻鸟啼。娉婷愁珠轩,怨恨花不语。】”吟毕,满座叫好,戌闰罡笑道:“不愧是仙界中人,这诗就是空灵。”度厄拱道:“见笑,见笑!”戌闰罡又道:“次兄,该你吟诗了。”戌闰靖抓耳挠腮半晌,方才吟道:“【风卷碧珠帘,残月对竹影。盈盈一美人,庭前独自饮。】”戌闰罡笑道:“次兄这诗倒也有些意境。”度厄接道:“这首好,字字珠玉。”戌闰靖道:“只是随口而作,不能成诗的。”冣疍抢道:“那美人现在何处?如何舍得让她独自伤感,你告诉我,我陪她饮来!”戌闰靖笑道:“只是行令作乐,不可当真。”戌闰罡瞥冣疍一眼,举盏道:“看来这酒罚不出了,就请大家共饮一盏吧!”众人又把盏饮了。戌闰圱放下酒盏,微微一笑,望着冣疍道:“该轮到这位兄台了吧?身为廷尉大人,想必不会落俗,定有妙句。”冣疍呵呵笑道:“我是个粗人,要我作诗就如让狗下蛋。”戌闰罡斜睨他,笑道:“饮酒行令,大家公平才好,即使再难也要吟来,若吟不好便罚酒一坛!”冣疍瞪着眼睛问道:“这却是为何?你们吟得不好,只罚酒三盏,我吟得不好,便罚一坛子,岂有此理?”戌闰罡笑道:“在座的都吟得好,没有被罚的,最后只剩下你,故而临时定了此规矩,可好?”冣疍打了一个酒嗝儿道:“好便好,只是我乃武将,尔等都是文人,算不得公平。”戌闰罡笑问道:“那你说如何才算公平?”冣疍又打个酒嗝儿道:“只要我吟一句,不论好坏,你们都须喝上一盏,这才叫公平。”戌闰罡抬手扇了扇,怨道:“你快快吟吧,你这酒气熏天,臭死人了!”冣疍瞪大眼睛环视一遍,慢吞吞吟道:“美人娇滴滴。”吟了半句又停下,瞪着眼环视众人,众人无奈,只得饮了一盏,戌闰罡忍不住笑道:“接着吟,看你这句平平,毫无质感。”冣疍又憋出半句道:“睇盼不相语。”又闭口不言,只将眼睛瞪着大家,度厄笑道:“这句好!渐入佳境了,请接着吟来。”冣疍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颤巍巍的酒嗝儿,醉眼猩红地问道:“你们怎的不喝酒?”戌闰罡连忙掩鼻道:“一句饮一盏,这可是你说的,为何半句就要喝?你横竖将最后一句吟完了,我们共同饮了如何?”冣疍一拍桌子道:“好!你们先喝,我这就吟来!”大家无奈,只好把盏,冣疍眼珠子转了一转,终于憋出一句:“婢是一个婢,脸上比高低。”大家听了,都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戌闰罡笑得猛了,吐出一口酒,喷了冣疍一身一脸。冣疍抬起袖子擦脸,吃吃问道:“你们笑什么?莫非这句不好?”满座又哈哈大笑不止。戌闰罡指着冣疍鼻子笑道:“这真正是个粗人,粗鄙不堪,只怕宝瓶星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度厄见满座笑倒,甚是惊讶,问道:“廷尉此诗听来也顺口,押韵工整,为何惹得你们这般狂笑?”众人一听又哄然大笑起来,戌闰罡避开左右,附耳对度厄道:“上神还不明白么?”度厄摇头,戌闰罡翘指沾了酒水,往手心写了一个字,又凑近他附耳说了几句,说完擦了掌心,嘎嘎窃笑了起来,度厄一拍脑门儿,尴尬不已,忙低头不语。冣疍将度厄肩上拍一把,笑道:“还是仙界中人高见,却懂得我诗意,只这一点,我便将今日没收之物归还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紫金卷轴塞到度厄手里,度厄忙收起来。度厄此时已有几分酒兴,又道:“我们只把盏,不吟诗了。”戌闰靖道:“我也是此意。”于是又把盏言欢一阵子不题。
  酒席散去,各自回府歇息,唯有戌闰圱与度厄去了客房叙话。度厄笑道:“今日幸亏有公子解围,不然小神可就大祸临头了。”戌闰圱道:“且小声细谈。你可知那冣疍是大大王伏羲昊的人,兄台此去东极星查办须菩提一案,须小心谨慎,若得罪了大大王,便是得罪了那黑脸冣疍,万一哪天又将此事告你一状,到时候你有口难辩,仍是莫大后患。”度厄又惊又慌,一把扯他的袖子,乞道:“还请公子教我脱身之计。”戌闰圱暗忖片刻,正色道:“如今唯有一个办法,既可结了那案子,又不得罪女娲娘娘,也是皆大欢喜。”度厄忙问道:“是何办法能使皆大欢喜?请公子赐教!”戌闰圱道:“兄台去了那东极星天龙宫,首先要秉公审理,不听一面之词,这些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细细想,须菩提焉能随便就打死一个正神?必然是那孟章神君青龙嚣张跋扈,惹怒了须菩提,令他忍无可忍才动手的,何况须菩提年幼,岂能三拳两脚就将他打死?必是那孟章神君青龙打不过须菩提,羞愤之下,拔刀自裁,而后嫁祸须菩提,以雪此恨,如今已死无对证,谁能知道是也不是?你明日前去,只速审速决,上报天廷就说,‘已查明孟章神君青龙先是欺凌蕊珠宫侍婢碧霞,须菩提闻讯去找碧霞未果,回来时又遭孟章神君青龙领兵拦路,而后百般挑衅,将须菩提引往东极星天龙宫,又再三寻衅,与须菩提斗法,不料却输给须菩提,孟章神君青龙羞愧难当,转身去了偏殿,拔刀自裁,嫁祸须菩提,以图雪恨’云云,如此,天廷必不会再追究须菩提,你也顺利结了此案,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么?”度厄听罢,千恩万谢道:“承公子指点迷津,使我脱身,小神感激不尽!”又连忙置酒相敬。戌闰圱又道:“兄台,我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度厄道:“但讲无妨,我知公子是为我好。”戌闰圱道:“你明日走后,断不能再与那婱翜联系,我知你心中难舍,但事已至此,当断则断,万不可引火烧身。”度厄惊道:“哦?公子此话怎讲?”戌闰圱叹道:“事发之后,她便永远成为你的把柄,你岂能再与她来往而授人以柄呢?”度厄点头道:“公子此言甚是。只是,我于心何忍。”戌闰圱道:“你险些因她断送了性命,幸得我出面化解,才了了此事,她若有心,当有自知之明!兄台莫愁,此事我会与她说明,她自能体谅你难处。”度厄叹口气道:“罢,罢!我不会再缠她了,就当此生无缘,彼若有情,只等来世吧。”说罢,两厢又喝了一顿闷酒不题。
  翌日,度厄辞别戌闰圱,匆忙赶往东极星,一切都依戌闰圱之言审理结案,而后回仙界复命,途中经过宝瓶星,又与戌闰圱把盏一回,将审理过程一一细说了。戌闰圱欲回府禀报戌闰桀,却听戌闰罡急来道:“长兄,方才母亲来道,前一会儿与妹妹去游玩,妹妹非要去看什么太初阁,这会儿寻不见了!”戌闰圱急道:“妹妹走失,你为何不去寻找,却来这里做什么?”戌闰罡急道:“为弟寻了半晌,不见踪影。”戌闰圱暗思道:“前时听童子说金德真君府上来人,在那太初阁等我去见,此时妹妹又在太初阁走失,此事却也蹊跷。”度厄见戌闰圱来回踱步,于是拱手道:“公子家里既有急事儿,小神便不打搅了,小神还须回宫复命,就此告辞!”戌闰圱已是心如火焚,急拱道:“上神慢行,恕不远送!”度厄一拱而去。戌闰圱忙暗中差人将度厄一事报于戌闰桀,一边急往太初阁去了不题。
  却说戌闰桀得报大喜,松了一口气,急派神府官吏往仙界送密札信给女娲,几天之后,女娲果然收到南天门门神转来密札,拆开一看,只见写道:
“【天母女娲娘娘谨启上。娘娘殿下:臣乃宝瓶星海神府驻星守将、戌闰氏王戌闰桀,得蒙娘娘抬爱不次擢用,自莅任以来诸事俱安。臣闻钦命辅神度厄赴东极星一事,夙夜图谋,终措处无策,臣有犬子戌闰圱胸怀大志,夙储报恩之忠,目睹少主危急竟出奇谋,不费周折助度厄从速结案,终使少主化险为夷。伏乞勿念,只候佳音。犬子长成,然而赋闲,见其腹有经济,略备才智,臣不忍没之,倘得娘娘荐剡使得效力天廷,臣愿足矣。跪祝天母娘娘万福。】”
女娲看了密札,又疑又喜道:“这戌闰桀,我差点就记不得了,只记得璟琄,那时候可怜的,若不是我及时过问,定然被那笪殷昊活活打死!如今看来,那戌闰桀倒是个有心人。”正思索间,只见伏羲昊慢慢腾腾地踱进来。女娲见了,即拉住他问道:“师尊召你,可是为须菩提的事儿?”伏羲昊点点头。女娲急问道:“结果如何?师尊待要怎样处置我儿?”伏羲昊笑道:“度厄早回来复命,师尊闻奏,已知详细,只道孟章神君青龙咎由自取,可怜可恨,而须菩提误杀正神,罪不可逭,他既有大法力,本王就令他随军出战阴灵,以将功赎罪。”女娲闻言大喜,心中千愁万绪一瞬化为云烟,又看了看手中密札,暗思道:“多亏戌闰氏父子帮助,才得保全须菩提前程性命。”伏羲昊见女娲愣怔,问道:“你又怎么了?”女娲忙收起密札,笑道:“我只是想,昊天有眼,终于让须菩提躲过一劫,这下我就放心了。”伏羲昊道:“放心便好,你且在宫里歇息,我要进宫面圣去了。”女娲问道:“才面圣回来,却为何又去?”伏羲昊道:“让须菩提戴罪立功只是师尊与我私底下说的,我想师尊必会公开裁决。我怕你心里着急,只是回来给娘子报个信儿,一会儿笪殷昊也要进宫奏报对付阴灵的事儿,师尊让我也去听听。”女娲莞尔一笑道:“那你去吧。”伏羲昊转身欲走,女娲又道:“先等等。”伏羲昊转身问道:“娘子又有何事?”女娲正色道:“那笪殷昊野心昭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因嫉恨,与我素有嫌隙,想必会乘机刁难。此去若师尊公开裁决须菩提,就怕笪殷昊又要唱反调了。度厄既然已经结案,就没有什么好争议的,若是他不依不饶,你须小心应对,据理力争,不能让他一步。”伏羲昊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笪殷昊若与我为难,我岂能饶他!”
  话分两头。且说戌闰圱辞了度厄,同戌闰罡到太初阁来,到了院子里,二人走进阁子里,见臙婣双眉淡扫,穿一件紫缎鸾裙,眉目间颇有一丝清气,戌闰圱见她一个人坐在石隥上发呆,便上前去看,方至跟前,又见旁边有一个神仙模样儿的人,戌闰圱暗吃一惊,心内想道:“我妹妹与何人在此私会?”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许多,只前去拉起臙婣就走,臙婣挣脱,急道:“长兄这是做什么?我正与上仙说话,你却要带我去何处?”戌闰圱怒道:“你不在府上,一个人在这里与谁说话?母亲因寻不着你,急得不行,快快跟为兄回去!”一边说,一边瞪了那神仙一眼。戌闰罡见状,上前去揪住那神仙问道:“何人在此勾引吾妹?”那神仙推开戌闰罡,笑道:“这话儿说得极不中听,我乃金德真君府上侍仙雋軐是也,特来拜见戌闰圱,不想却在此遇到走失的小姐,既是小姐的兄长,我便也放心了。”戌闰圱闻言,松开臙婣,迎上前去揖道:“不知上仙驾到,多有冒犯,惭愧,惭愧!”雋軐拱道:“你是戌闰圱?”戌闰圱回道:“正是在下,不知上仙见我有何赐教?”雋軐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昨天得一梦,盘古大神梦中令我来此寻你的。”戌闰圱一愣,问道:“上仙戏言否?岂能凭梦中之事来寻我?”雋軐瞅了戌闰罡一眼,忙对戌闰圱道:“那人凶恶,若你肯将那人遣走,我便告知你详情。”戌闰罡闻言大怒,喝道:“大胆!我非恶人也,你口出此言是何道理?”说着就握着拳头凑了上来,吓得雋軐躲在戌闰圱身后,戌闰圱忙拉住戌闰罡,笑道:“你就回去看母亲吧,就说妹妹找到了,就与我在一起,让母亲放心。”戌闰罡瞪了雋軐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就走了。
  戌闰圱见戌闰罡离开,又问雋軐道:“他走了,你有事儿不妨直说。”雋軐四顾一番,低声道:“盘古于我梦中道,让我来找你,说你有话要吩咐我的,你怎么反问起我了?”戌闰圱闻言,眼红眉竖,问道:“上仙如此,莫不是戏弄我么?”雋軐忙道:“岂敢,确实如此。况且,有一言我须说清楚,并非是你妹妹走失,而是她与你母亲在一起,或是见到了我,便一路跟了来,我也不知为何,不信你可以问你妹妹。”戌闰圱听得一头雾水,便扯过臙婣问道:“妹妹,可有此事儿?你与为兄说实话。”臙婣羞得不行,只是低头拈带。戌闰圱无可奈何,正欲发怒时,忽然阁前腾起一团紫光,明光艳艳,煞是耀眼,一会儿便狂风大作,只见一阵旋风袭来,卷起雋軐和臙婣就朝天极星方向飞去了,只听见雋軐大叫道:“戌闰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害我?!”戌闰圱越发惊疑,抽出剑来望去,早就不见二人踪影了。戌闰圱急得团团转,忽然又风停了,那紫光也瞬间消失,只听上空有声音道:“汝勿惊,汝妹与天神私情,触犯天戒,昊天震怒,那二人已被打下界去了。”戌闰圱看来看去不见人出来,大怒道:“是何人在此作怪?速速现身!”那声音道:“戌闰圱,我乃是盘古,人各有使命,尔亦不例外,天意如此,不可强求,速速回去吧!”戌闰圱大惊,问道:“世上焉真有盘古?请问你将我妹妹打下界去,她如何生存?”那声音道:“你且放心,我已告知界下女娲,让其好生安置。”戌闰圱十分纳闷,一时又毫无办法,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也再听不见说话声,只得悻悻回府。
