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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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人一听,哈哈大笑说:“好呀!原来是你。我亦不是外人,我姓杨名林,道号玄清。当年在江湖中,人称‘飞天独鹤’,因看破了红尘,自己出家。你师傅铁棍无敌满德公,是我结拜兄弟,我记着在镇江见过你一次。”柳瑞一听,如梦方醒,说:“不错!我想起来,原来是杨伯父。”复见了礼,方落座,只听那外面一片喧哗,说:“别追啦!问问在庙中有无?”连拍门几下,说:“这庙中是僧是道?快出来开门!”唬的杨林一愣,柳瑞、素秋齐向老道跪下。杨林说:“我去把他等哄走就是了。”起身到了外面,开门一看,有三十多名绿林之人,各持单刀,说:“老道,快把柳瑞、素秋放出来,我等饶你不死。”杨林说:“众位,并没有人往我这里投宿,往别处找去罢。”那焦雄把眼一睁,用刀一指说:“你要再说没有,先把你杀了!”柳诚说:“杀他!”一提刀走前来,照定杨林就剁。杨林一闪身躲开刀,抬起左腿一踢,正踢在腕子上,刀也甩了半边了。焦龙、焦虎等各抡刀剁来。杨林一看,人多势众,恐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即忙口念真言咒语,说声“急敕令”!一阵怪风迷人,那些贼人各不能睁眼,连忙逃走。
  杨林并不追赶。方要回来,只见风定尘稀,那伙贼人呐喊又回来了,还同了两个道人:一个青道巾、青道袍,白袜青鞋,杏黄丝条,面如生铁、黑中透亮,粗眉大眼,连鬓落腮短胡须;那一个是九梁道巾、蓝绸道袍,面如白玉、长眉朗目,长髯飘摆,相貌清奇,背后带一把宝剑,群贼在后。杨林看罢,问:“来者何人?”那黑面道人答言:“吾乃半截山莲花观莲花真人大弟子惜花羽士陶玄静。”那白面道人说:“我乃护花真人柳玄清。你这妖道胆敢使妖术邪法,把我手下之人败走!”杨林说:“你们这些狗党,全是小西天薰香会之贼,我早要杀你们这伙妖道!”言罢,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狂风,直扑妖道而去。陶玄静用宝剑一指,说声:“敕令!”风忽止住,伸手掏出打仙砖来,念动真言,祭在半空中,照定杨林打来。杨林用剑一指,那砖飞回去,照定陶玄静打来。陶玄静伸手接住,一回手拉出五彩化瑰旗来。那旗长有三尺六寸,是杏黄缎子的幡,面上有五根五色飘带,按青黄赤白黑五行之位;旗面上有朱砂篆字云符。此宝最利害,人遇此旗,惊魂丧魄;妖邪遇此旗,立现原形;鬼遇此旗,立刻化为乌有。今日他一晃那五彩化魂旗,说声:“敕令!”杨林叫声:“不好”!忽头晕眼黑,跌倒在地。陶玄静把旗收起来,赶过去一剑,把杨林杀死,问众人:“因何来此与妖道争斗?”五花鬼焦雄说了吴桂、李通前番所做之事。两个恶道吩咐众人:“把庙围了,我山人到里边搜查看看,果在那里?”众贼呐喊一声,把庙四面围住。陶玄静、柳玄清两个恶道吩咐:“见柳瑞、素秋在那里!”
  书中交代,柳瑞见杨林出去,自己恐怕众寡不敌,说:“素秋姑娘,你是我救命恩人,我黑夜背走,还不要紧;倘若白日,你我都是少年之人,被旁人看之不雅,你又走不动。”素秋说:“虽然身落勾栏院中,我并没有作过下贱不堪之事,只从周公子一人,我与他海誓山盟,作长久夫妻。周公子因我之故而死,我非给他报仇不可!只要报仇之后,我也削发为尼,了却此生之孽。我也是官家之女,误人烟花,今日逃难,你为的是朋友之义,我为的是夫妇之情。柳大爷多多从权,有人要问,只说你我是兄妹。”柳瑞听了,只可如此。背起素秋起身,由西边墙上越过去,只听那东边说:“把这老道剁了,进院中去搜人,把柳瑞捉住,一并杀死;把庙给他烧了,斩草除根。”柳瑞慌慌忙忙逃走,回头见后面那庙中一片火光,把庙已然烧着,烈焰飞腾。柳瑞心中甚惨,想:那老道侠义之人,一巳死于此地,我要能回玉山县,定然我给他报仇雪恨,万不留这一伙赋人。
  自己背着素秋,走至南山口外,一着天已东方发晓,天光大亮,只见往东有一条大路。走了有五六里之遥,忽见前面有一座村镇,把素秋放下,叫他跟定,慢慢的走。不多时,进了这座村镇,见是东西大街,两旁铺户茂盛,人烟稠密。路北有一座客店,字号是“连升客栈,安寓客商”。柳瑞带素秋进了店。小伙计一看,是一位少年武生公子,同着一位美貌女子。二人步行入店,连忙问道:“二位从那里来的?”柳瑞说:“我等要往玉山县去,有干净房给我们安歇。”店小二引二人至北上房之内,西边一间落座,先要洗面水来洗了脸。柳瑞说:“真是两世为人。我这几日也未得一刻安心,今日你又不能走路,我雇车又没有银两。咱们吃些饭,定定神再想主意。”素秋说:“也好。我此时得出贼人之案穴,大概这仇有可报之日了。”柳瑞、素秋吃完了饭,叫小二雇一辆车,拉到玉山县。小二出去,问了车夫,没有车子都不去。柳瑞一想:没有车子,素秋怎能行走?也没有银子给饭店钱。叫素秋:“在店中等候,我去到玉山县先调官兵,然后来接你到县衙之中,好三头对案,把此事辨明。”柳瑞正说之际,忽一声响亮,如山崩地裂。即往外一看,不禁长叹一声。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回玉山调兵剿贼
住范村巧逢巨寇
  话说那柳瑞要把素秋暂奇在连升店中,自己回玉山县送信调兵,只听得哄咙咙霹雳之声,云腾西北,雾起东南,下起雨来了。柳瑞心中甚是着急,又没有车子,无奈叫素秋在店中等候,自回玉山县,再来接你。素秋点头答言也好。那雨下的越大了,约两个时辰之久,方才住了,浮云未散。柳瑞对店小二说:“你多多小心留神,伺候我那姑娘,待我明日回来,定有重赏。”店小二答应下去。柳瑞出了这座范村,一直往东。此时一轮红日,看看西沉,依然雨过天晴。正往前走,抬头一看,正是晚烟垂照,山色生辉;雨洗山林,一色清新。看玩之际,忽听说:“咧!对面小辈柳瑞,你往那里去?我等在此久候多时了!”柳瑞一看,有两个壮士的装束,一个穿白爱素,一个穿蓝挂翠,都有二十七八的年纪,手执单刀,阻住去路。柳瑞看罢,拉出刀来一指,说:“吴桂、李通,你两个采花淫贼,昨日在你等倚多为胜,今日你两个见了我还不逃?竟敢阻吾去路!我来与你二人分个上下。”那吴桂哈哈大笑说:“我等昨夜杀了杨林,找你踪迹不见,今我分四处路找你,你还能逃走吗?”抡刀就剁柳瑞。柳瑞一闪身,飞刀相迎。吴桂、李通把刀拉回去一变式,分心扎来。柳瑞挡开刀,急架相还。那风流浪子李通看出破绽,跳过来帮助吴桂动手。柳瑞料敌二人不过。忽见正北山岔内出来了五六个人,正是五花鬼焦雄,带了手下人寻访素秋,捉拿柳瑞。今见吴桂二人合柳瑞动手,各抡刀来助。
  那柳瑞一见,心中说:不好!连忙跳出圈外逃走,群贼在后追来。柳瑞走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慌不择路,回头一看,七八个贼人追来。自己想:今日怕逃走不得了!幸喜天黑了,蹿进树林之内,隐在南边荒草之内,候贼人赶过去,自己由小路逃脱。至玉山县,连夜到了镖局之内,问了众人,杨大爷这两日并未过堂。自己候之天明,先到狱中见过杨明,把自己偷探黑虎山之事说了一番:素秋也有了,案也访明白了。杨明叫把刑房魏先生请来商议一个主意。魏廷芳带了柳瑞至科房,给他写了一张诉呈,柳瑞投递进去。
