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精校)第10部分在线阅读
伏羲昊入西天门,径自往囲山闪去,果然经过南谷停落在山道上,才走几步,抬头便见一个仙女坐在那里,翠裙下放着一只篮儿,盛满芃果。伏羲昊思道:“此处既有芃果,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如现在就取来送与师父。”想着便来到仙女面前,笑道:“仙娥从何处来?怎么在仙界未曾见过你?”仙女道:“妾初出仙境,在此等候有缘人。”伏羲昊揖道:“可否将你的芃果送与我?”仙女道:“妾只送有缘人。”伏羲昊疑道:“我与仙娥萍水相逢,这不是有缘么?”仙女道:“此缘非彼缘。”伏羲昊问道:“敢问仙娥,你说的是什么样儿的有缘人?”仙女莞尔一笑道:“我说的是伉俪之缘。”伏羲昊冷笑道:“送便送与我,不舍便罢,我已有妻室,怎能与你结为伉俪!”仙女笑道:“你欲要芃果,才来问我,怎么反倒怨怼起我了?你可知道,囲山南北,除了玉桃,没有一个芃果,独我手上这些个芃果,仙界也绝无仅有。这些芃果足可供你享用,你若不愿与我结为伉俪,那便与我无缘,此芃果非有缘之人不送,你可不要后悔。”伏羲昊一听这话,心里想道:“仙界除我师尊那里有几个芃果,其他地方确实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我若空手回去,师父那里如何说来?师父一旦恼怒,我就学不到大法了。”仙女见他愣怔,笑道:“妾知你放不下妻子,而妾所要的伉俪之缘,并非永久缘分,而是露水之缘,你若答应与妾共度良宵一宿,妾便将此芃果全部送与你。”伏羲昊闻言,心中稍有宽慰,心里思道:“露水夫妻,倒也无妨,不如许了她,早早拿了芃果去见师父。”想到此处,对仙女道:“若只是露水之缘,缘生缘灭,断不会伤我妻子,我就许了你吧。”仙女将篮儿递上,笑道:“你既然已许我做一回露水夫妻,此芃果归你,切记不可食言。”伏羲昊喜极,接过芃果道:“我怎会诓骗仙娥!”说完便急匆匆回去见师父,仙女见他转身,早就身子一闪,已来到灵山洞府,佯装打坐。伏羲昊入洞,喜不自禁地将芃果献上道:“弟子采来芃果,请师父享用。”盘古化身闭目道:“为师何曾教过你诓骗之能事?你当为师不知么?这芃果你是从何处摘来的?自那女娲创化众神、人神以及万物之后,芃果已经绝迹,你这芃果却是哪里来的?”伏羲昊大惊失色,跪地祈道:“弟子万死,请师父宽恕。”盘古化身将那篮儿轻轻一推,芃果便滚落一地,伏羲昊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芃果,原来是一堆碎石,再看去,那盘古化身已经现了本相,斥道:“大胆伏羲昊!为师面前也敢诳语!”伏羲昊再吃一惊,此刻已是面如土色,诚惶诚恐道:“弟子无意冒犯太师,善意谎言,只为太师解渴,并不曾犯戒,请太师明察。”盘古冷笑道:“你可对一仙娥许下做得一回露水夫妻?”伏羲昊满脸通红,低声道:“确有此事,但弟子实无此念,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盘古冷笑道:“随口说说,无事倒也罢了,而如今你既已许了那仙娥,即使一丝薄缘,已然结连,无可挽回。”伏羲昊惊道:“什么无可挽回?请太师教诲。”盘古道:“昔日,你与女娲偷食禁果而犯下天戒,被夺去天衣,本当打入凡间轮回,而为师怜悯你们,复加天衣,令你们为三界效力,以求赎罪。没想到你不思忏悔,竟敢再次犯戒,这一次,怕你又要堕入凡胎,轮回苦海了!”伏羲昊恸哭道:“太师,弟子已知错,此罪可免得么?”盘古道:“天道森严,至公无私,如何免得?为今之计,只有你斩断妄念,再度修炼,方能入得真道,如此可脱离轮回之苦。”伏羲昊磕头道:“叩请太师开示。”盘古道:“为师倒有一个入道之门。”伏羲昊急道:“是什么门路?恳请太师教我!”盘古道:“为师慧眼观见,不久之后凡间将有大灾,你若能下凡消灾,便是功德一件,何愁不能得道?”伏羲昊叩首道:“弟子谨记太师法旨。”盘古闻言,转身即逝。
伏羲昊辞别盘古,急回南灵殿,女娲见他回来,问道:“你为何去那灵界?可曾见须菩提?”伏羲昊摇头道:“我只是去看看,并未进雷音寺。”女娲不再说话,独坐在榻上,伏羲昊见她愁云满面,问道:“你这才从凡间归来,怎么又愁眉不展,心里有事儿么?”女娲扼腕叹道:“妾在界下造人,大功未成,却被师尊一时召回,却不知这是何故。”伏羲昊徘徊一会儿,问道:“凡间造人已然成功,娘子却为何说未成?”女娲伤心道:“来之前就有十多个人莫名死去,妾岂能不担心?若真有什么不测,只怕是要功亏一篑了。”伏羲昊叹道:“师尊急召你回天阙,是有原因的。”女娲斜睨他问道:“是什么原因?”伏羲昊道:“娘子在界下当然不知,你领诸神造人,朝中多有非议。”女娲一惊,问道:“什么非议?”伏羲昊道:“前日上朝,那轩辕昊在师尊面前参奏你,说你造人完成,居功自傲,自封为天母,不愿返回天界复命。”女娲一听,花容失色,怒道:“二师兄安敢如此谤我?”伏羲昊叹道:“娘子真不明白么,师尊向来多疑,听了谗言,更怀疑你要在凡间自立为王,他岂能不将你召回。”女娲粉脸沾泪,嘤嘤泣道:“我在界下餐风宿雨,弥日累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造成众生,二师兄他何故谗言害我!”伏羲昊长叹一声道:“唉!他的心思谁能知道?师尊闻奏,不但不疑他,反而赐给他一座紫微宫。娘子切勿悲伤,回来便好,何苦在凡间出力不讨好的。”女娲一时无话,又啜泣几声方罢。