  且说戌闰圱回到府上,就见母亲璟琄抹眼泪低泣,戌闰圱忙上前,跪地叩头道:“母亲莫悲伤,孩儿不孝,未能为母亲解忧。”璟琄睁着两眼,望了他半晌,连忙扶起他,问道:“我听罡儿道,臙婣走失了,与一个什么神仙在一起,后来你们去见着了,她又和你在一起,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臙婣现在何处?”戌闰圱轻叹一声低头不语。璟琄见此光景,知道必出了大事儿,越发哭泣起来,戌闰圱忙安慰道:“母亲,妹妹本来与孩儿在一起的,可是忽然不知怎么就来了一阵妖风,将妹妹和那神仙一起卷走了,孩儿寻了半晌也寻不见人,只好回来了。”璟琄一听妖风二字,更是惊惧不安,泣道:“我女儿得罪了何方妖怪,以致于此?”戌闰圱忙道:“孩儿也不知是否妖风,后来又听见有声音对孩儿道,他是盘古,说妹妹与那个叫雋軐的神仙私情,犯了天戒,被打下界去了。”璟琄听了戌闰圱的话,拭去泪儿,仔细一想,笑道:“哎呀,为母好糊涂呀!果真是这样儿的么,为母昨夜得一梦,梦里盘古对我说,让我带着臙婣去太初阁,后来还说臙婣有什么使命,须下界去,在那凡间经历两世轮回方能归一,届时也就成了亘古真神,现在想来,确有其事,这可是盘古的旨意,也是一桩好事儿呢。”说罢,又忙到堂前的香案前跪下,对着案子上的玉石牌位,连连磕头道:“请盘古大神息怒,小女既是大神差遣轮回,我便是十万个愿意了,只是我璟琄何德何能,蒙大神两番赐福,大神之恩,璟琄何以为报。”戌闰圱听母亲如此嘀咕,心里大惊,忙近前看那牌位,上书“昊天盘古大神玄位”几个字,看罢甚是疑惑,正要发问,忽然见父亲戌闰桀也进来了,一边走一边问道:“夫人,臙婣可寻着了?”璟琄闻言,起身笑道:“寻着了,只是奉盘古大神之命,下凡轮回去了!”戌闰圱见戌闰桀一脸惊恐状,慌忙低头。戌闰桀急问道:“怎么是盘古令其下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璟琄遂将梦中如何听了盘古吩咐将臙婣带入太初阁,戌闰圱又如何在太初阁见到臙婣和雋軐,二人又如何被大风卷走,戌闰圱又如何听到有声音道是盘古的话,从头至尾细说一遍。戌闰圱暗暗顿足,心里思道:“父亲可未必信这些个荒唐事儿,母亲如此说,父亲定然会怒,如今丢了妹妹,我却如何交代!”想到这里,又看戌闰桀,不料见他却无比高兴,又拉着璟琄去跪在了香案前,双手合十,没完没了地感恩一番。戌闰圱大惑不解,熬忍不住问道:“父亲母亲何故如此?”戌闰桀与璟琄起身,将他拉到一边坐下,戌闰桀笑道:“我儿尚不知也,何不听你母亲细说。”璟琄双眉一展,喜道:“我儿,为母与汝父带族人初来宝瓶星时,发现此间荒无人烟,只有一座阁子,无名无字的,我们便叫它太初阁,汝父与为母来到此阁,第二天便怀了你和靖儿,那一夜得一梦,也是盘古大神对为母道:‘此阁为吾所设,人神族中,尔是第一个来此阁观瞻之女,此乃尔与昊天有缘,吾乃是盘古,今取下吾左右肋骨化为灵珠儿,投生于尔胎,将来生下二子,吾取乾、靖二字为二子名,先为吾左肋之灵珠儿生出,尔必为其取名为乾,后是吾右肋之灵珠儿出,尔必为其取名为靖,吾之后历经两次轮回,一是在天界为龙帝,二是在那界下凡间,尔二子必为吾之左臂右膀,背负天命,护吾渡劫,尔切不可慢待。’为母闻言不解,问道:‘盘古大神,吾儿在此人神世界,何以能侍奉大神?’盘古道:‘尔二子自有缘往那仙界去,此时无须忧虑。’盘古大神说罢便消失了,为母明知乃是梦境,却挣扎不起,不消片刻,只见空中飞来一枚紫色灵珠儿,直入为母口中,未及片刻,又飞来一枚白色灵珠儿,也直入为母口中,如此,汝与汝弟靖儿便一先一后怀胎了。”说到此处,只听戌闰桀笑道:“是也,是也,为父当初以为此梦乃虚妄之事,不料九十天后,见你母亲腹大如斗,却迟迟不见生产,直到九年之后方生出你们来,当时为父将你母亲梦中之语记错,竟将那‘乾’字记成了‘圱’字,现在想来,汝妹此劫,乃是昊天之意,此番汝母亲又得一梦,今日乃成真也。”璟琄忙笑道:“九年算得什么?毕竟乃是大神肋骨投生,虽于我宝瓶星九年,岂不知在仙界也不过九天而已。”戌闰桀忙道:“是也,是也,贵人自入世不凡,理应如此。”戌闰圱听罢释然,问道:“既是盘古大神授梦,妹妹此去,亦为喜事。不过,孩儿不明白,孩儿既为盘古之肋骨所化,为何却毫无知觉?”戌闰桀摇首道:“我儿休得怀疑,为父岂能诳语?汝今无知觉,乃是因尚未见到龙帝,待见之时,汝自又知觉也。”戌闰圱笑道:“孩儿知道了,望有朝一日能见龙帝,以证此梦。”
  璟琄长长叹了口气,抹着泪儿道:“唉,如今臙婣有了着落,为母也不操心了,她好歹在界下,或许有她哥哥魁儿照顾。圱儿,你一会儿去瞧瞧你庶母吧,自魁儿下界后,她一个人便闷在屋里不出来了,昔日一家人上下和睦,也是融融怡怡的,也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唉!”戌闰圱闻言,瞅了璟琄一眼,又低下头来思忖片刻,而后起身揖道:“孩儿知道了,母亲且勿念。”
  原来,这璟琄口里所说的魁儿,便是戌闰圱、戌闰靖之弟戌闰魁,乃是庶出,为戌闰桀与妾胡臾氏婈馚所生,后来下界投生为达旦和伊娃之子的陆正,在冥界做了判官,此事始末,还须从头道来。自十八家族人神首领迁徙至诸星之后,未过几年,诸星人神家族人丁渐渐多了,故而天斗下旨设诸星海驻星守将,这戌闰桀所统领之宝瓶星,与那武仙星为邻,本为唇齿相依,却因一事而两厢情谊疏远。戌闰桀为结盟好,亲往武仙星海神府拜会驻星守将胡臾芎,胡臾芎自然是设宴款待,不料那胡臾芎之妹婈馚在神府见了戌闰桀一面,便芳心大动,一心想与他结为连理。戌闰桀回宝瓶星之后,不过五六天,婈馚便私奔至宝瓶星来,住在神府便不走了,令戌闰桀颇为烦恼,欲送将去,无奈她宁死不往,欲留下,只怕那胡臾芎心生误会,恐伤了两家和气。如此过了半年,璟琄却对婈馚颇有好感,私下里认了姐妹,并劝说戌闰桀纳她为妾,于是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再说胡臾芎,听闻妹妹婈馚跑去宝瓶星做了戌闰桀小妾,心里也是恼怒,只因是他妹妹自己投奔而去的,也不好明面上发难,只得默认此事,但此后一直不与戌闰桀来往,不过,他却经常发兵滋扰宝瓶星海之辖星天坛星,一度制造边患,戌闰桀因婈馚之故,只得隐忍,由他去侵扰,每次待他大行劫掠之后,便前往天坛星安抚人神,如此过了一年,直到婈馚产子,戌闰桀为其取名为戌闰魁,颇为喜欢,更对武仙星屡屡来犯不作抵御,这一来就过了十五年,戌闰魁也已十五岁了。
  却说这戌闰魁,生来聪慧又清俊,但性情桀骜不驯,为其次兄戌闰靖、三兄戌闰罡所恶,但他却被长兄戌闰圱所疼爱,但凡出入,必携在身边。一日,戌闰圱又携戌闰魁与戌闰靖、戌闰罡一同往那太初阁去玩耍,到了那里耍了半晌。众兄弟又提出去太初阁后的天泪河去玩。说起这一条河,戌闰圱听母亲璟琄道,原本无河,自她临盆之日,夜间忽然大雨倾盆,下了一天一夜,那时就听戌闰桀进来道:“真怪哉,这一场大雨不同别的雨,一尝却带着咸味儿,颇像泪水的味道。”璟琄本来腹痛得死去活来,听戌闰桀如此说,便道:“那便是昊天盘古为妾流泪了!”谁知这一句方出,腹痛竟然立即消失,相隔一天,便一先一后产下两子,便是戌闰圱和戌闰靖。戌闰桀根本不信,这时,神府的人进来报道:“禀大王,那太初阁后出来一条深河,奇特得很,人进去便沉底,就是船儿进去立时就沉没了,众人皆说河水是咸的,像眼泪!”说着呈上一杯河水,戌闰桀尝了尝,果然是咸的,便道:“这一场雨水是咸的,雨过之后,便有了这条河,水却也是咸的,莫非真的是昊天盘古之泪?”说罢又亲自去太初阁看,见一条又宽又深的大河,形似湖泊,从此后便将此河称之为“天泪河”。言归正传。却说戌闰圱与戌闰靖、戌闰罡、戌闰魁来到太初阁后,见河水深不见底,清澈澄明。戌闰魁指着河道:“据说这天泪河,鸟儿飞过都会坠下水去,人也游不过去,沉入水底,就连船儿都不能过,也沉入水底,我看也只有天神才能渡此河了。”戌闰圱笑道:“为兄非天神,若渡此河,当如何?”戌闰魁摇头儿道:“就请长兄试试,若真过得去,小弟便拜长兄为天神,自此一切听从长兄的。”戌闰圱道:“好,为兄试试何妨。”戌闰圱正欲过河,却被戌闰靖和戌闰罡拦下。戌闰靖道:“长兄千万不可过河,万一沉入水底,出了事故,那还了得!”戌闰罡转身瞪着戌闰魁,斥道:“你这个混球!只管多什么嘴!要过河请自便!何必激长兄渡河,出了事儿可怎么办?!”戌闰魁怒视戌闰罡道:“我如何激长兄了?怕死便不要应诺要渡河,我也没强迫!”戌闰罡正欲叱骂,戌闰圱拦着笑道:“四弟说得是!人要言而有信,岂能应诺了的事儿不去做!为兄试试,即使沉入水底,也断不至于死!放心好了!”说着便朝水里走去,走了几步却见自己在水上漂着,丝毫无要下沉景象,戌闰圱大喜,昂首挺胸踩水渡河,走了一会儿竟然到了对岸。戌闰靖、罡、魁三兄弟惊得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戌闰圱站在对岸哈哈大笑,又朝三个弟弟喊道:“为兄渡过来了,你们也来吧!”戌闰靖亦是个倔脾气,见他渡了过去,自己也朝水中走去,依然是踩水渡河了,顺利到了对岸,兄弟俩相视一笑,心里明白,但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戌闰罡对戌闰魁道:“两位兄长都过去了,我们俩也过去吧,你是弟弟我让你,你先过河。”戌闰魁惊道:“这怎么可能,无人可以过此河,两位兄长是如何过去的?莫非他们乃是天神么?”戌闰罡问道:“什么天神!父母尚且不是天神,他们怎么会是天神,你到底过不过?”戌闰魁笑道:“说得好,你是兄长,你先过,我跟着你吧。”戌闰罡无奈,只得下河,戌闰魁紧跟在后面下河来,结果两人扑通一声就掉下河水了,一眨眼就沉入水下去了。对岸的戌闰圱和戌闰靖兄弟一看,大喊一声不好,二人踩水跑了过来,潜入水底将戌闰罡和戌闰魁救出,放在岸上,戌闰罡问道:“这却是为何?”戌闰魁不发一言,只呆呆地看着两位兄长。戌闰靖笑道:“你两个是庶出,岂能与我们一样的?”这句话一出口,就见戌闰罡和戌闰魁脸色刷地变白,戌闰圱见状,斥责戌闰靖道:“二弟放肆!怎的说出这种生分的话来!我们皆兄弟也,岂能有嫡庶之别!”戌闰靖赔笑道:“戏言,戏言耳!”戌闰罡低头不语,而戌闰魁便恼怒了,大喊一声道:“你们两个是嫡出,你们两个尊贵!”说罢便起身跑了去,兄弟们便不欢而散,各自回到府里,一宿无话。
  第二日,戌闰魁一大早起来,吃过茶点,独自无聊,便出神府去闲散游玩,经过一门庭时,见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门前眺望。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甚为拥挤。这时候,又一个人打马驰来,到了那门庭前勒马,而后下马拜道:“公子,小的去打点了,无奈那戌闰长公子说什么也不收,一时又见不着三公子,只好回来了。”戌闰魁听到戌闰长公子几个字,便知那人说的是自己长兄戌闰圱,便立定去看,只见那公子背着手踱来踱去,一边埋怨道:“你说那驻星守将神府,里头都是和你我一样儿的人神,里面并没有一个天神,它却怎么就叫个神府?却如此难进的!”下马的那人牵着马回道:“小的怎么知道。”那公子摆着手道:“去吧,去吧!”那牵马的人便牵着马从旁边的一个角门进去了。那公子也转身从正门进去了,将门闭上。戌闰魁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那门儿“呀”的一声又开了,回头一看,只见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出来了,看上去尚未梳洗,云髻蓬松,穿着一身黄色的绫罗裙子,纤腰风流袅娜,粉面娇花含露,天然俊俏,只把个戌闰魁看痴了,那女子端着盆子泼了水,抬起头来,见对面却有一个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将那小脸儿一红,转身进门去了,又“扑通”一声把门关上了。戌闰魁暗低头暗思道:“那个丫鬟不是琇梅么?好像来过神府,她原来是这家的婢子。”如此想着,那魂儿直跟了那女子进去,一时却收转不来,只管痴呆呆望着那大门,好半会儿,忽然背后有人在他肩头猛拍了一把,问道:“你是何人,在我家门上张望什么?”戌闰魁回头,见是先前进去的公子,颇为惊疑,问道:“适才你不是才进去么,怎么忽然又到这里了?”那公子瞪着他道:“看来你窥视半晌了,我问你,你在看什么东西?”戌闰魁反问道:“方才出来的那个丫鬟,我曾见过,是贵府里的么?”那公子笑道:“你说什么疯话,那是我小妾,你这小子,贼头贼脑偷窥,是不是对我小妾动了邪念?”戌闰魁怒道:“我动什么邪念?你休要乱说,因曾见过她,只看两眼而已。”那公子道:“你是何人?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个寻常人。”戌闰魁斜睨他道:“刚才听你说什么戌闰长公子,那是我长兄,我便是戌闰四公子戌闰魁。”那公子一听,虽然没见过他,却知道他的,便拱手笑道:“幸会!你三兄戌闰罡与我交往甚密,既是戌闰四公子,不妨到寒舍拜茶。”戌闰魁本不愿去,听他说认识戌闰罡,又想起琇梅,便跟着他进门去了。那公子将他请进客厅,上了果品和茶点。戌闰魁问道:“你说什么神府难进,又道什么我长兄不收什么,这究竟是所谓何事?”那公子拱手笑道:“哦,在下是冣疍,一直想进神府谋个差事,便想打点令尊,可那神府一些个事务,听说令尊都交给了你长兄戌闰圱打理,你三兄戌闰罡却做不得主,我便派人去打点你长兄,谁知你长兄却死活不收细软,也不见我,真是无奈。”戌闰魁冷冷道:“我长兄就是那样儿的一个人。”冣疍摇头道:“唉,毕竟你三兄与你都是庶出,如若不然,我这点儿小事情何须打扰你长兄!”戌闰魁一听这话,一时又刺痛了神经,霍地起身道:“嫡出有什么了不起!我虽是庶出,但也不求他什么事儿!”说着就要告辞,冣疍忙拦住笑道:“只怪在下失言,公子万不可生气,少时坐会儿,我让丫鬟琇梅给公子奉茶!”戌闰魁一听琇梅,只得坐了,笑问道:“他不是你的小妾么?让她为我奉茶,如何使得?”冣疍忙道:“适才戏言耳,琇梅乃是一个丫鬟而已,让公子见笑了。”说着就掀起帘子出去了。冣疍穿过长廊,便进了卧房,琇梅见他进来,坐下来道:“你不陪客人,来这里做什么?”冣疍近前一步,双手将她搂住,笑道:“美人儿,这一回我是撞了大运,这时候该你出马了。”琇梅立眉问道:“怎么?妾能为你做什么?”冣疍笑道:“我一直想入神府当差,可那神府就是水泼不进,那戌闰长公子就是不给我机会,送了许多细软去,尽皆被拒了出来。这下好了,他的弟弟戌闰魁却被我请进了家里,我使个美人计,不怕那戌闰圱不肯就范!”琇梅闻言,急得心头鹿撞,羞得浑身发抖,忙道:“你要使什么美人计,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妾乃是你的女人,如何要送与别人淫乐?你好好儿地打消这个念头便罢,不然妾就是一头碰死了,也不愿受你侮辱!”冣疍搂着她笑道:“你真是没脑子,我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你理应帮我一把,我若进了神府当差,今后便能有了好日子过,好歹也给你买几个丫鬟来伺候你的,再说了,我只是让你去与他调侃几句,又不当真的,他在咱们家里能把你怎么着的。”说着,又搂抱她亲嘴儿,连声道:“你就助我一回,我得了势,怎么会忘了你呢!”琇梅思忖片刻,推开他道:“好吧,这一回就听你的,下一回胆敢如此,我便是死也不做你的妻了。”说罢,来到妆台,拾掇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去。戌闰魁等了好大一会儿,却不见冣疍回来,正欲起身去看,忽然听见外边莲步急促,环佩窸窣,急掉头看时,见琇梅冉冉而来,将那纤手儿掀起帘子,冲他莞尔一笑。