  知县叶大老爷立刻升堂,把柳瑞带至公堂之上。柳瑞跪下说:“给老爷叩头!”知县说:“你叫柳瑞吗?你把访贼巢、遇素秋的原故说来。”柳瑞就把私访柳家营、误人黑虎山、玄坛观之中被捉,素秋刺死田章、救了自己性命、逃走遇群贼相赶,二仙观避难,杨林被杀,逃至范村客店,素秋不能行走,自己回来调兵,路遇众贼相追,细说一回:“求老爷派兵前去捉拿,并接素秋。”叶知县一听,立刻清兵马团练使李云鹏,带五十名官兵;派快手张成、李冰二人,带快班头役二十名,跟柳瑞至黑虎山玄坛观,前去捉贼。柳瑞引路,官兵快役人等跟随在后,出了北门,到了柳家营,一直往西。到了黑虎山玄坛观庙外,先叫那官兵分四面,各执勾杆铁尺,张成、李冰一脚踢开了门,呐了一声喊,说道:“拿贼!别放走了贼人。”进庙一搜,一个人也不见了。各处一找,俱不见踪迹。原来焦雄等回来,知道柳瑞逃回玉山县,必调官兵前来。立叫回庙,叫陶玄静带众人回归小西天,请人上玉山县,到狱中杀杨明等。焦雄自己上范村,暗暗探听消息。
  今日官兵一到,找不见贼人。大众同议到范村,把素秋带走,好救杨明等众人,前案完结。柳瑞等到范村连升客店,叫开店门。小二一看有五六十名官兵,同着柳瑞前来,就吓了一跳,说:“柳瑞,这是做什么呀?”柳瑞说:“不必害怕。我那姑娘今日吃了些什么?”小二说:“就要了一碗汤,一碟蒸食,吃完早睡了。”柳瑞走到窗棂外,叫了二声,没人答言。推门而入,不见有人,心中大吃一惊,连忙问店小二:“那姑娘不见了,这件事如何是好?我把人寄在你店中,今没有了,可真奇怪!”店小二说:“也没有人敢往那房中去,实不知道那里去了。”柳瑞说:“你们这店中可有生人住吗?”小二说:“东小院今日住了一个壮士,说是镖行里的。日间问我:上房住的女客是作什么的?我说昨日同一位柳老爷住在这里,那柳爷上玉山县去了。他哼了一声,往下也没有问了。”柳瑞说:“你引我到那东小院去看看。”小二同柳瑞到了东小院北上房,连叫了几声,房中无人答应;推门一看,房内无人。小二说:“这可是闹鬼了!白日间住在这里,吃了一顿饭,他偷跑了,这可不好了!”那柳瑞一想:可真不好,定是素秋被人拐去了,这如何是好?再想找着,望空捕影,比登天还难。向李爷商议,莫若住在这里,候明日再行设法寻找。柳瑞是精明之人,今见店小二吓的战战兢兢,明知店中不敢把素秋隐藏,也不往下深追,自己呆呆的怔忡,就叫店小二给官兵头役预备酒饭。
  李云鹏在上房,同柳瑞二人吃酒,细论此事:要捉这伙强人,非往小西天不可,又没人认识路径。柳瑞说:“我明日自己走一走,把贼人的巢穴探听明白,然后再说罢。”二人酒饭已毕,大家安歇,明日天明,好去采访这事,柳瑞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自己正在思想多时,方一朦胧睡去,外边来了薰香会的小头目五花鬼焦雄。他在这范村临近之地各处探访,知道来了官兵七十多名,内中还有柳瑞,住在连升栈内。
  焦雄在对面酒楼之上,要了一桌酒菜果子,自己独饮。足吃了有二更多时,给了酒钱下楼,到了没人之处,把随常衣服脱下,换上夜行衣包好,背插单刀,蹿上屋去。到了连升店之屋上,听了一听,各屋内俱皆睡着,并无灯光照耀。飞身到了上房东窗棂外一听,屋内灯犹未息,柳瑞还同李云鹏在那里说话。焦雄一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来先结果了柳瑞同那官长,我到了小西天,也没人往那里去办案了。想罢跳下房来,掏出薰香盒子来,火折子点着,把窗棂纸湿破,把盒子嘴儿薰进窗纸里面去。候有半刻之久,大约二人已被薰过去了,把薰香盒子问灭,放在兜囊之中,伸手拉刀,到了门首,把门撬开,正要进去,后边吧的一石子,正落在焦雄后脑海之上。焦雄说:“怪哉!什么人?”回头往各房上一看,并不见有人。自己心中惊疑不定,正扭项要进房去,吧的又一石子打来。焦雄急闪,未及躲开,正打在琵琶骨上。焦雄方要骂,只见由西房上跳下来一人,身穿夜行衣,手执单刀,面如白玉,眉清目秀一郎君、阔俊俏人物,年约二十以外,抡刀照定焦雄就剁。焦雄急闪开,摆刀急架相迎。二人斗了有七八个照面,那少年之人翻手一刀,把焦雄的刀削了一块下来,吓的焦雄一怔忡,又伸手掏出一支镖来,直照焦雄打去。焦雄一闪身,方才躲开,又是一镖,正打焦雄左肩头之上。焦雄飞身蹿上房去逃走,上房内李云鹏、柳瑞二人也就蹿出房来,各执单刀,说:“赋人哪里走,好大胆!”
  书中交代,这二人受了薰香不醒,那东院之中,快手张成腹痛水泄,出来出恭,见院中有二人动手,不见柳、李二位。连忙进上房去看看,见二位不醒,房中有一股奇香之气,叫二人不醒,知道必是中了贼人的暗算。连忙取了一碗水,把二人灌醒过来一问,柳、李二人一概不知。听见院中有人说:“赋人!你要来打镖,你还没学会呢!我合你分个上下。”柳、李二人站起来,定了一刻神,伸手拉刀,蹿出房来,到了外边,说:“好贼人那里走!”焦雄已然中镖,蹿上房逃走;那少年之人一隐身,再找踪迹不见。那柳瑞追下焦雄,有五六里之遥,见赋人止住步脚,说:“后面追我之人,你也太不留情面了。我合你也无冤无仇,你拿镖打我,又来赶我,你留下名姓来!”柳瑞一听大笑,说:“我把你这瞎眼的贼人,我就是柳瑞。你别走啦!你把素秋藏抗在那里?又来行刺我,你快说实话!”那焦雄缓了性子,并不回答,飞身便走,恐怕后面官兵赶到,慌慌张张奔走逃命。柳瑞一想:我自己在玉山县具呈报官,请兵报案,连一个正贼也没有拿着,素秋也不知下落,我如何能回去?今日要把这五花鬼焦雄捉住,好彻底根究明白,方可结案。
  自己思想之际,追了有二十余里,非山即树,道路不平,崎岖难行。天已东方发晓,见前面黑暗暗的一座村庄,再看望焦雄,并无形影。自己无法,进了前边那所村庄,东西街冷冷清清并不见有一人。正要转身,忽听路北大门已开,走出一位穿白的武生公子,年约二十以外,五官秀美。一见柳瑞,连忙拱手说:“尊兄找什么人?贵姓大名?仙乡那里?”柳瑞通了名姓。那人满脸堆下笑来:“你来此何干?”柳瑞把上项之事述说一遍。那人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振远镖局杨明大兄的朋友,不是外人了。你要捉焦雄,跟我自有道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周大成反计赚柳
瑞美豪杰仗义救春华
  话说柳瑞正找不着焦雄,忽见那路北大门出来一位少年武生公子,问柳瑞的来历,说明了。那人哈哈一阵大笑,说:“原来柳爷你来捉焦雄。我告诉你罢,昨夜我正在院中各处查看,忽由房上跳下一人,慌慌忙忙,我一脚把他踢倒捆上,一问是小西天薰香会之人,名焦雄。我正要送往玉山县,遇见阁下。”焦雄问:“尊驾贵姓大名?”那人说:“吾名周大成。”执手让那柳爷进去。方一进二道垂花门,里边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问,往东房一指,说:“柳爷请看!”柳瑞见焦雄四马攒蹄在那里捆定,心中甚喜,说:“周兄!我今日可以到玉山县前去完案了。”周大成说:“先到北上房。”有两个小童掀帘子进去,只见北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棵松树,枝杈剔透玲戏;树梢独落着一只鹰,往下看,下边有两个松鼠儿。旁人有题的:
  【自古英雄独立,从来鼠辈同飧;】
  【飘飘独立在松问,欲下先曾偷眼。】
  两旁挂着一副对联,写的是:
  【冷观时事须行乐,阅尽人情可闭门。】
