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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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孙道全技宝剑,正要杀雷鸣、陈亮,就听庙里一声喊嚷:"哈哈。好杂毛,休要欺负我徒弟,待我来跟你分个高低上下。"老道一瞧,由庙中出来一个穷和尚: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油泥,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老道说:"你是济颠?"和尚说;"正是,然也!你别欺辱我徒弟。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和尚把雷鸣、陈亮定神法撤了。雷鸣、陈亮说:"师父,我二人由小月屯来找你来了。"和尚说:"你二人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两个人头里走,我跟老道说句话,我随后就到。"和尚说:"老道,咱们两个人,找没人地方说去。"老道说:"甚好。"和尚头里走,老道随后跟着,展眼之际,和尚没了。老道遍找,找不着了。自己无奈,只好回店罢。老道又一想,盘费用尽了,想法子弄点钱,好吃饭住店,再访查和尚。老道就在街上,买了二斤切糕回到店中,把枣儿豆子都挖了去,把切糕团成九子,用飞金贴成衣子,用药一熏,把丸子带在兜囊。老道来到钱塘关,找地方赁了一张桌子,他说舍药,桌子用一天一百钱,讲明白了。老道拿着一个木头盒,就在这里一站,口中念道:"贫道乃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是也。正在洞中打坐,心血来潮,我格指一算,知道这方有难,贫道脚踏祥云,来至此处,舍药济人。众位要求方,勿论多少钱,搁在我这盒里,我会给把药取来。"老道一念,就有许多人围上。内中有好事人拿二百钱,往老道这盒子一搁,老道把盒盖一盖,老道用手指一指,口念:"无量佛。"把盒子打开一瞧,钱没有了,一粒药在盆里。老道说:"众位看见了,这药是太上老君赐的,能治造虚百根,五劳七伤,妇人胎前产后,男人五积六聚,勿论男女大小,诸般杂症百病,一吃就好了。把药拿回去,用阴阳瓦焙了,用红糖冲服。"大众一瞧,钱搁在盆里就没了,药就来了,真是神仙稀奇之事。凡世上人,都是少所见多所怪。老道这是换数,他是搬运法,能把钱换在腰里去,把药换在盆里来。大众瞧着一新鲜,这个也要讨,那个也要讨。老道说:"众位别瞧我这盒子小,能装得三山五岳,大众等不信,拿钱试试。搁一吊也没了,搁八百也没了。"老道正在诓钱舍药、高兴之际,那边和尚来了。和尚远远一瞧,心里说:"好杂毛老道,又在这里诓人家的资财呢。拿切糕丸换钱。"和尚远远瞧明白,见眼前地下铺着一张毛头纸。上写告白:四方仁人君子得知:小妇人张门吴氏,丈夫贸易在外,我家中婆娘病故,衣食棺样抬葬,手无分文,万出无奈,只得叩求四方仁人君子,施侧隐之心,量力帮助。众人扶凑,聚少成多,傅得将婆母可埋葬,以免尸骸暴露。殁存均感大德也。和尚来到近前一瞧,许多人围着看,并无一人给钱的。和尚说:"你们有钱给她几百,也是好事。"旁边有一个人,扛着五百吊,说:"和尚,你别说便宜话,你给他几百,我就给他几百。"和尚说:"我给他,你敢和我比着给么?"这个人说:"就凭你这么样穷和尚,我不敢跟你比?我给他一吊。"和尚说:"我也给一吊。"和尚由兜囊一掏,口念:"吨。敕令赫。"掏出五把钱,约一吊多,给了那妇人。那人说:"我再给五百。"和尚又一掏兜囊,口念:"噎。敕令赫。"掏出三百来,和尚又一掏,掏出二百来。这串钱是大黄铜钱,拿红丝穿着,和尚也掏出来。旁边有一个人瞧见,"哟"了一声。旁边这个人,书中交代,姓张,叫张大。他因为手麻木,拿着二百文黄铜钱,今天同着他一个拜弟李二,两个人出来闲游。张大要出恭,把这二百钱交给李二拿着。李二见老道舍药真奇怪,他要讨药,又投有钱,就把这二百钱搁在老道盒里,讨了一粒药。张大出完了恭,一问钱,李二说我给老道了,讨了一粒药,回家我再还你。张大说:"花了花了罢。"二人又来到这里瞧热闹。见和尚舍钱,一掏把这串钱掏出来。张大他认识这串钱是他的,就问:"李二,怎么这串钱,跑到和尚腰里去了。"李二说:"真怪。"这两个人又跑来到老道这里,瞧见有一个人,拿着五百钱讨药,把钱放在盆里,老道一念无量佛,钱没了。这两个人赶到这边来,来瞧神仙传道。见和尚一伸手:"奄。敕令赫。"掏出五百来,果是老道方才讨药的那五百。这两个人正事也不办了,又跑回老道这边来。又见有一个人讨药,八百钱,老道搁在盒里,老道一掀盒没了。这两个人赶紧跑回和尚这边来,又一瞧,和尚一伸手:"奄。敕令赫。"果然在腰内又掏出八百来。推有这些众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来回跑什么。直到天晚,老道一想:"钱也诓的不少了,该回去了。"老道说:"众位明天见罢,我山人今天不施舍了。"大众全散了。老道伸手一摸,钱兜内一个铜钱都没有了。老道一愕,说:"怪呀!"张大、李二两个人一笑说:"没了。"老道说:"好呀,必是你两个人拿了去。"张大说:"我们又没到你跟前去,怎么我们拿了去?"老道说:"你怎么知道没了。"张大、李二说:"我们两个人瞧了半天了。你的钱都给一个穷和尚舍了棺材钱。你这里进五百,那边和尚掏出五百来。"老道说:"和尚在哪里?"张大说:"就在那边。"老道一想:"这必是济颠,我找他跟他拼命。"老道刚要走,旁边过来一个人说:"道爷别走,给赁桌子钱。"老道说:"我一个钱都没有了。"那人说:"那可不行。你把蝇刷留下做押帐罢,我给你押在对门纸铺里,明天拿一百钱来取蝇刷。"老道无法,把蝇刷留下,气得须眉皆竖,要找和尚一死相拼,急得再找和尚,踪迹已不见。书中交代,和尚用搬运法,把老道的钱,都搬运完了,都施舍给了这妇人。连别人给的,凑了有二十多吊钱。和尚说:"大娘子,你把钱拿回去买口棺木,先把你婆母成殓起来。你丈夫不过半个月,也就回来了。"张吴氏给和尚磕了一个头,竟自去了。和尚这才往前走,抬头一看,一股怒气直冲霄汉。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这件事,焉有不管之理?我和尚一事不了,又接上一事。"说着话,和尚抬头一看,见路西里酒销新开张,字号"双义楼"。门口满挂花红,高搭席棚。都是红呢红绸子,钉着金字,有众亲友送的"财源茂盛,利达三江"、"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吉庆话。和尚掀帘子进去一看,坐满了,拥挤不动,一点地方没有。为什么酒饭座会这样多呢?只因贪贱吃穷人。今天新开张,减价一半,一百二的菜,卖六十;二百四的菜,卖一百二;故此都来吃饭。和尚一瞧没地方,有一个胖子刚来,他一个人坐着,把腿搁在板凳上,一人坐两人的地方。和尚过去也不言语,就坐在胖子腿上。这胖子说:"和尚你不路的慌。"和尚说:"我觉得很柔软,不略的慌。"跑堂的赶紧过来说:"二位对着坐。"胖子无奈,把腿拿下去。和尚坐下了。伙计说:"大师父要菜,可得候候,这位胖爷也是刚来,要了一个南煎丸子,还得等着呢。"和尚说:"不忙,我也要一个南煎丸子,你先给我壶酒,我喝着,菜哪里来哪时吃。"伙计说:"就是罢。"要了一壶酒,和尚喝着。少时端了丸于上来,乃是胖子先要的。伙计刚往桌上一搁,和尚就是一把抓了一个丸子,往嘴里就塞。伙计说:"这是胖爷先说的,不是你的。"和尚说:"他要的给他。"由嘴里吐出来,连痰带吐沫搁在盘子里。胖子一瞧,说:"我不要了。"伙计说:"胖爷不用着急,我再给你要。"少时又给端来,伙计说:"这个九子才应当是和尚要的哪。"和尚说:"这是我的我吃。"又抓了一把。胖子赌气,躲开和尚,在别的桌上另要去。和尚吃完了两盘丸子,叫伙计算帐。罗汉爷施展佛法,大显神通,要戏耍掌柜的。焉想到又勾出一场人命是非。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
双义楼匪棍讹人
借还魂戏耍老道
话说济公在双义楼吃完了酒饭,叫跑堂的算帐。跑堂的一算,说:"一共七百二十文。"和尚说:"不多。外加八十给八百罢。"伙计说:"大师父,谢谢。"和尚说:"给我写上帐。"伙计说:"那可不行。今天新开张,一概不赔,减价一半,俱要现钱。"和尚说:"你敢不写帐,咱们是一场官司。"伙计一听这话,自己一想:"我何必跟他费话,我告诉掌柜的,随他意赊不踪。"想罢,伙计来到柜上说:"掌柜的,那位大师父吃了八百钱,要写帐,他说不给他写帐,要打官司。"掌柜的抬头一看,见和尚穷苦不堪。掌柜的说:"伙计,你不用眼和尚争竞,他是个穷人,我由困苦间过来,我知道穷人的难处,你告诉他,给他写上。"伙计过去说:"大师父,我们掌柜说,给你写上了。"和尚说:"要写写两吊,找给我一用二百钱,我带着零花。我出来没带零钱。"伙计一听,说:"掌柜的,听见没有严掌柜的叹了一声说:"昨天我还没饭吃,今天我开了这座铺子,做了好几万银子的买卖,还总算上天有眼,今天我总算大喜庆的日子了,也罢,和尚是个出家人,我给他一吊二百钱,你告诉大师父说,只当我舍在庙里了。"伙计立刻把一吊二百钱,给和尚拿过来。和尚说:"再给我要一壶酒,要一个菜。"伙计说:"你不是吃完了再找呀。"伙计又给要了酒菜,和尚又喝了。旁边酒饭座,就有无知的人,见和尚吃完了找钱,不找要打官司,掌柜的找给他,必是怕打官司,这两个人吃完了,叫伙计一算,吃了两吊,要找王吊,一共写五用,掌柜的也给找了。俗话说的不错,善门难开,善门难闭。旁边又有三个人,吃了三吊五。给四吊,要写十吊,找六吊。掌柜的一听可恼了,当时说:"众位,我开这个铺子,我说昨天没饭吃;今天做了几万银子的买卖,我可不是明火路劫,偷来抢来的银子,也不是挖着银矿。方才和尚找钱,我知道穷人的难处,再说他是出家人,我只当施舍了。众位倒跟和尚学,吃两吊找三吊。我想都是老街旧邻,很不好意思,到咱们这个小铺子来,说吃四吊,要找六吊。恐怕别处也不能这么找法吗!我可不是怕打官司,我是穷人出身,在这方也不是一年半年,众位别欺负我,我可不叫人欺负。哪位要找,可趁早说话。"这众人一听,全都愣了。正在这番光景,一掀帘子,进来一个人,说;"掌柜的,该我二百银子,还不给我吗?"掌柜的一瞧,这个人歪着帽子,闪披着大髦,五十多岁,黄脸膛,两道短眉毛,一双小圆眼,鹰鼻子,裂腮额,微有几根黄胡子,上头七根,下八根,这人姓姚,名变,字荒山,素常就在外面批人,无事生非,今天听说双义楼掌柜的怕打官司,吃饭倒找钱,这姚荒山想要来讹掌柜的。一进厂1就说:"掌柜的,该我二百银子,还不该给我么。"掌柜的一听,气往上撞。过来照定姚荒山,就是一个嘴巴。焉想到这一嘴巴使姚荒山翻身栽倒,绝命身亡。众酒饭座一阵大乱。书中交代,这位掌柜的,本姓李,名叫李兴,当年在酒饭馆跑堂。人也勤俭,又正在年轻力壮,很安本分,做了几年买卖,手中存有几百吊钱。就有人见他有钱说:"李兴,你为何不说个亲事,也可以生儿养女。"李兴说:"我倒打算安家,没人给说。"立刻就有人给提亲,是寡妇老太太有个姑娘,一说就说妥了。择日迎娶过门。娶过来,岳母无人照管,也就跟着他,又过了两年,生养了两个孩子,未免他一个人一份手艺,家内四口人吃饭,所进不敷所出。偏巧有一位饭座姓赵,是财主,见李兴很和气,被家所累,赵老头就问:"李兴,你一个人手艺,家里够过的么?"李兴说:"不够。有什么法子?"赵老头说:"我成全成全你。你找一地方,我给你五百银子,你自己开一个小饭馆。好不好?"李兴深为愿意,一想做买卖,比做手艺强的多了。自己就在钱塘门外,开了一座小酒铺,五百银子成本。偏巧时运不济,买卖作赔本了。赵老头一看,买卖是不行了。这天说:"李兴。你倒不必为难。买卖做赔了,我也不要了,我送给你自己支持去罢。再弄好了,我也不要了,你关门我也不管。"李兴也无法,自己把伙友都散了,就剩了一个小伙计,李兴自己掌灶,后院带住家,一天一天对付着。这天忽然来了几个人,骑着马来到门首下马,就问:"掌柜的,有清净地方没有?"李兴说:"有。"这几个人下马,少时来了几顶轿子。众人下轿进来,都是衣帽鲜明,很阔,当时要酒要菜,带着天平,种的都是十两一个的马蹄金,这个分三百两,那个分二百两,分完了,也没吃多少东西,说:"借掌柜的光,掌柜的忙了半天,给你五两银子罢。"李兴说:"谢谢众位大爷。"众人走了,李兴一想,正没有钱,有这五两银子,可以多买点货,支持几天。自己一擦抹桌案,一瞧桌上有个银幅子。李兴一瞧,里面有十两一锭、二十锭马蹄金,是方才人家总下的。李兴拿到里面去。他妻子王氏问:"什么?"李兴说:"饭座落下的二十锭黄金。"王氏一看说:"这可是财神爷叫咱们发财!你快买香祭祭财神爷。"李兴说:"做什么呀?这算咱们的了?我要留下,难得把我折磨死,谁找来,趁早给谁。"王氏一听说:"你穷的这个样,偷还偷不到手,捡着还给人家,那可不行!"李兴说:"由不了你,收起来,谁找来给谁。"夫妻为这件事,拌起嘴来。头一天也没人来找,次日天有正午,由外面进来一个骑马的,是长随的打扮,下马进来问:"掌柜的,昨天我们管家大人在这吃饭,有个银帽子,落在这里没有?我们大人叫我来问问。"李兴说:"谁丢的什么东西,你说我听。"这位二爷说:"昨天在这里吃饭,那是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因为给相爷置坟地,剩了一千二百两黄金。大都管秦安,二都管秦顺,三都管秦志,四都管秦明,每人分二百两。给里头丫头婆子分二百两。大众三爷们分二百两。昨天回去,短了一份,是个蓝绸银帽子,十两一锭,里面有二十锭黄金。管家大人叫我问问,落在这里没有。"李兴忙到里面,拿出来说:"你瞧对不对?"这二爷一着说:"罢了,你真不爱财。我告诉你,我们管家大人,不准知道丢在你铺子,丢也丢得起,你我每人十锭分了,好不好?你也发了财,我也发了财。"李兴说:"那可不行,我要打算分,我就说没有,我一个人就留下了。"这二爷说:"我是闹着玩。"李兴说:"我跟你给管家大人送了去罢。"当时一同来到秦安家。一见四位大管家,李兴一瞧,是昨天吃饭那几位,把银帽子拿出来,原物交回。秦安说:"你真不瞒昧,给你一锭金子喝酒罢。"李兴说:"贵管家大人,要没这件事,我倒要。有这件事,我不能要。"秦安说:"就是罢,你不要,请回罢。"李兴自己两手空空,回来到家中一瞧,王氏正哭着。李兴说:"你哭什么。"王氏说:"我跟你这活忘八受罪!得了金子,你没命要给人送回去。"李兴说:"我实告诉你,野草难肥胎瘦马,横财不富命穷人。我要这金子,倒许我没了命。"两口子为这件事,打了好几天架。过了有一个多月,就见西边绸缎铺关了,满拆满盖,平地起五五二十五间,一所三层楼,说是开饭馆子。磨砖对缝,油漆彩画,无一不鲜明,都是大木厂的官木。李兴一想:"更糟了,这大饭馆子一开张,我这小饭馆,更不用卖了。"见饭馆子修齐了,高搭席棚,次日就开张。这天晚上,忽然来了小轿一乘。有一位二爷,拿着包裹,来到李兴的铺子说:"哪位姓李?"李兴说:"我姓李。"