戌闰魁急忙起身,深深一揖道:“见过姑娘。”琇梅捧着茶碗,放在他旁边,笑道:“方才门外见你望我,并不知是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戌闰魁坐下道:“哪里,我却未计较的。”这时又看她来,就如着了魔似的,于是问道:“冣疍公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琇梅笑道:“他去马厩看马了,听说马要产子了,他便去忙那边的事儿,叫我来侍奉公子。”戌闰魁闻言,望着琇梅,越看她越美,越看她越爱,那琇梅见状,竟坐在他身边,一弯玉臂早就勾在他脖子上,戌闰魁大惊,忙道:“姑娘不可如此,小心被人瞧见。”琇梅左手抱住他,右手翘起一玉指儿按住他的嘴,笑吟吟道:“公子,莫怕,此间只有我二人,公子既然喜欢我,又何必担心呢,难道公子对我不是真心的么。”戌闰魁一时忘了这是在别人家,也不避讳什么了,竟也搂着她亲嘴儿,又轻轻将她抱起,即向里间走去,却不知道早就藏门外的冣疍正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忽然掀起帘子,在他二人面前立定。那琇梅见状,故作惊恐,将那两只小脚儿乱蹬乱踢,连忙推开他,霍地起身,又羞又恼地指着戌闰魁喊道:“这个公子趁你不在,却在这里欺负妾!”冣疍闻言,指着琇梅呵斥道:“好不要脸的贱人,竟然在此苟且!还不滚出去!”那琇梅低头就跑了出去。冣疍又来到戌闰魁面前,见他面红耳赤,呵呵笑道:“好一个戌闰四公子,我好心请你来拜茶,你却做出了勾引我妻妾的勾当!”戌闰魁问道:“不是你的丫鬟么?怎么又成你的妻妾了?”冣疍怒道:“大胆!来啊!把戌闰公子锁在此处,我便要去那神府讨个说法!”戌闰魁闻言大怒,骂道:“奸贼!我未识得你诡计,上你当也!”冣疍转身出去,叫下人将门锁了,一边又让下人去神府告知戌闰罡。却说戌闰罡听闻此事,忙去寻找戌闰圱,将此事细细说了。戌闰圱闻言,大惊道:“四弟年幼,焉能如此?”戌闰罡忙道:“那个四弟,也不知怎么的,小小年纪就颇好美色。如今闯了祸,要不要告知父亲?”戌闰圱忙道:“不可!此事无论真假,都不可告知父亲知道,果然如此,岂不是伤了四弟的心!”戌闰罡怨道:“这小子如今在外闯祸,长兄何必替他遮掩?”戌闰圱怒道:“放肆!什么小子,那是我们的弟弟,岂能袖手旁观!我问你,既然如此,那个什么冣疍的东西,他要什么?尽管说来。”戌闰罡忙道:“我与冣疍素有往来,他的意思是想进神府谋个一官半职。长兄若能使他如愿,四弟之事便迎刃而解。”戌闰圱疑惑道:“哦?你与他交往甚厚,既然如此,他何必难为四弟?不晓得四弟少不更事么?”戌闰罡道:“四弟欺辱他妻子,此恨安能轻易消解?长兄就给他个一官半职,又有何妨?”戌闰圱冷笑道:“三弟说的也是,我若不如此,叫他将此丑事编排出去,岂不是坏了我戌闰家的名声!真是手段高明!”戌闰罡忙附和道:“长兄所言极是!”戌闰圱忽然转身,怒道:“我怀疑此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四弟乃单纯之人,安知他不是被人陷害?我看就是你与那个什么冣疍的东西合谋,以此来赚官职。”戌闰罡忙道:“小弟岂敢如此,长兄放心,即使给此人一官半职也称职,他却是仙界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员虓将,因与魔天王阴灵大战,不料他误杀了几个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受牵连,就让他逃到了这里,论武艺,也算得上是个人才。”戌闰圱怒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说,我看你和四弟的情面,给他一个官做做,你亲自去将四弟接出来,就说让他任神府廷尉。”戌闰罡问道:“长兄不亲自去么?”戌闰圱背过身道:“此无耻小人,我安能见他?你自去吧,此人将来或许对你有用,好生盯紧了,若他敢在我神府惹麻烦,我定饶不了他!”戌闰罡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戌闰圱又喝住他道:“你告诉那冣疍,四弟的事儿,叫他给我把嘴闭上!若敢透露半点消息,被我听到,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戌闰罡连忙答应,一拱而去。虽说救出戌闰魁,那冣疍也如愿以偿,但此事却伤了戌闰魁的心,让他越发觉得人神世界无处不邪恶危险,经过此两桩事情,戌闰魁越发觉得戌闰圱有优越性,便越发嫉恨。
  却说武仙星一连侵扰天坛星十五年,戌闰桀虽然为胡臾芎所累,到底也是他妻舅,故而一句也不埋怨,于是唤来长子戌闰圱道:“为父因你庶母之故,不曾抵御武仙星侵扰,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带着为父所备之厚礼,领着你弟弟魁儿,亲往武仙星去拜会胡臾芎,只说为父不愿启动干戈,唯愿结永世之好。”戌闰圱问道:“父亲,若那胡臾芎不愿结好,又当如何?”戌闰桀正色道:“但愿他看在你弟魁儿的面上能罢兵结盟,如若不允,那为父也只好刀兵相见了!”戌闰圱揖道:“孩儿明白了。”说罢便带领十六个随从,载着厚礼,与戌闰魁至宝瓶星通道直往武仙星海神府而去。戌闰圱与戌闰魁来到武仙星海神府门前,一路观赏景致,忽然走出几十个兵勇,上前一把将戌闰魁拿住,问道:“哪里来的小子?”戌闰圱见状,令众人站定,一个箭步上去,将那为首的劈手推开,怒斥道:“何人在此撒野,敢拿我弟弟!”那为首的一瞧,呵呵笑道:“你二人是何人?看装扮非富即贵,倒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戌闰圱拱道:“我乃宝瓶星海戌闰王之长子,他是我弟弟,特来拜会胡臾芎将军。”那为首的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哈哈大笑,接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宝瓶星的贼人。”戌闰圱闻言大怒,斥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骂我是贼人?莫非要动干戈么?”为首的笑道:“公子息怒,宝瓶星海人神,于我武仙星来说,皆是贼人也,并非我说你们是贼人,乃是我家将军严令,称宝瓶星海人神为贼人。”戌闰圱怒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去问问你家将军,不与尔等计较,快快让路!”为首的道:“让路也可以,昔日是贼拦路索财,今日到了我武仙星,便是我等拦路问贼索财,尔等送了买路钱,便放尔等过去,若敢说一声没有,尔等看我手中的利剑答不答应。”戌闰圱笑道:“就你们几个?莫说我口出狂言,就你们几个人,也不够我挥一巴掌的,若不是来武仙星作客,你们早就死在此处了,安敢问我索财?非我吝啬,而是实不能丢了你家将军颜面,让外人说将军之亲戚竟然被几个毛贼拦路打劫了!”为首的“嗖”地拔出剑,指着戌闰圱怒问道:“你是我家将军什么亲戚?”戌闰圱怒从心底腾起,伸手将二指夹住那剑刃,稍稍一撇,只听“咣当”一声,剑刃便断成两截儿。那为首的见状一身冷汗,吓个半死。戌闰圱冷笑道:“我弟弟乃是你家将军外甥,你若识相,赶快让路,得罪了我倒没什么,若得罪了你家将军,怕你担待不起。”那为首的只得让路,戌闰圱便令众人接着走,一直到神府大门,那为首的便进去报与胡臾芎知得,对胡臾芎道:“有个宝瓶星神府的人来了,说其弟乃是将军之外甥,现在门外求见,将军若不见,我便将他们撵回去了事!”胡臾芎吃惊道:“听说我妹妹与那戌闰桀生了一子,叫作戌闰魁,来者定是戌闰桀之长子,他如今过来,便是以我妹夫之名,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们又不是国,只是相邻的星海,都为天廷镇守星海而已,既来便是客,我焉能怠慢?传出去让诸星耻笑!快快迎客!”那为首的兵勇惊讶不已,只得与胡臾芎出迎,开门见是戌闰圱与戌闰魁两兄弟,便一路下阶来。戌闰圱见状,拉着戌闰魁单膝跪地行参拜礼。胡臾芎急上前搀起道:“这就是戌闰公子么?”戌闰圱拱道:“正是晚生,特来拜会将军。”那为首的兵勇急忙上来,请罪道:“小的有眼无珠,望乞恕罪。”戌闰圱回礼道:“不知者不罪,再说皆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胡臾芎问道:“两位公子为何到此?”问着便令人将厚礼收下,又请他们俩入内。戌闰圱一边走一边回道:“家父与庶母婈馚在府中恁样念将军,特派晚生来赔罪,祈望再度结盟,还望将军宽容。”胡臾芎思忖片刻,笑道:“你庶母弃我而去,往宝瓶星神府得遇令尊相留。只是,不知你庶母为何不来武仙星探望我这个兄长?是否被令尊扣押了?”戌闰圱正要发话,却听戌闰魁生气道:“什么扣押?我母亲焉能被我父亲扣押?”戌闰圱忙对戌闰魁道:“休得无礼!”戌闰魁只好闭口不言,跟在一侧。戌闰圱又瞅了胡臾芎一眼,拱手笑道:“庶母非不欲归,实不得已耳。当时将军心中尚有怨气,几次三番扰我天坛星,一扰就是十五载,庶母心中更添一段愁肠,安敢再来使将军动了怒气,故而,此番晚生与稚弟前来,也是庶母之意,一来让晚生代庶母给将军赔个不是,探望将军可俱康健,二来也让将军亲眼看看这个未曾谋面的外甥。”胡臾芎闻言,暗暗私自欢喜,笑道:“我本以为公子乃习武之人,不料今日一见,公子温文尔雅,谈吐有方,真是令我佩服。”说着就来到厅堂,礼毕入座,说了些闲话,胡臾芎笑道:“既来之,且宽住几日,也领略一下我武仙星之风情。”胡臾芎令备酒设宴,请少夫人玉嫊入席陪坐。戌闰圱瞅了一眼玉嫊,见她粉脸标致,体态妖娆,浑身透着一番孩子气质,心里想道:“这少夫人如此年少,也不过十五六岁,为何却是将军的妾妇?”回头一看戌闰魁,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嫊,神色恍惚。戌闰圱咳嗽了一下,戌闰魁才反应过来,慌忙低头。席间,胡臾芎端详戌闰圱,见他相貌堂堂,笑道:“我看公子虽为人神,却器宇不凡,既身兼武艺,何不立身于天廷,建功立业,却屈身于宝瓶星耶?”戌闰圱称谢道:“多承将军夸赞。晚生不才,安敢望天阙之事。”胡臾芎沉吟半晌道:“此处非久屈大才之所,还要思报效天廷也。”戌闰圱回道:“自然,自然,若得机缘,定当报效天廷。”说着便举杯敬他,二人开怀畅饮,胡臾芎吃了几杯酒,席间大吹大擂,一时好不热闹,一会儿又令玉嫊斟酒,直饮到各人酩酊而罢。到了次早,戌闰圱收拾行李,便要辞别。胡臾芎问道:“二位公子决意要行否?”说了这一句,面露不舍之色,竟然流下泪来。胡臾芎吩咐下人取来一些礼物,送与戌闰圱、戌闰魁道:“我才见到外甥,心中十分不舍,既然公子要辞别,我也不好强留,只望公子在路小心保重,往后有甚机会,千万再来相聚才好。”戌闰圱拱道:“多蒙将军款待之恩,已难图报,此些个礼物,晚生却不能收,还望将军收回。”谁知戌闰魁却道:“长兄!既然舅舅舍不得我,不妨再住一日,何必急着回去!”话音刚落,就见玉嫊也出来了,欠身婉转道:“既是本家人,何必见外,就再住几日,也好圆了将军的心意。”戌闰圱闻言,只得轻叹一声道:“如此也好,既盛情难却,那就再留一宿罢!”且说戌闰圱本欲辞别,却被戌闰魁和玉嫊三言两句又留住了,只得又进去饮茶,与胡臾芎闲谈而已。再说玉嫊,见戌闰圱和戌闰魁俱已留下,便上了茶水和果品,而后欠身笑道:“妾去园子里赏花了,你们请自便。”胡臾芎笑道:“好,好,你自去吧,也好让我们在这里叙话。”玉嫊姗姗而出,那戌闰魁坐了半个时辰,也出去了。戌闰圱以为他在这里坐着不自在,也未管束,由他去了。戌闰魁出门之后,戌闰圱问道:“我看姨娘好生年轻也。”胡臾芎呷一口茶,笑道:“人皆如此说。我比爱妾大十三岁,倒惹得议论甚多。”戌闰圱笑道:“既是两情相悦,有何非议。”胡臾芎颔首道:“谢公子美言,此乃天缘人凑,故与爱妾得以相聚,非我强求也。”说着哈哈大笑一阵子,又与戌闰圱攀谈起来。
  不提戌闰圱与胡臾芎叙谈之事,只说戌闰魁,出了厅堂,竟转身去了花园,一路东张西望,寻找那玉嫊,走了一会儿才见花圃中有个纤细的人影儿,定睛一看,正是玉嫊,便上前一揖道:“见过小姐。”玉嫊闻言,掩口笑道:“什么小姐,论辈分,我是你舅母呢!”戌闰魁脸上一红,尴尬笑道:“晚辈见过舅母。”玉嫊闻言,咯咯笑了,又道:“谁倒计较那些个虚礼,若说年龄,我也只比你大一岁,便是姐弟相称,也不为过的。”戌闰魁正值青春年少,见了玉嫊,便觉她润若朝霞,娇媚可人,肤里玉映惊若天人,不觉神魂飘荡,开口便道:“谁说不是呢,我见舅母,不,我见姐姐绝色无双,这世间也是没有第二个了,若有缘,不如我们就做个姐弟如何?”玉嫊脸上一红,抬起红袖,掩鼻笑道:“有何不可?你们明日便要起身了,此时天色尚早,你我到那亭子里叙话吧。”说着,两人齐出了花圃,便往亭子里走去,一路上随意谈笑。走了片刻,抬眼见一带小轩,精致幽雅,花卉争妍,有一处亭子,也是玲珑别致,于是进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玉嫊又道:“这里有什么趣的,不如拣个幽僻去处,略玩片刻,倒是可以开怀散闷的。”戌闰魁笑道:“我对此间不熟,想必姐姐晓得哪里有幽僻处?”玉嫊把纤手儿一指道:“那边有个偏殿,无人来的,难道不是个好去处?”戌闰魁笑道:“果然,果然。”说着,二人遂沿着石径小路,转弯抹角走了一会儿,见粉墙两面,一扇黄竹小门映入眼帘,匾额上有“【风月轩】”三个墨色大字。进了偏殿,见琉璃绕璎珞,帘前花红,鲛绡垂玉榻,彩光夺目;锦披半床,晶莹璀璨;珊瑚香架,琥珀明珠。戌闰魁瞅了半晌,笑道:“此间幽静,尤其这‘风月’二字十分有趣,倒不负你我来意。”玉嫊莞尔一笑道:“怎么,才进来就不正经了,你倒是说说,你我来此,有何意图呢?”戌闰魁忙道:“戏言,戏言耳。”玉嫊挨到榻前,身子一歪就坐到了榻上,轻叹道:“这才走了几步,腿就略觉有些儿酸了,坐这里歇息一会儿吧。”戌闰魁暗思道:“这小姐莫不是故意的?才几步路不信就累成了这样儿。”如此想着,笑而不语,呆呆地站在门前,玉嫊娇嗔道:“哥哥何不过来也坐一会儿?”