  一案摆设鱼缸盆景果盘,盘内放着木瓜,八仙桌两旁有太师椅子。柳瑞在东边落座,周大成叫人献茶,吩咐摆酒,二人对坐吃酒,谈说闲话。酒过三杯,柳瑞就哼了一声,说:“不灯!我头晕眼黑,莫非有什么缘故?”只见周大成把脸一沉,说:“躺下!焦表兄,我这个反奸计真行,把柳瑞捉着了。”焦雄哈哈大笑,由东房过来,到这边一看,柳瑞早已昏迷过去。原来焦雄合周大成是表兄弟,也是小西天在薰香会之人,绰号人称玉面狼周大成。今一早焦雄到这里,细述上项之事。他派人在村外探访,有人追下来。焦雄要走,周大成说:“不必,我把你捆上,用个反奸计,可把追你那柳瑞捉住,人不知鬼不觉。”焦雄依言,二人定好计。柳瑞今日先喝那酒里是蒙汗药,栽倒下,焦雄进来,合周大成商议捆好,问他来了多少人,素秋在那里?审问明白再作道理。焦雄说:“先吃酒,少时再问。”二人把柳瑞捆上,送在东配房之内。二人吃酒已毕,叫家人:“把那绳子泡上来,把柳瑞带上来,我要结果他的性命。”家人到东配房中,不见了柳瑞,绳子放在地下,遍找无踪,不知道这人被何人放了。周大成说:“不好!叫家人把大门封锁,把女眷送往亲戚之家,我同表兄往小西天去了。柳瑞一走,定然回去勾人来剿我等。”家人答言,各自分头去办。他同焦雄二人带十数名从人,出后门逃走,直奔小西天去了。
  原来书中交代,柳瑞自受药酒,昏迷不省人事,忽然心中一明白,抬头一看:眼前站定一人,青衣小帽,家人模样。看着好生面善,一时想不起来。那人把柳瑞单刀也拿来,交给柳瑞,一指外面,低头说:“跟我来!”二人溜出大门,到村北树林之中蹲下。那人说:“柳大爷,你不认识我?今日幸喜两个贼人未害柳爷,要倘有不测,我先往玉山县振远镖局前去送信。我叫刘迁,在玉山县住。我孤身一人,长在镖局帮忙,杨大爷时常给我钱。我那年病,多亏你老人家赏我一锭银子,我才养好了病。今年我在这周家帮厨,今日遇见柳爷被捉,我拚命救出来,我也不能在他这里,还回玉山县。”柳瑞说:“你回玉山县给镖局送信,我去采访邓素秋,非访着不回去!”刘迁答言去了。柳瑞正要走,只见那焦雄、周大成二人同十数名小贼往西走,暗暗跟至江岸,只听焦雄一声呼哨响,由江岸边芦苇之中,出来一只小船,众人上船去了。柳瑞心中一愣,细看这是西北往东南,直通浔阳江,北边是高峰峻岭,往南也有山,西边是江,往东一条大路,直通广信府。
  正看之际,北边树林之中忽见出来一人。此时一轮红日已然沉西,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只见北边来人年约三十以外,是随常打扮,一见柳瑞说:“柳大爷从那里来?这一晌可好呀!”柳瑞一见,说:“李七你不是在玉山县饭馆之中,为何来至此处?”李七说:“那座饭馆倒了主啦!你老人家不知道,我散了来就在这个庙中,伺候一位病老道,给他烧香做饭买东西。方才我看你老人家在这江岸之上来回走,我想起来,常在我们饭馆见过。今日是从那里来?要过江天也晚了。这里又非江口,也没有渡船。”柳瑞说:“我要上小西天去。”李七说:“什么?你老人家要往小西天去,前边是大江,那边高峰峻岭,可不容易呀!那小西天我听人说,里边山王寨主无数,利害非常,千万莫去,那里并不是游玩之地。”柳瑞听了,半晌未语,说:“李七,你们那庙内可有方便房屋,我要住在这里可行吗?”李七说:“我们这庙内房却有,就是庙主病着,他不叫招人。柳大爷这都是自己人,就在这里也无妨,不必见他,我私自给预备点心酒饭,吃完安歇。明日你老人家回玉山县,我还有相求之事,他这庙中也没什么好处,病老道脾气又大,又爱骂人,我实然也受够了。烦琐柳大爷在镖行给我找一个去处,打杂做饭我全行,不论成桌各样菜蔬全做的了。”柳瑞答言说:“可行,我给你找个事。”
  李七头前引路,柳瑞跟随进了树林,只见那路北是一座古庙,山门上写着“清幽观”。由东角门进去,正面大殿、东西各有配殿;由东配殿北边往东,是一个屏门;东院是北房三间,院中栽松种竹,清风飘然。让柳瑞进北房院中,正面悬挂供一位神像,头前案、八仙桌,有古铜香炉一个。柳瑞坐下,李七到外烹了一碗茶来:“我烧完了香,再去做饭。”柳瑞说:“你去罢。”李七先烧完各处香,又点了一炷香,来至这屋中,插在古铜炉内,说:“柳爷喝茶!我去做饭好喝酒。”说罢出去。柳瑞自己心中正想:小西天这件事该当如何办法?自己觉心中一慌,哼了一声,说:“不好,这香是薰香。”方要站起,一晕翻身倒在地。李七由外边进来,说:“好哇柳瑞,你今日也中了我的计了!休想逃生,也是你自找死路去。到西院请庙主来,是杀是剐,听候吩咐。”
  书中交代,这庙与小西天寨主是一流人物,这里叫临江外寨,寨主花花太岁李化。今日见柳瑞在那江东来回绕道,东瞧西看,是要过江的样色。李七说:“寨主,这个人名柳瑞,是振远镖局之人。我在玉山县饭铺之时,他同着镖行长在那里吃饭。这是踩道要进小西天,我去把他诓进来捉住。”定好了计策,他出去让他进来。那茶里到没有别的缘故,后来点着那一往香是薰香,把这柳瑞薰过去绑上,到西院一见李化说明了。李化说:“这个人先勿杀他,前者黑虎山逃回来之人,都说被柳瑞所害。我派你到小西天去给送个信,问众位把这柳瑞如何处治疗?”李七答言出来,到江岸一捏嘴呼哨一声,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小船儿,李七上船。那水手都是精通水性之人,过江不论什么时候都行,把李七送到竹城,叫开了门,进了竹城,到临江寨,天色微明,通报进去。临江寨寨主花坞天王甄文化,传话进去。不多时传报下来,说把被捉之人,押送大寨,听候发落。
  李七坐船回去,到江岸下船,天时已向午。到了观中,回明李化,说:“大寨主吩咐叫把这柳瑞押进大寨去。”李化说:“你等到东院,先把他抬过去。”手下人答言。到东院一看,北屋中柳瑞踪影皆无,并不知被何人救去,一同到西院回明李化。李化各处一找,也是没有,急的心中焦灼。
  书中单表柳瑞受了薰香之后,正昏迷不醒,忽觉一阵清风,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早把他绳扣解开,搀起柳瑞,跑了几步,把刀给柳瑞带上。二人出了庙,到无人之处,柳瑞一看,那位英雄身材魁伟,相貌清奇,年约二十以外,眉清目朗。柳瑞先叩谢活命之恩,然后问:“尊兄贵姓大名?”那人说:“你作何生理?白天我见你追下一伙人,及至追上,你又站住,又怕人看见。你躲躲藏藏,我疑你是办案快手;看你行动又不像,直跟你到这里。我见有人合你说半晌,你跟他进庙,我要看着你是何等之人,即行找来,你就被捉下。我到西院去一看,是一个为首之贼,正合那余党讲论定计,要把你送往小西天。我也听人说过,那小西天是一伙采花之人,在那里设立薰香会,说这小西天在白沙江套之西,连云山岛之内。”柳瑞听了,立刻把上项之事都说明白:“朋友寻找素秋,要拿熏香会之人。今朝误中奸计,多蒙兄台救命之恩,请问如何称呼?”那少年英雄听柳瑞之言,说:“原来是三十六友侠义英雄,不是外人。那振八方夜游神杨明大哥,我虽然未会过面,却也时常有朋友提说此事。我乃江北之人。”那柳瑞说:“请问大名?”那人哈哈一笑,说出姓名。要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白龙山双杰被获
金凤寨群寇心惊
  话说那人对柳瑞讲论多时,自己才吐出实言,说:“我是江北临淮人。先在黑虎山,我师兄弟八人,我行三,姓谭名宗旺,绰号人称俏郎君铁拐谭宗旺。方才我听柳兄说,三仙观杨林老英雄被杀?”柳瑞说:“不错。”谭爷说:“我非杀小西天这伙贼人不可!那杨林是我的师叔,我把我等兄弟聚齐,非杀薰香会为首之人不可!”说罢,与柳瑞拱手而别。柳瑞无法,自己又不会水,先回玉山县,到镖局之内,在那里邀几位英雄,再设法进去捉拿赋人。正往前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人,身躯高大,穿着青皂褂,面黑如铁,海下钢髯。只听那人说:“柳贤弟,赵斌在此。”