这位二爷说:"你换上衣裳上轿罢,我们四位管家大人,叫我来接你。"李兴说:巴我不去。"这位二爷说:"不去也得去。"李兴说:"我去,走罢。"这二爷说:"你坐轿吧。"李兴说;"我没坐过轿子。"叫他换衣裳,他也不换,跟着来到双义楼。来到厅房一瞧,秦安、秦顺、秦志、秦明都在这里。李兴说:"四位管家找我什么事?"秦安说:"我们现在有一位引见官,托我们求相爷的事,给了五万两银子,我们四个人这五万两投分,想你是个朋友,给你开这座双义楼。基地是八干两,修益使了一万二千两,连这所房子置家伙,连铺子家伙磁器都是江西走烧的,共用一万两。下余二万银,在钱铺存着。我们四个人送给你的,房子、买卖都算你的。我四人喜爱你心好,咱们今天磕头换帖,如久后我们要穷了,你还不管么?"李兴不答应也不行,立时预备三牲茶礼磕了头,一序年齿,就是李兴小,把王氏也接来了。今天新开,所有送礼的,都是四位管家知会的,连本地纳商,大小官员,都来送礼贺喜。都冲着四位管家大人,有求相爷的事,先见管家。楼上满是亲友应酬贺喜来的人,楼下卖座,故此和尚要找钱,李兴说:"昨天没饭吃,今天自本自立,开这大的买卖。"焉想到冤家路窄,姚荒山来讹诈,被李兴一个嘴巴,他就死了。大众一乱,李兴想;'"这是我命小福薄,没有这个造化。"自己一想;"打官司罢。"这时楼上四位管家,早得了信,把李兴叫上楼一问,李兴说:"皆因他来讹我,要二百银子,我打了他一个嘴巴,他就死了。"秦安说:"不要紧。贤弟,你只管放心,决叫你抵不了偿。"当时叫人把雷头请过来。李兴一看,这位雷头好像五十多岁,四方脸,一表非俗。这位雷头,是钱塘县八班班总,今天也来给贺喜,秦安给李兴一引见,二人彼此行礼。秦安说:"雷二哥,这件事你给想法子了罢;勿论多大人情,都有我们哥四个。"雷头说:"是了。"当时下楼,一找本地面官人,本地面官人过来,雷头说;"是刘三兄弟么。"刘三说:"雷头少见哪。"雪头把刘三叫到无人之处。说:"刘三,这件事给他了了罢。你过去就说,你别讹了。前者你讹钱铺,我给了的,你别装着玩了。你把死尸给架在大道边,一报无名男子,吏不举,官不究,叫掌柜的给你弄三百吊二百吊的,你冲着我给办罢。"刘三一听说;"雷头,你说这话可不对。三百吊钱我移尸,这件事我担不了。要说交朋友都好说,要讲三二百吊钱,我可卖不着。"雷头说:"得了,只当你交朋友了,久后你有用我的时候,我决不能含糊。你冲着我给办罢。"刘三这才来到死尸跟前说:"你别要装死人了,前者你讹钱铺,我给了你的,今天人家新开张,你别搅了,跟我走。"说着话,就往外架。众酒饭座都知道是死了,正要架,就听见外面有人哭:"舅舅呀,舅舅啊,你死的好苦,我外甥必给你报仇。"众人睁眼一看,来的那人,怎生打扮。有赞为证:头戴四楞巾,却像从前眼中耕出。身穿青布氅,又好似煤窑内滚来。两道粗眉,明露奸诈。一双刁眼,暗隐祸胎。耳小唇薄非人类,鼻歪项短是奸雄。运钱急写借帖,天下无不可用之钱。遇饭便充陪客,世上哪有难吃之饭。挑词架讼为生理,坑崩拐骗是经营。此人姓史,名丹,字不得,外号人称铁公鸡,素日专讹人为生。今日来到双义楼,听说打死人了,他一看认识,是他同伴之人姚荒山。他想要况人,故说是他舅舅,刘三也不敢搀了。雷头过来一拉史丹说:"你跟我来,我有话合你说。"二人进了雅座。外边有人看着死尸,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道人,正是黄面真人孙道全,要找济公斗法。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一回
善心人终得善报
奸险辈欺人被欺
话说史丹正哭之际,从里面出来一个老班头,姓雷名玉,乃是钱塘县八班的总头,今天也来送礼。一见史不得直哭,雷头知道这个史不得,素常净指着插圈告状,批人吃饭。赶紧把史不得叫到屋中,雷头说:"史爷别哭了,死的是你什么人?"史不得说;"死的是我舅舅,雷头你不用管,我得给我舅舅报仇。"雷头说:"史爷你不用着急,凡事皆是该因,这铺子掌柜的也并没打他,他自己大概必是病虚了的人,一口气闭了。怎样叫掌柜的给他买一口好棺材,给你弄个三百两二百两的,你逢年接节,给你舅舅上上坟,烧点纸钱,也就得了。"焉想到史不得这小子,更是打官司的油子,他~想:"我当时先别答应,要一答应,把姚荒山一成殓,一埋葬,不给我银子,我也没法子,我也不能再告他,连我私和人命,我也担不了。莫如我咬定牙关,跟他打官司,过一堂下来,他给我银子到手,我再顾他的哄,那时钱也到了手,我还算好朋友。"想罢说:"雷头,你管不了。勿论多少钱,我也不能卖我舅舅的尸骨,我非得叫他给我舅舅抵偿不可!"雷头怎么劝也不行。焉想到这时节,外面来了一个老道,正是黄面真人孙道全。老道只因被和尚把他卖切糕丸的钱,都给搬运尽了,老道要找和尚。来到这里一看,大众正在谈论,掌柜的一个嘴巴,会把人打死了。孙道全听明白,说:"掌柜的是哪位。"李兴说:"是我。做什么?"老道说:"我能够叫这死尸活了,站起来走在别处再死,省得你打官司。你管我一顿饭,我就能给你办这件事。"李兴一听,说:"好,道爷,你真能叫死尸站起来,挪开,慢说一顿饭,我还要重谢呢。"老道说:"是罢。"立刻拉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立刻把魂拘来滴溜滴溜直转,老道眼瞧刚要入窍,滴溜又跑了。老道一想怪呀,莫非有毛女,或四眼人给冲了,要不然不能呀。老道又念咒,又把魂拘来,眼瞧刚要入窍,滴溜又跑了。如是者三次,老道可就留了神了。老道回头一看,见身后面有一个穷和尚,用法术给破了。老道一瞧,正是济颠。老道照和尚脸上"呸"啐了一口。和尚说:"好的。你可啐了我。"说着话,和尚一仰身躺下。蹬蹬腿,咧咧嘴,呕的一声死了。大众一乱说:"了不得,老道又啐死一个人了。"本地面官人过来,抖铁链就把老道锁上,老道直念"无量怫。无量佛。怪哉怪哉。"官人说:"嚷怪哉也不行,你跟着打官司去罢。"拉着老道就走。这个时节,姚荒山的死尸会活动了。大众说;"先死的这个要活!"史不得在里面听见,大吃一惊,心说:"姚荒山本不是我舅舅。他要一活,他一说我不是他外甥,我难得挨打嘴的。"同雷头紧急跑到死尸前来,雷头一瞧说:"史不得,你快叫你舅舅。腿活动了。"史不得心说:"你可别活,你要一活,不但我生不了财,这顿打还不得轻了。"史不得过去照定姚荒山的心口,用力按了一把。雷头一瞧说:"史不得,你这是怎么了!他刚要缓醒过来,你过去给他心口一把。他要死了,可是你谋害的。你快把他扶起来!"史不得无奈,把姚荒山扶起来,口中叫舅舅,叫了几声,姚荒山答应出来,说:"好东西,你是我外甥,你坏舅舅的事,前者我讹当铺,你也去搅我,这你又来了。"大众一听姚荒山说话,嗓音变了,像穷和尚的声音。这时雷头说:"史不得,你们到处讹人,你还不把你舅舅背了走!不背走,把他锁起来!"史不得心说:"亏得荒山没说他不是我舅舅,这还算好。"无奈把姚荒山背起来,雷头叫两个官人跟着他,看他背哪去,叫他非得背往他家去才没事。史不得背着走,他本来没家,他媳妇在河沿开娼亲,他背着姚荒山,来到他媳妇院中,就往屋里走。他媳妇说:"屋里有客,哪里背来的死尸!"史不得说:"别嚷,别嚷。不是外人,是舅舅。"说着话来到屋中,把姚荒山往炕上一放。史不得再叫舅舅,叫之不应,唤之不语,又死了。他媳妇一瞧说:"好志八,你真气死我!一天给你五百钱吃着,你背个死尸来搅我,我告你去。"史不得赶紧把隔壁狗阴阳二大爷请来,史不得说:"二大爷,你救我罢,你给出个主意罢。"这位阴阳一瞧说:"怎么回事?"史不得就把讹人之故一说,狗阴阳说;"你这孩子尽讹人,说你不听。这个你得买棺材,穿孝办事,就说是你舅舅罢,要不然,这人命官司你打不了。"史不得说;"我买棺材哪有钱?"狗阴阳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你媳妇卖了就够了。"史不得无法,把媳妇卖了葬理假舅舅,这也是报应循环,这话不表。且说双义楼史不得把姚荒山背走之后,大众说:"李掌柜运气好,不该遭事。这个和尚真怪,怎么老道一阵会死了。"那个说:"我瞧瞧晔了哪里。"这人过来一瞧和尚,和尚龇牙冲他一乐。这人吓的一哆嗦说:"吓死我了!"旁边就有人说:"怎么了?"这人说:"和尚跟我一乐。"大众说:"你别瞎说。和尚死了,还能乐。"这人说:"是真的。"正说着话,和尚一翻身爬起来就跑。官人正锁着老道上衙门去,和尚赶到说:"众位别锁老道了,我和尚没死。"官入一瞧说:"既是和尚活了,立刻给老值撤去铁链。"老道一瞧他:"好和尚,我山人焉能跟你善罢干休。"和尚说:"你因为什么要跟我和尚为仇做对?"黄面真人说;"我因为我师弟褚道缘被你给气病了,我要替他报仇。"和尚说:"褚道缘他是自找,我和尚跟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无故帮着两个不认识的贼人要逞能,跟我和尚做对,我和尚焉能容他。大概你也不知道我和尚的来历,我和尚叫你瞧瞧。"用手一摸天灵盖,现出佛光灵光金光,老道吓的跪倒磕头说:"原来是得道的圣僧,弟子愚昧无知,求圣僧格外慈悲。弟子要认你老人家为师。"和尚说:"你要认我为师,你知道规矩,我要喝酒吃肉,你得给买去。"老道说:"那行。"和尚说:"既如是,跟我走。"一同来到山门。门头僧一看,这个老道找了他好几天,也不知怎么又跟他好了。和尚说:"孙道全你见见,这是你师叔。"孙道全立刻给门头僧行礼,叫师叔。济公说:"师弟你答应。"门头僧一答应。济公说:"你们每人给一吊钱见面礼罢。"门头僧说:"没钱。"和尚说:"没钱混充大辈。徒弟跟我进庙罢。"刚一进庙,遇见监寺的广亮。和尚说:"徒弟你见见,这是你师大爷。"广亮说:"我可没钱,你趁早别叫。"和尚带领老道,来到大殿。鸣钟击鼓,把庙中众僧聚齐,和尚说:"众位师兄师弟,我可收了徒弟,起名叫悟真。"众憎说:"大喜。"和尚说:"你们大众不送礼吗?"众人说:"你办善会,我们就送礼。"和尚说:"徒儿我教你,你要没钱,在庙里,谁屋里没有人,有东西就拿,就是你师叔大爷瞧见,也有我不好意思的。众位,我是这么教训徒弟不是?"大众说:"好。"心里说:"他一个人偷就够了,这又带一个贼来。"和尚说完了,叫徒弟打酒买肉去。老道要自己尽心,好跟师父学法术。头一天先打里头脱,当趁褂子,打酒买肉。第二天当趁饱。花完了,又当道袍顶趁褂子。末了,把趁褂也当了,老道光着膀子,和尚说:"没钱你去罢,我收徒弟都得有钱,不要你了。"老道说:"我不走,我等着呢。"和尚说:"你等什么?"老道说:"等西北风下来冻死。"和尚说:"我教你念咒,念吨嘛呢叭迷吨。咤,敕令赫。你跪着学。"老道说:"这会念的。"当时老道跪下,口念:"眸,嘛呢叭迷眸。吨,敕令赫。"刚念完,由地下飞起一块小砖头,打在老道脑袋上。老道说:"师父,这是怎么了?"和尚说:"这是咒摧的。我教给你,你瞧见砖堆就磕头,你说,砖头在上,老道有礼。我不念咒,你也别起。"老道说:"那我不成了疯子,我不练了。"和尚说:"你要打算发财,你瞧由庙外进来的人,大喊一声,那就是你的落儿来了。"老道就在那大雄宝殿里往外瞧。工夫不大,果然就听外面大喊一声,进来两个人,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二回
周员外派人请圣僧
胡秀章诉说家乡事
话说孙道全正在大殿往外看,只见外面进来两个人,都是家人的打扮,头上青扎巾,身穿青铜氅,口中喊嚷:"济公长老在哪里?"和尚由里面出来说:"哪位?"这两个人一见,连忙赶过来行礼。说:"圣僧,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和尚说:"二位贵姓呀?"这两个人说:"圣憎,你老人家贵人多忘事。我家员外在太平街住家,姓周名景,宇望廉,人称周半城,你老人家不是在我们那里扛韦驮捉过妖怪么?我二人叫周福、周禄。"和尚说:"这就是了。你二人来此找我和尚什么事情?"周福说:"我家员外有一个朋友,姓胡叫胡秀章。他是绍兴府白水湖的人。在京都赁我们员外的房子,开绸缎店,把买卖作赔了,要关门,我们员外跟他相好,借给他三千两银子,叫他从新另找伙友。这二年又把买卖作好了,把先前赔的银子都找回来,反个赚了钱。现在胡秀章来了家信:他们住的白水湖地面闹妖精,每天妖精要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胡秀章家里有孩子,被妖精吃了。今天来找我们员外,提说要回家,托我们员外照应绸缎店,急得直哭。我们员外想起你老人家,知圣僧的道理佛法无边,叫我们请你老人家到我们员外家去,要求圣憎大发慈悲,到白水湖去降妖捉怪,普救众生。"和尚一听说:"降妖捉怪,倒可以行得来,就是我不能去。'调福、周禄说:"圣僧为何不能去?"和尚说:"我现在收了一个徒弟,太淘气。我要一出去,他不是撕窗户,就是往人家身上抹香灰,再不然,就在人家锅里去撒尿。"周福说:"这个徒弟多大年岁?"和尚说:"九岁。"周福说:"本来太小,在哪里,我瞧瞧。"和尚说:"在大雄宝殿里哪。"周福、周禄二人来到大殿一瞧,有一个老道光着背,三给胡子漆黑。周福说:"道爷,你是济公徒弟么?"老道说:"不错。"问:"你几岁?"老道说:"我五十九岁。你们二位不必听我师父的话,他老人家净说瞎话,我也不撕窗户,不撒尿,叫我师父去罢。"周福二人出来说;"师父老人家尽说谎言,快走罢。"和尚说:"不行,我不放心。你们叫我徒弟跟我去,我才去呢。"周福说:"恐怕道爷不肯去。"和尚说:"他不去,你们两个人跟着他走。"周福点头答应。两位管家进了大殿,说:"道爷一同走罢。"老道说:"我光着背我可不去。"周福二人就拉。和尚一指,口念:"奄。敕今赫。"老道身不由己,周福、周禄拉着出了庙门。和尚后头跟着往前走,街市上的人瞧着都新稀,两个人拉着一个老道,赤着背,后面跟着一个穷和尚。周福、周禄拉着老道,一直来到太平街周宅,到了书房,周员外正同胡秀章在书房等候。一见周福、周禄拉进一个老道来,赤着背,周员外就问:"周福,这是谁?"周福说:"这是济公长老的徒弟。"正说着话,济公进来。周员外连忙举手抱拳说:"圣僧久违。"和尚说:"彼此彼此。"周半城叫过胡秀章来说:"我给你引见引见,这就是济公活佛。这是我的挚友胡秀章。"和尚瞧了一瞧,见这位胡秀章,是文生打扮。穿蓝翠褂,三十开外的年岁,倒是儒儒雅雅。胡秀章过来给和尚行礼,说:"久仰圣僧大名,今幸得会,真乃三生有幸。我听我周大哥说,你老人家怫法无边。现在白水湖闹妖精,每天妖精要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我原本家眷在白水湖住,家中有一儿一女,现在家中来信,叫我急速回去。求圣僧大发①京都:即南宋都城建康(即今江苏省南京市)。--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慈悲,到绍兴去一趟,降妖捉怪,给百姓除害、"和尚说;"降妖捉怪倒可以行。但我和尚要去,一则没有盘费,二来我这个徒弟太淘气,我留下他甚不放心。"胡秀章说;"圣僧只管放心,盘费我有。令徒叫他可以跟了去。"和尚说:"那行了,悟真跟我走。"老道说;"我跟了去倒行。我光着膀子,可不能去。"胡秀章说:"那倒是小事。我赶紧派人给你买衣裳去。"老道说:"倒不用买,我有衣裳都当在钱塘关,给我师父打酒喝了。