  戌闰魁闻言,且惊且喜,四顾无人,便将殿门顺手关上,又来到榻前与她一起坐了,玉嫊不说一句话,只是咯咯笑着,玉臂一弯,就勾住他的脖子,倒在他怀中,两厢卿卿我我,亲嘴咂舌地忙了一阵子。戌闰魁哪里禁得起这般温存,伸手就要扯她衣裳,谁知玉嫊竟翻起身来,扑通一声倒身下拜,泣道:“妾薄命也,流落此间,陷入恶人之手,生不如死,还望公子救妾!”戌闰魁一听,大惊失色,慌忙搀扶她起来,急问道:“姐姐何出此言?被谁人陷害?”玉嫊泣道:“我本为武仙星庶民之女,一日独行寻我母亲去,不幸遭遇胡臾芎将军巡视,见我貌美,便不顾反抗,强掳至此,霸为妾室,今有缘得见公子,还望救我出去,为奴为婢,任凭公子了!”戌闰魁忙推开她,惊问道:“你是说我舅舅?”玉嫊泣道:“正是你舅舅,既然公子因是他外甥而不愿救我,那便是我命运,只当妾从未说过此事,公子请回吧。”戌闰魁忙挽她的手儿,急道:“非也,非也,只是不敢相信是我舅舅所为,真气煞人也。”玉嫊喜道:“公子肯救我否?”戌闰魁点头儿道:“我不胜愤恨,岂能坐视不理,不论如何,亦当尽力救姐姐出这火坑,岂敢负姐姐一番情意。”玉嫊流涕道:“若能如此,乃玉嫊之福也。”二人相对而泣,又相拥一处。戌闰魁见玉嫊婉柔,问道:“既如身处牢笼,姐姐孤芳自守,莫不觉寂寞乎?”玉嫊笑道:“身在虎穴,心如冰石,看一切皆为浮云,何人能够染我?”戌闰魁喜道:“姐姐果为处子乎?”玉嫊羞晕不行,低头回道:“岂可轻易被他人亵渎。”戌闰魁笑道:“既如此,可愿做我妻否?”玉嫊叹道:“身在牢笼,谈何容易,若得公子相救,此身不死,愿以身相许。”戌闰魁缓缓将她揽入怀中,倒在榻上,笑道:“今日得妻如你,乃我之洪福也,断不会负了姐姐。”玉嫊本想推拒,然而因要赖他相救,此时只想厚结其心,便低声回道:“求郎君万万救我,岂敢不从,但愿郎君珍惜,切莫将妾弃掷之于半途,枉使我有白头之恨也!”戌闰魁起誓道:“姐姐放心,莫说你我已私订终身,即使无此事,我也难忍强霸之事,既得姐姐厚爱,我必不负姐姐,但若负之,便遭碎尸万段之祸!”玉嫊忙掩其口道:“郎君何必发毒誓。”说着衣裳含羞解,两人云情雨意,好不温存。
  雨罢云收,各自穿好衣裳,又相拥依恋,玉嫊问道:“郎君当何以解救我逃出此地?”戌闰魁思忖片刻,笑道:“放心,明日我便带你去宝瓶星,即使一死,也要与你在一起的。”玉嫊仍不放心,半信半疑问道:“胡臾芎麾下兵卒三万,你一人势单力薄,我何以能逃脱?万一被他拿住,你可脱身去了,只是让我如何辩说,到那时,即使不死,也真要做他孽妾了。”戌闰魁道:“不妨。吾有长兄,武勇超人,谁敢来阻挡!”玉嫊问道:“此苟且之事,你长兄安能助你?”戌闰魁立眉道:“不助也罢,我也无须他助我!他虽是长兄,而我却是庶出,生来丝毫风光,皆被他一人占尽,我知他有过人之处,必是天神护佑,故而嫉恨,我去求他反而不美,不如只身救你出去。”玉嫊忙道:“那如何使得,就凭你一人,焉能突破?先不说你嫉恨你长兄之事,但救我一事,你须与长兄细细商议,好有个万全之策。”戌闰魁低头沉思一会儿,叹道:“也好,我这就去对他说。”说罢便起身走了。
  再说戌闰圱与胡臾芎,饮了一回茶,便沉默起来。戌闰圱见他神色不安,似有心事,便道:“将军不适否?”胡臾芎勉强笑道:“我爱妾去花园了,久不归来,故而我心中不安。”戌闰圱道:“将军不必因晚生而为难,请自便。”胡臾芎连连告辞,一心要出去寻找,才起身,就见玉嫊笑盈盈地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枝鲜花。胡臾芎又落座,笑问道:“爱妾因何迟来?”玉嫊笑道:“妾见花儿都开了,喜欢不已,挑挑拣拣才折了几枝,故而来迟。”戌闰圱起身拱道:“请将军和姨娘叙话,晚生告辞。”胡臾芎忙道:“公子莫要急去罢,不是说过要留一宿么?”戌闰圱道:“当然。我只是去客堂歇息一会儿。”说罢一拱而去。
  且说戌闰圱才进客堂,就见戌闰魁一个人坐在案前,低头不语,神情恍惚。戌闰圱坐下,瞅了他半晌,问道:“你那会儿去哪里了?一直就在这里等为兄?”戌闰魁也不回答,只是盯着戌闰圱问道:“长兄,若小弟有难处,长兄可愿相助?”戌闰圱一听,心里疑惑起来,停顿片刻,笑道:“你小子惹的事还少么?哪一次不是为兄替你收拾残局的?为兄听你这一问,便觉一定又做了什么坏事儿,从实招来。”戌闰魁忙道:“坏事儿还未做,倒是想做来着。”戌闰圱问道:“你在自己舅舅府上,有何难处?”戌闰魁便将自己与玉嫊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戌闰圱闻言大惊,霍地起身,揪住戌闰魁的襟子,怒道:“好个弟弟,长志气了!竟然勾引起舅母了!”戌闰魁扳开他的手,怒回道:“长兄见死不救也罢了,为何说这番话,那玉嫊本来就被舅舅掳来,强霸为妾,而玉嫊也未与他有夫妻之实,为何说我勾引!”戌闰圱又将他揪住,怒道:“好!说得好!如今这个事儿,你自己寻个出路吧,为兄帮不了你的。你可是瞧见了,这神府戒备森森,墙垣高大,莫说你们两个,就是天神来了也飞不出去,若是被他一鼓而擒,莫说他是你舅舅,就这等不耻之事,即使为兄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到底痴心妄想什么!”戌闰魁垂泪道:“我乃是庶出,故而这般命蹇,不想长兄也见死不救,好吧,我便是在此处丧命,也是我造化。”戌闰圱闻言,大怒道:“你也是我戌闰家的血脉,你自己瞧瞧,你有何出息?”戌闰魁怒道:“有长兄如此冷漠,便是不做戌闰家血脉也好!”戌闰圱闻言,火冒三丈,抬手就照他脸上劈了一掌,怒叱道:“混账东西!”戌闰魁捂着脸放声大哭,呜咽道:“我混账!自不用你管!”戌闰圱怒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若还认你是父亲的儿子,就不要做蠢事!不要自绝于父亲,自绝于戌闰家族!你可知道这其中利害?父亲让你我来与武仙星结好为盟,永罢刀兵,你若做出这等事来,你舅舅岂能饶了你?又岂能与我宝瓶星修好?你虽然是我弟弟,但你要做出对不起父亲的事,做出对宝瓶星海不利的事,你便是我的敌人!也是宝瓶星海的敌人!为兄警告你不要乱来!你可听清了?”不料戌闰魁一怒而起,冲出门去,一言不发便自己跑回宝瓶星了。
  戌闰圱急忙去见胡臾芎,见他正与玉嫊一起闲谈,便拱手告辞道:“此番来多有叨扰,因府上有急事,晚生不得不告辞,还望将军谅解!”胡臾芎忙起身问道:“府中出了何事?”玉嫊亦起身笑道:“有什么急事,难道非要公子回去不可。”戌闰圱瞅了一眼玉嫊,转而瞅着胡臾芎道:“不瞒将军,晚生因事与稚弟争吵,不料他却一怒而先回宝瓶星了,晚生颇不放心,就此告辞!”玉嫊闻言,花容失色,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胡臾芎忙道:“爱妾怎么了?”
  玉嫊低声道:“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头晕,妾先去歇息了。”说罢自己朝里间去了。胡臾芎见状,对戌闰圱道:“如此,我便不留公子了,请公子自便,望有再会之时。”戌闰圱一拱而去。戌闰圱回到宝瓶星神府,才知道戌闰魁回来了一会儿,又走了。
  原来戌闰魁被戌闰圱一顿责骂,心里无限委屈,想起自己乃是庶出,又想起过往之事,一件都不称心如意,一时心里想道:“我何必留在此处,早就听说界下有凡间,不如去了那里,叫他们都寻不着我!此生再也不见了!”想到这里,他听说女娲曾给璟琄一枚令牌,可随意出入天界,一不做二不休,便潜入戌闰桀寝殿,又进入璟琄卧室,将那令牌偷了出来,细细一看,上面果然有“【蕊珠宫女娲】”几个字。取了令牌,戌闰魁便自来到通道,一闪间就去了仙界,来到元天门,却被门神挡住,问道:“哪里来的少年,欲往何处?”戌闰魁回道:“我乃蕊珠宫里的人,今奉女娲娘娘密令,下界投生。”门神颇疑,问道:“你可有女娲娘娘手令?”戌闰魁便将那令牌取出,递给门神,门神细看,确实是女娲令牌,不敢怠慢,忙道:“你走错了,下界须往南天门,我这就带你过去,可好?”戌闰魁拱道:“有劳天神。”说着又去了南天门,二门神相遇,将事由说了一遍。南天门门神道:“既奉娘娘密令,我等岂敢慢待,不过,他要下界,那凡间尚未婚配,他往何处投生?”元天门门神道:“这有何难,既是娘娘密令,就让他投生于达旦和伊娃。”南天门门神道:“事不宜迟,欲投生则趁早,这仙界一日凡间一年,晚了只怕那达旦和伊娃皆几百岁之人了,届时子孙遍地,却如何投生?”南天门门神收下令牌,瞅着戌闰魁叹道:“既如此,那就请下界吧!”说着便打开天门,启动通道,戌闰魁便一跃而下,投生凡间去了。这便是后来的陆正,此处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伏羲昊进宫直往灵霄殿,才上玉阶就遇见轩辕昊低着头朝前走,伏羲昊忙叫道:“二师弟,才从凡间回来,不在府里歇着,进宫去做什么?”轩辕昊转身望着伏羲昊愣了半晌,心不在焉道:“元真传旨意,说师尊召我议事。”伏羲昊一边与他走,一边道:“师尊最近也不知怎的了,急急忙忙的,恨不得一时就做完所有的事儿!”轩辕昊半晌不说话,伏羲昊见他面色忧郁,问道:“你怎么了?”轩辕昊叹道:“才回来,见殿中萧瑟,又不见婢子在,心里直觉得闷。”伏羲昊问道:“你不是和三师弟住在朝阳殿么?怎么就萧瑟了?一个婢子不见了你就闷?她又不是死了,不知去哪野去了,总要回来的。”轩辕昊目光呆滞,喃喃道:“我虽然和三师弟住在朝阳殿,但我在南殿,他在北殿,院子是分开的,他那边的事儿我不知道,我这边的事儿他不知道,平时很少往来。说起这个婢子,我就怕可能是死了,回来睡着做了一梦,梦见她披头散发,哭哭啼啼道她在什么聚灵阁,又渴又饿又孤独的,叫我接她回来呢。”伏羲昊笑道:“尽乱说什么,婢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梦里的事儿你也当真起来了。”轩辕昊摇头不语,伏羲昊见状,也不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灵霄殿,见天斗在御座上闭目不语,笪殷昊立在一旁,瞪着眼睛。伏羲昊和轩辕昊拜过天斗,也立在一旁。天斗不紧不慢道:“阴灵虚诈,疑兵攻我西天门,结果去袭扰灵界了,如今驻扎在灵山,这可如何是好。”伏羲昊惊道:“师尊,那阴灵为何去攻灵界?”天斗叹道:“西极星本是那阴灵老巢,重返故地而已,这也在为师意料之中。听接引归真佛说,阴灵围攻大、小雷音寺,众佛和菩萨心怀慈悲,不忍杀戮,故而未出迎战。”伏羲昊拱道:“请师尊降谕,弟子愿领兵往西极星灵界剿贼。”天斗思忖片刻,缓缓走下御座,踱步道:“自须菩提杀孟章神君青龙之后,声名大噪,如今就连阴灵也知道了,他竟然说:‘你们灵界诸佛,在我看来都是草芥,不值一提,听闻灵界有一比丘,名叫须菩提,一拳打死一位正神,我特来请他与我见上一面,若他能胜我,我则不动刀枪,撤兵回去,若他不能胜我,你们都滚回仙界去,这西极星仍归我阴灵。’如此看来,那阴灵是冲你儿子须菩提来的。孟章神君青龙死后,执明、监兵、陵光三神颇有怨恨,屡次奏请严惩,为师特封他为副将,随你去灵界剿贼,一来将功折罪,二来绝人口舌,不知你意下如何?”伏羲昊闻言,低头不语。轩辕昊见状,跪地奏道:“禀师尊,那阴灵明知须菩提乃是大师兄之子,故意使计赚须菩提回去,须菩提年幼,岂能是阴灵对手,若被他捉去,正好来要挟师兄师妹,弟子以为此计不妥。”天斗叹道:“阴灵要如此,若不应战,只怕他攻占灵界,势必成我心头大患。”话刚落地,就听笪殷昊奏道:“师尊,须菩提诛杀孟章神君青龙,罪在不赦,应立即斩首,以示天威公正,岂能赦免他反封他为将?真若如此,必令诸神寒心,众兵不服,一旦军中生变,正中阴灵下怀,请师尊明鉴!”天斗闻奏大怒,斥责道:“劣徒!须菩提是你师兄师妹之子,你身为师叔,何以能绝情至此?将来只怕你还要杀害同门师兄弟,留你这个祸害必会乱我天廷,左右金刚何在?将这个恶徒拿下,拉出去斩了!”笪殷昊大惊失色,叩道:“弟子知罪,望师尊饶恕!”伏羲昊也大惊,忙叩道:“弟子愿与犬子前往灵界御敌,请师尊开恩,赦免了师弟吧!”天斗登上御座,怒视笪殷昊道:“若非你师兄求情,今天必不饶你!你退下吧!”笪殷昊叩谢完毕,转身离去。天斗道:“事已至此,为师虽心有不忍,只是这外有阴灵咄咄相逼,内有诸神纠参不休,实在无可奈何。传旨,封伏羲昊为将,轩辕昊、须菩提为副将,前往灵界平叛。”伏羲昊、轩辕昊遵命,急去整军备战。
  元真童子去天牢,令聚灵神放了须菩提,赐给戎服兵器,送往伏羲昊营中。往西极灵界的途中,伏羲昊问须菩提杀孟章神君青龙一事,须菩提如实说出。伏羲昊听后,斥责须菩提道:“你胆大妄为!那孟章神君乃天廷正神,为父见他尚且让得三分,你又是何方尊神,竟敢如此放肆?”须菩提道:“孩儿该死,一时失手以致大祸,祈求父王宽恕。”伏羲昊叹道:“既然你有此等本领,就去打阴灵吧!天王有旨,今封你为副将,也算给你个职衔,你与那阴灵一决高下,将功赎罪吧!”须菩提闻言,暗自高兴,笑道:“若那阴灵败在我手下,又当如何?”伏羲昊瞪他一眼道:“你想如何?今能保住项上之头已是万幸,莫非还想让天王封赏你么?你与那阴灵打斗,万万不可轻敌,若是不能胜他,也不要恋战,撤回军中即可。”须菩提道:“孩儿知道了,请父王宽心。”
  大军开到西极星灵界,远远看到大小雷音寺。伏羲昊、轩辕昊和须菩提登山观望,只听鼓乐喧天,直冲云霄;妙音袅绕,不绝于耳。这时,又听不远处的山崖上传来歌声,三神应声前去,看到一处璇霄丹阙,再往前看去,见一身着黑色锦袍的神仙盘腿坐在一棵树下,身边还伴随着一个童子和一个小仙娥。只听那神仙唱道:
  【瑶草琪葩,根株结盘;】
【琪花玉树,玲珑弥望;】
【千峰万壑,拏云攫石。】
【灵鹤骞飞过云霭,丹鸾栖集碧玉椽;】
【鸾吟凤唱醉三霄,龙腾虎啸震九天;】
【赤鸟遄飞,抃风舞润显神奇;】
【鸢腾鱼跃,箫韶霏弥凤来仪。】
【三宝殿前飘金光,护法堂后荡宝焰。】
【紫光佛塔,香火因缘,霄壤自有别,灵地各见长。】
【纤尘不染沐仙风,万念俱寂浴道骨。】