  原来赵斌在坟地听送饭家人说:“杨爷等在玉山县遭了这场官司。”老赵在坟地大哭一场,脱去孝服,换去素服,先到如意村去见过杨老太太,与杨大奶奶说:“家中放心,我去看看杨大哥去。”到了县衙之内,见过杨明大哥,说:“兄长放心,我去小西天找那伙贼人,全把他等杀死,一个不留!”杨明说:“贤弟千万不可,你好好回去守孝罢。”赵斌答言。自己出了衙门,到外边吃了晚饭,一人出城一看,那日正是在九截山,见对面来了一人,正是柳瑞。二人见面,诉说前情,言薰香会之人,全归了小西天,就是有长江之险,山川之阻,不能进去。赵斌说:“我同你探明了一条道路,然后回去调兵,回来好轻车熟路。”柳瑞点首答应。二人往北走了有七八里之遥,天光已亮,只见前面山连山、山套山,不知套出多远。
  二人信步走去,忽见松林之内一声呼哨响,说:“咧!尔等体走!不种桑来不栽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若要不信从此过,一刀一个尽皆杀。”赵、柳二人一看:十几个喽兵,各执单刀一把,阻住去路。柳瑞说:“众位合字辛苦了!我等皆是同道之人。”那些喽兵一听,立刻止住了,说:“二位合字春个万罢。”那赵爷二人通名姓。那喽兵派人回禀寨主。不多时由山寨上走下来是一条大汉,脸有花瘢点,一部钢髯,手执铁棍。到了临近一看,柳、赵二位问了姓名。那寨主连忙执手,让二位上寨一叙。柳瑞同赵斌二人说:“我等有事,不能奉陪,容后必到山寨拜访。”那寨主说:“二位不必推让,我还有话与二位细谈。”二人无奈,跟着众人进了北边山口。到了那山寨门外,两旁有数十喽兵站立。到了分赃厅之上,那寨主吩咐看茶。柳瑞问:“寨主尊姓大名?”那寨主说:“我这座名白龙山金凤寨。大寨主姓吕,下山有事,半载未归;二寨主就是我,名叫大刀将窦强。今日听手下之人回话,说来了二位同道之人。我下山接二位上来,以尽地主之情。你二位是从那里来的?”柳瑞说:“我等自临江寨北边,顺山路误走至此,幸遇寨主,真乃三生有幸。”窦强说:“听人说你等玉山县三十六友,都是侠义英雄,我也久慕大名。”说罢三人吃酒,高谈阔论,甚相投机,并无半点拘束。柳瑞也就实说,把寻找素秋,杨明大哥被人陷害在狱,要捉薰香会之人。那寨主听了,气的怒发冲冠说:“我这个人最恨奸险之人害人!要合谁不对,自管找他;暗箭伤人,我不信服。”赵斌听得高兴,也尽量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三人皆醉,留二人住在西院之中。
  赵斌向柳瑞说:“这窦寨主果然义气,待你我甚厚。”柳瑞说:“这也是前生之法缘。”二人说罢,合衣而卧。外边寨主方要安歇,只见唆兵来报:吕良寨主回山。窦强迎接进来,说:“大哥有半载未归,往那里去了?”吕良是个老道,说:“我在小西天入了薰香会流派。我等在玄坛观,不料同伴之人吴桂惹下是非,请我等大杀勾栏院、枪素秋,又盗了知县的印,全给杨明栽了赃。谁想有个朋友柳瑞,他来探访,把田章刺死,把素秋盗去、又调来官兵。我也是不敢回小西天去,我自己回山,还怕有人找我来,我在小河口住了几天,今日才回山来。这里没事?”窦强说:“今日来了柳瑞、赵斌,在我这吃了几杯睡了。我方要睡,兄长回来了。”吕良说:“不好!那柳瑞在那里睡那?”窦强说:“在西院之中。”吕良说:“这是说拿我来了,我先下手,以免后患。你还在梦中呢!”二寨主说:“我不知道。早晚就把他二人捉住了。”吕良到西院之中,北房东里间有呼吸之声,先把薰香入进窗户去,听了半晌,知道二人薰过去了。撬门而入,到了里面一看,柳瑞、赵斌昏迷不醒。方要摆刀来杀,只听院中有叫:“大寨主快来!外边有人来报,说道逍遥鬼王洞前来拜访,还同着怜花仙子梅长寿,背着一个妇人。”吕良说:“先来几个人,把屋中这几个奸贼绑上,我到外边看看。”
  赛纯阳吕良到了外边,先叫人执着灯笼迎接下去。不多时梅长寿、王洞二人,背着素秋来到,见过吕良、窦强落座。那吕良甚喜,问:“是从那里把这美人得来?”王洞说:“是梅兄由范村连升店之内,把素秋盗出来。我也是后赶上,用香薰过去,背到老龙潭,只有一家店,还不住堂客。我们说行个方便,把素秋送在后宅住了一夜,店家说你们快走,我知道你们不是好人。我便把素秋带来。”吕良说:“我谢谢二位这番美意,把美人给送在后寨中。”梅长寿说:“先别谢我,费尽心机,算给你送来了。我也不敢惹你,咱们再会,我走啦!”自己回小西天去了。王洞一愕,说:“大哥,这事可不好!他这一走,准归小西天,要一说此事,岂不叫众绿林说你我二人,没有一会之人义气。”吕良说:“管那些事!你我在这里得乐,有何不可。”二人摆酒。窦强说:“我去杀了那赵斌、柳瑞,再来吃酒。”王洞一问,方知就里,说:“兄长你去罢!”窦强也拉了一口单刀去了。吕良、王洞二人吃酒,说:“咱们这里要没人来搅,到是清净之处。就怕杨明的余党,他等要来,可不好惹。那时如有不便,带着喽兵同往小西天,在那里也就不怕了。”正说着,久未见二寨主回来。王洞说:“二兄长去杀人,这半晌还不回来,派喽兵胡忠去看看,请二寨主来,我等还要谈谈。”胡忠去了半晌,回来说:“不好!二寨主也不见了,看着那两个人的喽兵也没有了,房中黑暗暗,也没有灯火之光。”吕良、王洞只顾吃酒,也没听到心里,说:“不要唠叨,去罢。”
  书中交代明白,那二寨主本是浑人,拉刀到西院之中,一看院中并无一人,也未有灯光。自己骂道:“这些王八蛋的全走了,也没留一个看着的,都送死去了。我到房中杀了这两个人,回头再合你等算账。”立刻进了上房一看,那屋中黑暗暗的并无灯光,听见屋中有呼吸之声,到东里间伸手往床上一摸,并无一人。窦强心中一动,方要转身走,由背后一刀,正剁在脖项之上,“哇呀”一声,人头落地。故此那胡忠来看,也是没人,回了王洞、吕良二人,只顾说,说也没有说的明白。正吃到醺醺欲醉之际,忽听外边一声怪叫,说:“好一个人面兽心的赋人,欺我二人太甚!”摆刀蹿进一人,王洞、吕良一看,那人身高九尺,臂阔腰圆,面如刀铁,黑中透亮,环眉大眼,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颏下微长钢髯,正是探囊取物赵斌,后边跟着踏雪无痕柳瑞。
  二人因睡着了,受了薰香,被喽兵绑上还不知人事。忽然心中一明白,睁眼一看,只见有一人用刀把绳挑开,说:“二位受了薰香啦!他要杀你们,我特来救二位,刀在那里。”二人一听,心中明白。方才细看那人,是一位少年英雄,身穿夜行衣靠,五官清秀。二人站起来要谢,那位转眼就不见了。柳瑞、赵斌各拿起刀来,望外一看,西边有四个死尸,是喽兵的模样。二人上房,往各处探听,只见那东南有一所院落,北房灯光照耀如同白昼,里边有人说话。二人身临切近,隔窗往里一看:是六七个喽兵头目在那里喝酒那。一个说:“咱们大寨主归了小西天薰香会,连你我也要去到那里耍耍。”那个说:“方才走了一个,叫怜花仙子梅长寿。背来了女子那位是谁?”内中一个喽兵说:“那个女子是玉山县落凤池广寒仙子邓素秋。”柳瑞听的高兴,正要细听根由,忽见来了一人,柳瑞连忙躲开了。只见那人进的房去,说:“不好了!西院中咱们伙伴也被杀了,二寨主也被杀了;那姓柳的与姓赵的,也不知被何人救了去啦!咱们先报与二位寨主知道。”只听那伙喝酒之人说:“别胡说啦!你先喝三杯,罚你逃席,再喝三杯。咱们给他个一醉解千愁。”柳瑞、赵斌二人听了,到了分赃聚义厅一看,那逍遥鬼王洞、赛纯阳吕良,二人正自吃酒之际。赵斌摆刀进去,说:“咧!好二个无知的匹夫,你等要害爷爷?”吕良、王洞二人一闪身,把灯吹灭了。赵斌、柳瑞见灯吹灭了,已吓的往后倒退。只听后窗户一响,那王洞、吕良蹿出去,说:“孩儿们鸣锣聚众,先捉这两个奸贼。”正说之际,忽听那正南一阵大乱。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柳春华寻踪找素秋