拿钱赎来就得了。"胡秀章说:"你有当票?"老道把当票拿出来。老道说:"员外再破费一百钱,我有一个蝇刷在钱塘关纸铺押着,拿一百钱就取来了。"周员外立刻派家丁去赎当,少时连衣服蝇刷一并拿来。老道打扮好,仍然又是仙风道骨的样子。人是衣,马是鞍,这话不错。和尚说:"咱们上白水湖去,可得走小月屯,我还有个约会,有我徒弟请我捉妖,然后再上白水湖。'湖秀章说:"就是罢。"和尚立刻带领孙道全,同胡秀章三个人告辞,周员外送到外面作别。和尚带领两个人,顺大路往前行走,这天来到小月屯马静门首。和尚一叫门,里面马静正同雷鸣、陈亮谈话,提说济公随后就到。正说着听外面打门,马静出来开门,一看是济公,马静赶紧行礼,说:"师父可来了,现在焦亮、何清这二十多天,昏迷不醒,茶水未进,如同死人一般,就是胸前有点热,你老人家快救命罢。"和尚说:"有话里头去说。"大众一同来到里面。和尚说:"雷鸣陈亮过来见见,这是我收的徒弟叫悟真,你们给师兄行礼。"又给胡秀章都见引了。和尚说:"马静,闹什么妖精?"马静说:"可了不得了!请你老人家去的时节,小月屯死了有六七个人。现在一天死一个,由西头一家挨一家,死了有二十多个人了。昨天西隔壁张家死了人,今天就该我这个门里了。天天初鼓以后,由西来一阵风,这宗东西有一丈高,是白的,也瞧不出是什么来。此怪一来就嚷:戚戚掏掏。冲谁门口一笑,必定死人。"和尚说:"原来如是。不要紧,今天我和尚倒要瞧瞧这个碱喊掏掏是怎么样。"马静说:"师父,慈悲慈悲,先把焦亮、何清教活了。"和尚说:"容易。"一伸手掏出两块药来,给马静拿阴阳水化开,把他两个人的牙关撬开灌下去。少时,就听焦亮、何清两个人肚腹咕哈哈一响,心里一明白,翻身爬起来,复旧如初,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样。马静说:"二位贤弟被妖精喷了,躺在地下,人事不知,二十余日。今天多亏济公活佛,前来给你二人仙丹妙药吃了才好。你二人还不知给圣僧磕头。"焦亮、何清这才明白,赶紧给济全行礼,说:"我二人前者得罪圣僧,圣僧并不记恨,反来救我二人,活命之恩,我二人实深感激,给你老人家磕头。"和尚说:"不用磕头,起来罢,这乃小事。"这两个人站起来。和尚说:"别的都不要紧,喝酒倒是大事。天也不早了,该喝酒了。有什么事吃饱再办。"马静立刻答应。赶紧抹擦桌案,把酒菜摆上。和尚坐上座,大众两旁陪着。和尚又吃又喝,直吃到初更以后,就听由正西风响。马静说:"师父,妖精来了!"这句话尚未说完,就听外面这阵风刮得毛骨惊然,就听喊嚷"喊喊掏掏"。和尚这才站起身来,往外够奔,一溜歪斜,脚步踉跄,和尚说:"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说着话,够奔门首。刚一出大门,只见由正西来了一股白气,身高有一丈,直奔马静门首而来。今天和尚要不来就该当马静这个门口死人了。凡事也是遭劫的在数,在数的难逃。和尚一看说:"好东西。你敢兴妖作怪。"。和尚把僧帽拿下来,照这宗东西一砍,竟把这宗东西捺在地下。和尚说:"拿住了。"马静、焦亮、何情,连孙道全大众都出来观看。不知拿住是什么妖精,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回
请济公捉妖白水湖
小月屯罗汉施妙法
话说众人出来一看,这宗东西,其形像人,一概尽是人骨头,大约有一百八十块凑成,左手拿着勾魂取命牌,右手拿着人的骷髅骨。书中交代:这宗东西,名叫百骨人魔,原本是有一个妖道炼成的,能使他招魂。凡事无根不生,皆因慈云观有一个老道,叫赤发灵宫邵华风,他要拘五百阴魂,练一座阴魂阵。他打发五个老道出来,招五百魂。这五个老道,一个叫前殿真人长乐天,一个叫后殿真人李乐山,还有左殿真人郑华川,右殿真人李华山,还有一个七星道人刘元素,每人出来招一百阴魂。刘元素就在这小月屯正西,有一座三皇庙,他占了这座庙。在乱葬岗子,找了一百块死人骨头,练在一处,用符咒一催,把这百骨人魔练成了。每天初鼓以后,老道在庙中院内,设摆香案,预备一个葫芦,给百骨人魔一面招魂取命牌,叫他出来,到小月屯招一个魂回去,老道把魂拘来,收在葫芦之内,打算是一百天,就把魂招够了,小月屯就得死一百个人。没想到今天被济公把魔拿住。和尚随后就够奔三皇庙,打算要捉拿老道。焉想到老道真有点能为,今天正在院中做法,见灯光一绿,就知有人破了他的法术。又见正东上金光缭绕,瑞气千条,老道揣起葫芦,架趁脚风竟自逃回慈云观去了。从此跟济颠和尚已结了仇。和尚来到三星庙,老道早已逃走。和尚这才复返回到小月屯,叫马静等把这个百骨人魔,架火烧了。和尚说:"这又得了,从此小月屯安然无事。"马静谢过济公,次日和尚告辞。雷鸣、陈亮说:"师父,你老人家到白水湖去捉妖,我二人随后找师父去。"和尚说:"去罢。"当时带领孙道全、胡秀章告辞。出了小月电,顺大路往前够奔。道路上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这天走到萧山县地面,正往前走,见大道旁边树林子,有两个人。在那里歇息:一位是文生公子打扮,头带翠蓝色文生巾,双飘秀带,身穿翠蓝色文生氅,腰系丝绦,白绕高腰袜子,厚底竹履鞋,三十来往的年岁,白脸膛,俊品人物;跟着一个老者,是家人的打扮,青截帽,青铜氅,有五十多岁,花白胡须。和尚一看,不是外人,立刻叫孙道全、胡秀章头前走,先往白水湖约会,不见不散。孙道全说:"师父上哪去什和尚说:"我办点事,随后就到。"这两个人头前走了。和尚踢踏踢踏,来到树林,冲这位文生公子,打了一个问讯,道:"施主请了。"书中交代,这位文生公子不是别人,乃是罗汉爷的亲表兄,奉父命寻找表弟李修缘。此人姓王名全,乃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人,是济公的娘舅王安土之子。原本济公自年幼的时节,父亲就把亲事定下了。定的是刘家庄刘百万的女儿刘素素。这位姑娘自落胎,就是胎里素,一点荤东西都不吃。自济公离家之后,偏巧姑娘父母双亡,就剩下姑娘孤身一人,跟着舅舅董员外家住着。董员外的女儿,又是王安士的儿妇,乃是亲上做亲。姑娘刘素素也长大了,董员外催王安土找他外甥李修缘,找回来好把姑娘婚嫁。王安士也不知外甥李修缘,是上哪里去了,人嘴两张皮,有说李修缘自己走的,有说是王安士把外甥逼走的。王安土这天把自己孩儿叫过来,叫王全同家人李福,出去找你表弟李修缘,多带黄金,少带白银,暗藏珠宝,一天找着,~天回来,两天找着,两天回来,一年找着,一年回来,十年找着,十年回来,找不着不许回来。王员外所为,省得人家说把外甥逼走了。王全谨遵父命,带着老首家李福,出离了家乡,在各处寻找。所过州府县城,必要贴合白,雇人打听访问着。有说李修缘出了家了,也不知道实在下落。今天王全同李福走在这萧山县地面,也觉着累了,王全说:"哎呀,老管家,你我主仆这一出来,在外面被霜带月,找不着我表弟,我与你何时才能回去?我也实在累了。"李福说:"公子爷不必着急,凡事自有定数。你我歇息歇息再走。"说着话来到大柳林子,就地而坐。李福把掘套②放在地下,两个人正在歇息,和尚来到近前说:"施主请了,贵姓呀?"王全说:"我姓王。"和尚可认识他表兄王全,王全可不认识表弟了。不但王全不敢认,连老管家李福,初时把罗汉爷抱大的,他原来是挤公当初的老仆,他都认不出来了。原来济公当初在家的时节,白面书生的模样,是文生公子的打扮。现在到外面风吹雨打,一脸的油泥,短头发有二寸多长,又是出家人,把本来面目全遮盖住了,故此王全、李福都不认识。和尚又问:"施主贵处?"和尚是明知故问。王全说:"我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人氏。"和尚说:"我也是台州府天台县人,咱们还是乡亲。施主有钱施舍,给我和尚几个钱喝壶酒。"王全一想,一个出家人,这又何妨?伸手抓了两把钱,递给和尚。和尚把钱接过来,道:"施主给两把钱与我,我倒难为了。喝酒使不了,吃一顿饭又不够。施主要给,给我一顿饭钱。"王全说:"就是罢。"又给和尚掏了两把钱、和尚接过钱来说;"施主给这钱,倒叫我力难。"王生说。"怎么给你钱倒叫你为了难?"和尚说;"不是别的,喝酒吃饭使不了,赎件衣裳又不够,施主行好行到了底,再给我点钱,我凑着弄一件衣裳。"王全一想:"一两吊钱不算什么,只当施舍在庙里头。"当时又给和尚换出两大把钱,给了和尚。和尚说:"施主给我这些钱,更叫我为难了。吃饭赎衣裳倒够了,回家盘费又没有。"王全尚未答话,家人李福大不愿意,说:"和尚你别不知自爱,给你钱倒叫你为难了,你还有够没有?你真是瞧见好说话的人了。"和尚微然一笑说:"我和尚不要白钱,我和尚专会相面,我送你一相。我看施主印堂发暗,此地不可久待,听我和尚良言相劝,赶紧起身,这叫趋吉避凶之法。听与不听,任凭施主,我和尚要走了。"说完了话,和尚踢踏踢踏脚步踉跄,一溜歪斜,竟自去了。和尚走后,老管家李福就说:"你老人家不用信服,这个大道边,什么事都有,你说是念书的,他就跟你讲论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你说是练武的,他就能讲弓刀石马步箭。你说是山南的,他也是山南的。你说是海北的,他就是海北。反正他说是乡亲,无非是诓钱套事。公子爷你老人家没出过外,外头什么事都许遇见。"王全说:"他一个出家人,给他一两吊钱,不算什么。你我不拘于什么,省点就有了。"主仆二人,说了半天话,李福觉着肚腹疼。说:"公子爷你老人家看着东西,我要走动走动。"王全说:"你去罢。"李福一瞧,南边有~片苇子,他就进了苇塘去出恭。王全等了半天,见李福
出完了恭,由苇塘出来,拿着一个蓝包袱。王全说:"哪里的包裹?"李福说:"公子爷你看,我方才出恭捡来。"王全说:"你趁早照旧给人家搁回去。要是有钱人,本人丢的,丢得起,尚不要紧,要是替人办事,或者是还人家的,咱们拿了走,人家就有性命之忧。"李福说:"我打开瞧瞧是什么,再搁回去。"说着话,把包袱打开一看,原来是血淋淋一颗少妇的人头。李福大吃一惊,王全说:"你快送回去!"这句话尚未说完,由正北来了十几位公差。一瞧说:"这可活该,你们杀了人,还在这里看人头呢,找没找着碰上了。"赶过来"哗啦"一抖铁链,就把王全、李福锁上。李福说:"这人头是我检的。"官人说:"那可不行,到衙门去说罢。"当时拉着王全、李福,够奔萧山县。不知二人被屈含冤,这场官司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
奉父谕主仆离故土
表兄弟对面不相识
话说李福捡了一个妇人的人头,正被官人看见,将王全、李福锁上。书中交代,原本萧山县出了一件无头案。西门外梁官屯,有一个卖肉的名叫刘喜,家中夫妇两口度日,刘喜在东关乡卖肉。这天七月十五,天已日色西斜,刘喜到东关外乡村去要帐,走在萧山县衙门门口,碰见衙门的官人刘三。这个人最爱玩笑,外号叫笑话刘三。刘三就问刘喜上哪去,刘喜说:"我上东关外乡村要帐去。"刘三说:"天不早了、你今天还回来的么?"刘喜说:"我就住在东关外乡村之中,明天回来。"刘三是爱说玩笑,说:"刘喜你今天不回去,我晚上到你家里,跟你媳妇睡去。"刘喜说;"你敢去,我媳妇把你骂出来。"刘三说:"她敢骂我,我把她宰了。"说完了话,刘喜就走了。次日刘喜一回家,他妻子被人杀了,人头踪迹不见。刘喜到萧山县一喊冤,就把刘三告下来,说刘三因奸不允,把他妻子杀了。老爷是清官,姓张名甲三,是两榜出身,立刻一升堂,把刘三带上来,一问刘喜,刘喜就把昨天刘三所说的话一回,"今天我妻子果被他杀了。"老爷一问:"刘三,为什么杀刘喜之妻?"刘三吓了一惊,就回禀老爷:"昨天我是跟刘喜说玩笑,他妻子被谁所杀,下役实不知道。昨天我在衙门上班,看守差事,一夜并没出衙门。"老爷不信,一问众官人,大家递保状,保刘三实系一夜没出去。老爷这才派两个班头王雄、李豹王天限,出去拿凶手,拿着有重赏,拿不着重责不贷。王雄、李豹领谕,带领手下伙计出来办案。三天踪影皆无,限满一见老爷,老爷把官人每人打了四十板,又给三天限。又过了三天,没拿着,老爷又打,一连打了三回。今天是十二天,要拿不着又得挨打。王雄、李豹带领众伙计出门,刚走到大柳林,见李福正打开包裹着,众官人一瞧是少妇的人头,鲜血淋漓。大众说:"这可活该,今天不能挨打了。"过来就把王全、李福锁上,一直够奔衙门。来到班房,王雄进去一回老爷,立刻升堂,把王全、李福带上去。老爷一看,就知道其中有缘故。做官的人,讲究聆音察理,鉴貌辨色。着王全是懦弱书生,李福是个老人家,老爷就问:"下面两个人姓什么?"王全说:"老父台在上,生员王全有礼。"李福说;"大老爷在上,小人李福磕头。"老爷问道:"王全你是哪里人氏?"王全说:"生员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人氏,奉父命带着家人李福,出来寻找我表弟。"老爷说:"王全你既是天台县人,为何来到我这地面,在梁官屯杀死卖肉刘春之妻?"王全说:"回老父台,生员并未杀人,一概不知。"老爷说:"你没杀人,怎么人头在你手里?"王全说:"实是我这家人李福,在苇塘里出恭检的,求老父台格外施思。"老爷把惊堂木一拍,说:"满嘴胡说,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应。来,看夹棍伺候。"老爷这也是一半威吓,手下官人答应,刚要取夹棍,忽然大堂面前一阵旋风,刮的对面不见人。这阵风过去,老爷看公案桌上有一张字,上写的是:堂神显圣法无边,你幸今朝遇巧缘。二人并非真凶犯,速拿凶手把案完。老爷一看,"呵"了一声,半晌无语,这才吩咐把王全、李福带下去,看押起来,不准难为了他二人,该吃给吃,该喝给他们喝。手下官人答应,老爷立刻退了堂。来到书房,手下人预备晚饭,老爷吃完了晚饭,书房喝茶,坐在灯下,心中辗转这案。见王全是一个念书的人,李福是个诚实的样子,断不能做这样恶事,忽然大堂起一阵怪风,也不知哪里来的字柬,越想越怪,自己踌躇着,不觉两手伏几而卧。刚一闭眼,见外面进来一个穷和尚,短头发有二寸余长,一脸油泥,破憎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两只草鞋。老爷问道:"什么人?"和尚说:"我。"老爷说:"你是谁?"和尚说:
我本灵隐醉济颠,应为白水过萧山。老爷要断无头案,须谢贫僧酒一坛。老爷一听,说:"酒倒有,你可知道凶手是谁?"和尚拨头就走,老爷说:"回来。"和尚并不回头,老爷一急,又嚷:"回来。"睡梦之际,嚷出口来,正赶上两个家人张福、张禄在旁边站着伺候。见老爷睡着了,张福低声跟张禄说:"昨天我跟他们掷骰子,输了好几吊,老爷睡了,哥哥你在这里伺候,我再去跟他们耍要。"张禄说:"你快去快来。"张福点头,刚要往外走,老爷做梦说:"回来。"老爷说的是"叫和尚回来,张禄吓着了,只当是他要掷骰子去被老爷听见了,叫他回来呢,说:"小人没走。"老爷醒了,梦中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立刻吩咐张禄把笔砚拿来,张禄答应,拿过纸笔墨砚,老爷就把梦中和尚说的这四句话写出来。老爷拿着瞧这四句,心中纳闷,瞧来瞧去,往桌上一靠,又睡着了。只见和尚由外面踢踏踢踏又来了,老爷就问:"和尚,方才你说的话我不明白。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杀人的凶手是谁?你告诉我,我必谢你一坛酒。"和尚说:"老爷要问,我是西湖灵隐济颠。因到白水,路过萧山。王全、李福,不白之冤。杀人凶手,现在西关。与原告同类,非同等闲。追究刘喜,此案可完。"和尚说完了话,回头就走。老爷说;"你说的我还不明白,你回来。"和尚又走了。老爷一惊醒了,当时拿笔把这十三句话又写出来。老爷听外面天交二鼓,自己一想,这梦实实怪的很,未免一阵发愣,坐够多时,不知不觉又把眼睛闭上了。渺渺茫茫,迷迷离离,刚才一沉,瞧见那穷和尚又来了。老爷一看,问:"和尚,到底杀人凶手是谁?你要说明白。"和尚微然一笑,说:"老爷当真要问凶手?是绒绦两截,大石难携。未雨先行,持刀见血。"和尚说完了话,竟自去了。老爷一睁二百,原来还是一梦。只听外面天交三鼓,知县又把这四句话写出来,知县张甲三,本是两榜出身,满腹经纶,怀揣锦绣,一想这四句话是偶语。绒绛两截必是断,大石难携即是山,未雨先行,风乃雨之头定是风,持刀见血乃是杀,凑成四字,即"断山风杀"。知县一想:"必是音同字不同,凶手必是段山峰。"自己思索了半天,已然夜深人静,这才安欧睡觉。次日早晨起来,净面吃茶,立刻传壮皂快三班升堂。老爷向众人问道:"本地人可有叫段山峰的?你等谁知道?"旁边过来一个书办先生说:"回禀老爷,本县有一个宰猪的屠户,叫段山峰。"知县一听,"立刻派王雄、李豹给我急拘锁拿段山峰。"王雄、李豹一听,吓得颜色更变,立刻给老爷磕头说:"回享老爷恩典,段山峰下役实在拿不了。"老爷说:"怎么?"王雄、李豹说:"回老爷,段山峰有断凳截石之能,大块石头一掌能击石如粉,勿论什么结实板凳,坐着一使劲,板凳就两截。段山峰能为出众,本领高强,下役实在拿不了,求老爷恩典。"知县一听,气往上冲,一拍惊堂木说:"做官者究情问理,办案者设法拿贼,我派你们办,就得给我办。"王雄、李豹还只是磕头,再一看,老爷退了堂,转过屏风,归后宅去了。王雄、李豹这才来到班房,王雄说:"这怎么好?慢说你我两人,就是二十人也拿不了段山峰."李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要捉拿段山峰不费吹灰之力。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
捡人头主仆遭官司
救表兄梦中见县主
话说知县派王雄、李豹捉拿段山峰,王雄、李豹知道段山峰能为武艺出众,不但拿不了,还恐怕有性命之忧。李豹说:"我不是段山峰对手,王头你也如是.自有人是段山峰的对手。"王雄说:"难呀?"李豹说:"你忘了,当年不是单鞭赛尉迟刘文通,在艺场中卖弄,赢过段山峰一掌?咱们跟刘大哥知己相交,何不找他,叫他帮着,大概不致推辞。"王雄说:"有理。"二人赶紧够奔后街。往东~拐,路北的门楼,就是刘文通的住家。二人上前一叫门,刘文通刚起来,漱过口,出来开门。一看是王雄、李豹,刘文通说:"二位贤弟打哪来?"王雄说:"由衙门来?"刘文通指手往里让,来到厅房落座,王雄说:"兄长没处去走镖?"刘文通说:"刚从外面回来不多日子,二位贤弟因何这样困在?"王雄说:"我们哥俩来找你来了,只因梁官屯卖肉的刘喜之妻被杀,老爷派我们捉拿段山峰,我二人实拿不了,求兄长助一臂之力,捉拿段山峰。"刘文通一听,说:"段山峰能为武艺超群,我也是拿不了。"王雄说:"兄长不必推辞,当年兄长在卖艺场中,赢过段山峰一掌。除非兄长,萧山县没有人是段山峰的对手。"刘文通说:"二位贤弟休要提起当年那一掌,提起那件事来,我更觉心中难过。当年是西门外来了一个卖艺的,我看那卖艺人并非久惯做江湖买卖的,倒是受过名人的指教,大概是被穷所挤。我想下去帮个场,多给他凑些钱,没想到段山峰也下来了,跟我比试。我二人一渣拳,我就知道段山峰的能力比我强,我想要一输他,我这镖行就不用吃了。我就说:'姓段的朋友,我俩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就指着保镖吃饭。'我把话递过去,段山峰倒是个朋友,一点就透,他故意让了我一掌,他说:'不枉他叫单鞭赛尉迟。'他走了,我自己明知他是让着我,我次日去找他,给他赔不是,我二人因此倒交了朋友,常来常往。他跟找也是朋友,你两个人也跟我是朋友,要是别人拿段山峰,我知道得给他送信才对,这是你两人要拿他,我也不能给他送信,我也不能帮你们拿他。"王雄、李豹再三说,刘文通也不答应,王雄、李豹实在没了法,两个人到里面去见刘文通的母亲,二人见老太太一行礼,老太太就问:"你两个人这般早从哪来?"王雄说:"伯母有所不知,现在衙门里出了逆案。"老太太说:"什么逆案?"王雄说:"段山峰能为出众,我二人拿不了。"老太太说:"莫非萧山县就没有比段山峰能为大的么?你二人不会请人帮着拿吗?"王雄说:"别人不行,就是我大哥可以拿能。"老太太说:"你没跟你大哥提么?"王雄说:"提了,我大哥他说跟段山峰相好,他不肯帮我们拿。"老太太说;"你把你大哥给我叫来。"王雄立刻到外面,把刘文通叫进去。刘文通说:"娘亲呼唤孩儿,有何吩咐?"老太太说:"你两个兄弟来找你帮着拿段山峰,你为何不管?"刘文通说:"娘亲有所不知,我跟段山峰也是朋友相交,且他能为出众,孩儿也恐其被他所算。倘若孩儿受了伤,我又无三兄四弟,谁人服侍老娘?"老太太说:"你这话不对,你就不应当眼匪类人来往,本地面既有这样匪恶之徒,你就应该早把他除了。老身我派你帮着去拿段山峰,你去不去?"刘文通本是个孝子,说:"娘亲既吩咐叫孩儿去,孩儿焉敢违背。"老太太说:"既然如是,你跟王雄、李豹三个人商量着办去罢。"三个人这才来到外面,刘文通说:"二位贤弟要怎么去拿?假使拿不了,一则打草惊蛇,二来你我还得受他的伤。"王雄说:"依兄长怎么办?"刘文通说:"要依我,你两个人回衙门见大老爷,请老爷给调城守营二百官兵,本衙门一百快手,你二人先给庆丰楼酒馆送信,叫掌柜的明天楼上别卖座,我把段山峰诓在酒楼上吃酒,把他灌醉了,你们叫这三百人在庆丰楼四面埋伏,听我击杯为号,大家再动手拿他。我不摔酒杯,你等作事,可别莽撞,要一个拿不着跑了,再想拿可就费了事,可千万叫官兵要严密,莫说出办谁来。"王雄说:"就是罢。"二人告辞,回到衙门,一见老爷,老爷说:"你二人把段山峰拿来了?"王雄说:"没有,有求老爷给城守营一个信,调城守营二百官兵,并传本衙门一百快手,别提办谁,明天在庆丰楼四面埋伏。下役还请了一个朋友是保镖的,帮着捉拿段山峰。"老爷一听,说:"这一个段山峰怎么这么费事?"王雄说;"实在段山峰本领高强,若非定计,恐拿不了。"老爷说:"是罢。"王雄、李豹才一同来到庆丰楼,一见掌柜的,王雄说:"掌柜的,你这铺子一天卖多少钱?"掌柜的说:"卖一百多吊钱。"王雄说:"明天你们楼上面别卖座,一天该赚多少钱,我们照数给。明天借你们楼上办案,同单鞭赛尉迟来的人,那可就是差事。你可嘱咐你们众伙友,千万别走漏消息,要漏风声,这案情重大,你可得跟着打官司。"掌柜的说:"二位头目,只管放心,没有走漏消息。"王雄、李豹都安置经了,这才来到刘文通家,告诉刘文通都照样办妥。刘文通说:"你二人回去罢。"次日早晨,刘文通起来,换上衣服,暗带单鞭,由家中出来,一直够奔西关。刚来到段山峰肉铺门口,一瞧围着好些人,有一个穷和尚在那里打架。书中交代,这个穷和尚非是别人,正是济公和尚。他在大柳林见众官人把王全、李福拿走了,和尚也进了南门。刚一进城,只见路东里一座绒线铺子,掌柜的姓余名叫余得水,在铺子门口,有一个人腿上长着人面疮,正在那里借着太阳亮疮。和尚一看,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原本这个长疮之人,姓李叫李三德,乃是跑堂的手艺人,极其和蔼。家中有父母,有奏有子,就指着他一个人靠手艺度日。只因南门外有一座段家茶楼带卖酒饭,买卖做亏空了,段掌柜的要收市关门,就有人说:"你们关门?你把李三德找来,叫他给你跑堂。那个人和气能事,人缘也厚,就许他买卖给你做好了。"掌柜的果然把李三德找来,酒饭座越来越多,都冲着李三德和气,爱招顾,二年多的景况,买卖反倒赚了钱。掌柜的自然另眼看待李三德,年节多给李三德债送,时常也垫补他,三德家里也够过日子的。偏巧李三德腿上长了人面疮口,自己又不敢歇工,家中指他一人吃饭。掌柜的见李三德一瘸一癫,实支持不了。这天掌柜的就说:"李三德你歇工罢。"李三德一听,大吃一惊,说:"掌柜的,你要辞我,我倒愿意歇工,无奈我家中四五口人,要吃闲不起。"掌柜的说;"我倒不是辞你,我看你实在挣扎不住。我这买卖是你给我做好了的,你只管歇工养病,我照旧按月给你工钱。我这里有四十吊钱,给你养疾,只要有人给你包治,花几十吊钱我给。"李三德一想,掌柜的既是体恤,这才回家养病。病越来越重,没钱叫孩子到铺子取去,日子长了,内中伙友就有人说闲话,说;"咱们起早睡晚,也挣一分工钱,人家家里吃太平宴。"孩子回来一传舌,李三德一气,架着拐到铺子去。一见众人,李三德说:"素常我没得罪众位,现在我得这宗冤孽病,掌柜的体恤我,怎么我孩子来取钱,众位说起闲话来?"大众说:"没人说闲话,你别听孩子传言,你回去养病罢。"众人动着,李三德往回走,走在绒线铺门首,绒线铺掌柜的余得水素常认识,就说:"李老三,你还没好么?"李三德说:"别提了,我这病难好,这叫阴疮。我也不知做了什么报德的事,我一死,我家里全得现眼。"余得水说;"你找人治治,没钱花几吊我给,只要能治得好。"他准知道不容易治,他要说这样便宜话。焉想到济公活佛赶到,罗汉爷施佛法,要搭救李三德,戏耍余得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六回
奉堂谕捉拿段山峰
邀朋友定计庆丰楼
话说余得水正说便宜话,和尚赶到说:"朋友你这腿怎么了呢?"李三德说:"人面疮。"和尚说:"你愿意好,不愿意好?"李三德说:"为什么不愿意好?"和尚说:"就伯好不了。"余得水说:"和尚你这不是费话?你要能给治好了,花三吊四吊药钱我给。"和尚说:"你推给吗?"余得水说:"只要治好了,我就给。"和尚说:"你也不用给三吊四吊,你给两吊钱,我就给他治好了。你可得拿一张纸,把你铺子的字号水印按上,你拿笔我开几样药,有的,你盖水印,到铺子取药去。"余得水一想:"这样的恶症,焉能说好就好。"立刻就拿了一张纸,打了水印,交给和尚。和尚要过笔来,写了半天,谁也没瞧见和尚写的什么。和尚写完了说;"我要给他治好了,你可给两吊钱。"余得水说:"我给。"和尚嚼了一块药,给李三德糊在疮口之上,当时就见栏肉脓血直往外流,流净了,和尚用手一摸疮口,和尚口念:"奄嘛呢叭迷哞!奄,敕今赫!好了罢。"立刻疮口平了,复旧如初。李三德站起来了,众瞧热闹人齐说道:"真是活神仙也,灵丹妙药。"和尚说:"余掌柜你给两吊钱罢。"余得水也愣了。他本是说便宜话,不打算真给钱,见和尚要钱,余得水说:"得了,大师父你真跟我要钱?"和尚说:"你说便宜话,不给钱,那可不行。我这里有张字,有你的水印。"和尚拿出来一念,上面写的是:长疮之人李三德,约我和尚来治腿,言明药价两吊钱,中保之人余得水。下面写着保人,盖有水印,和尚说:"你不给,咱们是打官司。"余得水无法,给了两吊钱。李三德说;"大师父,你老人家是我救命的恩人,救了我,就救了我一家了,你跟着到南门外段家酒饭铺去,我还要重谢你老人家。"和尚说:"好,我正要喝酒。"同李三德来到段家酒铺。李三德说:"掌柜的,你瞧我的疮好了。"掌柜的说:"怎样好的?"李三德说:"这位大师父给我治好的。掌柜的,先给要酒要菜,大师父吃多少钱都是我给。我先到家内去,叫我父母瞧瞧好放必,可别叫大师父走了。"众人说:"就是罢。"李三德回家去,和尚在这里喝着酒,出去出恭,到萧山县大堂,施展佛法,留的字柬,和尚复返回到酒铺,住在酒铺,晚上施展佛法,前去给知县惊梦。次日李三德不叫和尚走,又留和尚住了一天。第三天还不叫和尚走,吃饭也不叫和尚给钱。和尚早晨起来,把两吊钱给饭铺留下一吊五,和尚拿着五百钱往外就走,饭铺众伙友说:"大师父别走,李三德留下话,不叫你走。"和尚说:"不走。我出恭就来。"说着话,和尚出了酒铺,直奔西关。来到段山峰的肉铺,和尚进去说:"辛苦辛苦!"掌刀的一瞧,见和尚褴楼不堪。心说:"这和尚必是买十个钱的肉,挑肥拣瘦。"就说:"和尚买什么?"和尚说:"买五百钱的肉。"掌刀的说:"你要肥的要瘦的?"和尚说:"大掌柜的瞧着办罢,我又不常吃肉,什么好歹都行。"掌刀的一想,早晨起来头一号买卖,倒很痛快,未免多给点,这一刀有三斤四两,多给二两,和尚拿起来就走。刚出门走了五步,和尚转身又回来说:"掌柜的,你瞧这块肉净是筋跟骨头,我忘了,不常吃肉吃点肥的才好,你给换肥的罢,越肥越好。"掌刀的一听说:"你瞧,早问你,你可不说。"和尚说:"你给换换罢。"掌刀的一想:"给换罢。"当时又给割了一块肥的,也够三斤四两。和尚拿出来,走了四步又回来了,和尚说:"掌柜的,你瞧这肉,一煮一锅油全化了,吃一口就得呕心。常言说,'吃肉得润口肉。'你给换瘦的罢。"掌刀的一听,这个气就大了,说:"你这是存心搅我们,大清早起的。"和尚说:"劳你驾给我换换罢。"这个无法,又把瘦的给拿了三斤一两,少给一两。和尚拿起来出门,迈了三步又回来了,和尚说:"掌刀的你瞧,这肉太瘦了,煮到锅里一点油都没有,吃着又腥又嵌牙,你给换五花三层肥中有瘦的。不然,我不要。"掌刀的这个气压了又压,忍了又忍,一想:"何必跟他辩嘴。"无奈又给换了五花三层的。和尚拿出门,走了一步又回来说:"掌刀的你瞧我,我忘了我们庙里是大常吃素的,没有做荤菜的家伙。我忘了,你给换熟肉菜罢。'掌刀的说:"你是存心搅我,不能给你换。"和尚说:"敢不换?"拿肉冲掌刀的脸上抛了去,掌刀的说:"好和尚,没招你,没惹你,你敢来找寻我?伙计们出来打他!"一句话,由里面出来七个伙计,就奔和尚。和尚用手一指点,这七个人眼一花,揪倒了掌刀的拳打脚踢,掌刀的直嚷:"是我。"众人说:"打的就是你,你敢来搅我们。"掌刀的说:"我是王二。"众伙计一瞧,可不是把掌刀的王二打了吗?和尚在旁边乐呢。众人说:"怪呀!瞧着是和尚,怎么打错了?"大众说:"别叫和尚走了。"众人又一奔和尚。和尚用手一指,口中念:"奄,敕令赫!"这七个伙计,这个瞧那个有气,过去就打,那个说:"我早就要打你,不是一天了。"六个人揪上三对,剩下一个过来把掌刀的王二揪住打上了。众街坊邻户都不知因为什么,本铺子的伙计打起架来,和尚在旁边说:"咬他耳朵。"那个就真咬,和尚说:"你拧他。"那个就拧。众人正过来劝,刘文通来了,说:"别打了,为什么?"和尚说:"对,别打了。"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说:"你为什么打我?"那个说;"你为什么打我?"一个个互相埋怨。刘文通说:"众位因为什么?"掌刀的就把和尚买肉之故一说,刘文通说:"众位瞧我了,他一个穷和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把五百钱给他,叫他去罢。"和尚说:"我要不冲着你,不能完。"刘文通说:"大师父也瞧我罢。"和尚说:"冲你完了,回头咱们再见。"刘文通说:"哪个再见呀?"和尚说:"楼上见么?"刘文通暗想这和尚怪呀,见和尚已跑远了,刘文通一问:"你们掌柜的哪?"众人说:"还没起来。"正说着,段山峰由里面跑出来。原本是还没起来,就听说跟和尚打起来,段山峰赶紧起来,往外跑说:"别叫和尚走了。"刘文通一瞧,说:"大哥不必跟他一个出家人一般见识,叫他去罢。"段山峰一看是刘文通.赶紧说:"兄弟里面坐。"刘文通来到里面,段山峰说:"贤弟,今天为何来此甚早?"刘文通说:"兄长,小弟给兄长磕头来了。"段山峰说:"什么事?"刘文通说:"今天是我贱造①。"段山峰说。"原来是贤弟今天的千秋,我倒忘了呢。"刘文通说:"我今天特意来找兄长谈心,泄泄我这一肚子牢骚。我自生人以来,没有交着几个知已的朋友,都是泛常,谁有兄长你我知已,我常说:'酒肉兄弟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除非你我弟兄可称知已。俗言说的不错,'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段山峰说;"好,你我弟兄一同吃酒去。贤弟,你说咱们萧山县哪个酒馆好?"刘文通本是精明人,不肯说出就上庆丰楼,怕段山峰起疑心,便说:"兄长,随便上哪去都好。"段山峰说:"庆丰楼是萧山县第一家大酒馆,好不好?"刘天通说:"好。"正合心里。当时段山峰换好了衣裳,洗了睑,带上银两,同刘文通出来,这才够奔庆丰楼。不知单鞭赛尉迟如何设法捉拿段山峰?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七回