  伏羲昊对轩辕昊和须菩提道:“多日不见这西极星,自有灵界以来,变化竟如此之大。看这仙人,再听这歌声,自与天廷不同,竟是别有天地。”话音刚落,又听那童子和声唱道:
  【耆阇崛山凝神彩,无极灵界结梵云。】
【青龙恬卧,白虎泰然。】
【玉兔心驰神往,神龟环绕佪旋。】
【金凤红鸾尽逸爽,狙猿天鹿然陶怡。】
【瑶草琪花,灵瓜卍果。】
【雪松霜桧,锦柏翠篁。】
【绿萼梅螭蟠虬结,绥山桃芳香芬馨。】
【一朝百花竞秀,千日瑞露化云。】
  伏羲昊问须菩提道:“我儿,你在这灵界多时了,可知道这山是什么山?”须菩提恭敬答道:“父王,此山名曰西极灵山。”伏羲昊摇头道:“为父方听那童子唱道耆阇崛山,可见不是西极灵山。”须菩提回道:“孩儿不知耆阇崛山,但看今日之象,似与往日大不相同。”伏羲昊叹道:“果然是奇妙,这灵界与仙界不同,声声清音幽韵,清耳悦心,处处庆云焕彩,化养万物,若是能在此修行,也不枉来这一世了。”轩辕昊笑道:“也不见得有多好,我倒觉得喧嚣聒噪,不如去问问那神仙,也好知道阴灵藏在何处,我们速战速决,早些回仙界去!”说着便来到神仙面前,伏羲昊问道:“何方神仙在此吟唱?”神仙见问,起身回道:“在下乃牧夫星人神轩辕氏,名为钟颀,拜见几位上神。”轩辕昊转身看了一眼那童子,问道:“这小童是谁?”钟颀起身,看了看童子,笑道:“这个是我的小童,名曰‘玄真子’。那个是小女,名叫㛞珠。”伏羲昊看了一眼那女孩儿,只是低头文文静静、规规矩矩地坐着。伏羲昊问道:“阴灵正要攻打灵界,兵临雷音寺下,诸佛和菩萨不思退敌,却听这妙乐喧天的,不知所为何事呢?”钟颀恭敬答道:“今日燃灯佛下凡间轮回去了,凡间西方耆阇崛山将有佛出世,灵界诸佛和菩萨齐聚在大小雷音寺,想必是在礼佛,以为庆荷。”伏羲昊吃惊道:“燃灯佛要涅槃了?昨日还与本王在那界下忙碌,不料此时却要一隔两世了!”轩辕昊嘀咕道:“人都死了还庆贺什么?怪道人说灵界的人最是无情的,住的是空明洞天,进出的是空门,眼里肚里都是空生空死的。”钟颀揖道:“回二大王,在下所谓的庆荷,乃是燃灯佛涅槃,大小诸佛、菩萨礼佛以望身受福惠,而不是庆贺。”轩辕昊挑起眉头,又问钟颀道:“这不就是一个意思么?本王看你也不像这灵界的佛和菩萨,你为何在此?也是来庆贺的么?”钟颀无奈,摇头苦笑,施礼答道:“在下自牧夫星而来,游览圣境,故而高兴吟唱,不想却被二位大王听见,惭愧,惭愧!”伏羲昊一听,奇怪道:“你怎知本王的?”钟颀笑道:“在下见二位大王头顶紫气而至,便知自仙界而来的。”伏羲昊又问道:“既然来自牧夫星,你可知道那驻星守将轩辕敖?”钟颀轻声回道:“在下知道。”伏羲昊道:“依你这般才能,何不去向他讨个职衔报效神府呢?”钟颀望天叹道:“非我不愿,只可惜那敖似燕雀,而我如大鹏!”伏羲昊一听,觉他口气不小,问道:“请问你这话怎讲?”钟颀转脸看着伏羲昊道:“大鹏之志,燕雀安知?”伏羲昊闻言,低头不语,若有所思。轩辕昊却怒道:“你大胆!狂妄之辈,安敢讥嘲我天廷驻星守将!”钟颀不言,鞠躬一笑。伏羲昊笑道:“我看你颇有些才气,你可愿跟随本王,为天廷效力?”钟颀即叩谢道:“大王栽培之情,在下永世不忘!”伏羲昊转身对须菩提道:“须菩提,你来拜见先生。”须菩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㛞珠看,惹得那女孩儿忍住笑,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跟前,伸出小手儿摸他襟儿上挂的翡翠佩玦。须菩提见她纤腰楚楚,双鬟滴翠,粉颊上有一对儿浅浅的梨涡,把个须菩提看得骨软筋酥,伏羲昊和他说的什么话儿,一个字都未进他耳朵里去。伏羲昊见他这个情景,脸慢慢沉了下来,也只好不再理他。轩辕昊见一时尴尬,便岔开话儿笑道:“大师兄见了谁都称他先生,也不知道这先生是真是假。”伏羲昊忙道:“二师弟休得乱言。”轩辕昊转脸问钟颀道:“大大王说你颇有才气,本王却不信,你既有奇才,那本王问你,你可知道那阴灵现在何处?”钟颀从容抬手,掐指一算,朗朗答道:“阴灵与众魔在大雷音寺西门外十五里。”伏羲昊喜道:“好!这就去会会他!”于是,伏羲昊、轩辕昊、须菩提即率军跟随钟颀前去。
  到了那里,果如钟颀所言,魔军大营就在眼前。那阴灵端坐阵中,身着黑袍,袍上金光璀璨。见伏羲昊领兵来到,近前喝问道:“哪个是那神通广大的小儿?”须菩提也不怕,上前一步道:“我便是。”阴灵哈哈大笑道:“听说你徒手打死孟章神君青龙,本王却不全信。本王与天斗那贼有言在先,今日不出一兵一卒,只你我二人交手,本王只出一招,你如果能抵得住,本王言出即行,绝无反悔,立即撤出这灵界!”须菩提站立不动,微笑道:“别说一招,即使三招五招又何妨,大王出手就是!”阴灵先是一愣,盘腿一坐,身下便腾起一团黑云,随着身子徐徐旋转,阴灵抟掌,上下翻转,接着就朝须菩提击出一掌,只见万道黑光直袭须菩提而来。须菩提也不慌不忙扎下马步,出掌迎击,就见一道金光那万道黑光化于无形,接着也击出一掌,突然闪出万道金光直冲魔兵阵中,众魔顿时大乱,哀嚎遁逃。阴灵脸色大变,暗思道:“不知这女娲之子从何得来的如此法力,果然厉害,我再试他一试,看他还有何本领。”思毕,飞身直冲须菩提杀来,伏羲昊见状大惊,急道:“我儿!当心阴灵!”须菩提不慌不忙,转身又换姿势,突然坐下,抬手攥成两拳,口中默念道:“我有五令,雷神分身为五,攒亥、坤、卯、戊、巳、午、未为我法门,亥为天门,门上起天火,坤为地户,地户起地火,卯为雷门,卯上起雷火,戊子起霹雳火,巳午未凝定,上起太阳三昧真火,速起速走,急入律令!”话音刚落,只听空中一声炸雷,一时狂风大作,云屯席卷,须菩提双拳紧握,见阴灵重来,便挥拳击出,只见地上飞沙走石,山摇地动,阴灵哪里扛得住这猛力,瞬间就被击倒,滚出几十步去。阴灵大惊,思忖道:“这厮虽小,却不好对付,我若再纠缠,必被他所杀,不如退去!”想到这里,慌忙喊道:“本王言而有信,大军速速撤离!”须菩提大笑道:“大王慢走,若下次敢来,我只叫你有来无回!”轩辕昊见这阵势,早就惊得合不拢嘴,钟颀叹道:“生儿如此,乃大王之福也。”伏羲昊心里也高兴,只是不便明说,只笑道:“只要他不为祸,就是本王之福了。”说罢,即令回军复命。
  却说伏羲昊凯旋,领着轩辕昊、钟颀、须菩提、玄真子进宫面圣。天斗听说阴灵退走,心中大喜,命元真童子一一赏赐了玥供若干。忽又听得须菩提只出一招就击退十万魔兵,心头疑云又起,暗想道:“须菩提法力高深,无人可敌,若被伏羲昊和女娲利用,必为我心头之患。”思毕,对伏羲昊道:“须菩提功过两抵,不赏不罚,让他仍回灵界去吧!”伏羲昊虽说有点失望,也只好领命。伏羲昊举荐道:“弟子遇到牧夫星人神钟颀,有奇才,能未卜先知,特举荐他为天廷效力!”天斗思忖片刻,道:“封钟颀为内廷天卜神,玄真子为侍仙。”钟颀叩首谢恩不题。天斗又问道:“界下凡间之事如何了?”伏羲昊道:“师尊召女娲和我等返回天廷,这界下现在情势如何,弟子也不知道。”天斗令道:“阴灵已退,天廷无忧,着令你与女娲等诸神再度下界,帮助人类生计,旨到三天后即行,不得延误!”伏羲昊叩首领旨。轩辕昊急问道:“弟子也下界去么?”天斗道:“你就留在天廷吧,为师另有任用。”说罢散朝,各自退下。
  走出玉京宫玄天门琝阶时,钟颀见伏羲昊与须菩提要走,急道:“大大王且留步!”伏羲昊转身见他领着女儿㛞珠追来。到了跟前,伏羲昊正要问,却见钟颀叫㛞珠拜了他四拜,随即钟颀也是拜了他四拜。伏羲昊连忙扶起,问道:“先生这是何故?”钟颀道:“蒙大大王器重,在下得以录用,天廷安置在下住在内廷,但若带着小女多有不便,请求大大王开恩,将她留在府上给娘娘做个婢子,一来和姐妹们学习,二来也可服侍娘娘和少主。”说着又要跪拜,伏羲昊忙拦住道:“区区小事,先生不必如此,但请放心,小姐在本府犹如自家。”㛞珠掩泪低头,心中哽咽,一声也说不出。钟颀又对㛞珠道:“为父就在宫里当差,你去了王府要听从娘娘的教诲,再不可使性子。”说完转身就要进宫去,㛞珠忍不住,又扯着钟颀拜了四拜,不觉就嘤嘤咛咛哭了起来,钟颀泫然泪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吞声而别。钟颀送走㛞珠,自回到玄宸殿,虽然伤心,却一时也觉得身无挂碍了。
  伏羲昊与须菩提、㛞珠回蕊珠宫,去各殿转了一圈儿也不见女娲,才到后面花园拱门前,见尚翠端着茶具出来,须菩提急问道:“娘娘呢?”尚翠见须菩提来了,盯着他愣了一会儿,将头一偏,翣翣眼笑道:“少主你怎么回来了?”须菩提瞥她一眼道:“什么话了,这是我的家,我就不能回来么?”尚翠一笑,低头道:“小婢不是那个意思。”须菩提急道:“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问你娘娘呢?”尚翠低声道:“娘娘在园子饮茶呢。”说着瞅了一眼㛞珠,便低头走了。须菩提急忙转进园子,㛞珠不知去哪里,就回头看伏羲昊,伏羲昊笑道:“你也进去吧,见见娘娘。”㛞珠不说话,只转身就跟了进去。伏羲昊四顾着宫里的景致,此时正值琪花盛开,白蕊如雪,香气迷空,他一边看一边慢悠悠地逛了进去。女娲正在呷茶,忽然见须菩提跑了进来,跪地拜了她三拜,她急忙放下茶盅,也迎了上去,搂住须菩提,眼泪簌簌地道:“你呀!这个逆子,想要为娘去死么!”须菩提把女娲仔细一看,记得往时绿云蝉鬓,如今看上去憔悴不堪,不胜凄凉,又见女娲垂首掩泪,出涕不语,心上更是悲伤,泣道:“总是孩儿不孝,让母后操心了!”女娲松开他,抹着眼泪笑道:“这也不消说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女娲转脸却见一个女子在旁瞅着,问须菩提道:“这女孩儿是你领来的?”须菩提摇头,㛞珠忙欠身,声音细灵灵道:“小婢㛞珠拜见娘娘!”女娲抹了眼泪,笑问道:“㛞珠?从哪里来的?”伏羲昊也走进来了,见女娲问,忙回道:“她是内廷天卜神钟颀的女儿,钟颀将她托付给我了,以后就当她是个女儿吧。”女娲拉过㛞珠的手,仔细端详着,笑道:“真水灵的女孩儿,以后就在府上吧,和你家里是一样儿的。”㛞珠听话地点点头儿。女娲又转身看须菩提,摸他的脸泣道:“在那地方可是受罪了?”须菩提道:“也不受罪,只是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伏羲昊见女娲哭哭啼啼的,摇头叹道:“他在的时候你烦他,他不在的时候又想他,这是何苦呢!”女娲笑道:“总是自己的心头肉,能烦个什么,一家人不要分离才好。”伏羲昊坐下饮茶,将须菩提击退阴灵和天斗下旨让他们三天后下界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女娲听说须菩提大战阴灵,心里越发高兴,笑道:“我儿果然有出息了。”伏羲昊叹道:“唉,须菩提立下奇功,我本指望着师尊给他封个一官半职的,可师尊不允,又让他去灵界。”女娲瞥一眼伏羲昊,笑道:“你也别惯着他了,才死里逃生,好好地回来就已经感天谢地了。师尊让他去灵界也好,那边清净,继续跟着燃灯佛修行,远离这是非之地。”须菩提低声道:“修行什么,师父燃灯佛已经轮回到界下去了。”女娲一听,又伤感起来。须菩提见女娲伤心,又挨着她摇着她的胳膊道:“今日母子重逢,正当欢喜,母后却为何愁眉不展?”女娲微微一笑道:“我儿回来了,我当然高兴了。”说完又唤尚翠来,吩咐道:“你取几个小果碟子,还有小吃碟子,再将前些时候宫里给我的灵露烹些茶来。”约莫一会儿都一一备齐了,四个人坐下吃了一回茶,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㛞珠见尚翠立在一旁低着头,就朝她翣翣眼,伸出舌头逗她,尚翠也瞅着她只掩鼻笑。须菩提不见碧玉在跟前,便问道:“碧玉哪里去了?”女娲笑道:“在她寝殿歇着呢。”须菩提又问:“碧霞回来了么?”女娲见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朱唇颤颤看向伏羲昊,伏羲昊叹息一声低头。女娲掩着泪眼只不出声,须菩提暗想道:“莫非出什么事儿了么?”又问道:“母后,为何不说话?是不是碧霞她出什么事儿了?”女娲只得含着泪道:“碧霞……碧霞她轮回到凡间了,只怕你们再也见不到了。”须菩提一时眩晕,抖动着嘴唇问道:“碧霞犯了什么天条戒律,怎的就被打下界去了?”问着就呜呜哭了起来。女娲叹道:“我儿不要哭,自你入了那天牢后,我和你父王也在界下凡间,碧霞也不知受了多少惊惶,她偷着下界去看我,许是因为这个就轮回了,我料也没什么事儿的,将来总有归一的时候,还会回来的。你须在灵界专意修行,以图上进,方有益处的。碧霞没有了,还有碧玉和尚翠,这不又来了一个㛞珠,有她们在府上也热闹些个,你就不要再想那碧霞了。”须菩提蹙着眉,无言无语,半晌才说道:“孩儿知道了,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女娲看他心里难过,不免又掉下泪来,须菩提道:“孩儿真的没事儿,这也是昊天之意,或也是好事呢。”女娲点头,拭干了泪眼说道:“好了,你去找碧玉去吧,你们也好久都没见了,她还不知道你回来呢。”须菩提起身,没精打采地去了。
  须菩提想着碧霞的事,心里郁闷不已,出了园子转到碧玉的寝殿,他悄悄地进去,见碧玉慵懒地靠在春凳上睡觉,娇躯微侧,雾鬓蓬松,小樱桃上还留一点红脂,酥胸微露,白纱衣掩不住粉色兜胸,映着她一身冰肌玉骨,艳态盈盈。须菩提一时心醉,便将碧霞忘脑后去了,蹑手蹑脚来到榻前,伸手撩拨她的秀发,碧玉惊醒来,烟视蒙眬地看他一会儿,见真的是须菩提,便一头扑进他怀里,娇嗔道:“冤家,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须菩提便急着动手,碧玉挣脱,笑道:“又忘记娘娘怎么说了?”须菩提急道:“就是娘娘让我来的!”碧玉斜睨他,嘤咛一声道:“就知道乱说。”须菩提粗喘着道:“多久没见了,此刻就是那玉京宫的天王驾到,我也不管了!”碧玉忙道:“那也不能在这里的,叫人看见怎么好?”须菩提扳过她的香肩,捧她的粉脸,顺嘴儿就咂了一口舌,笑道:“小娘子,就在这里干罢。”说完就闪念一出,双双褪了云裳,靠在春凳上云雨起来。