谭宗旺误进桃花坞
  话说吕良、王洞二人跳出窗外,正吩咐手下之人鸣锣聚众,忽听正南一片声喧,只见火光冲天,传锣救火。又听见西边人嚷,火光大作,东北两边同时火起,两个贼人到后院之中,背起素秋,由小路逃走。柳瑞、赵斌二人亦不知火是从何而起,二人连忙逃走,只吓的心惊胆裂。方蹿出火场,站在山坡之上,只见烈焰飞腾,那些喽兵一半死于山涧,有命逃走也不多。赵斌、柳瑞二人,也不知是何人放火,也不知救他二人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二人也不知素秋死在火场之内,亦不知被他人救去?赵斌同柳瑞二人愣够多时,想要去到小西天去探,要捉一个贼人,亦好到玉山县结案,为大哥辩白此冤。二人商议好了,顺路往小西天去。及至到了江岸,只见水花滚滚,波浪滔天,并无有渡船。又不知道江路远近,又不知小西天是在江内江外?二人正自思想之际,忽见从对面来了一群骑马之人。二人隐藏在树后一看,头前有一匹白马上骑定一人,年约二十内外,头戴粉色武生巾,上绣八宝双垂走穗,身穿粉绫色箭袖袍,周身绣冰炸梅花朵,五彩丝鸾带,蓝衬薄底快靴;面如美玉,白中透润,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二目神光满足。后跟着有一位黑面老道,穿青道袍,背插宝剑,还有一个紫脸道人,生的雄眉阔目,面带杀气,并非良善之辈。柳瑞躲在树后,见那众人过江去了。二人自回玉山县,请能人进小西天,前去窥探不表。
  单说方才这两个老道: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他二人自从与群贼烧了三仙观之后,叫众贼人葬埋了迷魂太岁田章,一同回归小西天大寨之中。陶玄静二人上了刘家集,去访花台剑客刘香妙。到宅不见刘香妙,一问,那刘香妙的胞兄让二道人到书房之内坐下,说:“舍弟昨日被朋友邀出去了,至今并未归来。二位道爷是从那里来的?”玄静说:“我是玄坛观来,找刘香妙给他提亲,是我至友狄员外胞妹,生的德容言貌俱好,堪与二弟为配,吾二人作冰人。不知大兄意下如何?”那刘乡泉说:“我因吾弟闲游,恐其放荡,也想给他成家婚娶,无奈择不着可配之人。今日二位道兄说来也好。我派人把吾弟找来,二位多等几日。”陶玄静答言。这天忽然间刘香妙回来,到了家中一见二道,心中甚喜,说:“二位见台久违少见,失迎!”柳玄清说:“我二人来给贤弟说媒。有我们至友狄元绍他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为人才貌双全,堪与贤弟为配。可是招赘前去,过了一年半载,也须带回你家。”刘香妙也愿意。
  这日带着家人,同二道往小西天,走至老龙潭三江口,二道一捏嘴,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船,上有两个水手、一个舵工,把船靠了东岸。众人上了船,直穿江苇而过,白茫茫一片水,波浪滔天。船到老龙湾,见一溜绿竹,映于江苇,南北约有数里之遥。船到绿竹临近,方有一条进船之路,直往西走了有半里余,前边有一道竹城,门里边有人看见,一问,二道人答言:“开竹城。”水寨里面吩咐掀去刀轮,搅起拦江网,开放竹城水寨,船进去。只见南北两个水寨有五六百只船,直往西有十里路,到临江关下船。听见炮声隆隆,南北各有一座团城寨,寨门大开,从里出来了有五六百名喽兵,各执长枪短刀。北边有一位寨主,身高九尺以外,紫扎巾、箭袖袍,绣团花大红绸子中衣,青缎快靴,面似蓝靛,发似朱砂,红眉金眼,巨口獠牙,一部红须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此人姓周名殿卿,绰号人称水龙神;南边站定一位寨主,面似瓜皮,青中透蓝,两道黄眉毛,一对金睛,压耳黄毫毛,一部金须,杏黄色箭袖袍,绣三蓝牡丹花,五彩丝鸾带,大红中衣,青缎快靴,闪披鹅黄英雄大氅,此人净江太岁周殿明,把守临江寨。知道今日二道接了贵客,摆队迎接,各通名姓。花台剑客一看,方知小西天势力甚大。进了关,骑过五平寨,寨主是个老道,花月仙师吕元华迎接进去。到了中和寨,寨主狠毒虫金让、双飞龙寨柳诚、独虎寨粉金刚、玉罗汉则天大圣法通,前山四十八寨,各寨主齐来迎接。方到九龙寨,只见从里边一排排、一队队,喽兵分列左右,由北往南二里多远。当中霹雳鬼狄元绍,身高一丈向外,头戴闹龙紫金冠,身穿紫缎滚龙袍,腰束杏黄金龙带,外罩鹅黄锦花袍,面似淡金,黄中透亮,环眉虎目,压耳黑毛,一部钢髯;在上首一人是黑绿扎巾,黑绿箭袖袍,黄丝线带,大红绸中衣,青快靴,外披大红缎绣团花英雄大氅,面皮蓝中透青,红眉金眼,红胡须,正是九头鸟庞天产;右首一位紫红脸,是闪电神马焕龙;后跟着是六位道长:眠花羽士祁性海、卧柳真人贾文成、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长吴长生、采花真人王妙善、浪游仙长李妙清;后跟着两个头陀:一位金面罗汉法长、一位如意金刚法玉;余者是陆地飞行潘成立、水中夜叉刘得永、双刀将李凯、百胜将刘明、白脸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托塔天王李龙、低头看塔陈魁、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贪花客吴寿、爱花仙梅生等,一百二十八位小寨主。各自见礼已毕,同香妙进寨,叙寒温吃酒。
  头天歇息一夜,次日就算良辰吉日,合寨悬灯结彩,连喽兵都是上等酒席。先叫人给他妹妹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送信,派人预备洞房花烛。婆子丫鬟给狄小霞一送信,被姑娘骂出来:“不必伺候!”唬的丫鬟等去了,不知姑娘改了脾气?焉想到狄小霞自己早就招赘了一个心上情人,除却本房中婆儿丫鬟,别人不知道。
  这个人并非小西天之人,乃是俏郎君铁拐谭宗旺,自从救了柳瑞,他一想;进小西天给师叔杨林报仇。那日换了水师衣靠,带着红毛折铁刀,破了竹城,进了内寨,各处寻找,并未找着大寨。来到一所花园,只见那花园之中,奇花异草生香,楼台殿阁掩映。方到了一处,只见有数十种桃花正开,在桃花中有一所院落,北房五间带眺望阁,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一带花墙,当中雨道,有个八角月光门,上悬一牌匾,写的“桃花仙坞”四字,门儿外有一个牌楼,上写“花界”两字。东边栽各种奇花,西边有一个牌楼,上写“柳坞”两字;往西通着一处玩花楼。看罢,进了北边院落,只见北上房廊下,挂着纱灯四个,屋中灯烛辉煌。启帘进内一看:北边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湘子图”,两旁有对联一副,写的是:
  【美酒吃得微醉后】
  【名花看待半开时】