且说天斗自知不久将要往去轮回,又担心天廷不宁,众星不安。一日升殿,只急召伏羲昊、笪殷昊入朝议事,其他人一概不宣。见二人站在堂前,天斗走近前道:“为师往去轮回在即,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界安危,今派你二人前往诸星系,选拔驻星守将,令诸将管辖众人神氏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伏羲昊和笪殷昊相视一愣,半晌不言。天斗疑道:“朝上议政,你们怎么不说话?”伏羲昊道:“师尊为何未召轩辕昊来朝?”天斗瞥他一眼,正色道:“轩辕昊参奏女娲居功,思谋在凡间成就霸业,此事为师颇有疑惑,如今后悔召女娲回来,为师若让他参与诸星系事务,岂不让女娲见疑?因此为师这次不想用他,故而未召,你勿多心。”伏羲昊拱手道:“弟子明白。”笪殷昊问道:“选拔守将不难,难的是如何封赐,守将一出,便要赐给他们宫殿和物产,弟子法力尚浅,如何赐与?”天斗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犯难起来,便不停在堂前踱来踱去,腹内转道:“笪殷昊所言也是实情,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这照石交给他们,有了这个法宝,可变化万物,封赐一事就不难解决了,只是这照石交与谁掌管才好?我若交给伏羲昊,只怕他照石在手,便会野心膨胀,他有须菩提聪慧无比,又有女娲功高盖主,一旦他篡夺宝座,我即使归一回来,也无计可施了。”想到此处,天斗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思道:“断不可交给伏羲昊,笪殷昊性情率真,一直独居,料他也断无私念,不如交给他保管,待驻星守将封赐完毕,我再将照石收回就是了。”思毕,天斗忽然对笪殷昊道:“这也不难,为师有照石一枚,玄器可创化万物,为师将它暂时交给你,等你们事成,再交给为师。”笪殷昊叩道:“弟子不辱使命,万死不辞!”伏羲昊问道:“天极星系直辖九星,是否也要设置驻星守将?”天斗又道:“天极星是天廷所在,由天廷直辖,故不置守将。”说罢,便从襟内取出璀璨照石交给笪殷昊,又道:“你们速去封赐,退朝吧!”伏羲昊低头,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默然退下。
原来,这天极星是天廷所在,属中央星海,其中包括大伏仪星、小伏仪星、摩羯星、泰阶星,以及孟章神君青龙、陵光神君朱雀、监兵神君白虎、执明神君玄武分别统领的东极星、南极星、西极星、北极星。
伏羲昊与笪殷昊直往除天极星海而外的七十二星海进行封赐之事。二神经过分封,这才知道仙界之大,七十二星海人神繁衍昌盛,各氏族安居乐业,一片生机勃勃之象。十几日之后,二神已分封完毕,将那七十二个星海分为十八组,每组下辖四大星海,并将各氏族首领封为驻星守将,每封一个驻星守将,笪殷昊都会取出天斗授与他的照石宣告封赐,宣告完毕,那地便显现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作为驻星守将神府,一共七十二个驻星守将,就有了七十二座神府,座座都是碧玉楼台,紫金殿阁,珍珠为幕,玳瑁为瓦,宏丽奇瑰,不可名状。
起初,笪殷昊并不知照石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在飞天星封赐守将采文夔之后,趁伏羲昊与众人神不在,他便独自去试这照石的法力,当他把照石藏在身上的时候,立时会感觉法力大增,只要他双手所击之处,尽皆毁坏,片石不存。笪殷昊心内转道:“我就说师尊为何法力无边,原来是这个宝贝在他身上。”发现照石的玄妙,笪殷昊惊喜若狂,便想据为己有。
伏羲昊见诸事完毕,飞报天斗,取来诏书。最后一天时,又召集诸守将齐聚飞天星海神府,等候听封,只听笪殷昊来诣阙下,捧诏宣道:
“玄昊天德,圣尊有旨,敕封钦此:
轩辕敖为牧夫星、貂狮星、鹿豹星、巨蟹星四星守将,居住牧夫星海神府;
伏羲昇为冰辰星、仙灵星、天马星、仙王星四星守将,居住冰辰星海神府;
笪殷元为西麟星、金鱼星、孝母星、天鸽星四星守将,居住西麟星海神府;
笪燕寉为乐发星、南冕星、北冕星、银蛇星四星守将,居住乐发星海神府;
五龙炙为圣安星、白虎星、天狮星、玉狮星四星守将,居住圣安星海神府;
大庭岘为天平星、天兔星、天狼星、乌枭星四星守将,居住天平星海神府;
神农蚩为台琴星、宗神星、水镜星、麒麟星四星守将,居住台琴星海神府;
西陵柘为夸尺星、大熊星、爵骑星、猎户星四星守将,居住夸尺星海神府;
勾弋厸为朱雀星、无尘星、英明星、凤子星四星守将,居住朱雀星海神府;
平茜寐为绘织星、双龙星、南王星、金树星四星守将,居住绘织星海神府;
涂山阂为鹿雅星、天网星、天灵星、河灵星四星守将,居住鹿雅星海神府;
佽辛廉为天爵星、仙女星、玉富星、南天星四星守将,居住天爵星海神府;
夸娥仧为海云星、天鹅星、龙角星、玉龙星四星守将,居住海云星海神府;
尧禹皎为僰来星、罗刚星、双子星、仙鹤星四星守将,居住僰来星海神府;
胡臾芎为武仙星、墨律星、玄冥星、戟通星四星守将,居住武仙星海神府;
戌闰桀为宝瓶星、天燕星、天鹰星、天坛星四星守将,居住宝瓶星海神府;
巴屺仁为天西星、白羊星、玉津星、女宾星四星守将,居住天西星海神府;
采文夔为飞天星、巨龙星、金牛星、三神星四星守将,居住飞天星海神府。
讫毕。天廷玄封,玺诏三界。”
宣诏已毕,伏羲昊和笪殷昊准备回天廷复命,当日在台琴星海神府设宴款待诸星守将。金殿大厅内,有数十个人神之女翩翩起舞,她们头挽髻螺,两鬓直垂翡翠丝,一个个面如朝霞,秋波翻转,楚楚动人。
又来六个衣妆楚楚的人神之女轻移莲步,但看生得如何:
【明眸盼转,桃花映玉颜;】
【秋波涟漪,一笑百媚间;】
【乌发飘逸,头戴金钗银环;】
【身着蓝绿,裙带缀玉含珠。】
【蛮腰佩带翠琅玕,金碧珠璞莹莹然。】