施妙法游戏助义士
谈心事冷语惊贼人
话说段山峰同刘文通由铺子出来,够奔庆丰楼。刚一进城,就见街市上三三两两的官兵,都带着军装械器,穿着号衣。官兵都认识段山峰、刘文通,众人就嚷:"刘爷、段爷二位上哪里?"段山峰说:"闲逛,众位有什么差事?"众官兵说;"我们奉上宪谕伺候,也不知什么事,听说办紧要的事,关乎密案。"众官兵也并不知是拿段山峰。知县给城守营老爷文书,就提派二百官兵扎在庆丰楼左右,听王雄、李豹的招呼,故此大众官兵不知。刘文通心里咀白,同着段山峰来到庆丰楼,上了楼,楼上一个座位没有,掌柜的告诉伙计不叫卖座,有衙门借楼办案,故此不敢设座。刘文通、段山峰二人落了座,伙计明白,当时擦抹桌案,先把干鲜果品、各样酒菜摆上。二人刚要叫菜,就听楼梯一响,有人喊嚷:"我吃饭给银,哪个红了毛的不叫我上楼?"伙计一瞧,来了一个穷和尚。原本和尚由肉铺打完架走了,见刘文通同段山峰进了庆丰楼,和尚也跟了来。刚一进饭馆,伙计就说:"大师父,楼上不卖座,有人包了。"和尚说:"我就吃顿饭,今天我得了点外财,也无非在楼下吃点。要不然,我也不敢进饭馆子。楼上都是阔大爷,明是一百六的菜楼上要卖二百四,我和尚也吃不起。"伙计一想楼下不要紧,让和尚进去。跑堂的一转脸,和尚上了楼梯,说:"哪个红了毛的不叫我上楼来?"到楼上找了一张桌坐下。楼上伙计一努嘴,说:"大师父。"和尚说:"干什么呀?"伙计当着刘文通、段山峰又不敢明说,掌柜的也怕叫段山峰瞧出来,赶紧叫伙计说:"大师父要什么菜,给人家要。"伙计这才说:"大师父要什么酒菜?"和尚说:"你们有什么酒?"伙计说:"有白干、陈绍、玫瑰露、五加皮、状元红、茵陈莲花、日荷叶青、人参露。"和尚说:"给我来两壶梅花鹿罢。"伙计说:"没有梅花鹿,是玫瑰露。"和尚说:。对了,你们有什么菜什伙计说:"煎炒烹炸,烧烩白煮,应时小卖,午用果酌,上等高摆海味席都有。"和尚说:"就是肉拿刀一切,搁锅里一炒,就是那个。"伙计说:"炒肉片呀?"和尚说:"对。"伙计少时给要来。和尚一瞧,说:"不是这个,这么一切,还有那么一切。"伙计说:"那是炒肉丝,你将就点吃罢。"和尚说:"你这菜卖多少钱一个?"伙计说:"一百六。"和尚说:"给八十钱罢。"伙计说:"饭馆子哪有还价的?"和尚说:"你也就将就点,你叫我吃东西将就点么?"刘文通那边一瞧,说;"把炒肉片给我们吃,伙计你再给大师父要。"伙计把荣给刘文通端过来,又给和尚要了一个炒肉丝。和尚一瞧,说:"不是,那么一切,还得那么一切。"伙计说;"那是肉丁炒辣酱。"和尚说:"我不要这个。"伙计无法,又把肉丝卖给别人,又给和尚要了肉丁炒辣酱来。和尚一瞧,说:"你成心搅我,我不要这辣酱。"伙计说:"你到底要什么?"和尚说:"你没等我说完,把肉那么一切,这么一切,团成蛋。"伙计说:"那是丸子。你要炸九子。是溜丸子、氽丸子、四喜丸子、海参丸子、三鲜丸子?说明白了。"和尚说:"炸丸子卖多少钱?溜丸子卖多少钱7"伙计说;"炸丸子卖二百,溜丸子卖二百四。"和尚说:"怎么溜丸子比炸丸子多卖钱呢?"伙计说:"溜丸子多点卤汁。"和尚说:"你给我要一个炸丸子,白要点卤行不行?"伙计说:"不行,你就要炸丸子罢。"少时把丸子端来,和尚一瞧,说:"我要一个炸丸子,你怎么给我来十一个?"伙计说:"这就是一个菜,大师父你再挑剔,我就要下工了。"和尚说:"我愿意要吃一个大的,捧着吃的香,这可以将就点罢。可有一节,我要喝醉了,我可就摔酒盅子。"这一句把刘文通吓了一跳,心说:"我定的击杯为号,如未把段山峰灌醉了,他要一摔,回头官人都上来,段山峰准拿不住。"就听那伙计说:"大师父,别摔呀。"和尚说:"我一摔有不愿意的,请请我和尚,别惹着我,我就不摔。"伙计说;"没有惹你。"刘文通暗想:"这个和尚真怪。"立刻说:"大师父,你别闹了,别叫伙计担不是,回头吃多少钱我给。"段山峰说:"贤弟哪有这么工夫理他。"刘文通说:"我看这个和尚太讨人嫌。"两个人说着话,越喝越高兴,杯杯净,盏盏干。段山峰老不醉,刘文通心里说:"每常段山峰没有这么大酒量,今天怎么老不醉,醉了好拿他。"他听和尚那里自言自语说:"人要喝酒不醉,有主意,一提烦事,叫他心里一顿,难得醉。"刘文通一听,"对呀,这话一听有理。"这才说;"段大哥,兄弟我拿你当亲哥哥一般,我有什么事没瞒过你,你就没拿我当兄弟待承,有事就瞒着我,你这就不对。"段山峰说:"贤弟,此话差矣,哥哥我有什么瞒着你了?"刘文通说;"大哥做的事,打算我不知道?其实纸里包不住火。"段山峰说:"我做什么事了?"刘文通说:"就是梁官屯那件事。"段山峰一听这句话,立刻脸变红,酒往上一撞。书中交代,梁官屯这案,本是他做的。段山峰他原籍是湖南衡州府①人,当初是绿林中的江洋大盗,善会飞檐走壁之能,逃至在萧山县来,开了一片肉铺子,自己手里也有钱,也没有家眷,就是孤身一人,很务本份,并没人知道他是绿林出身。这天段山峰到西关乡去要帐,走在梁官屯见有一妇人在门前买绒线,段山峰一看,这个妇人长得十分美貌,头上脚下无一不好。对门就是杂货烟铺,段山峰就来到烟铺里,掌柜的都认识,说:"段掌柜上哪去了?"段山峰说:"我去要帐来,我跟你们打听打听,这个买线的妇人是谁家的媳妇?"烟铺掌柜的说:"你不知道?这就是你们同行的卖肉刘喜的家里么。"段山峰一听一愣,说:"凭刘喜长得人不压众,貌不惊人,他会有这么好媳妇?"烟铺说:"那可不是别的,人各有命定。"段山峰问明白,自己回铺子就问伙友;"刘喜买①衡州府:府名,以衡山得名,治所在今衡阳市。咱们的肉,欠咱们多少钱?"伙计说:"刘喜不欠钱,现钱取现货,也不赊给他。"段山峰说:"刘喜来取肉,别叫他走,我有话跟他说。"众伙计答应。次日早晨刘喜来了,伙计一告诉段山峰,段山峰出来就问:"刘喜,你一天能卖多少钱?"刘青说:"卖二十多斤肉。"段山峰说:"你家里几口人够吃的么?"刘喜道:"家里人口倒不多,就是我们两口子,一天就卖这两吊多钱的本钱,我也不敢赊帐。"段山峰说:"你要有货,一天能卖多少呢?"刘喜说:"有货呢,能卖五六十斤,那也就有了利了,我没有那些本钱。"段山峰说:"不要紧,我除给你一千斤肉,你只管卖,到年节你再给我归帐。我看你也很诚实,你瞧好不好。"刘喜说:"那更好。"段山峰所为套着跟刘喜交朋友,焉想到刘喜是个老实人,也不往家里让。这天到了七月十五,段山峰就问:"刘喜,你外头撒的帐怎么样了?"刘喜说:"我今天晚上上东乡里要帐去,不能回来。"段山峰听说刘喜不回来,他晚上带了钢刀,带着五十两银子,就到刘喜家走走。越门进去,见杨氏正在灯下做活,院中独门独院,三间北房,门没关着。段山峰推门进去,杨氏就问:"谁?"段山峰说:"我姓段,名叫段山峰,久仰小娘子这一副芳容,今天我特意来求小娘,赐片刻之欢。我这里有白银五十两,赠与小娘子,这是我一分薄意。"杨氏本是贤惠人,说:"哟,你体要满口胡说,这幸亏我丈夫不在家,你趁此快去,我绝口不提。如要不然,我要喊嚷,你可就没了命。"段山峰说:"你敢喊嚷,你来看。"用手一指刀,把杨氏吓的就嚷:"救人。"段山峰恐怕有街坊听见过来,街坊都认识,忙急拉刀,竟将妇人结果了性命,将人头包上,捺在间壁院里。院中有一位老头正出恭,见捺进包裹来。还说:"这可是财神爷给的。"叫老婆点灯,一看吓呆了,急忙包上,扔在大洼苇塘里,却撞会李福检着。段山峰以为这件事没人知道,今天刘文通一提梁官屯这件事,段山峰吓得颜色改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回
众官人奋勇捉贼
李文龙无故中计
话说刘文通一说梁官屯这件事,段山峰立刻酒往上一撞。自己一想:"这件事没人知道,听说刘喜把笑话刘三告下来,也没把刘三怎么样办,我这事承认不得。"想笑说:"刘贤弟,我梁官屯做什么?"刘文通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在梁官屯杀死刘喜之妻.你打算我不知道?"段山峰说:"你满嘴胡说,知道你便怎么样?"刘文通说:"现在有人要拿你,我给你送信,尽其朋友之道。"段山峰说:"除非你勾人拿我。"和尚那边说:"对,要打起来。"和尚"叭嚓"把酒盅摔了。立时楼下王雄、李豹众官兵喊嚷:"拿!"王雄、李豹刚一上楼,和尚用定神法给定住。段山峰一瞧不好,一脚把桌子踢翻了,扳下桌腿照刘文通就打,刘文通甩了大氅,拉出单鞭就交了手。伙计吓的一跑,忘了楼梯,滚下去了。和尚直嚷:"了不得了。"顶起八仙桌乱跑,段山峰拿桌腿一打刘文通,和尚须着八仙桌一截,就打在八仙桌上,刘文通拿鞭打段山峰,和尚不管。段山峰一听四面声音,喊唤:"拿段山峰,别叫他跑了!"段山峰一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策。"拧身由楼窗往外一蹿,刘文通不会飞檐走壁,说:"要跑了!"和尚说:"跑不了。"段山峰刚蹿下楼去,和尚也往下一蹿,正砸在段山峰县上,把段山峰砸倒,官兵围上就把段山峰锁上。和尚说:"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说着话,和尚竟自去了。段山峰心中暗恨和尚,要不是和尚就走脱了,这也无法。王雄、李豹也能动了,同刘文通下了楼,带着段山峰够奔衙门。来到萧山县,老爷立刻升堂,王雄、李豹一回话;"把段山峰拿到。"老爷问:"怎么拿的?"王雄也不隐瞒,回说如何请刘文通帮拿,如何通有一个穷和尚帮着,照实说一回,老书又风"穷和尚怎么样?"王雄一说,老爷心中明白,立刻把段山峰带上来。老爷说:"段山峰,梁官屯刘喜之妻杨氏,你为什么杀的?"段山峰说:"小人不知道。"老爷勃然大怒,说:"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应,看夹根伺候!"立时把夹根拿过来,三棍棒为五刑之祖,往大堂一扔,段山峰一看,说;"老爷不必动刑,我招就是了。刘喜之妻,因奸不允,故被我杀的,求老爷思典。"老爷点了点头,叫人先把段山峰钉镣入狱。又把刘文通叫上,看了一看,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银子,赏给刘文通。刘文通不要,王雄说:"兄长别不要,老爷赏的。"刘文通说:"这么办罢,给官兵众人分二十两银子,他们辛苦一趟,给衙门伙计大众分二十两,你们哥俩个每人分二十两,剩二十两给段山峰狱里托置托置,别叫他受罪,尽其我交友之道。"王雄说:"就是罢。"正说着话,老爷传王雄、李豹二人上去,老爷说:"你二人赶紧把那帮忙的穷和尚给我找来,我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找不来我重责你二人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下来,一想:"哪找去?"赶紧派伙计出去找穷和尚。少时伙计给领了三四个穷和尚来,都是化小缘的,也有拿着木鱼的,也有拿着鼓的。王雄一瞧说:"不对,都放了罢。"这才同李豹出来,两个人出来寻找和尚。书中交代,和尚哪去了?原来和尚帮着拿了段山峰,正往前走,只见眼前一乘花轿抬着往西走。和尚一看,按灵光连击三掌,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这个事,我和尚焉有不管之理?"书中节目,叫巧断垂金扇。和尚正走,见眼前有一位文生公子,怀抱着一个婴儿,看这位文生公子睑上带着忧愁之像,头上的文生巾烧下窟窿一个,绣带剩了半根,身上文生氅斜钉着七条,看那个样子,步步必摇,似乎胸藏二酉,学富五车。书中交代,此人姓李名李文龙,原本是萧山县的神童,十四岁进的学,家中很有豪富,父母早丧,娶妻郑氏,也是宦门之女,也因父母双亡,舅母家给聘的,自幼在家中曾读过书,颇识文字,贤惠无比。自过门以后,李文龙只知道念书,不懂得营运,坐吃山空,家业萧条,一年不如一年,直过的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日无隔宿之粮,郑氏并无半点的埋怨。实在无法,李文龙出去卖字,多少进两个钱,夫妻买点米,日食稀粥,就黄薤为食,苦难尽述。生了一个孩儿,今年三岁。方会叨叨学语,也不能吃饭。这天李文龙出去了半天,也没卖出一文钱来,家中米无一粒,柴无一束,等钱吃饭。李文龙一想:"大街上粮食店新开张,我可以送副对联,要两个钱可以充饥。"自己这才来到粮食店,李文龙说:"辛苦!掌柜的,今天新张之喜,我来送一幅对联。"掌柜的赶紧说:"先生别写,给你一文钱带着喝茶罢。"李文龙说:"掌柜的,给我一文钱,我怎么拿?"掌柜的说:"先生你别看不起一文钱,卖一斤粮食也未必找出一文钱来。"李文龙听了,臊红了睑,钱也没要。回到家中,李文龙说:"今天没有钱,娘子,你可到隔壁王大娘家借二三百钱,你我好吃饭,明天我进了钱再还她。"郑氏娘子到隔壁说:"大娘,有钱暂借给我二三百文,今天你侄儿没赚钱来,等明天进了钱,再还你老人家。"王大娘一听,说:"孩子,你从没有跟我张过嘴,今天可巧家里一个钱主没有,回头等我儿要给我送钱来,我给拿过去。"郑氏回来说:"官人,王大娘没钱。"李文龙叹了一声,说:"英雄志捧日,擎天难解饿。大将军手中抢翻江搅海,不能抵挡饥、寒、穷,人生在世上,皆害这三宗病,英雄到此,也未必英雄。"自己正在叹息,忽听外面打门,李文龙出来一看,是个买卖人的打扮。这人说:"我是大街德茂绸缎店的,我们东家要给一个朋友写信,是做官人的书信,要有文理。我们铺子人都写不了,知道先生高才,特来请先生大笔一挥,大概我们东家必要送给先生三两二两的笔资,不知道先生有工夫没有?"李文龙连连说:"有工夫,尊驾在此少候,我带上笔袋。"立刻来到里面说:"娘子你在家中等候,绸缎店找我写信,我去去就来,给了我笔资,你我再吃饭。"郑氏跟着关门。李文龙同这人来到德茂绸缎店,刚一进铺子,众人都嚷:"先生来了,请坐!我们东家少时就来。"李文龙坐下,人家给倒过茶来,李文龙瞧瞧菜太浓艳,自己肚内无食,不敢喝。怕把虚火打下去,更饿得难受。等来等去,等到日色西斜,东家还没来,李文龙等的心中焦急,问人道:"怎么贵东家还不来?"众人说:"少时就来。"又等了半天,天黑了,铺子大家吃晚饭,让先生一同吃饭,李文龙:"请罢。"眼看着人家吃上了。好容易等着东家来了,同着朋友,先应酬朋友,好容易朋友走了,东家出来,说:"枉先生驾。本要给人家写信,方才这位朋友给带了信来,可不写信了。给先生点个灯笼,请先生回去罢,改日再谢。"李文龙饿了一天,信又不写,自己也不能讹住人家,无法,打着一个灯笼,垂头丧气回家来了,一叫门,郑氏一开门说:"官人回来了,我等你吃饭。"李文龙一愣,说:"方才米无半粒,哪里来的饭?"郑氏说:"你走后,王大娘送给我三百钱来,我熬了~锅粥。"文龙说:"好!好!好!"这才来到屋中吃饭。郑氏说:"官人去写信怎么样了?"李文龙说:"我的运气倒到家了,我等到掌灯,人家信不写了。"说着话,吃完了饭,自己到后院去出恭。刚带下,就听后门有人拍门说:"娘子,我来了。你不是说你丈夫给人家写信?我学生特意来探望娘子,快开门来!"李文龙一听这话,气得站起来就开门说:"好贼。"那人拔头就跑,一把没揪着。那人由袖口掉下一宗物件。李文龙捡到屋中一看,气得颜色更变。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回