  靠北墙花梨条案上,有盆景一对,上有果盘一个,东边有食盒两个,西边四个细瓷闹龙瓶,上贴签字,写的是“佳酿醉仙酒”;头前八仙桌儿一张,两边摆椅子桌子、文房四宝,有一个茶盘,是赤金打造的,上边雕刻团龙四季花,里边放着一把羊脂玉茶壶,有一对玉茶杯。谭爷看罢坐下,斟了一碗茶喝,是真正龙井泡的,正可口,喝到口内有一股清香之味。一连喝了两碗,只觉腹中阵阵肠鸣,透着腹内空。抬头见北案上有四瓶酒,拿过一瓶来喝了一口,其味甜中透香。到多宝阁拿了一只王杯,打开食盒一看,是各样干鲜果子。谭宗旺拿了几个,自斟自饮,蜡台点了寸许,把一瓶酒全皆吃完。只觉昏昏沉沉,站起来眼眩头晕。心中说:不好!我平日吃三斤酒也不至醉,今日这可不好。我身入龙潭虎穴之中,也没找着秋元绍,这要被捉,岂不把往日英名付于流水?焉知道他喝的那醉仙酒,至多不可过四两,还得气壮之人。他喝了一瓶,有三斤之多,焉有不醉之理?站起往东里间一掀帘子,只闻一阵兰麝熏人,顺前沿是床,上挂银红色绉帐幔;上有花篮一个,里面放茉莉晚,各种仙花,时放奇香;床上有红呢坐褥,靠北边是条案桌椅,妇人女子所用之物。自己也无心细看,身子不由自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如醉如痴,也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幸亏前面大寨之中,群贼不往这院中来察。
  谭宗旺正睡之际,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丫鬟,都有十六七岁。秋香、桂子到房中一看,见八仙桌上有酒瓶酒杯。他两人大吃一惊,桂子说:“秋香姐姐你来看看,这可是怪事!咱们小姐这院中,什么人敢来搅闹?”秋香说:“妹妹,收拾开就完了,不管怎么,全是咱们这院中之人。”二人收拾完了,听见外边说:“小姐来了!”正是:来了一位杀人不转眼的恶魔女狄小霞,今日怕谭宗旺性命难保。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怜香惜玉海誓山盟
  话说谭宗旺睡在桃花坞床上。这个所在乃是大寨主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练的一身好功夫,手仗毒龙剑,能削铜铁剁纯钢,水斩蛟龙,陆断犀象,杀人不带血。今年二十岁,也知晓世理,今日到他嫂嫂院中,与那些侧室夫人在一处吃酒谈唱。那压寨夫人,都是花船之上名妓,都是色艺俱佳之人,把狄小霞灌的半醉,又玩耍了半晌,到九姨奶奶那房中,典上放着一本春册,画的都是细粗人物。他看了半晌,姨奶奶进来说:“好呀!别瞧了,瞧上瘾怎么好?”狄小霞脸一红,说:“别胡说啦!我瞧可上不了瘾,怕你正想着那个呢!”九姨娘说:“我想怕什么?”二人斗了会仔,狄小霞想要走,叫秋香、桂子头前先收拾伺候,自己带着从人,分花拂柳,慢慢的直奔桃花仙坞而来。走在道上,见皓月当空,镜光似水。自己想兄长不做好事,奴家今年已二十岁,也不给择婿,思想起来,好不闷杀人也!
  走到自己房中,仆妇人等说:“小姐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美男子睡觉。”那狄小霞听了一怔,说:“何人胆大,躺在我的床上?待我看来!”自己到了东里间之内,把帐幔挑起来,见谭宗旺正酒醉睡熟,身穿夜行衣服,面如白玉,眉分八彩,二目俊雅,准头丰隆,真乃俊俏第一人物;背后有单刀一把,小包袱一个,年纪亦无非二十以外。看罢未语,叫丫鬟不要声张:“去给我烹茶来。”坐下。他在椅上定睛看了谭宗旺几眼,本来生的俊俏,又喝了点酒,白中透红、红中透白,自己要一喊“有奸细”,前面我兄长知道,此人命没有了,可惜了这样杨金刚美男子,白白死了,再找这样人品,恐怕到天边也找不着,奴家与他必是前生结下良缘。正自思想,丫鬟给送过茶来,喝了一杯茶,说:“丫鬟,把那人那口刀摘下去,把包袱解下来,把靴子给他脱下去,把我被褥收拾好了,叫他先睡。我看着他,你们去各自睡去罢。”仆妇丫鬟依言,把谭宗旺衣服全皆脱去,放在被卧之中。谭宗旺连一点都不知道。众人退出去,那狄小霞把长衣脱去,坐在床上,眼看着谭宗旺,越看越爱,不由己欲火烧身,遂与谭宗旺共枕而眠,其中细情,不言可知矣。云雨已毕,谭宗旺方问狄小霞来历,狄小霞全皆说了。问谭宗旺有妻室无有?家中有何人?来此何故?谭爷说:“妻室无有,家有老母,替朋友报仇来到此处,要捉几个薰香会的贼人,我宝刀破竹城,误来此处。因偷酒吃醉,睡在这里,多蒙妹妹怜爱未杀,遂与成为夫妇。我无妻室,你无丈夫,咱们两个海誓山盟,永为夫妇。我既沾染了姑娘,你我也无话可说!”狄小霞斜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把谭宗旺一抱,说:“我也是这样心。你今年多少年纪?”谭宗旺说:“我二十二岁了。”狄小霞说:“长奴家两岁。我与郎君已然共枕同床,千万可别嫌我贼人之女。我兄长立薰香会之时,也非自己主意,全是外人所为。今日之事,乃你我前生之缘。奴家一见郎君,就有怜爱之心,故此不避耻辱,解衣相就。”谭宗旺两情相洽,正销金帐暖,漏尽五更,云雨情浓,雪深三尺,郎才女貌。天明狄小霞口占一绝句云:
  【玉砌金镶花一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娇姿未惯风和雨,嘱咐郎君好护持。】
  二人起来,秋香、桂子伺候梳洗打扮,仆妇丫鬟全都叩头,称他为新姑老爷。谭宗旺换了一身粉绫色武生衣襟,更显的少年英俊;狄小霞今日薰香沐浴,浓妆艳抹,光梳油头,换了一身银红色女袄,周身织金边银红缎百褶宫裙,雪青缎中衣,南红缎子宫鞋,鞋尖绣挑梁四季花白绫袜,村绿腿带。一红一白,真是天作之合。喝了早茶,告诉众仆妇丫鬟,派一个仆妇在桃花坞门首坐看,如有人来,先禀一声。叫丫鬟备酒。由东里间登梯,上了暖阁之上,把窗户支开,望外一看,真正万卉群芳,各样奇花异草。靠前窗户放下一个八仙桌,二人对坐,秋香、桂子伺候,先摆八碟小菜,无非成鱼酱肉鸭子糟虾鸡子等类;暖了一壶酒,又摆上几样鲜果。二人猜拳行令,欢呼畅饮,吃得高兴,燕尔新婚,彼此爱慕。二人用完早饭,坐在暖阁上谈心,谭宗旺说:“娘子,你我这也不是长法,既成夫妇,总要想个长远之道才是,在这里住并不是久居之地。”那狄小霞说:“咱二人过了一个月之后,奴家收拾细软物件,带着丫鬟仆妇,告诉我兄长,我有心愿上庐山进香,把你暗暗藏在小轿之内,随众混出小西天,奴跟你回故土,拜见婆母。”谭宗旺深喜。
  说的高兴,二人讲闲话,谭宗旺抬头一看,只见北墙上挂着一口宝剑、一个镖囊,问:“此是何人所用之物?”狄小霞说:“那个是奴家习练玩的,还是八九岁之间,跟我父兄所练,打十二支毒药镖,百不空发,只要打上,那中镖之人,非死不可。那镖尖之上有个窟窿,毒药灌进里面去,打上人,子午不见面,六个时辰就死。我练过气功,十八般兵刃全拿得起来。就是一样,我就不爱刀锤钺斧,就是爱枪,枪法招数也多,又是百兵之首,无奈带着不便,我父亲把自己心爱的一口独龙剑给了我了。我会七星剑,少时你我到院中,比较拳脚解闷,这院中也没人来。”谭宗旺说:“使的。”二人各脱去长大衣服,到院中叫了丫鬟来,把东配房内刀枪棍棒,全皆拿出来,放在院中;又搬出一张八仙桌儿、两个椅子来,那谭宗旺坐在椅子上,看狄小霞练拳脚。那女子在院中,走了一路罗汉拳。谭宗旺看那手眼身法、步心神意,步法整齐;又见他扎了一路花枪,门路精通;又耍了一路双刀,果然耍的好。谭宗旺看的眼花缭乱,那两口刀并无半点破绽,耍完,气不涌出,面不改色;又舞了几路剑,叫谭宗旺去练。谭宗旺跳下去,练了一路拳,扎了一路大杆子,耍了一路大枪。那枪法奇妙,出手式扎,一行白露提回来,两道寒霞迷迷,星斗点寒沙,只耍的天昏地暗,上下翻飞。练完了,又走了一路单刀。狄小霞看了说:“好!你会打暗器不会?”狄小霞把镖袋拿出来,教给谭爷打镖。一连学了有半月之久,把镖学会,就是打不准。