  折腾完了,又闪念一出,收回天衣,两个抱在一起说了一会话,就见须菩提将玉枕推在一边,仰面张口,鼻孔朝天,鼾声大作,再也不理她了。碧玉起来关上门窗,听得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的,一阵风吹得珠帘儿刷拉拉地响,又搬来一把凳子坐在春凳旁,将一弯玉臂撑着头儿,爱惜地望着他。直到两个时辰才见他翻身起来,惺忪双眼,痴痴呆呆地瞅着。碧玉回想起方才的雨意云情,不觉两颊泛起两朵红云,娇滴滴问道:“你回来就跑来这里了,去见过娘娘了么?”须菩提懒洋洋道:“见过了。”碧玉又问道:“娘娘真的让你来看我么?”须菩提笑道:“你不信么?娘娘还说如今碧霞不在了,还有碧玉,你去找碧玉吧。”碧玉掩唇笑道:“那你就这么听话的,真的就过来了?”须菩提轻轻捏了一下她沁润的脸蛋儿,好像就能捏出水来,嗤嗤笑道:“那要不然呢?我什么也不想,就过来奸你了。”碧玉霍地翻起,白他一眼,恚嗔道:“怎么越发不正经了?嘴里都是这些个腌腌臜臜的东西,那灵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怎么教你的?”须菩提又握住她的小手儿笑道:“你跟我急什么?这不就是说着玩儿么?我们是夫妻,说些个私语又不碍着什么的。”碧玉噘着嘴道:“反正我不要听。”须菩提笑道:“以后我不说就是了。”碧玉笑笑,忽然问他道:“你可知道二大王府上的婢子邠夙?”须菩提想了一想道:“听过她,这个婢子从来不出门的。”碧玉紧张兮兮地道:“你可知道她死了么?”须菩提一听,惊得瞪大眼睛,心里发毛,问道:“怎的?她是怎么死的?”碧玉蹙眉叹道:“唉,我那天偶然听岄灵这么念叨了一句,好像是那婢子是被上神女姬活活给打死的!”须菩提陡然翻身坐起,惊道:“啊?被她打死了?”碧玉频频点头,须菩提又问道:“没问清楚之前,这话可不能乱说的。邠夙死了,二大王知道这事儿么?”碧玉叹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此刻还不闹翻天了!”须菩提道:“这也怪可怜的,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儿。”碧玉怨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男人,盗香窃玉的,我怀疑是二大王和邠夙有点儿什么暧昧,惹得女姬腻味她来,逮住就打死了。”须菩提惊道:“怎的可能呢?邠夙只是个婢子,与二大王绝无可能。你别瞎猜乱想了,这些个混话就到我耳朵里为止。”碧玉笑道:“我也是个婢子呢!怎么就与少主有可能了呢?”须菩提道:“你我不同,我在你眼里头是个少主,毕竟没有地位功名的,再说我们青春少年,又有我母后做主,谁个能说三道四的?”碧玉叹道:“我和你说这个事儿,就是怕你将来也忘了我,难免我也会和邠夙那般被人打死了。”须菩提道:“那是不会的,你就把心放到丹田里吧。”碧玉娇嗔道:“怎么就不可能?你当我真不知你?你也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须菩提眉毛向上一挑,问道:“除了你和碧霞,你见我还爱谁了?”碧玉伸手摸着他的脖子,笑道:“瞧把你急的呃,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如果真嫌我腻味了的,你就在府上找一个爱,毕竟有娘娘做主,我也不怕的,只是你不可在外头寻花问草的。”须菩提笑道:“我看着府上没有再比你好的了,我爱你是真心的。”碧玉听了,温柔一笑,将头靠在他怀里。须菩提又问道:“邠夙真的被女姬打死了么?”碧玉轻声道:“千真万确的事儿,二大王已经回来两天了,不信你瞧着,过不了几时,你就会听到消息了。”须菩提叹息一声,枕着双臂躺下,合着眼,迷迷离离地想。
  却说轩辕昊回府,不见邠夙回来,又不知去哪里问去,只得闷坐干等,哪晓得又过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她影子。轩辕昊不胜忧闷,心里急道:“自我回来这都已近两天了,平时她也就在南灵殿与岄灵耍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一个婢子,在外头住宿是不可能的,但到现在也音信全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轩辕昊越想越不对劲儿,喊来洛珠问道:“邠夙这几天死哪里去了?”洛珠慌了,吃吃道:“她自己去了南灵殿找岄灵耍,小婢也不晓得她几天都不回来了。”轩辕昊又想去南灵殿问岄灵去,又怕女姬知道坏了事儿,便又打消念头,正着急时,心里突然就闪出钟颀来,暗喜道:“钟颀能卜算,如今做了内廷天卜神,我何不去问问他?”说着就出去寻找钟颀了。
  来到太真殿不远处的一座偏殿,便是钟颀居所,拱门上有“玄宸殿”三个字。轩辕昊立在殿门口,远远望见钟颀在院子里踱方步,跟前置一个缤纷斑斓的珊瑚方桌,两把透着青光的砗磲椅子,空无一人,童子玄真子在一旁斟茶。玄真子瞥见了轩辕昊,说道:“二大王来了。”钟颀忙迎了过来,揖道:“在下已备好香茶,等候二大王多时了。”轩辕昊奇怪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到这里来?”钟颀笑道:“在下若连这个都不知道,二大王就不会到这里来了。”轩辕昊笑道:“哪里,哪里,本王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你的。”说着走到桌前坐下,又细看了一遍桌椅。钟颀笑道:“二大王驾临陋室,断不是为看这些个桌椅来的。”轩辕昊笑道:“你这里的家具比我王府的还要好,天王看来对你不薄。”钟颀慢慢坐下,笑道:“对我来说这都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轩辕昊心里着急,又不好直问,欲言又止。钟颀见他模样儿,笑问道:“二大王是不是来找一个人的?”轩辕昊连忙道:“对对对,正是来找一个人,故而想问问先生。”钟颀又问道:“二大王要找的可是一位女子?”轩辕昊越发惊奇,忙道:“对对对!正是要找我府上的一个婢子,请先生占卜一下,看看她人在何处。”钟颀端起茶盅递上,笑道:“只是,现在尚不能起卦?二大王稍安勿躁,请用茶。”轩辕昊疑道:“怎的还有这个讲究?何时才能起卦?”钟颀呷一口茶,笑道:“大王有所不知的,这起卦须在吉时,才不致应谶。”轩辕昊道:“哦?此话怎的说?”钟颀道:“一旦起卦,无非两种结果,非吉即凶,若不按时间,贸然起卦,将导致应验,若结果是吉还好,若结果是凶,反为坏事,所以起卦须掐在吉时,不论结果如何,绝不当下应验,若结果为凶,再想破解之法不迟。”轩辕昊问道:“当下之事甚急,以先生之见,何时起卦为吉时?”钟颀道:“昔日,大大王从《昊经》中学得玄术,又在凡间偶得龙马图谶,因此推出乾、坤、艮、巽、震、离、坎、兑八卦,以此占卜吉凶,在下所用也无非此法,只是需要在吉时起卦。当下正是中时,不宜起卦。天时、元时、西时这上三时,正值阳盛,玄气锋利,若是起卦寻人,却难以算准,而望时、亚时、角时这下三时,正值阴盛,玄气消弱,此时起卦寻人,也难以算准。在下以为,起卦吉时之选,因人因事而异,各不相同,二大王寻人,须在中三时之末光时为好,此时玄气中和,利于寻人寻物。”轩辕昊点头道:“还有一个时辰方到,那本王就一边饮茶,一边等待吉时到来。”钟颀又道:“敢问大王,倘若结果为凶,当如何?”轩辕昊惊问道:“莫非先生已知结果?”钟颀忙道:“还未占算,无根无据,又岂能先知,在下只是问问而已。”轩辕昊急道:“不论吉凶,我又岂能怼怨先生,请放心占算,不要犹豫。”钟颀见吉时已到,便从桌下取出一只琉璃筒,又将一排水晶签子抽出一支递与轩辕昊,吩咐道:“请二大王心中默念所寻之人,从中挑出一支即可。”轩辕昊细看,上面皆是图谶,俱不能辨识,只好听从,闭目暗暗祷念了一番,而后递还钟颀。钟颀闭目,将签子归置于筒,将筒握在手中上下摇一摇,左右摇一摇,口中念些仪文。不多时便睁眼直愣愣盯着轩辕昊。轩辕昊颇为紧张,盯着钟颀问道:“可有结果?”钟颀沉吟道:“离上坎下,却是个未济卦。”轩辕昊急问道:“请先生明言,什么是个未济卦,本王只问结果。”钟颀道:“二大王与这女子虽有男女之情,却无夫妻之名,此卦阳爻不动,阴爻反动,又遇白虎临身,必是大凶。”轩辕昊急道:“可知是何凶事?”钟颀叹道:“唉,此卦预示凶极。”轩辕昊问道:“难道人死了么?”钟颀道:“在下也不知详情。”轩辕昊急道:“先生妙算,岂能不知道详情,必是怕我伤心忧虑,故而隐瞒。”钟颀摇头不语。轩辕昊端起琉璃筒,递与钟颀,正色道:“烦请先生再摇一卦。”说完又祷一番,钟颀重排爻象又起一卦,笑道:“这却是个姤卦,乃预示二大王近日要成姻缘。”轩辕昊问道:“可知妻子是谁?”钟颀道:“据卦看来,二大王要娶的这位女子,非同一般,将来母子都贵不可言!”轩辕昊道:“这是后话了,就请先生明说,我所寻的那个婢子,是否已经遇害?”钟颀叹道:“唉,那婢子确实已死,但在下有一言相告,二大王不必再念那婢子,所谓一物降一物的,那婢子与二大王未来之妻似有牵连,说来说去,还是因二大王之过,害了那婢子,若是追究,只是自寻烦恼,且不利将来。”轩辕昊道:“如此,本王就明白了。”说罢起身告辞,飘然而去。
  且说轩辕昊从玉京宫玄天门出来,径直来到南灵殿,才跨进门来,就见苏叆和妺喜正蹲在地上嘻嘻哈哈地玩耍,忽看见轩辕昊进来,忙立起身道:“二大王来了,小婢这就去奉茶来。”轩辕昊本来气满心胸,恨如切骨,满面怒容道:“不用了!受不起,这天牢地狱里的茶水,本王可不敢吃。”两个婢子一听,相视一愣,苏叆问道:“二大王说的这话就奇怪了,小婢却听不懂,昔日来了都是高高兴兴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若是小婢怠慢了二大王,还请二大王息怒,小婢们任二大王打骂,绝不敢有一点儿怨恨。”轩辕昊边走边道:“本王与你们这些个婢子有什么好说的?我只问你,那女姬可在屋里?”苏叆和妺喜见他这阵势,已猜出八九分来,觉得不妙,忙回道:“我家上神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屋里,二大王先用茶等一会儿。”轩辕昊冷冷道:“好,本王等一会儿无妨。”说着就自己掀起珠帘进了客堂,苏叆和妺喜也跟了进去,连忙端茶倒水。
  轩辕昊越想越气,断定是女姬害死邠夙,恨不能杀了她府上的婢子来解气,见苏叆和妺喜立在一旁,便红着眼睛问道:“本王问你们一件事儿,你们要据实回答,但要有半点儿扯谎,小心本王不留情面。”苏叆和妺喜惊得面如土色,轩辕昊见状,越发怀疑,问道:“本王府上的邠夙常来你们这里玩儿,本王这两天都不见她了,你们可知道她人在哪里?”苏叆和妺喜摇头,妺喜吃吃道:“前几天还来这里耍的,后来就不晓得了,再也没见来过。”轩辕昊道:“看来你们也不肯说,本王再问一次,你们可知道邠夙在哪里?”苏叆急道:“小婢都说不晓得了,二大王莫要逼问。”轩辕昊忽然起身,怒道:“若本王不知道个一二三四,怎的来这里问你们!”苏叆和妺喜吓得跪下,苏叆战栗道:“二大王,邠夙只和岄灵要好,我们都不熟,你还是问岄灵吧。”轩辕昊这才坐下,低声道:“那你们就让岄灵来我这里,我亲自问她。”苏叆和妺喜听了,慌忙退出,急着去偏殿喊岄灵去了。两个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殿里,看岄灵正躺在榻上睡觉,苏叆顿足道:“完了!完了!”岄灵看见,急忙翻身起来,不觉惊呆了半晌,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完了?”苏叆急道:“二大王来了,凶巴巴地打问邠夙下落呢!”妺喜接着道:“我们不知道,二大王就让我们来唤你去,你快去说吧!”岄灵懒洋洋地下榻,慢腾腾说了一句道:“报应还来得真快呢,早知有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苏叆气得白她一眼道:“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又不是我们两个作的恶,你说这些个话是什么意思!”岄灵冷笑道:“当时邠夙挨打时,你们一个守在门里,一个守在门外的,生怕我偷出去报信儿,就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当时你们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们煽风点火的,邠夙也不至于被打死!今天二大王要人来了,你们两个却一推二六五,都想把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的!我实话告诉你们,恶有恶报,就是谁也跑不掉的!”妺喜急了,上前拉住岄灵道:“好姐姐,你听我说,我们都一个府上的婢子,你这胳膊肘子可不能朝外拐,二大王问起,你只说不知道就算了,万不能一五一十全盘端出,反正是主子自己做下的事儿,就让她去和二大王交代,我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岄灵也不答话,就朝后殿去了。