人神之女纤手捧着七彩玉石碗,五色水晶盘,盛着美味肴馔送到桌前,再看盘中肴馔有锦鸡、雀舌、鸟翅、雁骨、鹤肉、鹅掌之类。伏羲昊定睛细细看上一遍,一时无处下箸,而后脸色渐变,露出苦相,只好放下金箸,盯着神农蚩问道:“你府上所辖诸星的人神,平日里也吃这些东西?”神农蚩见问,起身回道:“禀大大王,此间不比天阙,哪有什么龙肝凤胆享用,也只有这些是上好的珍肴了。”伏羲昊脸色一沉,斥道:“放肆!本王面前你安敢妄口巴舌的,龙凤乃祥瑞灵兽,与神无异,岂能取来食用!”神农蚩惊得面如土色,慌忙拱手道:“在下不知,也只是妄自揣测,请大大王恕罪!本府所辖诸星物产匮乏,今日献上这些珍馔,是为供大大王享用,平日里本府也不敢奢侈,对于诸星庶民来说,此等佳肴也只能在祭祀天神时方能见到,大大王切不要嫌憎。”伏羲昊皱眉蹙额,忿忿道:“并非本王嫌憎肴馔,神仙不食血肉之物,而你们也是人神,岂能杀生为食?生灵各有其命,也都是昊天所造,怎么能杀之烹之?如此残忍之事,你们也做得出来!这些所谓肴馔,本王实不敢直视,统统撤去吧!”神农蚩大惊,连忙挥手令众婢撤去碗盘,又上前跪道:“在下不敢冒犯大大王,实在不知天神不吃生灵,请大大王宽恕!而在本府所辖诸星,此类生物便是食物,请大大王明察!”伏羲昊有些恼怒,正要发话,就听采文夔附耳道:“大大王息怒,我们是人神而非正神,我们这里也比不得那仙阙,人神不吃这些吃什么?难道要活活饿死吗?”伏羲昊一听,心内火气已消一半,抬眼望着神农蚩道:“起来吧,本王不怪罪你。本王虽不吃此地肴馔,然而极好茶酒,府上若有此饮品,可献来品尝。”神农蚩起身,又一挥手,就见两个人神之女前来,一个端上水晶杯子,盛满甘露,另一个端上金盘,置满花瓣。伏羲昊举杯闻一闻,问道:“这是何饮品?”神农蚩亲自上前,令婢子伸手从金盘中取一花瓣,用纤指轻轻一挑,花瓣剖为两片,飘落进水晶杯中。神农蚩递将过去道:“禀大大王,这饮品叫作‘碧花琼露’,是本府花房内精酿而成的。”伏羲昊又举杯闻一闻,越发异香袭人,透彻心脾。伏羲昊一饮而尽,笑道:“却也好喝,不过,终不如天阙的琪茶和瑶酒。”神农蚩笑道:“那是自然,岂能与天阙相比。”伏羲昊笑问道:“这碧花琼露是什么酿制的?”神农蚩答道:“也没什么奇特,就是此间生长的蕨类,有金茗、灵草、绿英、薄侧、仙芝、嫩蕊等诸品,虽算不得奇花瑞草,但在酿造时,颇费心力,又要使其吸日月之精华,还要使其含天地之灵气,这也是上等的饮品了。”伏羲昊呷一口,抬眼问道:“哦?此间诸星也有日月?本王原以为只有那界下凡间才有日月,那也是龙珠儿坠下所化成的。”神农蚩答道:“禀大大王,殿外虽然有亮色,但还不是光明,此间一天有三十六时辰,此时月阴还未落下去,太阳也未升起来,等那太阳升起,光明普照,又是一番景象。”伏羲昊放下水晶杯,问道:“此间的日月又来自何处?”神农蚩答道:“天地浩宇都是自然而成,人神自女娲娘娘造出并迁移此间后,就已经有太阳和月阴了。”伏羲昊颔首,沉思片刻笑道:“这却也是个奇妙的事儿。”神农蚩拱手道:“请大大王再饮一杯?”伏羲昊笑道:“此时刚好,不用再饮。”神农蚩这才坐回原位,又问道:“不知仙阙所饮的琪茶是何物?”伏羲昊笑道:“仙界有芃果和玉桃,桃叶儿可制琪茶,芃叶儿可制瑶酒。单说琪茶,先采玉桃叶儿捣碎,再取灵露缓缓浸泡,虽然与‘碧花琼露’相似,但味道略胜,久服琪茶,使人悦志有力。”神农蚩道:“在下若能饮上一口琪茶,那便是极大的福分了。”伏羲昊道:“将军若镇守诸星有功,本王会召你入宫,与天王一起用茶。”神农蚩大喜,又跪地三拜谢恩。
席间,伏羲昊见笪殷昊不在场,心中甚是疑惑,便四顾左右,目光搜寻之间,却注意到一个素衣男儿,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看他只在一旁独自饮酒,默不作声,伏羲昊颇有些兴趣,于是问坐在旁边的采文夔,轻声道:“不知那位素衣男儿是谁?”采文夔转脸一瞅,低声回道:“禀大大王,此人神乃是台琴星海守将神农蚩的儿子神农琊。”伏羲昊颔首,又问道:“本王见此人神仪容不俗,但不知此人神可有不同之处?”采文夔答道:“大大王,据在下所知,神农琊才华横溢,只可惜未被神农氏族重用,故而常叹怀才不遇。”伏羲昊摇头,笑道:“既然有才,何愁无用武之地。”说罢,举杯望神农蚩道:“将军府上可有奇才?”神农蚩见伏羲昊询问,慌忙起身举杯,小心答道:“回大大王,本府并无奇才。”伏羲昊笑道:“哦?将军刚刚被封赐,出任守将,何必过谦?难道将军不是奇才么?”神农蚩笑道:“禀告大大王,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也只能拔刀弯弓,丝毫不懂经略,又怎么称得上奇才呢。”伏羲昊端起酒杯,示意神农蚩同饮,而后笑道:“将军过谦,据本王所知,将军府上就有奇才,只是你视而不见罢了。”神农蚩本想入座,听伏羲昊这一番话,又慌忙肃立,答道:“谢大大王抬爱,本府若有奇才在下又岂能不知?除内眷外尚有一子,不过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再者,族中人丁稀薄,难有奇才。”伏羲昊笑道:“令子神农琊可在?”神农蚩见闻,忙低头转脸,给神农琊使眼色,神农琊见状,起身深鞠一躬,拜道:“鄙子神农琊拜见大大王。”伏羲昊向他招手,笑道:“来来来,坐到本王身旁。”神农琊忽然被召,受宠若惊,又见席间众人神都在窃窃私议,他转脸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神农蚩。神农蚩示意让他赶快过去,他便挪过去,默默坐在伏羲昊身旁。伏羲昊仔细地打量他一番,问道:“本王听说你有奇才,不知你都知些什么大法玄妙?”神农琊道:“大大王过奖。鄙子只懂些兵法经略,至于修真玄妙也略知一二。”伏羲昊道:“兵法经略有何大用?如今众魔都逃往界下幽冥偷生,天廷无战事。”神农琊道:“天道自然,大运循环,现在无战事,以后有无战事也未可知。”伏羲昊道:“本王倒是对修真玄妙有些兴趣,你不妨说来听听。”神农琊问道:“修真玄妙非三言两语可尽述,何况大大王乃是正神,与我人神修真不同,不知天王想听什么?”伏羲昊道:“就你所知的可简要说说。”神农琊道:“正神灵体本已是神,若要修真精进,获取大法力,贵在善修。”伏羲昊问道:“何谓善修?”