见字柬立志体妻
济禅师善救烈妇
话说李文龙捡起这宗东西,拿到屋中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对赤金耳坠,里面还有三张字柬,李文龙一看,头一张是七言绝句,上写: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李文龙一看,气得颜色更变。再一看第二张,也是七言绝句一首,上写: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李文龙越看越有气,再一瞧第三张,是西江月,上写: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健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李文龙看罢,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自己一想:"好贱婢,做出这样事来!原来与人私通。"李文龙一想:"字柬上有前赠过镯串小扇,我何不找找这个东西!"本来屋中就是一个破箱子,也没别的东西可以掩藏东西,李文龙过去就开箱子,郑氏说:"官人开箱子找什么?"李文龙说:"我找东西。"说着话,一翻箱子,果然箱子里有一只真赤金钥子,一把垂金小扇。李文龙把钥、扇拿来,往桌上一摔,问郑氏这东西哪里来的,郑氏一瞧也愣了,说:"我不知道。"李文龙说:"好,我家里日无隔宿之粮,哪里来的这东西?你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到箱子去?好,好,好,我李氏门中,清净门户,书香门第,焉能要你无廉无耻之辈跟我一处!"说着话由家中出来,一直来到西门。城门已关,门军一看,认得是李文龙,说:"李先生黑夜光景上哪去?我正要求先生给写两把扇子。"李文龙说:"写扇子倒容易,劳驾你把城门开,我出城找人去。"门军立刻开了城,李文龙来到二条胡同一叫门,原来郑氏娘家的舅妈马氏在这住家,当初郑氏出聘事,是勇母家出聘的觎在马氏也居了漏,跟前有一个孩子叫赖子。李文龙来此一叫门。赖子出来把门开开,一瞧说:"大姐夫来了。"李文龙气哼哼走到里面,马氏说:"大姑爷,这时候来此何干?"李文龙说:"我请你到我家去,有要紧的事。"马氏说:"不用说,你们夫妻又吵嘴了。依我说别吵闹,过这份苦日子,莫叫别人家笑话,说穷极了。"李文龙说:"不是,你到我家就知道了。"马氏无法,跟着来到李文龙家中,见郑氏正哭得死去活来。李文龙说:"趁此把你外甥女带了走,我这家中不要她。"马氏说:"为什么呀?辩两句嘴,也不要紧,何必这样大气呢。"李文龙说:"她不犯七出之条,我也不能休她。你来看这钢于,他与人私通来的,你趁此带了走。"马氏说:"甥女你到我家住两天罢,等大姑爷把气消了,我再将你送回来。"马氏劝着,郑氏刚抱起孩子要走,李文龙一把把孩子夺过来,说;"郑氏你这一走,不定嫁与张、王、李、赵什么人,这孩子是我李文龙的,我留下。"郑氏见把孩子穿过去,心中好似箭刺刀割一般。李文龙直催着快走,马氏把郑氏带到家中,次日郑氏娘子直哭,叫他舅母来给劝解李文龙,本来郑氏实不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马氏来到李文龙门首一叫门,李文龙没开门问:"谁?"马氏说:"大姑爷有气么?我来劝劝你。孩子也得吃乳,我还把姑娘送回来罢。"李文龙说:"你趁此次走,谁是你的大姑爷?哪个认得你?'吗氏一听,说:"好李文龙,你真不知自爱,你自赌气,仿佛还求着你哩!"自己回家告诉郑氏说:"李文龙不开门,出口不逊,我不能再给他跪门去。姑娘你就在我这里住着罢。我这里做针形,有你一碗粥吃。你自己拿主意,我也不能管,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你不愿意跟我住着,任凭你自便。"郑氏一听,放声痛哭,又想思孩子。孩子也是想娘,李文龙见孩子要吃乳想娘,手里又无钱,听外面卖烧饼的来了,出去说:"卖烧饼的,我这孩子直哭,你赊给我一个烧饼,过天我再还你钱。"卖烧饼的叹了~声,说:"先生有所不知,我没有本钱,赊不起。先生从没跟我张过口,也罢,我给一个孩子吃罢,给钱不给倒不要紧。"李文龙把烧饼嚼烂了喂孩子,那焉能行?一连三天,李文龙又气又惨,三天水米未进,孩子也饿坏了。东壁厢有一家邻居姓王,也是夫妇两个人过日子,男人王瑞,在外保嫖。今天王瑞回家来,问问妻子陈氏,西隔壁李先生因为什么把媳妇休了。陈氏说:"你怎么知道?"王瑞说:"不但我知道,我还听说李先生的媳妇在她舅母家,已然说妥了人家,给做过兵部尚书卞大人的儿子卞虎卞员外续弦,今天晚上就要娶了。你过去问问李先生,倒是因为什么休的?"陈氏即来到李文龙门首一打门,李文龙开门一看,说:"嫂嫂来此何干?"陈氏说:"你大哥叫我过来打听打听,你为什么把弟妹休了。"李文龙叹了一声,说:"一言难尽,她犯了七出之条。"陈氏一看孩子不成样子,陈氏说:"可了不得,这孩子要糟蹋,我这里给你二百钱,你给孩子买点药吃罢,给他买糕干泡泡吃,我给你看门,你买去罢。"李文龙无奈,抱孩子出来买糕。刚一出门,济公来到近前,和尚说:"好孙女婿,你真胆子不小,你欺负我们娘家真没人,把我孙女无故给休了。什么叫七出之条?是亲眼见的么?我非得跟你打一场官司,你家里等我,我非得告你去。"李文龙一想,平空又惹出一个爷爷来,过门也没听见提过,看和尚疯疯颠颠,李文龙心中纳闷。和尚说:"好东西,我刚打外面游方回来,出了这个事。你瞧,我这重孙子也不成样子了,我给你点药罢。"和尚给小孩嚼了一点药,搁在孩子嘴里。和尚说:"李文龙你家里等着过堂罢。"说完了话,和尚就走。李文龙借值住了,也没问问和尚倒是怎么7广回事。和尚往前走着,正碰见王雄、李豹两个人奉老爷谕出来找和尚。王雄、李豹一瞧见和尚,王雄、李豹一商量说:"咱们过去要提说老爷叫他,和尚准不敢去,莫若咱们蒙他,把他领上,到衙门再放他。"李豹说:"对。"王雄见和尚来到近前,"哗啦"一抖铁链,把和尚锁上。和尚说:"哟!为什么锁我?"王雄说:"好和尚,你惹的乱子多大?衙门说去罢。"拉着来到行内,王、李不敢把和尚锁着见老爷,王雄说:"和尚你央求央求我们,把铁链给你撤了。"和尚说:"你敢撤?你们指官诈骗。老爷一无签,二无票,我和尚没做犯法事,怎敢锁我?你们央求我,我也不撤,见老爷去。"王雄一想:"这便怎处?"赶紧说:"圣僧,你老人家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我们错了。"和尚说;"便宜你们罢。"这才把铁锁撤了。王雄、李豹一回话,老爷正在大堂开放王全、李福,老爷说:"你二人幸亏见本县,要不然,你两个人有冤难伸,趁此二人回去,不准在外面游荡了。"吩咐人把他二人的东西都给他、正说着话,王雄回禀将和尚带到,老爷吩咐有请。罗汉爷这一到大堂,刚巧断垂金扇,搭救义夫节妇。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回
知县公堂问口供
济公巧断垂金扇
话说老爷开放了王全、李福,听王雄一回真,和尚来了,知县吩咐有请。和尚刚一上堂,老爷一看,跟梦中见的穷和尚一般无二,知县赶紧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圣僧可是灵隐济额?"和尚说:"老爷忘了,咱们见过,就是王全、李福不白之冤么?"知县说:"是是。"赶紧吩咐人看座。和尚在旁边落座,知县说:"圣僧从哪里来?"和尚说:"我是上白水猢去捉妖,由此路过。"知县说:"原来如此,圣借到白水湖去,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倒跟我相好,我二人虽是属员上司①,倒是不分彼此。圣僧要去,我给知府写一封信。"和尚说:"好,请问你老爷一句话。"知县说:"圣僧有话请讲。"和尚说:"老爷在这地面,为官声名如何严知县说:"本县自己也不知道,圣僧可有耳闻怎么样?"和尚说:"老爷声气可倒不错,倒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就有一件事,老爷不应当不办。"知县说:"什么事?望圣伯说明。"和尚说:"本县内有一位生员李文龙无故休妻,老爷就不应当不办。"知县张甲三一愣,说:"并没见有这案。"和尚说:"有。"老爷立刻传值帖二爷上堂,知县问:"可有人在你手里状告李文龙么?"值帖的说:"没有。"知县又叫官代书来问:"可有人在你手里写呈状,告李文龙么?"代书说:"没有。"老爷又传值日班间:"有人喊冤告李文龙么?"值日说:"并没有。"知县说:"圣僧可曾听见?这件事叫我难办了。吏不举,官不究,没人来告状,我怎么办呢?"和尚说:"有人告他。"知县说:"谁告他?"和尚说:"我告李文龙。"知县说;"圣僧为何告他?"和尚说:"老爷把李文龙传来,他要不是无故休妻,老爷拿我抓尚治罪。李文龙不是外人,跟我是亲戚。"知县说:"是是。"立刻派工雄、李豹去传李文龙。且说李文龙回到家中,正自纳闷,哪来的这么一个疯和尚爷爷呢?自己正在思想,听外面打门,李文龙出来一看,王雄、李豹说:"李先生,有人把你告下来了。"李文龙说:"谁把我告下来?"王雄、李豹说:"是一个穷和尚。"李文龙一听.立刻到里面把镯子、小扇坠环、字柬一并带着,抱着孩子一同王雄、李豹来到衙门。李文龙一上堂,见穷和尚旁边跟知县平起平坐,心里说:"我这官司要输。"立刻口称:"老父台在上,生员李文龙有礼。"知县一看,说:"李文龙你无故休妻,既是念书的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李文龙说:"回禀老爷台,我休妻有因,何言无故?她犯了七出之条。"老爷说:"有何为凭据?"李文龙:"回禀老爷,自那一日找出去给人家写信回来,在后院内出恭,听后门有人叫娘子开门.我开门一把没揪住,那人跑了,由袖口掉下手卷包,我捡起一看,是一对金坠环,情诗三首。我一找找出金镯、小扇,因此我将妻子郑氏休回。老父台请看这东西、诗句。"立刻把坠铜、小扇、诗句呈上去。老爷一看,勃然大怒,说:"你这东西就该打,先给我打他二百戒尺。"李文龙说:"请示老父台明言,生员身犯何律,老父台要打我。"知县说:"打完了我再告诉你。"和尚说:"老爷瞧着我,饶恕他,暂记他二百戒尺,老爷告诉他。"知县说:"李文龙,素常你夫妻和美不和?"李文龙说:"和美。"老爷说:"素常你妻子是贤惠人不是?"李文龙说:"素常倒贤惠。"知县说:"却原来你妻子素常安分,夫妻和美,你岂不知这件事有阴人陷害,捏造离间你夫妇么?凡事要三思。你妻子与人私通,可是亲眼得见么?"和尚说:"老爷派差人把郑氏、马氏并赖子一并传来。"老爷立刻教王雄、李豹下去传人。书中交代,郑氏自从那日踉他舅母回来,第二日求他舅母去给劝说,马氏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但不开门,把马氏辱骂回去。马氏到了家一说,郑氏哭的死去活来。马氏说:"我也不能再去了。"吃早饭后,就来了一个老太太,有六十多岁,到马氏屋中来一见郑氏,这古太太就问马氏:"这位姑娘是难呀?"马氏说:"这是我外甥女,给的李文龙为妻。"这老太太说:"哟,这位姑娘头上脚下够多好,给的就是那穷酸李文龙么?是怪可惜的。"马氏说;"现在李文龙不要了,休回来了。"这老太太说:"那也好,早就该跟他散了,省得跟他受罪。这可逃出来了,我给你说个主罢,做过兵部尚书的公子卞虎卞员外,新近失的家,要续弦,这一进门就当家,成箱子穿衣裳,论匣子带首饰,有多好?"郑氏一听说:"这位妈妈今年多大年纪?"这位太太说:"我六十八岁。'郑氏说:"好,再活六十八岁,一百三十六,你这大年岁说点德行话才是,不该拆散我夫妇,你快去罢;"这个老太太被郑氏抢白走了。工夫不大,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见郑氏也提说不必跟李文龙受苦,你不必想不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给你提提卞虎员外好不好?进门就当家,一呼百诺,出门坐轿子,郑氏又给驳走了。一连来了四个,都是给卞虎提亲。郑氏也是聪明人,自己一想;"来了四个媒人,都给卞虎一个人提,要是提两家还可,都提一家,这其中定有缘故。"郑氏一想:"这必是卞虎使出人来离间我夫妇,我莫若应允他,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叫他奋志读书,扶养孩儿。等过了门,我暗带钢刀一把,我活里引话,套出卞虎的真情,我用钢刀把卞扎死,我自己开一膛,方显我贞节之名,叫丈夫李文龙明明白白。"想县,就跟这个媒婆说:"我愿意了,你可去罢。可有一节,我先要五百银子,没有根于我不上轿。可得把我丈夫李文龙找来,我得见一面,不依着我,还是不行。"媒婆一听,说:"那都好办,打发人把你丈夫李文龙找来你见见,你要银子也现成,只要你愿意,我去说去。"郑氏说:"就是罢。"媒婆去了。次日回来,就说:"停当了,今天晚上就娶,先有人送银子来,随后轿子就到。"正说着话,外面打门,马氏叫赖子开门一看,乃是二位公差。马氏问:"找谁。"王雄、李豹说:"有人把你们告下来了。"马氏说:"谁告下我们来。"王雄说:"李文龙。"马氏说:"好呀!李文龙把媳妇休了,反倒把我们告下来。"