  岄灵见到轩辕昊,拜过之后就站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轩辕昊忙问道:“婢子你别哭,你据实说来,本王绝不怪罪你的,邠夙到底哪里去了?”岄灵抹着泪道:“邠夙她没了,几天前就没了。”轩辕昊一听,惊得面如土色,心嗵嗵直跳,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岄灵泣道:“这还不是怪二大王么,邠夙的事儿被我家主子知道了,那天邠夙来找我玩儿,结果被她堵在屋里,又打又骂,逼问她来。”轩辕昊问道:“即使如此,她女姬有什么权利逼问?”岄灵泣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轩辕昊问道:“就因为这个就死了,女姬就算再恼,这也不至于打死她吧?”岄灵道:“邠夙来过几次,每一次来都给我看一些个金珥、珠玉、钗钏的,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二大王给的,我才晓得她与二大王的事儿,见她高兴我自然也跟着高兴。不料那天邠夙来了,又和我说起你们的事儿,结果被主子撞见,看见她手腕儿上戴着的紫金镯子,便问她从哪里得来的镯子,邠夙不肯说,她便狠狠毒打,最后说邠夙偷了她的镯子,便将她活活打死了。”轩辕昊一听,一时无话,叹气道:“是我害了她。”岄灵气愤道:“她那镯子怎么会到邠夙手里的?我和邠夙自打出世就在一起的,素知她那个人儿,绝不会做偷盗的事儿。”轩辕昊道:“当然不是她偷的,这镯子是我赠给她的。原本这镯子是女姬给我的,后来被邠夙看见了,喜欢得不得了,我就顺手送给她了,没想到却给她带来大祸,连命都搭进去了。看来这都是女姬的诡计,故意引蛇出洞的,我真后悔不曾看破,否则也不会害了邠夙。”岄灵落泪叹道:“邠夙就是痴痴傻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阴谋诡计,她就知道二大王疼她,和她十分相契的,便一心想跟了二大王,却不知道遭人暗算,她也真是冤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轩辕昊道:“我也是想和她成亲的,可这事儿需要天王允准,那几天就在界下忙别的事儿,就暂时搁下了,还没来得及说,邠夙就出事儿了。”岄灵泣道:“邠夙临死的时候,说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轩辕昊听了,惊呆半晌,忙问道:“她还说什么了?”岄灵道:“就是那些话,没有别的,到死还说她心里只有二大王,就算死了也不后悔的。”轩辕昊不觉垂泪,泣道:“人死不能复生,她这一走就是永别,是再也不能回来的了。”岄灵泣道:“她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我主子,我一直未敢拿出来,今天既然二大王来了,小婢将它交给二大王收着吧。”说完便从袖子里取出紫金镯子递过去。轩辕昊接过细细看一遍,不免又唉声叹气一回。岄灵泣道:“人都死了,二大王就不要伤心了,更不要再寻我主子的麻烦,她也是心里有你才这么做的。”轩辕昊问道:“邠夙因我而死,你就不恨本王么?怎么倒替那毒妇说起话来?”岄灵顿足道:“虽然二大王与她镜拆钗分,良缘已断,但是毕竟人已经死了,纵有空恨又有何用?这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的,二大王就此一时彼一时,忍了吧,为邠夙再大闹我主子,不值当了,邠夙死的时候,就盼二大王能过得好。”轩辕昊叹道:“唉,邠夙最好了,是我对不住她,害她送了命。女姬打她的时候,你就不在场么?”岄灵道:“我就在跟前,眼睁睁看着邠夙死的,那鞭子就像打在我身上一样的。”轩辕昊问道:“既然在场,你为何不来喊我?”岄灵泣道:“一来二大王在界下凡间,我想去报信来着,可不知报给谁。二来这府上的那两个婢子,一个叫苏叆,一个叫妺喜,怕我出去报信儿,就堵在门口不让我出去。”
  轩辕昊怒道:“女姬真是个蛇蝎心肠,她那两个婢子也实实可恶!”岄灵抹泪儿道:“二大王,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死了,就不要再动怒了,我们当下人的哪有个好命的,这就算了,请大王回府吧!”轩辕昊忿然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我终要替邠夙作主,不然她活着的时候委屈,死了还受委屈。”岄灵见说他不动,欠身泣道:“既然二大王有了主意,小婢也不好说什么,总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好,邠夙虽冤死,但自己多少也有错的,上神女姬虽然有罪,但她却没错,她们都是因为二大王才这样儿的。”说罢便要退出,轩辕昊垂泪说道:“你且别忙着走,本王有句话要说的,女姬她明明设了陷阱害人,只是邠夙她为何薄命至此!这事儿本王要给邠夙一个交代的,你就别担心了,但你在这府上,须要事事小心,别让她们捉住把柄再来害你。”岄灵见轩辕昊甚悲切,也不好再添愁恨,只又劝解道:“二大王且免愁烦,小婢心寒已久,凡事与她们不争不论的,见了有利的事儿也躲得远远的,与她们秋毫不犯,她们不会把我怎样的,二大王还请放心。”轩辕昊道:“如此便好,你自去吧,本王在这里等女姬回来,你让那两个婢子进来给本王添些茶水。”岄灵点点头,默默退出,又轻轻推上门,转身下台阶时,看到苏叆和妺喜躲在雕栏后伸头窥探,她也不理,径直朝偏殿走去。
  见岄灵出来,苏叆和妺喜便蹑手蹑脚跟在后面,一直跟进偏殿屋里。岄灵才要坐下,却被苏叆和妺喜将她堵住,苏叆问道:“姐姐可是怎么说的?二大王说什么了?”岄灵叹道:“我还能怎么说呢,我只说邠夙的事儿我也不清楚,这是她和主子的事儿,二大王也没说什么,只叫你们俩去添些茶水。”妺喜瞪她一眼,狠狠说道:“谅你也不敢乱说!若骗我们,等回来小心扒你的皮!”岄灵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拿起绣绷子来。
  苏叆和妺喜端着茶水又到了后殿,不敢推门进去,苏叆给妺喜使个眼色,妺喜会意,便叫道:“二大王,小婢奉茶来了。”里面道:“进来吧。”妺喜推门进去,苏叆跟进,轩辕昊踱着方步,冷冷道:“将门关了,本王有话要说。”苏叆关了门,心里想道:“不好,中他们的计了。”想到这里,又道:“二大王请慢用,小婢还要去园子里拾掇芃叶呢,我家主子走时吩咐的,要赶快摘完了,酿酒烹茶,不得耽搁的。”轩辕昊突然止步,转身怒道:“贱婢子听好了,既然来了就不要性急,你们当本王是什么了?你们以为是女姬府上的婢子,本王就拿你们没治了么?既来了就不能去了,胆敢挪出一步,本王的佩剑可要出鞘了!”苏叆一听,吓得瘫软在地,又坐起跪下,泣道:“二大王叫我们在此作什么?”还未等轩辕昊开口,妺喜早吓得面如纸色,只把两手一松,茶壶茶盅的就摔了一地,也慌忙跪在苏叆身边。轩辕昊喝问道:“本王且问你们,邠夙是怎么死的?”话一出口,苏叆和妺喜便知事已败露,战战兢兢地望着轩辕昊,苏叆哭道:“小婢实在是不晓得。”轩辕昊怒视妺喜,喝道:“她不晓得?你可晓得?”妺喜哇哇大哭,呜咽道:“与小婢无干,这都是我主子手里做下的。”轩辕昊怒道:“贱婢子!胆儿也太大了,这种恶毒的事儿也做得出来!我看你们的心比那石头还硬!我先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苏叆哭道:“二大王,真正冤枉,我们一个婢子而已,怎么敢做得此事?望二大王详察。”轩辕昊拔剑斥道:“贱婢子!你们倒赖得干干净净的,邠夙受害的时候,你们为何不劝阻女姬?即使不劝阻女姬,为何不出来禀报天廷?你们蛇蝎心肠,实实说了便罢,若再扯谎抵塞,恐你们性命难逃了!”妺喜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急道:“二大王,是上神女姬令小婢们看住邠夙的,她是被上神女姬打死的!”说完便昏厥于地了。轩辕昊怒道:“贱婢子!若是早早地招了,本王又何须费这般周折!”说完便将剑入鞘,转身走出,径自回朝阳殿不题。
  却说天香殿玄女听珝瑶和两个婢子在阶前议论邠夙,便将她单独唤到屋里细问,方知邠夙被女姬打死一事,心上一个激灵便想入非非起来,暗思道:“不意二大王却喜欢上了一个仙婢,果真邠夙姐姐也令人婉惜,只可惜她却不是出自天香殿的婢子,否则我便好好调教一番,也断不会被女姬打死。今儿此事已露了出来,我正好借此去结识二大王,只说天王传谕让我将各府侍婢造册,故来见一见邠夙,人都已经死了,二大王也怕事情若被天王知道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必然做贼心虚,所以我也不怕他能怎么了,不如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先去勾引他入了圈套,随后再慢慢从他口里套出些机密来,一旦他的把柄儿始终在我手里,不怕他不听我的。”想到这里,便唤上珝瑶去了朝阳殿南殿。
  轩辕昊才回到殿中,正思如何去找女姬算账,却听见有人在门外叫道:“二大王可在府上?”洛珠听见了,匆忙来报道:“天香殿辅神玄女来了。”轩辕昊探出身去一看,原来是玄女,忙转身问道:“本王上次去天香殿寻女姬,虽与你见过一面,但素无往来,不知你来鄙府有何贵干?”玄女一笑,转身对珝瑶道:“你且在门外守着,我与二大王有事密谈,但有人进来,你只说二大王不在就是了。”珝瑶应了一声便守在殿门口,见洛珠在一旁傻愣愣看,珝瑶等玄女和轩辕昊进了里屋,又将洛珠叫过来,朝她一噘嘴儿,悄声道:“你给我老实点儿,不许你进去!”洛珠白她一眼,怼道:“你个死婢子,你当这是在哪里的?睁眼看看,这可是在我府上,你少给我撒沁!”珝瑶见洛珠蛮凶,只好不理她。
  玄女进里间坐下,轩辕昊瞟了她一眼,暗思道:“她与我有甚机密可谈的?”本来怒气填胸,见玄女娇媚可人,秋波婉转颇有些柔情蜜意,顿时将那一腔怒恨化为青烟散去了。又忽然见玄女匆忙掩门,更让他觉得颇为蹊跷,便试探道:“你到底有什么机密的事?”玄女笑道:“二大王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怕叫外人听见了不好。”轩辕昊疑道:“我们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么?”玄女秋波一转,故意挺了挺胸,恰恰将他一双目光引到她乳上。他定睛一看,纱衣下隐约可见一双玉桃,就像贴在皮肤上一般,让他身子都酥了半边儿。轩辕昊见她如此,竟忘了她是玄女,倒是像邠夙站在眼前,就要伸手轻薄,不料玄女将娇躯向后轻盈一闪,飞了他一个媚眼笑道:“二大王怎的如此?你将妾当成什么人了?”轩辕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将手缩回,定睛看她,笑道:“本王一时眼花,竟然将你看成……”话未说完又咽了回去,玄女瞅着他问道:“竟然将我看成了邠夙么?”轩辕昊心上一紧,惊问道:“玄女,何出此言?”玄女急中有智,忙笑道:“我是不管这府中的事儿,但无奈天王传来口谕,要我将各府婢子造册呈报,可是寻找邠夙好几天也没找到,也不知婢子死哪去了,我想二大王也在寻找她,故而见我如见她一样,一时激动了吧。”轩辕昊急道:“玄女妹妹,你莫瞒本王,本王晓得你话里有话,你有什么尽管直说吧!”玄女忙道:“二大王莫要高声,只怕被外人听见不好。我知道二大王与那婢子有私情,她被上神女姬活活打死,此事儿若被天王知道,还不知如何收场呢。”轩辕昊冷笑道:“你是要威胁本王么?”还未等玄女说话,便将她硬拉到榻前,玄女无力挣脱,踉跄着过来,不防又被他一个拱抱,勒得她细腰生疼。玄女吓得花容失色,急道:“二大王要做什么?”轩辕昊笑道:“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任由你来摆布么?本王实实地告诉你,邠夙不过就是一个婢子罢了,她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横竖不过就是一个婢子,而本王是天廷敕封的大王,即使你去告发本王,也不过被师尊斥责几句罢了,你以为会将本王怎么样呢?”玄女见他放赖,自知妙计落空,心中后悔不迭,又急道:“二大王,我不问邠夙的事儿也就罢了,你却要亵侮我,快快放我吧!”轩辕昊见她又惊又怕,不由得欲心顿炽,逼上前笑道:“你不过就是我师妹用囲山里的一颗石头造化的一个辅神而已,却也野心勃勃的,你私闯我府邸来做什么?”说着便双手将她搂住,又叫道:“好妹妹,难得你我有缘,昔日一面,本王对你倾心,只是一直未得机会,正好你自己来了,不如我们先做夫妻,了了我的心愿。”玄女吓得瘫软,泣道:“二大王莫污我清白,求你放我回去!”轩辕昊哪里听得,只将她抱起,放在榻上按倒。玄女知已难逃此劫,暗思道:“不如就从了他,即使不能成为长久夫妻,将来也能多一个靠山,不算吃亏的,说不定还有大用。”想到此处,又佯装挣扎道:“二大王,你无视天条戒律,我好意来问邠夙的事儿,你竟敢乘机调戏我,快快放手,我若喊叫起来,门外的婢子听见定会告诉天王去,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轩辕昊也不答她,只轻轻朝她身上吹一口玄气,那裙带底衣已经荡然无存了,轩辕昊已是心摇魂飞,双目徜恍不定,一会儿看她模样儿是邠夙,一会儿又看她好似玄女,正欲行事,就听玄女娇嗔道:“二大王且慢,妾既已至此,也逃不了的,愿意从你,但心中尚有几件事儿一时不明,可否赐教?”轩辕昊道:“妹妹尽管说来,本王洗耳敬听。”玄女问道:“天王为何说话听得是男儿,却是个女儿身?”轩辕昊一愣,笑道:“这是个什么事儿?也消得你来一问,你原本也是一块石头,怎么也就成了一个女儿身?昊天造化他成这样儿,也就是如此。”玄女又道:“二大王如此,想必对妾也垂青不弃,故而情致缠绵,今日妾此身相许,只求二大王不要避嫌,若有机密之事,还望莫要瞒妾,据实说来。”轩辕昊疑道:“你想知道什么?本王知无不言。”玄女问道:“既然如此,足见二大王志诚,妾只想知道,天王是如何成为三界之主的?”轩辕昊笑道:“你若要问这个,说来话长,本王也是听魔天王阴灵说过这段传奇,始终未能全信,直到有一日本王亲眼所见,方知确有其事。”玄女问道:“是什么事儿?”轩辕昊一时来了兴致,便搂她侧卧,细细将盘古如何开天,如何造得四弟子,天斗又如何杀了四个师叔,如何篡夺天位的事儿统统告诉了玄女,只听得玄女睁大双眸,一时陷入沉思。轩辕昊道:“本王已如你所愿,不知妹妹可如我愿否?”玄女又问道:“如此说来,天王是因为窃取了照石才拥有无敌大法的,继而篡得天位么?”轩辕昊笑道:“当然,本王亲眼所见天王有此宝物。”玄女将一双玉手抚上他胸膛,娇声问道:“二大王若得此宝物,又当如何呢?”轩辕昊把持不定,握住她的小手儿笑道:“好一双玉笋。”玄女又问一遍,轩辕昊道:“那几无可能,照石在天王身上,岂能轻易得到?”说着便抱住她柳腰,玄女已魂销力软,尽力推他道:“二大王若是不答妾问,便不让你碰妾。”轩辕昊急道:“妹妹,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怎么还说本王未答你所问?”说着又扳过她柳腰,玄女急道:“二大王你放手,妾要问你,若你得了那照石,将会如何?”轩辕昊也不释手,笑道:“本王若得此宝,天下无敌,自然会取天王而代之。”玄女点头道:“二大王胸怀大志,使妾心折,唯盼二大王能如愿。”轩辕昊惊道:“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只对你一人戏说而已,你万不可当真,那照石就像嵌在天王金身上的一块肉儿,除非他愿意舍,不然外人岂能得手?”说着又伸手探其玉胸,笑道:“就如妹妹这一双宝物,可舍得与人么?”玄女一脸娇羞,以手掩面,笑道:“舍得,妾此身即将与二大王,又何惜其他?”轩辕昊摸去,笑道:“真可人也,双丘娇小,看似并峙,却不盈把手一握。”玄女已羞晕不行,咯咯笑道:“妾原以为二大王是个目不斜视的正经人,却不料也如此好色的。”轩辕昊笑道:“莫装正人君子,谁人闺帏之中不是如此?莫非单单就本王好色么?”玄女又背过娇躯笑不停,轩辕昊又将她揽回,直入公堂不题。