神农琊拱手道:“善修便是广施恩德,忘我行善,若能普度众生,便可达到至高境界,天母女娲娘娘便是一例。除此而外,还有轮回修行法,即舍弃当世,投生来世,随缘度劫,归一之后也可使元神达到至高境界。”伏羲昊道:“这我倒是听过一些儿。那么人神又是如何修真的?”神农琊徐徐道:“人神属于半人半神,修真之法有两个要处,既要修命,还要修性。一般来说,这般修真需掌握秘法要诀,悉知其穴位,明白其步骤,而后步步精修,这叫作入窍观心之法。”伏羲昊道:“如何入窍观心?”神农琊道:“先需凝神定息,使百脉平和,更至于周身达到清虚自然,最终使六根大定,再将元气凝于夹脊双关,而后潜入命府,于呼吸之间送归丹田封固,如此反复修炼,久而久之,便可成仙。”伏羲昊呵呵笑道:“你这般说,本王也难解其意,不过听着倒也有趣。”神农琊微笑道:“只是人神修行之法,简要述之,并无玄妙。”伏羲昊道:“你说诸如本王这般的正神,若要按此妙法修真,将会如何?”神农琊道:“徒劳而已,此法只适合人神或凡人,对正神丝毫无益。”伏羲昊点头道:“方才你说,人神修真,凝神入窍,再后观心,本王问你,那窍是何窍?又在哪里?”神农琊道:“此窍为命门,在脐后一寸二分,即为天心,也叫作坤炉或神炉,人在呼吸之间生息,吸之起,呼之止,都在此一穴。”伏羲昊笑道:“君果然是奇才。但不知道这人神修真玄妙,外人知晓么?”神农琊道:“此法是在下潜心研索所得,若不传授,无人可知。”伏羲昊大悦,接着又问他许多问题,神农琊都能一一作答,无一丝疏漏。
正谈得兴起,笪殷昊却回到席间,众人神礼毕,笪殷昊入席,坐在伏羲昊身旁。伏羲昊道:“众人神欢宴,你却未入席,这一阵子去哪里了?”笪殷昊笑道:“初到飞天星,只觉新鲜,我便去那四处看看,果然有好景致。”伏羲昊也未多想,转身瞅神农琊一眼,对笪殷昊笑道:“师弟请看,这位是神农琊,他真是个奇才。”神农琊忙拱手拜道:“拜见三大王!”笪殷昊拱手还礼,又凑近伏羲昊低声道:“师兄爱其才,不如就请他入宫,封赐他个一官半职,将来也好辅佐兄长。”伏羲昊笑道:“为兄也正有此意,那我就依师弟,请他入朝为官。”伏羲昊和笪殷昊相视一笑,而后又转脸对神农蚩道:“令子神农琊虽然年少,但其才高深莫测,不可限量,此深得本王赏识,本王欲上奏天王,举荐他入天廷任职,不知将军可愿否?”神农蚩又惊又喜,忙离席跪地,谢恩道:“在下谢大大王恩典!大大王施恩于我神农氏,不知何以为报。”伏羲昊拱手道:“此乃天王之洪福。你只将那台琴星、宗神星、水镜星、麒麟星四星的天门给守好了,这就是报效天廷。”神农蚩和神农琊跪地叩首,再次拜谢伏羲昊一番。笪殷昊道:“诸位将军,七十二星海是天廷寰内诸星,无天王之诏旨,不得自立为王。天王令我二神前来分封,就是要诸氏族首领和驻星守将,治理好各自辖内星系,管理好各自氏族人神,诸位将军可听明白了?”诸将纷纷离座跪地,齐声回道:“小将遵命!”
伏羲昊和笪殷昊安顿完毕,带着神农琊一起回天廷复命。快到玉京宫玄天门时,笪殷昊道:“大师兄可先入宫,小弟在飞天星海诸星奔波几日,尚未缓过来,今又返回仙阙,身体略感不适,想回府歇息,而后再拜见师尊。”伏羲昊道:“师弟请便。”说着与神农琊进宫去了,笪殷昊独自急回朝阳殿。天斗得知诸星海驻星守将都已安排妥当,心下欢喜,说道:“此事极好,为师另有封赏。”又听伏羲昊推荐人神神农琊入朝为官,天斗道:“封神农琊为内廷神臣,就跟随你处理天廷事务。”伏羲昊和神农琊一一拜谢。天斗不见笪殷昊来,问道:“笪殷昊为何不来朝见?”伏羲昊道:“怕是在外星奔波劳累,感觉不适,先去歇息了。”天斗怒道:“复命大事,岂能如此轻视?”伏羲昊低头不语,天斗暗思道:“莫非笪殷昊发现照石玄妙,想窃为己有,故借口不来朝见?”天斗突然担心起来,立即令元真童子去朝阳殿召笪殷昊进宫。元真童子飞去一看,笪殷昊不在朝阳殿里,又匆匆返回太真殿禀报。天斗闻报越想越怕,又担心伏羲昊发觉端倪,于是道:“你们退下吧。”伏羲昊和神农琊低头退出,不题。
话说伏羲昊出宫就径自去了南灵殿,刚进了殿门就见两个侍婢在庭中采花朵儿插戴,他定睛看去,却一个也不认识,心中纳闷儿,问道:“你们是谁?”两个侍婢也吓一跳,慌忙站立低头。一个侍婢欠身道:“我是上神女姬的侍婢,我叫妺喜。”说着又牵过另一个侍婢说道:“她叫苏叆。”伏羲昊道:“女姬来我府上了?”妺喜道:“我家主子这会儿不在府里。”伏羲昊觉得奇怪问道:“那你们两个为何在府上?”苏叆瞥了妺喜一眼,笑道:“她都说不清了,我来说,我们两个是上神女姬的侍婢,昨天才搬过来的。”伏羲昊一听这才明白,原来女娲已经迁往蕊珠宫,这里是女姬的居所了。
伏羲昊匆匆赶往蕊珠宫,它就位于玉京宫北边三十里开外的地方。伏羲昊来到这里,果见有一座巍巍宫殿,气势雄浑,宫门上有“蕊珠宫”三个红色的琥珀大字。进了里面,四处都是琪花瑶草,中间有一带细长的水池,一座玉栏的水晶桥环绕水池上方。穿过水晶桥,又见几堵琉璃粉墙,墙上开两扇紫金大门,门檐上有“琼芳”两个字。伏羲昊又进得门去,再细看原来是一处园子,满园宝树银花,泛着奇光异彩,令人目不暇接。园门内又有两间过街碧楼,两侧又连着一排高廊曲阁,十分华美精致,当中一条玻璃铺的长街,两边栽着的凤凰竹,绿映云裳,地处一排珊瑚树,金玉琳琅。伏羲昊自语道:“我见过无数景致,独此间最好,就是那玉京宫里也没有这般美丽。”伏羲昊有些恍恍惚惚,又走出一条回廊,见下首堆着高低怪石,周围开满各种奇花异草,一湾蓝光溢彩的流水,盘曲迂回向东而去了。伏羲昊不禁叫道:“好大一个园子!”又顺着水岸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琉璃拱桥,过了桥是一座白玉亭,旁边几株金丝垂柳格外耀眼,细看去尽是石梁、石雕、石柱、石础、石牖、石栏、石屏,里面还有一张白玉桌几。又出亭子,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是一处空旷地,四周围着水晶曲栏,穿过栏杆,又见一座幔亭,台前两根白银柱。伏羲昊抬眼细看,见柱子上有一副对联:“【镜花花魂迷醉碧曲栏,玄水水灵梦随翠云亭。】”伏羲昊正在细看对联,思忖半晌,忽然听到粉墙外喧嚣声一片,才转头看去,见墙角有个圆形拱门,声音像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忙跟进去观看,这一看惊得瞠目结舌,眼前一座偏殿,门额上题着“【宸恩殿】”三个晶光大字,但见:
【彩石铺径,云雕作槛。】
【奇葩异卉鸣翡翠,龙沼凤台阁松轩,凤台之上凤来仪。】
【石翠依假山,碧波偎曲水。】
【翠云亭、薇芜架,铺绒叠锦;芙蓉槛、牡丹畦,砌玉堆霞。】
【玫瑰异香,海棠奇葩。梅花荷花争灿烂,兰花蔷薇斗芳菲。】
【杜鹃花、红菊花、玉簪花,煌煌烨烨,胭脂染红润;】
【御仙花、应春花、凤尾花,灼灼辉辉,锦绣涂香浓;】
【千花竞秀,万卉争妍。】
伏羲昊自语道:“怎么蕊珠宫里来了这么些生人?”举目望去,更见堂上摆着金肴玉馔,正中坐一位十三四岁的仙娥,衣着飘逸,神采飞扬,旁边站一排娇媚仙婢。但看:
【奇品异香,缤纷斑斓。】
【金龙纹鼎香飘散,凤绣屏间玉美人。】
【水晶杯、琉璃盏,玉液翡翠;】
【琥珀盘、玛瑙碗,嵌花雕焕。】
【瑶池琼浆千色艳,馨香珍馐百味鲜。】
伏羲昊四下看了一遍,娇姝媚媛姗姗来迟,童子仙婢不敢窥视,伏羲昊心思道:“莫非此处不是蕊珠宫么?我却到了哪里?”正思间,忽又见元真童子飞来,报道:“圣尊驾到!”慌得众仙婢跪地迎接,众童子俯伏接驾,只见几个神臣围着一位身着龙纹云裳的少年过来,只见他玉影翩翩,雄姿皎皎,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那正中坐着的十三四岁的仙娥莲步轻移,前来挽着少年的手,笑盈盈地扶他入座。伏羲昊再定睛细看,只看她纤指沁香,摘下如烟面纱:
【婀娜娉婷,冰肌玉质;】
【绿云钗环缀两鬓,满头玉珠簇簇。】
【绡帕含娇,翠裙藏媚;一弯黛眉似纤钩。】
【水晶纽,玛瑙扣;明眸转盼飞,嘤咛纤肢柔。】
伏羲昊已是魂飞天外,看了一会儿,不觉愣怔在那里。
却说女娲早在寝殿内,想起盘古太师所说的形天元灵珠儿,于是潜入密室,取出藏在紫金匣子里的那枚红色灵珠儿,举在手中,静静凝视了好一阵子,又看见珠子里面显出幻境来,这一次幻境中依旧出现那个绝色少女。女娲自语道:“这美色在天界也是绝无仅有了,莫非此仙女就是这形天元灵珠儿的轮回?”想到此处又凝目看去,却忽然看到伏羲昊正在园子里穿走,女娲大吃一惊,再细看,进里有一条碧石铺成的小径,抬头又见一座拱门,上有“【镜花】”两个字,再进去只见几栋霞楼,一片绣锦珠帘,碧霞和碧玉立在廊内,看上去越发娇媚柔腻,一笑一颦间更似牡丹含露,伏羲昊进来,二仙婢忙向前欠身道:“大大王金安。”伏羲昊问道:“娘娘在何处?”碧霞回道:“在寝殿里歇息呢。”女娲看到这里,慌忙将那灵珠儿塞进匣子里。
伏羲昊直往寝殿而去,穿过一处玉阶,又见一所起居花厅,四面轩窗回廊,走到尽头又见一个金殿,银色大门上有匾额,题着“清元殿”三字,伏羲昊暗思道:“这蕊珠宫可真宽邃,想必这里就是寝殿了。”
此刻女娲忙收起珠子出来,唤尚翠端茶来。伏羲昊落座,神魂不定,气喘吁吁。女娲问道:“你这是怎么?从哪里过来的?”伏羲昊取茶一口饮了,喘道:“这宫殿也太大了些,我还以为进了别人的园子。”女娲笑道:“怎么会有那么大,我倒不觉得。”伏羲昊定下神儿来,望着女娲奇怪问道:“那园子里都是什么人?怎么还有一个少年被众仙婢前簇后拥的,还有一个美仙子,看起来像是那少年的妾妃,我见元真童子也在,宣诏时听得呼他‘圣尊’,这都是些谁?何时来蕊珠宫里的?”女娲惊道:“你自己眼花了,蕊珠宫里就我和碧霞、碧玉、尚翠,哪里有什么生人?”伏羲昊盯了女娲半晌,疑道:“怎么就是眼花的,我看得真真切切的,听得见,看得见,岂能是我眼花了?”女娲闻言,心中已明白大半,笑道:“不要大惊小怪的,你才从外星海回来,又初来蕊珠宫,怕是一时还未适应,眼里就显现出幻境,这仙界如今精灵多得我都数不过来了,也或是它们变幻惑人,这也是常有之事,不足为怪的。”伏羲昊听女娲说的也有些道理,也不再多想,喝了一会儿茶,就自己进里间歇息去了。女娲见伏羲昊进了里间,这才松一口气,心里转道:“看来太师已轮回归来了,我须去那太阳宫看看便知端倪。”如此想着,不一会儿自己就在珊瑚椅子上睡着了。
第六章
女娲补天
〖女娲炼石补天救人类〗
〖伏羲化民神农尝百草〗
话分两头,且说笪殷昊托恙不朝,在朝阳殿里坐卧不安,挖空心思思谋着如何将那照石据为己有,终于心生一计,便出朝阳殿径直去了囲山,找到一块与照石大小相同的化石,他心里想道:“这囲山化石创化天地万物,这枚照石更是神奇,也能变化万物,我若用照石将这化石再变出一个照石来,想必也非难事,若师尊问我索要照石,我就将这假照石给他,料他也不能察觉。”心里想着,惊喜不已,就拿出照石对着化石,喊道:“变来!”果真有了奇迹,那化石竟然变了一个一模一样儿的照石,笪殷昊大喜,立即进宫拜见天斗。
天斗见笪殷昊前来,问道:“为师听说你偶感不适,天廷也没什么事儿,你不在你府中歇息,来这里为何?”笪殷昊跪拜道:“诸星守将分封完毕,弟子特来奉还法宝!”天斗本欲发怒,听他这一番话,怒火顿时熄灭,缓缓道:“这照石是该收回了。”笪殷昊为了让天斗不再疑心,故作不情愿归还的模样儿。天斗见他迟疑,笑道:“照石乃是玄器,镇宫之宝,怎么能私藏?”笪殷昊故作委屈道:“师尊好偏心,赐大师兄和女娲蕊珠宫,又赐二师兄紫微宫,唯独我没有。弟子只是想将照石多留几日,本想给自己变化出一处宫殿,又怕师尊怪罪。”说完跪地,将那假照石高高举起。天斗收起照石装进袖里,大笑道:“为师本想赏赐你的,却不见你进宫来,那朝阳殿宽大,住得好好的,为何又要宫殿?”说完扶起他,笪殷昊道:“若下次立了大功,还请师尊赐我宫殿,弟子好清静之所,不愿再与二师兄同住。”天斗闻言,笑了起来。正在说笑间,却见元真童子火急火燎进来,报道:“师尊,界下出大事了!”天斗忙问:“何事惊慌?”元真童子道:“千里眼看到凡间大火四起,生灵涂炭!”天斗大惊,暗思道:“眼看凡间造人成功在即,却不想又出了火灾,这一定又是阴灵危害作乱,若不派诸神下界急救,势必会前功尽弃,事若不成,我何时才能见到那泰阶星出现?不如再派女娲下界拯救苍生,以助我早日往去轮回。”想到此处,天斗对元真童子道:“急召火德真君与众神进宫!”元真童子领命急去,先来到南极星紫真宫,却听宫中侍仙说,火德真君已有两日不在宫中,元真童子只好又去蕊珠宫。