  这天是狄元绍之妻咸氏生日,一早过来,丫鬟婆子来请狄小霞。此时谭宗旺正在屋中,合狄小霞说话,听见院中婆子丫鬟说:“请小姐过后寨去,给我们主母酬客。”狄小霞说:“我这就去,你们先回去罢。”那些人答应去了。对谭爷说:“我要去,你可别往外边去。这里我留下桂子伺候你,我带了秋香去。”谭爷答言说:“你去罢!”叫人伺候,坐轿到东边内寨,叫“杏花春院”,乃是狄元绍结发之妻咸氏所居。今日前边大摆筵宴,是喽兵全有赏号。这边是二寨主庞天产夫人毛氏、马焕龙的夫人常氏,连各姨奶奶,都是花枝招展、浓妆淡抹。那元绍有一位九姨奶奶,名叫春兰,乃是九江名妓,色艺俱佳,被寨主用五千两白银买来,最得宠幸,与狄小霞二人最好,每日都在一处耍玩。他二人同岁,性情相投,自那日醉后,至今才见,春兰自认为秋小霞害酒,今日一见狄小霞脸上也胖了,比头半月有天渊之别。二人一见,叙寒温落了座,见过了大嫂嫂,说:“我今身体不爽,我要回去吃早饭,不必等了。”咸氏说:“妹妹别走,我还有话说呢!”那春兰说:“你惦着什么?连坐也坐不住了,我知道你的病是害相思呢!”狄小霞脸一红,打了春兰一下,心中实是惦着谭宗旺,坐在这里,只觉心忙意乱,故此他要回去合谭宗旺一处吃饭。春兰说:“你先别走,今日吃回早酒,我可要到你院中走走,我说去了几次,总未能去,今日可要去了。”狄小霞一听这话,心中一动:莫非外面有什么风声?知道我那里有人,他说这话有因。也未回答。大家早饭已毕,狄小霞亦不敢走,怕春兰跟了去,多有不便之处。二人说闲话,那些姨奶奶都合狄小霞玩笑,说说笑笑,狄小霞总惦记着谭宗旺。那春兰正要同他走,晚筵已开,狄小霞、春兰坐在一个桌上吃酒,吃了两杯,狄小霞说:“我不吃了,你们吃罢。”春兰说:“你别说了,逃席今日可不行。再过两天,你女婿来了,再不合我们吃酒。”狄小霞说:“胡说,我喝不下去,你又合我玩笑。”春兰说:“你不知道呀?我说说与你听。”那春兰说了几句话,狄小霞魂惊千里。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花台客人赘小西天
俏郎君气走桃花坞
  话说春兰与狄小霞同席吃酒,无意之中说了一句话。狄小霞说:“你别合我闹了,我心中不耐烦。”那春兰说:“我给你报个喜,你立刻就好了。”狄小霞说:“有何喜可报?你说说。”春兰说:“你兄长那日在我那屋中吃酒,提起姑娘的婚姻之事,他说道如今好了,有惜花羽土陶玄静合护花真人柳玄清给你为媒,招赘一位刘公子,是玉山县刘家集的财主,人品好,武艺好。我一听甚喜,想妹妹在这山上生长二十岁,要给个官宦人家,没有可对的;这薰香会五百二十人之中,并无可配之人,高不成低不就。那日寨主一说,我就只说好话,派人去请刘公子,那三五日也须就来。妹妹这是你的一辈子大事,这喜可报不可报?我方才要往你院中去,就是报这个喜事。”狄小霞一听,愁上添愁,烦恼更深,立刻颜色改变,半晌不语:自己合谭宗旺二人,爱好作亲,如胶似漆,一时一刻离开都不行。今日在这里一天,心中三番五转,一听这个消息:
  【如站万丈高楼失脚,似扬子江断缆崩舟。】
  类似剑刺冰心,刀剜铁胆,心中好不自在。站起来告辞要走。春兰说:“不必走,今日先别害羞,我来和你喝个尽醉方休。”大家也不要狄小霞走,你敬一杯,他敬一杯,只吃得天有三鼓。狄小霞沉沉欲醉,说道:“可不能饮了,你们自己吃罢。”春兰说:“你也不必回去了,住在这里,我告诉你话。”耿小霞是有心事,恨不能就走才好,又惦念着谭宗旺,又被春兰留住不能走。自己又急又烦,不知不觉,酩酊大醉。天已四鼓,实不能回去了,就住在东院春兰房中。
  次日又耍酒,天有正午,方强打精神起来要走。狄元绍从前寨来了,春兰接人,元绍说:“今日你等告诉妹妹,收拾房中干净,派几个人帮助。”春兰说:“妹妹在西房中,昨日住我这里,他起来要走,我没叫他走。你进来之时,我让你在东房中。今日有什么事,派人给妹妹收拾房中?昨日我们伺候寿酒,寨主爷也不进来。”狄元绍说:“我昨日住在前院,是陶玄静、柳玄清二人为媒,给妹招赘一人,是玉山县刘家集的人,姓刘名香妙,绰号花台剑客,手使一口飞龙剑,乃当时第一英雄,今年二十一岁,与妹妹年岁相当。昨日到来,我一看生的人品又好,才貌双全,谈讲武学功夫,无一不好。今日良辰,我这山寨之中,亦不讲那份礼,前寨安乐一天,送入后寨完姻。你等劝劝妹妹,不可撒娇使性的。”说完了话,站起来说:“我到前寨去了。”春兰送出了,到西院中一看,狄小霞也全都听见了,见春兰进来,说:“我可不能在这里吃早饭,我要回我院中,千万别派人去给我收拾房屋,我今日把院门一关,闲人谁也不准进去。”春兰说:“别人不叫进去,新姑爷要到了,你好好放进去。”狄小霞说:“别胡说了!”站起来走了,到了桃花坞之中。
  谭宗旺自昨狄小霞走后,自己由丫鬟伺候吃酒,至天晚不见回来,心中若有所失。自己回想:我是入了情魔了,自来到此地半月之多,龙潭虎穴变作安乐窝,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江北黑狼山九位弟兄失散之后,人各一方,我在这小西天,亦非长远之道,我合狄氏二人商议,还是回家故土为上。直至三鼓之半,尚未安歇,自己合衣而卧,总惦念狄小霞。睡至次日起来,问秋香说:“你家姑娘还未回来?”秋香说:“我也着急,姑娘从没有住在别院之中。”正说之际,有仆妇回来说:“姑娘昨日害酒,住在春姨娘院中,少时就来。”天有午错之时,只见狄小霞回来,面带忧愁之态,芳容消瘦。一见谭宗旺,心中一惨,扑在谭宗旺怀中,二目流泪,半天也未说出话来。谭宗旺说:“你是因为什么?快说!不必烦恼,我自有主意。”那狄小霞总不说话。闹的谭宗旺亦未吃早饭,说:“你到底所因何事?只管说,你我从长计较。”狄小霞就把方才听兄长所说之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了。谭宗旺说:“你先别哭,我问问你心中是有何主意?你我二人本非正大之事,无奈事由两相凑合,也不尽怨一人。今日你兄长所作,给你另找人家,你要愿意从我呢,咱们想计策出此小西天,到我家去做长久夫妻;你要从你兄长呢,今日我自走就完了。”狄小霞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出此言,奴家死在你跟前,以明我心。”