  事毕,玄女梳妆,轩辕昊才睡醒,又扶起她到榻上搂在怀中,玄女一手理着头发,斜睨他道:“妾今儿被你欺负足了,本来好端端一个清白身子也被污了,也不知妾将来许与谁去。”轩辕昊笑道:“好妹妹,若得机会,本王必与你做个天长夫妻。”玄女笑道:“二大王说得好听,只是敢对昊天起誓么?”轩辕昊笑道:“敢是敢,只是不好出口,又怕人多眼众的。”玄女瞥他一眼道:“二大王不说,我也这么想的,只是我亦算得识趣的人,知道自个儿不过就是囲山一颗烂石头造的,自然比不得那女姬那金枝玉叶儿。”轩辕昊笑道:“本王那是戏言!你何苦自轻自贱的,不论什么造的,都是活灵灵一个美仙儿,何况你还是天廷敕封的辅神呢!”玄女挣脱,泣道:“二大王这话儿倒是不错的,可惜没有一句是真的。”轩辕昊叹道:“唉!本王之婚事自己做不了主的,须我师尊发话,你以为有如此容易么?”玄女娇嗔道:“总归还是要你的心意,天王如何能强加于人,只是你爱慕女姬,不愿要我罢了。”轩辕昊笑道:“本王若要了你,我那师弟却怎么办?”玄女转脸问道:“哪个师弟?”轩辕昊嘿嘿笑道:“笪殷昊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当我不知么?他却万万也想不到,我先他一步撅了花枝儿。”玄女脸一红跳下榻来,恚嗔道:“呸!讨了我的便宜,还说冷落人的话!下次呢?妾再也不上你的当了。”说着就取出绢帕儿一边拭泪,一边转身就要走,轩辕昊急忙下榻,急上前将她一把拖住,又坐回榻上,又是鞠躬,又是赔笑道:“玄女妹妹,本王也只是一句玩笑,你怎么就认真了呢?”说着又将她绢帕儿扯过来藏在袖里,笑道;“这块绢帕儿就赠与本王吧,本王见它,即如见着你一般,可好?”玄女扑哧一笑,将绢帕儿又抢了回来,立眉道:“千万别,我可不想被女姬活活打死,万一被她见着了,许多恐怖呢。妾先走了,二大王歇着吧。”玄女说完,懒洋洋地走了出去,珝瑶见她粉面飘红,痴痴恍恍,赶忙上来搀扶,与她一同回天香殿了。
  话分两头说。且说须菩提一觉醒来,见碧玉不在,霍地立起身呆坐了片刻,又觉得殿里殿外鸦雀无声,心里闷得慌。须菩提推开轩窗看时,见霞彩满天,如用碧水清洗过一般,那囲山峰之间,薄雾隐隐弥漫四围,苍穹湛蓝,铺满朦朦胧胧的点点星辰,最显眼壮观的便是那如近在咫尺的牧夫星和貂狮星,似两颗巨大的橙红色圆球悬挂在空中。须菩提心情有些寂寥,就出去找碧玉了。转出拱门,穿过一条玛瑙砌就的小径,就听见佩环窸窸窣窣,嘻嘻嚷嚷的声音传来了。须菩提放慢脚步走了过去,见转角处,碧玉和尚翠、㛞珠三个正坐在池亭里说话,他也不过去,就地坐在台子上偷偷地看着她们。见尚翠弄着绣绷子,㛞珠在一旁嘻嘻笑着,梨涡浅浅,露出一颗小虎牙,瞅着碧玉问道:“我没来时,你们就伺候着少主,你说他是什么样儿的?”碧玉望着水池旁的金柳,一脸晕红,微笑道:“少主好样儿的,要怎样呢?”尚翠将绣花针挑挑额前青丝儿,转脸问她道:“你怎么才来就打问我家少主?”㛞珠粉脸儿一偏,轻轻捶一下,笑道:“我只问一下的呵,你怎的乱想了。”尚翠浅笑一下道:“我何时乱想了,我也只是说一下的。”㛞珠拈带,噘嘴儿道:“不说算了。”碧玉看她一眼,问道:“那你说我家少主是什么样儿的?”㛞珠笑道:“只是觉得他少年轻薄,还有点儿风流呢。”碧玉愣了一下,又问道:“哦?怎么就轻薄,怎么就风流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㛞珠撇嘴儿道:“反正我就知道。”碧玉看着她,问道:“你父亲怎么把你送这里来了?”㛞珠明眸闪闪道:“我父亲在宫里当差,我没处去的,就把我送这里来了呀。”碧玉正色道:“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㛞珠斜睨她,问道:“这里的是什么规矩?”碧玉道:“规矩就是话少一些儿,手勤一些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说,你可明白了?”㛞珠嘤咛一声,背过身子不理她。须菩提见状,心内想道:“这丫头倒是有些脾气,才来就说我轻薄风流,也不怕什么的,确实可爱。”须菩提只得走出来。㛞珠正好是背过身子的,一眼就瞧见他来了,高兴地站起来,迎上去拉住襟子,娇嗔道:“哥哥来得正好,你就来评评理儿,不然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规矩呢!我只说你有点儿轻薄、风流,她就瞪着眼要吃了我似的,幸亏我没说你是个情种,不然这会子我可能就被关到黑屋里去了呢!”尚翠听她这句话,吓得手里的绣绷儿都掉地上了,尚翠望着㛞珠,低声道:“小姐,怎么就没大没小的,说话没个轻重……”话未说完,㛞珠就粘在须菩提身上,嚅唲道:“哥哥你听见了么,说我没轻没重的。”须菩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手足无措。碧玉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起身白须菩提一眼,怒道:“别哥哥哥哥的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不知羞的,我看他是有点儿轻薄,你也有点轻佻了。”㛞珠跺脚道:“哥哥,你看看,到底谁没大没小了?到底谁轻佻了?”须菩提见状,赶忙到碧玉跟前,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笑道:“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你都不知道,㛞珠确实是我的妹妹了,我母后收了她做女儿,你不晓得么?”说完这句,又突然后悔,心里抓痒抓痒的,恨得直抠自己的头皮。碧玉听见这句,愣了一下,看看须菩提,又看看㛞珠,最后将脸转向尚翠,问道:“我却不知道这个事儿,你知道么?”尚翠捡起地上的绣绷儿,笑道:“好像是这样的,那天我听见娘娘也是这么说的。”碧玉掩口,扑哧一笑道:“这可太难为情了!”说着转过身子去,又转过来,拉住㛞珠的手儿,赔笑道:“妹妹别生气了,我原来是不知道的,你别在乎我。”㛞珠噘起嘴儿道:“哼!我偏就生气。”碧玉笑道:“看看妹妹多乖巧的,比得上琪花,超得过琼枝,怎么会有错呢,倒是我这个做婢子的错了,不知道我哪根筋又不对了,竟然教训起小主儿来了。”㛞珠还是故作不理,气气呼呼的,两瓣儿小鼻翼翕动着。碧玉又笑道:“小主儿,若你不生气了,我便送你一样儿好东西。”㛞珠这才慢慢转过身来,闪着明眸问道:“什么东西呢?我先看看。”碧玉从袖里取出一个翠绿的凤佩儿,绿光莹莹的,夺目可爱,㛞珠眼睛一亮,劈手夺了来,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呢。”须菩提凑上去细看,原来是个凤形的佩坠儿,用绿宝石雕成的,也就指头肚那么大一点儿,磷光宛然,晶晶剔透,以前一直是系在碧霞的裙裾上的。㛞珠不忍释手,喜欢道:“美呵,这是个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姐姐真给我了,不许后悔的。”碧玉笑道:“赠你的东西,我后悔什么呢。”㛞珠微微一笑,将那坠子系在蓝裙上,而后欠身道:“妹妹我这厢致谢了。”不料这须菩提不看到这东西还好,一看到是碧霞的东西,心病就蹿了上来,急问碧玉道:“这个坠儿不是碧霞的么?你怎么留着?”碧玉笑道:“碧霞姐姐给我的,她说以后可能用不到了,没想到她原来是下界去找娘娘了。”须菩提又不高兴了,坐在地上长吁短叹,一会儿又道:“既然是碧霞的东西,就断不送人的。”碧玉见状,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眼巴巴地看着㛞珠,㛞珠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舍不得再还给她,又怕须菩提急出病来,只好挨了过去道:“哥哥,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是不会要的,不过,既然是送我的东西,好歹让我玩儿两天再给你,可好?”见须菩提抱着头不说话,㛞珠噘着嘴就向裙带上取下坠子来,递向须菩提,不情愿道:“给你吧,我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的,只是和你开玩笑的。”须菩提突然抬手,一把将那坠儿打掉,怒道:“谁要这个东西!”碧玉、㛞珠、尚翠相顾错愕,不知如何是好。碧玉捡起坠儿,正要去劝他,忽然就听身后道:“这又是怎么了?才消停了一天,又闹不安生了的!你们怎么就惹他了!”
  且说女娲那时正在蕊珠宫游览,见偌大的一个宫殿里竟然冷冷清清的,心里不由得凄凉,心里道:“碧霞在时这宫里欢声笑语的,如今碧霞不在了,这园子里萧条得令人心里发慌。”如此想着便去云灵轩看须菩提,见须菩提不在,她又去园子里找,路过这里正好瞧见须菩提发脾气,于是上前来问,她这一声嚷嚷,惊得众婢回头一看,却是女娲,碧玉忙道:“也没什么的,就是少主他瞧见了这个坠儿就成这样了。”女娲责怪道:“明知他这几天就有这个心病,你们总拿碧霞的东西来刺激他做什么?”碧玉收起坠儿,一句话也不说,就低头站在一旁,尚翠和㛞珠也低头不语。这时就见须菩提起身,跺脚嚷道:“我不要什么坠儿,我就要碧霞!”女娲忙上前宽慰道:“碧霞总是要回来的,你现在急什么!”须菩提道:“母后就骗我吧!碧霞轮回去了,不就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她在仙界已经死了,灵体又投生到界下,就和燃灯佛一样的,当我不知道么,她怎么回得来!”女娲连忙哄道:“我儿,这是听谁说的混话?碧霞是投生凡间了,但她总归要归一的,到时候就回仙界来,回蕊珠宫来的!”须菩提急道:“我是听二大王说的!”女娲愤然道:“我当是谁呢,他知道什么!你不要信他的。”女娲扶着须菩提不住地劝解,不料他越发哭号起来。女娲无奈,对碧玉道:“扶他去殿里歇着吧。”碧玉就扶着他去了云灵轩,才睡到榻上,就模糊起来,渐渐就睡着了。须菩提蒙眬着双眼,看碧玉出去了,又看见㛞珠和一个仙婢进来了,他就想翻起身来,但觉得浑身空乏,一点气力都使不上来,他就问㛞珠道:“你带来的这个姐姐是谁?”㛞珠也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笑,那仙婢福了一福道:“少主,小婢叫邠夙,二大王府上的,我曾也见过你的。”须菩提已经惊得一身冷汗,问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到这里来?”邠夙突然将脸转过去,须菩提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只剩半个后脑勺了,背后鲜血淋漓的,须菩提又想问她,再一看邠夙却不见了。他就追了出去,又见门外有一人,蓬头垢面,穿着青色绫衫,破碎不堪,他凑过去问道:“你又是谁了?”那女子转过身来,笑道:“少主不认得我了么?我是碧霞。”须菩提仔细一看,真的是碧霞,于是就将她搂住大哭起来,想起碧霞对他的痴情,好似万箭穿心,不料她几天却落到这种地步。碧霞笑道:“少主不要哭了,我要走了,以后就让碧玉和尚翠服侍你吧。”说完就闪身不见了。须菩提急得大喊道:“碧霞!碧霞!你等我,要走一起走!”须菩提又去追,再也看不见人影儿了。此时,女娲进来了,见须菩提梦魇了,摸床捶枕的,表情悲痛万状。便去摇他道:“菩提,我儿!醒来了!”须菩提忽然觉得有人把他的肩膀乱推,睁眼一看,见是女娲,这才知道做了一个梦,翻起身靠在女娲身上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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