原来,那盘古身边的两只商羊早就吃了芃果,竟生情愫,成为一对夫妻,女娲造化众神、人神以及万物时,那只公羊被女娲造化为火德真君,母羊却在女娲将要造化它时,它却逃脱了,躲在囲山北谷的洞中。火德真君被派往南极星值守,因为多日不见妻子,心中不安,于是来到囲山寻找妻子。在一处岩隙旁,火德真君见到妻子,那商羊见他回来,躲进岩隙中不肯出来。火德真君道:“你为什么躲我?”商羊泣道:“你如今成了天神,而我只是灵兽,两厢有别,岂能相处?”火德真君忧伤道:“自泰初至今,我们形影相依,这时又怎能分离?”商羊泣道:“女娲造化之时,我因害怕,当时就逃避去了,否则现在也是个天神了,便能时时与你厮守,真是悔不该当初,而今你我有霄壤之殊,不能复合,请你离去吧。”火德真君悲伤道:“你切莫悲伤,你我纵使殊途,等我立功之后,奏报天廷,那时自有办法又在一起。”商羊泣道:“你快去吧!万物有别,群分类聚,天戒凿凿,不容触犯,你我从此天隔两绝,永不见面!”火德真君听妻子凄怆之言,跪地泣道:“我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与你分离!”商羊泣道:“速去吧!”火德真君伤心欲绝,霍地拔剑转身就准备抹颈,突然眼前出现一团红光,只听有声音道:“火德真君莫悲伤,昊天虽不语,然而自有大德,你又何须自寻短见?”火德真君听见那是盘古的声音,慌忙跪地叩首。藏在岩隙中的那只商羊闻声,也跟着惶惶出来,跪地叩首。火德真君道:“太师在何处,我们看不到你。”盘古的声音道:“为师就在你们身边。”火德真君害怕道:“弟子轻言肆口,冒渎太师,叩请太师宽宥。”盘古的声音道:“你已是火神,速随女娲下界救苍生吧。”火德真君道:“未曾听说界下有灾,女娲也在仙阙,太师为何让弟子随她下界?”盘古的声音道:“等一会儿,你会知道的。”火德真君泣道:“只是,商羊孤独于此,使我不忍离去。”盘古的声音道:“为师知道你们不忍离伤,就如你们所愿吧。”声音方落地,就见那只商羊被一团蓝光拂过,地上出现一个玉软花柔的仙女。盘古的声音又响起,对仙女道:“泰初之时,你本出自于囲山之土,就赐你个名字,叫作后土吧!”火德真君大喜,忙迎上去,夫妻相见,百感交集。后土掩面而泣,对火德真君道:“妾刚才听见夫君道,此间所说都是轻言肆口,此话却也是真心话。男欢女爱,往往甜言蜜语,信誓旦旦,而谁又知道美言不信的道理。妾虽不才,但也理智,既然如此,我们怎能够成为夫妻?不如就此分别,各自东西吧。”火德真君急道:“一时心急,随口说的那些话,你又何必认真?”后土推开他,泣道:“太师面前都敢信口开河,你对我说的话更不能当真了!”火德真君一时哑口,不知所措。忽然,又听盘古的声音对后土道:“后土,你自揣度的事,不可强加于人,为师知道你不忍与火德真君分离,想火德真君去后你二人天隔两方,与其痛苦,还不如分离,故而如此。为师欲让你也下界轮回,以求得亘古真身,这样就可以玉成你们的姻缘了。”后土跪地泣道:“不知弟子轮回界下,遵何天命?”盘古叹道:“是为苍生之计,虽往苦海轮回,但归一之后自成正果,你又何必先知天机?为师只说一事,你方才说火德真君美言不信,为师不以为然,将来,你若在界下得一子,当赐其名为信,以证火德真君之义。”后土感激涕零,跪地从命。盘古又对火德真君道:“你随女娲下界之前,当先送后土往南天门下界。”盘古的声音消失,火德真君知道盘古已离开,又与后土依偎在一起,缠绵许久。火德真君道:“天廷很快会有传诏,我怕时间来不及,不如这就送你去南天门下界吧。”后土点头,与火德真君飞往南天门,二人又相拥哭泣,突然,只见后土被一道蓝光瞬间就卷下界去。火德真君徘徊在天门,欲走不走,踌躇不定,南天门门神见状,前来对火德真君道:“天王急召众神,真君当火速往灵霄殿才好,后土已经下界,真君却在这里寻得见什么!”火德真君闻言,转身就闪往玉京宫去了。
众神齐聚玉京宫灵霄殿。天斗见众神到齐,又独不见女娲,转身问元真童子,回答道:“小神去蕊珠宫传诏,见宫中无人,女娲娘娘不知去往何处了。”天斗气道:“这女娲无视本王由来已久,数次升殿独她迟迟不到,如今做了所谓天母,更是为所欲为了!”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伏羲昊,伏羲昊拱手道:“师尊,女娲去那西极灵界探望小儿须菩提了。”天斗转脸又令元真童子道:“你速往西极灵界去传女娲,如此大事,灵界也须参议,让燃灯佛也来议事。”元真童子领命而去。这时,火德真君急入殿,见诸神在殿中已等候多时,又看天斗脸色阴沉,于是跪地请罪,天斗道:“真君请起吧,本王原不想传你来,是因那界下大火四起,而你又专司火事,你若不下界如何服众?”火德真君叩首道:“小神岂敢不效力!”说罢默立于旁。
却说女娲在蕊珠宫休息数日,带着碧霞和碧玉去燃灯佛处探望须菩提。须菩提看到母亲前来,欣喜若狂,粘着不肯离开。燃灯佛道:“须菩提聪慧,尤为好学各种法术,长进很快,前途不可限量。”女娲自然高兴,笑道:“全仗佛祖栽培。”又转脸对须菩提道:“既学得法术,何不演练一番,让为母也见识一下。”须菩提正欲展示其才,这时元真童子来了,急道:“天王有旨,召女娲娘娘和燃灯佛觐见!”女娲急忙撇下须菩提与燃灯佛急往天廷。女娲曾被轩辕昊谗言伤害,此刻仍心有余悸,一路放心不下,行至半路时,悄悄问元真童子道:“你可知道师尊急召,所议何事?”元真童子道:“凡间天塌地陷,火光四起,又出大事了,天王召上神商议下界之事。”女娲大吃一惊,急道:“大事不好!我凡间子女危在旦夕!快!快!速速入宫!”