  正说之际,外面来了后寨仆妇丫鬟,前来伺候叩喜,侍奉新房。天已日落之时,狄小霞说:“你等回去,不必在这里伺候,我这心中烦闷。叫秋香、桂子二人摆酒,我二人先快饮三杯。”二人吃酒,正议论回头逃走。谭宗旺先收拾停当,把自己物件全皆带好,佩上单刀,狄小霞叫丫鬟收拾自己物件。正在未完,听见院中人声喧哗,乃是大寨主狄元绍、庞天产、马焕龙、陶玄静、柳玄清、五花鬼焦雄等二十余位,送花台剑客刘香炒来人洞房,四个仆妇、四个丫鬟引路。狄小霞叫谭宗旺先上暖阁之上,我自有道理,那谭宗旺依言去了。狄小霞往里间屋中要躲,不由己抬头一看,只见两对红纱灯引路,当中正是新郎,年约二十以外,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上面走金线掐金边,双季银红灯笼走穗,身穿银红色窄领小袖箭袖袍,一掌宽的五彩丝鸾带,月白缎子衬衫,蓝中衣,青缎靴子,外罩西湖色英雄大氅;面如美玉,白润生光,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对虎目生光,准头端正,唇似涂脂,牙排碎玉,一位英雄美少年。狄小霞看罢,心中就有爱慕之心,又不忍弃了谭宗旺,自己心不自主。早有四个仆妇进来,说:“姑娘大喜了!大寨主爷派我们来伺候。”狄元绍站在院中,早有使女引刘香妙到房中。狄小霞低头不语,粉面通红,见刘香妙坐在东边椅上,使女摆上合欢酒,狄小霞坐在对面,偷看刘香妙多时,自己亦无主意,有两不舍之心。刘香妙虽然生的俊俏,心中最毒狠,亦是一位贪花爱色之徒。今一见狄小霞粉面生香,娇容可爱,心中疑是狄小霞怕羞,自己擎杯说:“娘子!你我今日乃合欢酒,为何不饮?夫妇之道,乃人之大伦也,莫非嫌刘某貌丑?”狄小霞听了,怜情爱貌,微睁杏眼,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那小霞乃是水性杨花之人,今日见刘香妙这样,他就把爱谭宗旺之心,付之于九霄云外去了。口中虽然不语,那面上带春风,二目传情,神情逐俏。
  谭宗旺躲在暖阁之中,见刘香妙进来,众寨主退出去,半晌听不见下面动作,推暖香阁的后窗户望外一看,那后院无人。跳下去站在窗外,偷听多时,把纸湿破了,往里一看,见狄小霞与那人对坐眉目送情,不由无明火高有千丈,套起一块石头来往里一扔,只听得“噗冬”一声,灯光已灭,碗盏尽碎。刘香妙问:“什么人?”谭宗旺说:“是我!你先出来,三大爷特来取你首级,别走!”那刘香妙并未带着剑,一抬腿把桌子踢翻,劈下两个桌腿,跳在院中。狄小霞忙唤使女把灯点上,自己收拾好了,把宝剑佩上,坐在屋中,坐山看虎斗。自己为难之际,见谭宗旺合刘香妙动手,他两不忍伤,又怕进来杀他。那秋香、桂子说:“姑娘,这可怎么好?”狄小霞说:“我又不会分身法,两个人也就光了!”那别院中来伺候的。不知情节,一齐全吓跑了。谭宗旺与刘香妙跳在院中,杀在一处。谭宗旺那口刀,乃是红毛折叠刀,削铜剁铁,锋芒无比;刘香妙两个桌腿,当双剑使开。二人各施所能,谭宗旺只累的气喘吁吁,今日刘香妙要有宝剑随身,早把谭宗旺战败。一边动手,问:“你是那里来的奸细?敢来搅闹洞房,赶早通名!我刘香妙与你何仇何恨?快快说来!”那谭宗旺一语不发,总想杀了刘香妙,再合狄小霞计论,无奈赢不了人家,自己干着急,见刘香妙门路精通,自己暗地吃惊。
  二人战了有个时辰,只见前边灯光照耀,狄元绍正自同八位真人、二位法师、三杰五鬼十二雄,大众聚饮谈论,话都说小西天得了这位英雄,真乃擎天之玉柱,架海紫金梁。狄元绍说:“我等在这里久居,把人马演好,再图大事。”正说之际,忽见有几名仆妇来报说:“不好了!新姑爷与刺客杀上了。”狄元绍一问情由,心中诧异,吩咐:“人来!看我的八卦乾坤掌。”带领群雄,叫手下人点上了灯笼,一齐鸣锣呐喊,到了桃花坞以外,各执兵刃,要捉刺客。谭宗旺一时慌张,要想逃走,急切不能脱身,比登天还难。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战群贼豪杰逃性命
玉山县淫贼杀烈女
  话说那谭宗旺正与刘香妙二人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他有心要走,有刘香妙挡住他,也不容易走。只见从外边灯光照耀,来了一伙赋人,为首之人面似淡金,雄眉恶眼,一部钢髯,手中抱着一个八卦太极图,上按了一只人干样式,乃是八卦乾坤掌,正是狄元绍。说:“众位别放走了奸细,捉住问个水落石出。”谭宗旺一看,知道贼势甚大,忙跳出圈外来,蹿上房去。那狄元绍乃坐地分赃贼首,一看谭宗旺少年俊美,五官清秀;他妹妹狄小霞在房,一语不发,他就明白八九,其中定有缘故。又想这里外人进不来,前山有大江之险,五寨之阻,四十八寨搜察甚紧;后山四十八寨无路可进奸细。那俏面郎君吴桂一看,也知道不是好事。他要买狄寨主的好,说:“这个人别放走了!这是杨明的余党,暗用离间之计。”大家四下传锣追赶,一转眼谭宗旺不见了。大寨主说:“这个人那里去了?”前边有粮草处寨主小银龙于兰,参拜众寨主说:“不见有人过来,也许隐在里边,也许坠涧亡身都许有。”狄元绍派吴桂、李通、毛如虎、卞文龙四人,各带五十名小队,往各处搜寻,直查了半夜,也无下落。狄元绍把刘香妙让至前院大厅,劝慰陶玄静说:“一定是振远镖局杨明的一党。”狄元绍送刘香妙书房安歇,自到后寨叫春兰至他妹房中,一则作伴二来探问细情。
  春兰到了桃花坞,见狄小霞正自按剑而坐,见众人追走了谭宗旺,心中不自安;又未见刘香妙回来,两美俱失。又心疼又不敢睡,怕是睡着了,被人所杀,自己正在万种忧愁,忽见春兰嫂嫂来了,连忙迎接说:“嫂嫂请坐,这般时候,还未睡觉?”春兰说:“你兄长说,方才怎么一段原故?”狄小霞说:“我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一个奸细,吓了我一跳,我拉出宝剑,也没好意思出去。”春兰说:“我听你兄长说,方才那个刺客好人品、好相貌,年岁还不大,可惜了的。小性命要坠了山涧亡身,才可惜那!”说完瞧着他。小霞脸一红,眼圈一红,沉吟不语。狄小霞想:总是我的命运不好,只落得好事多磨,厄运临头,自己正自胡思乱想。春兰说:“咱们睡觉罢!”二人安歇。次日狄小霞懒言懒语,春兰回去。
  那边刘香妙气恼了一夜,越思越恨,总想其中有情节。一黑早带上飞龙剑,起身出大寨。那看门守寨之人,都知道是新姑爷,也不敢阻拦。过了独虎寨,直到山下叫船,都有人送过江去。自己到了玉山县西门外,住在大成店内。晚晌吃完了饭之后,至半夜换上衣服,飞身上房,到了玉山县衙内,各处东瞧西望,并不见动作。只见小院北楼三间灯光隐隐,到楼窗外一看,只见前檐窗内是一张床,床上坐定一个美人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在灯下看书,一个丫鬟旁边伺候。那女子生的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粉面香腮,俏丽无比;头梳盘龙髻,上带几枝珠翠钗环,脸似出水桃花,蛾眉皓齿,杏脸桃腮;身穿孝服,更显俊美。谚云:“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此女乃是叶县主的外甥女儿,父母俱丧,跟在这里,名叫李玉梅,读书识字,今日晚正自看书,使女丹桂伺候。
  外边刘香妙看够多时,心中爱慕,一时心猿难定,意马难拴,推门而入,见了小姐一拱手说:“美人!我今日正找仇人,不想遇见美女子在楼上孤灯独坐。我一见小姐芳容,我的三魂七魄被你勾来,是我心中难舍。你要从我片刻之欢,我自有薄意相酬。”小姐一看,唬的颜色改变,说:“体要胡说,快给我走!我这房中一喊叫,家人把你捉住,你有性命之忧,那时悔之晚矣,这乃县衙之内。”刘香妙听了,微微一笑,说:“姑娘不要怕羞,我刘香妙与你正是郎才女貌,两相遇合。”一伸手要拉小姐手腕,唬的使女钻入床底下去。小姐脸一沉,拿起茶碗,照定赋人就是一茶碗。刘香妙说:“好贱辈!真乃找死。”小姐一嚷:“有喊来了!”那刘香妙拉出剑来,照定小姐一剑杀死。刘香妙自己还不肯走,用手沾血在墙上写了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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