王雄说:"老爷有谕,传郑氏、马氏赖子去过堂。"马氏说:"哟,我们赖子一个傻孩子,招着谁了。"王雄说:"老爷有分派。"马氏无法,找人看家,同着郑氏带着赖子一同来到公堂。王雄上去一回话,老爷吩咐:"先把郑氏带上来。"郑氏一上堂,李文龙的孩子已有三岁,一瞧见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老爷就说:"你是郑氏?"郑氏说:"小妇人伺候。"老爷一看郑氏,衣服平常,说:"你丈夫李文龙为什么休你?"郑氏说:"小妇人不知道。"老爷说:"你愿意跟李文龙不愿意呢?"郑氏说:"小妇虽不敢说知书达礼,我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求老爷恩典,我愿意跟我丈夫。"老爷说:"你这两天在你舅母家里,你舅母说什么呢?"郑氏说:"我求我舅母去跟我丈夫说合,我舅母被我丈夫辱骂回来,我舅母也不管了。昨天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给我提亲,都提卞虎卞员外一家,小妇人可就生了疑心,这必是下虎主使出来,离间我夫妇。"老爷说:"你应允没有?"郑氏说:"我应允了。"老爷说:"你既愿意跟你夫,怎么又应允呢?"郑氏说:"我打算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使他用功读书,抚养我那孩儿。我虽应允,等他把我娶过去,我暗带钢刀,话里引话,套出他的真情实话,我把他扎死,我一开膛,那时呈报当官,可洗出小妇人清白之名。"知县点点头,叫把郑氏带下去,带马氏上来。老爷一看马氏,三十多岁,也很美貌,透着风流。老爷问道:"马氏你外甥女被休回去,你为何不给说合。"马氏说:"回京老爷,小妇人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开门把我骂回去。我就跟我外甥女说,你愿意在我家住着,我做针常,有你两碗饭吃,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我也不能管。煤人给她说亲,是她自己答应的,小妇人也并没叫她另嫁。"知县一听这案没处找头绪,这才问:圣僧,怎么办?"和尚说;"把马氏带到外面去,立刻把赖子带上来。"知县问道;"赖子你说实话,我给换新衣裳,买肉吃。"赖于本是傻子,说:"不知道。"知县说:"你妈跟谁商量什么计害你姐姐?"赖子说:"不知道。"老爷又问:"你妈叫谁给你姐姐说亲。"赖子仍回不知道。问什么,他总回说不知道。知县为了难,又问和尚,和尚把王雄、李豹叫过来,附耳如此如此,王雄、李豹点头答应。不知和尚有何等妙计,要审问真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吐实情马氏拉卞虎
定妙计佛法捉贼人
话说和尚在王雄、李豹耳边说了几句,王雄转身够奔外面。李豹拿了一方肉,在大堂用板子一打,仿佛打人一般,众官人吓喊堂成,说;"打,打,打!"外面马氏就问:"打谁呢?"王雄说:"打你儿子赖子呢。"马氏一听,心痛的了不得。少时,和尚叫把赖子藏起来,把马氏带上来。马氏一瞧他儿子没有了,也不知搁在哪去,往大堂前一跪,老爷把惊堂木一拍,说:"马氏你好大胆量,你做出这样事来2方才赖于都拍了,你所做的事还不实说么?"马氏刚才一愣,老爷说:"大概不用刑,你还不说,已然你儿子都说了,你还敢隐瞒?来人给我辈嘴。"马氏一听,吓的颜色更变,说:"老爷不必动刑,既是赖子说了,我也说。"知县说:"你快实说,本县不打你。"马氏说;"回禀老爷,小妇人居孀守寡,只因没养廉,我跟卞虎住街坊,常给卞员外做活,卞员外常给我家里送钱,给我打首饰,做衣裳,来往频盈,跟小妇人通好有染。那一天卞员外到我家去,提说在城里二条胡同,瞧见一个西头路北墙门出来一个妇人,二十多岁,生的标致可爱,出来倒脏水,他骑着马由那里瞧见,提说怎么长得美貌。我说;'你别胡说,那是我外甥女。'他说:"叫我给接回来拉皮条。'我说:'不行,我外甥女是贞节烈妇。'后来他交给我一对金帽子,一套垂金扇,叫我给搁到我外甥女家去。他说:'苟能够拆散他夫妇,许给我五十两银子。'我把镯子留下一只。那一天我瞧我外甥女去,他去外厢方便,我就把钥子、扇子放在箱子里,这是我办的。后来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那都是卞虎做的。那一天李文龙找我,就叫我把我外甥女带回来,我也不知是怎么事故,这是以往从前真情实话。"老爷一听,吩咐王雄、李豹:"给我传卞虎。"和尚说:"老爷你传得了来么?"知县说:"怎么传不了来?"和尚说:"你想,卞虎乃是兵部尚书之子,家里手下人极多,又是深宅大院,官人一去,他一得着信,由后门就走了。"知县说:"依圣僧之见,该当如何呢?"和尚说:"我带着王雄、李豹、赖子去拿他,我自有道理。"知县说:"好,圣僧辛苦一回罢。"和尚这才带领王雄、李豹、赖于出了衙门。和尚说:"二位头儿跟赖子上他们家去等我。"王、李二人点头答应,同赖子到马氏家去。和尚一直来到卞虎的门首,一瞧悬灯结彩,热闹非常。和尚来到大门前说:"辛苦辛苦!"门上管家一看,说:"大师父快去罢,我们员外大喜的日子,你赶什么来了?"和尚说:"我念喜歌来了。"管家说:"没有出家人念喜歌的,你快去罢。"和尚说:"咱们是乡亲,你叫我得几吊好不好?"管家一听和尚的口音,说;"大师父你是台州府的么?"和尚说:"是呀!"管家说:"我念与你是乡亲,念罢,念完了,我到帐房给你要两用。"和尚说:"劳你驾罢,我念:悬灯结彩满堂红,锦绣门挂锦绣灯。和尚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念藏经。"管家说:"和尚你别念藏经呀,这是叫我们员外听见,立刻就把你送衙门。你念吉祥的。"和尚说:"悬灯结彩满门昌,千万别添女家旁。福神喜神全来到,阎王有信请新郎。"管家一听,说:"和尚你是找打,你念好的罢。"和尚说:"我不会了,你给我要钱去罢。"管家说:"我念你跟我是乡亲,要不然,我真给你回禀员外。"和尚说;"你给拿钱去罢。"管家到里面要了两吊钱拿出来,和尚扛着来到西城根二条胡同。到了马氏家中,王雄说:"圣僧,咱们怎么拿卞虎。"和尚说:"赖子。"赖子就答应,和尚说:"赖子你到卞员外那去,你就说:'我娘说了,叫卞员外不必等晚上娶了,睡多了梦长,这就发轿去娶,带五百银子。'你说我娘说:'新人下轿子,叫卞员外亲自递给新人一个苹果,为是平平安安的。'你别提打官司,照我这话说。"赖于说;"暖。"他本是痴子,立刻就到广员外家去,刚来到卞虎门首,家人都认识,说:"赖于做什么来了?"赖于说:"我姐说了,叫下员外不用等晚上娶,睡多了梦长,这就以轿娶罢。"家人说:"是"。带着赖子一见员外,卞虎说:"赖子你怎么来了呢?"赖于说:"我姐说了,叫卞员外这就娶,带了银子,找人下轿,叫卞员外亲给新人一个苹果,平平安安的。"卞虎说:"是了,你回去罢。"赖于立刻回来。卞虎叫陪系太太,立刻鼓乐喧天,坐着花轿来了。这里王雄、李豹就问:"和尚,怎么办?轿子来了娶难呀?"和尚说:"我上轿,你们两个扶轿杆,你两个人先要五百银子,每人带二百五。我和尚上轿,到那下轿拿他,要不然拿不了他。"正说着话,轿子到了。和尚先把门关上,叫王雄、李豹说:"新人上轿,忌十二届相,不用暗亲太太,叫陪系太太清回去罢。"王雄、李豹隔着门一说,外面陪系太太自己回去了。外头鼓手叫:"开门,别误了吉时。"和尚说:"吹个大开门。"外头就吹打,和尚说:"吹个小开门,吹个半开门。"外头说:"不会。"和尚说:"打个花得胜。"外头就打。和尚又说:"打个孙大圣。!,外头鼓手说:"不会。"和尚说:"拿红包来。"外面隔门缝往里捺红包,包着钱。和尚说:"擦一个一门五福,族两个二字平安,捺三个王阳开泰。"和尚说:"还是撒满天星。"都说完了,和尚滋溜进了屋子。王雄一开门,花轿抬进来,有管家跟着,认识王雄、李豹,管家说:"二位头翁跟着帮忙么?"王雄说:"可不是,带了五百银子来没有?没带来可不上轿。"管家说:"带来了。"王雄说:"带来交给我们罢。"管家把银子交给二位班头。花轿堵着门口,和尚上了轿子,王雄、李豹扶着轿杆,吹吹打打,来到卞员外家。轿子搭到里宅蒋平,卞虎拿着一个苹果往轿子里一递,和尚接过来就吃,随把手揪住卞虎的手腕子,卞虎心里还说:"怎么美人手这样粗?必是洗衣裳洗的。"众多的姨奶奶、婆子、丫环都要瞧这个美人,必是天上少有,地下决无,急至一打轿帘,是一个穷和尚,大众哄堂而笑。和尚说:"好卞虎,你往哪走!"王雄过去一抖铁链,把卞虎锁上,众多家人要拦,被和尚用定身法定住,拉着卞虎来到公堂。知县说:"下面是卞员外?"卞虎说:"老父台。"知县说:"卞虎。"卞虎说:"张甲三知县官。"知县说:"好恶霸。"卞虎说:"好赃官。"老爷勃然大怒说:"卞虎,你好大胆量,竟敢目无宜长,咆哮公堂!你为何泥谋定计,图谋良家妇女,与马氏通好?趁此实说。"卞虎说:"我不知道。"知县说:"大概妙手问事,万不肯应,拉下去给我重责四十大板!"皂班立刻将卞虎按倒,打了四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老爷又问,卞虎本是公子哥出身,从来没受过这样苦,焉能支架得住?这才说:"老爷不必用刑,我实说。找原与马氏通奸,那一天我见了郑氏貌美,我一问马氏,方知道是她外甥女,她说是贞节之妇。我家有一个教读的先生,姓童双名介眉,他给我出的主意,叫我买一对铜子,一把小扇,先叫马氏给郑氏栽上赃。我家开着一座绸缎店,那天放意说请李文龙写信,童先生给我做了两首诗,一首词,拿一对耳环。我派人给李文龙送去,故意叫李文龙知道,休他妻子,我可以拓媒人说到我手,这都是童先生出的主意。"知县立刻叫书班写了口供,问:"卞虎认打认罚?"卞虎说:"认打怎么样?认罚怎么说?"知县说:"认打呢,我革去你的员外,照例重办。认罚呢,罚你五千银子。"卞虎情愿认罚。老爷把马氏叫上来,打了四十嘴巴,知县说:"我念这妇人无知,便宜你下去具结,从此安分。"又把李文龙叫上来,叫书班一念供,知县说:"李文龙你听见吧,你妻子本是贞节烈妇,无故被屈含冤。你趁此接回去,本县赏你五千银子,愤志读书,下去具结。"李文龙给知县磕头,千恩万谢,卞虎给银子,李文龙领下去,众人具结完案,知县这才说:"圣僧在我这里住几天罢。"和尚说:"还有那五百银子贸王雄、李豹二人,我明天就走,要上白水湖去捉妖。"知县摆酒款待和尚。天晚安歇。次日知县说:"我给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写一封信,派王雄李豹送圣僧去好否?"和尚点头,知县立刻写信,派王雄、李豹二人拿了书信同和尚同去。这才起身,要够奔白水湖。真假济颠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二回
送圣僧捉妖白水湖
假济公投刺绍兴府
话说济公禅师由萧山县告辞,同王雄、李豹顺大路够奔白水湖。道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日刚来到绍兴府东门,只见街市上男男女女,拥挤不动。王雄、李豹就打听过路人:"什么事这样热闹?"有人说:"白水湖济公长老捉妖。"王雄说:"怎么,我们还没来,就知道济公来捉妖呢。"就听大家纷纷议论,这个说:"我因为瞧捉妖,行人情都没去。"那个说:"我因为瞧捉妖,买卖都没做。"正说着,就听那边哄赶闲人,说:"大人来了,同着济公长老在马王庙打公馆喝茶吃饭,少时就上台捉妖。"王雄一看,头里是鞭牌锁棍,旗锣伞扇,后面跟着两匹马,左边是一匹红马,右边是一匹白马,只见红马上骑着一个大和尚。看那样子,跳下马来,身高有一丈,大脑袋,膀阔三停,项短脖粗,赤红脸,穿着黄袍,脖子上挂着一百单八颗念珠,背后带着戒刀,白袜黄僧鞋,真像个罗汉样子。右边骑白马的,是知府顾国章,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蟒袍,玉带官靴。旁边就有人说:"瞧这位济公长老,真是汉晋间罗汉样子。"那个就说:"这许不是济颠僧,济颠僧是颠僧,短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泥,破僧衣缺袖短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拖着两只草鞋,褴楼不堪,酒醉疯额,那才是济颠僧呢。"用手一指济公,那人说:"就跟这位大师父不差,往来比他还职。"和尚说:"比我还脏,你认识济公么?"那人信口开河说;"我认识、我踉济额有交情,去年夏天我在临安盘桓了好几个月呢。"和尚说:"你去年夏天不是在扬州做买卖着,怎么你又上临安去?"那人一听一愣,说;"我在扬州做买卖,你怎么知道?"和尚说:"那是我知道。"这时节王雄、李豹可就说:"圣僧,你看这里可有一个济颠,你要是真济颠,咱们再投信。你要是假济颠,可趁早别碰钉子。"和尚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是假的,你们两个人瞧着办罢。"正说着话,马到了跟前,济公一声喊嚷:"好王八猴儿狗,待我来。"过去一把,竟把假济额的马嚼环揪住。书中交代,这个假济额是怎么一段缘故呢?原本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到任不多的日子,东门外有一道河名叫没涝河,这道河又叫白了沟,说济公的全布上都叫白水湖,愚下做书的也不能独出己见,再为改正,也就是白水湖就是了。这个湖的水,忽然放香,沿湖一带的小孩子,走到那里,闻着湖水一香,就跳下去。后来众村庄摆设香案,冲着湖水一祭奠,只见由湖水里出来两股阴阳气,听得见说话,瞧不见人影,一天要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要不给送,要把绍兴府一带地面的小孩子全吃了,一个不留。六百多村庄一会议,谁家有孩子都写上名儿,团了纸团,搁在斗里,天天抓,抓出谁家的,把谁家的孩子送给妖精吃。大众一京官,知府各处张贴告示,谁能给把妖精除了,谢白银一干两。这天,忽然知府的衙门口一声"阿弥陀佛",来了一个大和尚,赤红脸,身高一丈,穿着黄袍,口称:"我乃灵隐寺济颠和尚是也,正在庙中打坐,心血来潮,知道白水湖有妖精害人,贫僧特意脚驾祥云来到此处,所为降妖捉怪,搭救众民。尔等进去回禀你们太守,就说贫僧来了。"官人进去一回禀,知府迎接出来,说:"圣僧佛驾光临,弟子有失远迎。"跪倒行礼。这大和尚一摆手,大模大样说:"不必行礼,头前带路。"来在书房坐下,知府说:"圣僧由灵隐寺来,何时起身?走了多少日子?"假济颠和尚说:"贫僧今日早晨脚驾祥云而来,特为降妖。"知府说:"圣僧捉妖,用什么东西?"和尚说:"一概不用,就在湖岸高搭法台。"知府一面派人搭法台,一面问和尚吃荤吃素,和尚说:"荤素皆可。"知府吩咐在东门外马王庙打公馆,陪和尚到公馆用饭。用完了饭,法台搭好,那时知府同和尚来到白水湖岸头。和尚一跺脚,上了法台,一烧香,心中祷告过往仙灵:"弟子本是飞龙山炼气士,皆因白水湖妖精害人,我也不是兴妖作怪,所为把妖精除了,搭救这方黎民,望神灵保佑!"