入殿之后,见天斗坐在御台上,神色端肃。燃灯佛和女娲跪地拜道:“弟子叩见师尊。”天斗此时也不责怪,对女娲和颜悦色道:“快快请起。今闻千里眼奏报,界下凡间大火四起,民坠涂炭,为师令你再次率诸神去界下察看,拯救生灵。”女娲叩首道:“弟子遵命。”天斗又对众神道:“界下诸事,你们唯女娲令是听,不得有误!”众神跪成一排,叩首领命。天斗又对燃灯佛道:“灵界可好?”燃灯佛答道:“诸事皆好。”天斗道:“灵界诸佛大慈大悲,佛光普照万千世界,慈悲泽及万物众生,不知如今那界下凡间,可有度化之人?”燃灯佛合掌道:“弟子明白师尊之意,此次弟子就随女娲等诸神下界,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天斗点头,又对伏羲昊道:“凡间之地荒蛮未开,人类如何生存?你当下界,助女娲等教化众生,造幄籍圃,敬授民时。”伏羲昊道:“此番下界,弟子请师尊允准神农琊同去才好。”天斗点头道:“甚好。不过下界不易,此前诸神下界借助于灵兽,神农琊是人神,如何能下得界下?”伏羲昊道:“禀报师尊,女娲已在凡间布施‘飚’‘飗’二气,如今凡间已有金、木、水、火、土、飚、飗,七气俱全,神灵可以显现,另外,此前下界,后又返回,这一来一回,凡间与天界已有神道形成,此后神仙往返两界,来去自如,不必再骑乘那灵兽了。”天斗想了想道:“如此甚好,下界之后,仍须多加防备,天地神道不易打开,那魔天王阴灵在界下危害,他若窃此神道用兵,天廷将危矣!今日起,四大天门须严防死守,非我天廷神臣,各界诸神不得随意出入!”伏羲昊奏道:“四大天门虽有四大门神看守,但还须加强,弟子以为,可令那孟章神君青龙、监兵神君白虎、陵光神君朱雀、执明神君玄武四神严守东极、西极、南极、北极四星,如此里外严防,定然安泰。”天斗准奏,就派元真童子传旨下去。女娲急道:“虽然诸神下界不再借助灵兽,但弟子还须灵兽下凡相助。”天斗准奏,四顾一下,见轩辕昊与女姬在一旁交头接耳,笪殷昊和玄女则在一侧窃窃私语,心中不快。天斗对轩辕昊道:“为师令你也往界下相助,你意下如何?”轩辕昊忙道:“师尊,那界下的事儿,有我大师兄和师妹女娲去做就行了,又何须我去添乱。”天斗正色道:“一派胡言!难道你想抗旨不成!”轩辕昊慌忙跪地,道:“师尊息怒,弟子遵命就是了。”天斗怒道:“如此勉强,难道非你所愿么?”轩辕昊忙道:“师尊旨意,正如我所愿。”天斗瞥他一眼道:“起来吧!你若想修真精进,就要像你师兄师妹看齐,效命于天廷,为天下众生计,这才是最高修行。”轩辕昊起身拜道:“谨遵师尊教诲。”说完默默退回一旁。天斗又对笪殷昊道:“你呢?可愿去凡间?”笪殷昊本不想去界下,见轩辕昊挨训,只好跪地道:“弟子已准备好,愿随时下界!”天斗道:“这次为师让你留在天廷,另有他用。”笪殷昊领命退下。
散朝之后,女娲急于下界,匆忙回蕊珠宫安顿碧霞和碧玉、尚翠看守宫殿,并嘱咐碧霞和碧玉道:“若得时间,常去西极灵界去看望须菩提才好,省的他趁我不在,又跑回来玩耍,他正在学佛,耽误修炼就不好了。”碧霞和碧玉唯唯连声。女娲去后殿,见伏羲昊徘徊于地,急道:“现在就下界去,你还等什么?这天上一日,便是凡间一年,岂能耽搁。”伏羲昊忙道:“你领众神先行一步,我要接神农琊一同下界,随后就到。”女娲只好召集轩辕昊、火德真君、山神、地神、广寒仙子望舒、太阴神少阴、太阳神天听、圆融神、海龙神、江龙神、天河神、瑶池神、雷神、电神、风神、雨神、日游神、夜游神,以及危燕、氐貉、心狐、昴鸡、箕豹、娄狗、天牛、翼蛇、房兔、女蝠、毕乌、角蛟、奎狼、井犴、星马、尾虎、亢龙、觜猴、参猿、斗獬、壁貐、鬼羊、胃雉、柳獐、室猪、虚鼠、轸蚓、张鹿二十八灵兽,从南天门下界去了。
伏羲昊辞别女娲,忙去文武殿寻找神农琊,却碰见神农蚩正在与神农琊说话,见伏羲昊突然来到,神农蚩顿时缄口不言。伏羲昊问道:“将军不在台琴星海神府,来此何为?”神农蚩答道:“闻子欲随大大王往那界下去,也不知再见是何日,故来送他。”伏羲昊一愣,奇怪道:“哎,敢问将军,何以知道神农琊要下界去?”神农蚩道:“末将收到书信,故而得知。”伏羲昊盯着神农琊道:“这真奇怪了,天廷令诸神下界也就是刚才的事情,你怎么就预先知道了?”神农琊拜道:“不才略知天卜之术,故可先知。”伏羲昊暗暗称奇,又问道:“你未曾出宫,又如何传递家书?”神农琊笑道:“不才略懂些小法术,台琴星虽远,我只教家父于府邸置一水盆,水上浮有黄表,再置一香鼎,我人虽在此处,只须备些玄符,再将写好的书信与玄符一并焚之,家父便可见到水盆上的黄表自然会显出我写的字,一看便知了。”伏羲昊惊道:“神农琊真奇才也!”如此说笑一会儿,伏羲昊便辞别神农蚩,与神农琊赶往界下。
却说那后土轮回到凡间,虽然遍地是人,但她却不愿与生人来往,于是独自一人在泰山一个洞中生活。有一天,后土半夜做了一梦,梦到太阳当空,她仰天而望,忽然间那太阳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火球冲天而下,掉入她的口中,被她吞下,天地立时漆黑一片,不见五指。接着又梦见众魔残害生灵,死去很多人。后土惊醒,思道:“此梦怪异,莫非我已有娠?”又想到梦中阴灵为害,她非常害怕,正思间,忽然又听到洞外哭喊声连天,跑出洞一看,只见草木都燃起熊熊大火,很多人都被烧死。她急忙抬头望去,看到天空破出一个大洞,那焦灼的火光正是从那里下来的。后土急了,怕众人无法逃脱,便飞升到山顶,对着众人大喊道:“速进洞去!速进洞去!”人们听到山顶有人喊叫,以为是天神下凡,都奔往各个山洞逃命。天越来越热,后土又渴又饿,出洞外找些野果充饥,又去黄河饮水解渴。回到洞中忽然觉得肚子生疼,躺下才见自己被红光罩身,直到夜间,果然生下一个孩子,后土将他抱在怀中细细端详,然后依照盘古的嘱咐,给他取名为“信”。
信长得极快,一年过后,身体已和泰山一样高了。信生来不会说话,每天望着太阳发呆。后土发现信非常喜欢太阳,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那样的梦,心中暗思道:“在天界时,昔日烛龙少阳坠天,下界而死,龙珠化为日,而龙灵于凡间久聚不散,我生此子,乃是烛龙投生。”有一天,信指着太阳对后土大哭,并伸出双手,好像是让后土为他将太阳摘下来。后土明白信的意思,只对他道:“你的龙珠已化为日,光泽这世间万物众生,此乃昊天所为。为母非昊天,岂能为你摘得下来?”信闻言大哭不止,狂奔追日而去。后土见他一步就能跨出十三里地,眨眼就不见踪影。信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土因为见不到信,每日以泪洗面。信一直狂奔追日,从东追到西,从西追到东,却无法追得着。有一天,信追日经过善元和怀仁两地,被达旦和伊娃看到了,众人都觉得震惊,所有人都停下来望着他的背影。达旦叹道:“此人如此高大,断非天母所造,如此追日,可见其愚,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信每年夏天经过这里,第二年秋天又经过这里,人们见他一步能跨十三里,于是都叫他跨夫。每次见信跑过时,众人就大声叫喊道:“跨夫来了!跨夫来了!”天洞越来越大,飞鸟成群,动物结队,人海如潮般地纷纷赶到黄河和长江去饮水,天气酷热,焦灼的阳光将黄河和长江之水蒸发得都浅可见底了。信最后一次到来,给这里带来致命的灾难。信追日到西域火焰山的时候,难忍灼热和焦渴,又返回跑到黄河,将河水喝干,又跑去长江,将原本所剩不多的江水也喝干了,这样也不能解渴,信又奔跑各地寻水,经过一片山谷,信踩着山头奔跑,又渴又累,忽然晕倒在地,死在群山深谷中。盘古得知,化作七彩光包围他的尸体,一会儿便出现了九个男婴。盘古又将他的血液化成河流和湖泊,干涸的黄河和长江也突然有了水,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类又有了喘息之机。
却说女娲、燃灯佛与众神下界,刚至界天,悬空而视,见地上火光烛天,焦火炎炎,于是急领众神直下而去,在善元和怀仁一带落下,女娲见众人都避于山洞中,飞禽走兽藏于山岩间,奄奄一息,草木凋零,尸体遍野。轩辕昊低声叹道:“可怜苍生。”燃灯佛闭着眼睛,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女娲将翠袖轻轻一挥,一瞬间,便见有天鹅啼唤而来,不可胜数,一时遮天蔽日,大气骤凉,大地上卷起一阵凉风,温度骤然下降。天鹅为众生遮蔽烈日,不消一会儿,便有许多天鹅被焦火灼身,不时有鹅毛脱落,突然,清凉山山口大风飚起,吹得鹅毛如雪纷纷。
人们纷纷跑出洞外看去,见天上有很多神仙,又去喊来达旦和伊娃,二人走出玉龙洞,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女娲率诸神下凡,达旦激动道:“天母来了。”众人大喜,口口相传,不一会儿人皆周知了,都纷纷走出洞外,高兴地朝天大喊道:“天母驾到!天母驾到!”一时间,所有人都声泪俱下,哭声震天,一边大哭,一边奔向女娲。女娲看到此情景,泪流满面,与众神落到怀仁清凉山,达旦和伊娃上前拜见,跪在她脚下泣不成声,女娲扶起他们问道:“这凡间怎么会这样,可是众魔害的?”达旦镇定下来道:“自从天母走后,天上就有一个巨洞逐渐出现,而且越来越大,一时烈日如火,灼虐而下,我们又渴又热,连日来死去很多人。天母驾临,我们就有救了。”女娲与众神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天空上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阳光直射而下,灼热无比。女娲泣道:“可怜我凡间子女受此大难,这将如何是好。”接着又问达旦道:“没有水,你们如何解渴?”达旦就将跨夫追日以及喝干长江和黄河的事儿如实说了一遍。女娲疑道:“跨夫又是何人?”达旦摇头道:“此人巨大,不是天母造化的,我也不知他来自何方。”燃灯佛合掌道:“巨人名为信,是后土的儿子。”女娲惊问道:“我在凡间造人,之前从未见有人出没,却不知那后土是谁?她为何在人间?”燃灯佛见轩辕昊在身旁,于是闭口不言,女娲明白燃灯佛的意思,怕他给天斗告密,于是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不知佛祖有何计教,能救民于水火?”燃灯佛道:“本座初来凡间,暂无计可言。不过当下救人要紧,本座就为伤者医治吧。”女娲点头,转身问道:“日游、夜游二神可在?”二神出列,齐声道:“小神在。”女娲道:“你们随燃灯佛前往善元等地察看火灾,及时救治,这里有我安排。”二神领命,随即与燃灯佛飞往善元。女娲又对达旦和伊娃道:“孩儿们快快起来,带领众人先回洞中避着。”达旦和伊娃又安排众人各自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