祷告已毕,画了三道府,用戒刀帖上,一点一晃,这团火光有海碗大小,口中说:"这道符出去,一到湖里,就叫妖精出来。"说罢往湖里一甩,只听湖水"哗啦啦"一响,声如牛吼雷鸣一般,就见水往两旁一分,由湖里出来两股阴阳气,直奔这和尚照下来。这和尚一张嘴,出来一股黑气,把那阴阳气顶住。他这股黑气有核桃粗,那股阴阳气有茶林口粗细,眼瞧这湖里出来的阴阳气,把他这股黑气直往下压。书中交代,这白水湖里这妖精,有八九千年的道行,这个假济颠,只有五千年的道行,故此敌不住。众人瞧着也不懂,就见这和尚热汗直流,法台咯吱咯吱直响。天到日色西斜,偶然云生西北,沉雷"咕噜噜"一响,这股阴阳气收回去,这和尚累了一身汗,说:"老爷,今天贫僧未带法宝,我回庙去取法宝,明天再来捉妖。"知府说:"圣僧回灵隐寺有几百里,哪能就来了?"和尚说:"贫僧会驾云。"说完了话,哦溜一股黑烟没了,众人都说这可是神仙。知府回衙,次日果然这和尚又来了。他原本不是这白水湖妖精的对手,他回山要请一位有本领的老道帮忙,那老道也有八九千年的道行,偏巧不肯出来管。他一怒,今天要跟白水湖的妖精来拼命。一见知府,知府知道这取了宝贝来,仍吩咐在马王庙打公馆,预备吃饭。今天就吵嚷动了,瞧热闹的人拥挤不动。知府同着假济颠够奔马王庙,正往前走,真济颠一声喊嚷,过去一把将假济颠的马嚼环揪住。真济公说:"好东西,你敢前来捉妖。"假济额一看,是一个疯疯颠颠的穷和尚,焉想到罗汉爷早把佛光、金光、灵光三光闭住。假济颠看着是个凡夫俗子,连忙就问:"这位法兄清了。"真济颠说:"你跟我论兄弟么?"假济颠说:"论哥们你不愿意么?"真济颠说:"我倒怕你不愿意,你上哪去?"假济颠说:"我去捉妖去。"真济颠说:"你去罢。"又把马嚼环松开了。假济颠同知府够奔马王庙去了。王雄、李豹一瞧和尚,虎头蛇尾,过去的时节仿佛真哼,有前颈役后颈,王雄、李豹就说:"圣僧,咱们这信是投好,是不投好?"和尚说:"你们两位瞧着办罢。"王雄、李豹自己一想,有心不投信罢,又怕老爷想:"你管他是真济颠假济颠,我叫你投信你不投?"有心投罢,又怕老爷说:"瞧见一个济颠僧,你二人为什么还投信,碰钉子呢?"左思右想,无奈还是投罢,这才同着和尚来到马王庙。王雄、李豹来到里面门房,一道辛苦,绍兴府的稿案①本姓张名叫张文元,原先也在萧山县当过稿案,认识王雄、李豹,连忙问:"二位头儿从哪来卜一向可好?"王雄说:"我二人奉了县太爷之命,来给太守下书,荐来一位济公长老,给白水①稿案:旧时地方官署中管理收发公文的低级人员叫"稿案"。--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湖捉妖。"张文元一愣,说:"我们这里有一位济公长老,怎么会又来了一位济公?在哪里?"王雄说:"在门口呢。"张文元同着来到门口一瞧,和尚靠着影壁在地下坐着睡着了。王雄用手一指,说:"就是这位和尚。"张文元一看,叹了一声,说。"依我说你们二位不必投信了,瞧我们这里这位济公,真是罗汉的样子。这个和尚简直是乞丐。"王雄说:"我二人奉老爷之命来投书,不能不投呀!你给回回罢。"张文元无法,到里面一回,知府顾国章正同假济颠谈话。张文元把信拿进来,知府一看,微微一笑说:"圣僧,你看世界上真有这等无知之辈,冒充你老人家的名姓。"假济颠一听,说:"怎么回事?"知府说:"现有我的朋友萧山县知县,又给荐了一个济颠和尚来,真乃可笑。"假济颠一听,一哆嗦,心说:"许是真的来了。"知府说:"请进来瞧瞧罢。"立刻张文元出来一找,和尚没了。正在各处找寻,忽听厨房里厨子嚷:"哪来的个穷和尚偷菜吃来了,这是给济公长老预备的。"张文元来到厨房一看,见穷和尚偷酒喝,还大把抓菜呢。张文元说:"和尚,我们太守请你哪。"济额一声答应,这才往里够奔。不知真假济颠见面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三回
真假僧会面马神庙
邀道友携宝报前仇
话说知府吩咐有请,张文元同着真济公来到里面。假济颠一看,是方才揪马嚼环的那个穷和尚,假济公就问:"来者法兄,怎么称呼。"真济颠说:"我乃灵隐寺济颠僧是也,你是谁呀?"假济颠说:"我也是济颠。"真济颠说:"你也是济颠,我在庙里怎么没瞧见过你?"假济颠说:"你也不用瞧见过没瞧见过,回头上台做法,谁有能为谁是真。"济公说:"也好,咱们先吃饭要紧,千里为官,还为的是吃穿呢。来,摆酒摆酒!"知府立刻吩咐把酒摆上,和尚大把抓菜,抓起来还让:"知府你吃这把。"知府一瞧,和尚伸出手来似五根炭条一般,连忙说:"请罢。"和尚大吃大喝。吃喝完毕,知府同着真济颠、假济额来到法台,但则见这瞧热闹的人多了,假济颠说:"法兄上台呀。"真济颠说:"怎么上去?"假济颠说:"施展法术上去呀。"真济颠说:"我不会,我拿梯子上去。"假济颠一跺脚上了法台,真济颠故意爬梯子上去。假济颠说:"你先烧香罢。"济公拿过香来就点,假济颠说;"你祝告么?"真济公说:"祝告什么?"假济颠说:"你心里有什么,就祷告什么。"济公说:"我穷。"假济颠说:"穷没人管。"济公就说:'哦俄。"假济颠说:"你倒是捉妖念咒,施展法术,别耍笑作玩。"济公说;"我不会。"把香火冲下,往香炉里一插,真济公一滚身跳下法台,正碰见胡秀章、孙道全二人,说:"师父怎么不管捉妖?"和尚说:"你们两个人早来了,咱们不管,回头有比咱们爷们能为大的来捉妖,咱们瞧热闹罢。"济公又说;"我先前教给的咒,忘了没有?"孙道全说:"什么咒呀?"和尚说:"呛嘛呢叭迷眸!吨,敕令赫!"孙道全说:"那我记得。"和尚说;"你记得,好,你拿着宝剑,站在湖沿上,冲着湖念我这个咒,湖水就上不来。要不然,湖水一上来,就把众黎民全都淹了。"孙道全点头答应,就到湖沿上去念咒。这个时节,假济颠在法台上见真济公一下去,连众瞧热闹人都瞧着可笑。假济颠在台上画了三道府,点着往湖里一甩,就听湖里水一响,声如牛吼,往两旁一分,波浪滔天,由当中出来一股阴阳气直奔法台。假济颠一张嘴,出来一股黑气就把阴阳气顶住。本来他不是湖里妖精的对手,仍然这阴阳气直往前赶,他这股黑气直往回抽,眼看就要抽完了。假济额正在危急之际,就听见念一声"无量寿佛",又一声"无量寿佛",来了两个老道。头里走的这老道,发挽双担舍,穿着青布道袍,青缎护领相衬,腰系黄绒绦,白袜青云鞋,面如刃铁,粗眉大眼,押耳黑毫,海下一部钢髯,由如钢针,雅似铁线,在助下佩着宝剑,背后背着一手乾坤颠倒迷路旗。后面跟定一个老道,头带青缎九梁道冠,身穿蓝缎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丝绦,白袜云鞋,白脸膛,俊品人物,身背后背着周天烈火剑。书中交代,这位白脸膛老道,乃是神童子褚道缘。前者跟济公为价,分手之后,他回到铁牛岭避修现,得了加气伤寒病了。他师兄孙道全到临安去找济颠,替他报仇,一去不回来。褚道缘病好了,一打听不但孙道全没替他报仇,反认他济颠和尚为师。猪道缘这个气就大了,他自己带上周天烈火剑,够奔双松岭王清现。这庙中有一个老道,叫鸳鸯道张道陵,跟诸道缘至好。诸道绿知道张道陵庙中有一种镇现之宝,叫乾坤颠倒迷路旗,勿论什么精灵,一晃这旗子就得显原形,就是带路金神,一晃这旗子就得翻身栽倒,若是凡夫俗子,能把三魂七魄晃散。诸道豫这天来到三清现,一见张道陵,就把受济颠和尚欺辱的话一说,现在孙道全怎么拈辱三清教,认了和尚为师,褚道缘说:"我来求兄长替我报仇雪很,我知道你有乾坤颠倒迷路旗,你可以带着跟我到临安去找济额报仇。"张道陵说:"这件事我可不敢应允,乾坤颠倒迷路旗乃镇现之宝,上辈遗留。前番有蟒精来偷盗,没盗了去,后来又来了一个壁虎精,也没盗了去。有我师爷在日就说过,无故不准妄动,你另请高明罢。"褚道绿说:"兄长你我知己,勿论怎么样,兄长得替我出力,不管也要管。"张道陵见褚道缘苦苦哀求,自己无法,说一也罢,我跟你去一回就是了。"这才请出乾坤颠倒迷路旗,带着同褚道缘下山。这天来到临安,同到灵隐寺一找济颠,门头僧说:"济颠有人请去,上白水湖捉妖去了。"二人这才往白水湖追赶,要找济颠,连孙道全找着全杀,谁也不留。这天两个老道刚来到绍兴府东门,就见街市上瞧热闹的人拥挤不动,纷纷传言说:"济公长老在白水湖捉妖。"二人来到法台临近一看,不是真济颠。张道陵说:"贤弟你来看,我打算是真济颠捉妖起精,法台也是妖精,妖精捉妖,这倒新鲜。"褚道绿说:"兄长你我今天上法台,帮着这个妖精把湖里的妖精捉了,你我二人显显能为。兄长你留着宝贝迷路旗捉拿济颠,我这周天烈火剑能清天火、地火、人火三昧真火,是我师父的宝贝,可以捉妖。"二人商量好了,来到法台上,说:"上面僧人不必害怕,待山人前来跟你捉妖。"说罢,二人趁脚风上了法台。假济颠正在不得了,恨不能有人帮着才好,连忙说:"二真人快快大发慈悲,把妖精捉了,给民间除害。"褚道缘说:"兄长瞧我的。"立刻画了三道符,用周天烈火剑一粘,说:"我这一道符甩在湖里,就能叫妖精上来现原形。"自己以为能为大了,其实更不行,就见他把符点着,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往外一甩符,焉得到真仿佛有人从手里把宝剑夺出去似的,连宝剑出手,落到湖内。褚道缘一跺脚说:"了不得了,把我的宝贝失了。"张道陵说:"谁叫你多管闲事,又要捉妖,这自然是失了。你我走了罢,找济颠去罢。"褚道缘无法,立刻跳下法台。这两个人来的很勇,回去的更快,褚道缘垂头丧气同张道陵往回走。正往前走,只见前面来了两个人,都是壮士打扮。一位是紫壮帽,紫箭袖,身披大氅,面似蓝靛,发似朱砂,红胡子,一位身穿蓝翠褂,俊品人物,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这两个人是由小月屯来找济公,要瞧热闹,正碰见两个老道。雷鸣、陈亮不打听也没事,偏巧雷鸣就问:"借光,道爷是从白水湖来么?"老道说:"是呀。"雷鸣说:"你瞧白水湖是济公捉妖么?"褚道缘一愣,说:"你们二位打听济颠,跟济颠认识么?"雷鸣说;"那是认识,济颠是我们师父。"褚道绿一听,"呵"了一声,说:"你二人既是济颠的徒弟,甚好。我正找济颠,找不着,就是你二人罢,张道兄把宝剑给我,我杀他二人。'涨道陵说:"何必你动手,叫你瞧瞧我这乾坤颠倒迷路旗的利害。"说着把旗子拿出来,打开一晃,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这二人一瞧天旋地转,雷鸣、陈亮破口大骂:"好个杂毛老道,二位大太爷跟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无放眼二位大太爷做对?我杀你两个杂毛老道。"雷鸣、陈亮打算要拉刀动手,无亲身不由己,头晕眼眩,翻身栽倒在地,不能转动。张道陵把旗子卷上,哈哈一笑,说:"贤弟,你可以看见了。"褚道绿说:"看见了,真是宝贝。"张道陵说:"这找不着济颠,杀他两个徒弟,也算报了一半仇。"把宝剑递与褚道缘,褚道缘刚要杀雷鸣、陈亮,就见那边一声喊嚷;"好杂毛,无故要杀我徒弟,冤有头,债有主,待我和尚老爷与你们分个高低上下。"济公禅师赶到,初会乾坤颠倒迷路旗,不知僧道斗法,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四回
白水湖丢失烈火剑
密松林初试迷路旗
话说老道褚道绿正要杀雷鸣、陈亮,济公禅师赶到、褚道缘一看,说:"道兄,你看济颠来了。"张道陵说:"好,待我来。"伸手拉出乾坤颠倒迷路旗,说:"济颠你可认得山人?"和尚说:"褚道缘,你先等等。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跟你有仇,徒弟没招惹你,你叫我徒弟走他们的,有什么话,咱们再说。"褚道缘说:"可以。"和尚过去把雷鸣、陈亮救起来,给了两个人一块药吃,这两个人好了。雷鸣、陈亮说:"师父,你老人家上哪去?"和尚说:"你们两人不用管,去到白水湖等我去,我少时就去。"这两个人走了。和尚这才说:"你们两个老道,打算怎么样?"张道陵说:"和尚,你无故欺负三清教的人,今天山人特来找你,你可认识山人这宝贝?"和尚说:"我认识怎么样?"张道陵说:"你要知道我的利害,跪倒给我磕头,叫我三声祖师爷,饶你不死。如要不然,当时我拿这乾坤颠倒迷路旗,结果你的性命。"和尚哈哈一笑说;"我叫你三声孩子。"张道陵一听,气往上撞,当时一晃迷路旗,口中念念有词,眼瞧和尚滴溜溜转,东倒西歪。老道说声"敕令",和尚翻身栽倒。张道陵一看,说:"贤弟你看见了,我已将和尚治住,是你杀我杀?"褚道绿说:"我立刻杀他。"随即赶过去,恶狠狠照定和尚脖颈就是一剑。只听宝剑当啷啷一响,和尚脖子冒火星。褚道练说:"和尚好结实脖子。"张道陵说:"这不是和尚罢。"一句话说破,再一瞧,是半截石头桩,和尚踪迹不见。张道陵说。"了不得,这叫替行挪移大搬运。这和尚能为不小,既是我这宝贝拿不了他,比你我的道行大,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得请能人拿他。"褚道缘说:"请谁去?"张道陵说:"请你师爷爷紫霞真人李涵龄去。"褚道缘说:"不行,我师爷爷决不管。"张道陵说:"你爷爷或者能与帮助更妙。不然,到八卦山去请坎离真人鲁修真来。他有一宗镇现之宝,名日乾坤子午混元袋,勿论什么妖精装在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岛洞金仙,装在里面,能把道行没了,连西方的罗汉装上,都能把金光散了。"褚道缘一想说:"也好。"二人这才够奔八卦山去了。和尚借遁法走了,回归白水湖。刚来到湖岸,雷鸣、陈亮赶过来行礼说:"承蒙师父救命,要不然,已死在老道之手。"和尚说:"不便行礼。"雷鸣、陈亮说:"师父那台上捉妖的和尚是谁?"济公说:"那是假济颠。"雷鸣说:"怎么济颠还有假的?"和尚说:"那是自然,你瞧,了不得了,这个假济颠要了不得。"雷鸣、陈亮瞧着也不懂,就见湖里出来这股阴阳气,把他这股黑烟压的剩了有几尺,再要少待片刻,把黑气欺没了,阴阳气一卷,就把他卷到湖里去,他这五千年道行就完了。眼瞧这假济颠热汗直流,法台咯啷咯啷直响,济公禅师心中有些不忍,这才口念阿弥陀佛,由腰里把僧帽拿出来戴上。和尚说;"亮儿给我拿个折。"陈亮一想:"这倒不错,把陈宇去了,净吃亮儿。"立刻给和尚把僧袍拿了个折。和尚把绒缘紧一紧,说:"雷鸣、陈亮你两个人上西边铺子门口,雨搭底下去,我和尚有事。"雷鸣、陈亮就到铺户廊檐下去一站。和尚恭恭敬敬,冲西北磕了三个头,起来也到廊檐下一站。少时云生西北,雾长东南,沉雷一响,大雨点真有钱大,赶精雷一响,避邪湖里,这股阴阳气收回去了。台上假济颠也怕雷,他也是妖精,自己一想:"得找个有造化的人,可以躲避雷,大概知府顾国章皇上家的四品官,必有造化。"假济颠正要找知府去,忽然往西一看,见穷和尚一摸脑袋,透出三光。他一看是身高十丈,头如麦斗,身穿织择,赤着两只腿,光着两只脚,是一位活报报知觉罗汉。假济颠连忙来到真济颠跟前,说:"圣僧你老人家救命。"和尚一掀僧袍,说:"这里头蹲着来,老实点,别碰了零碎。"这个时节,狂风暴雨就下来了。瞧热闹人,跑的跑,躲的躲,知府在看台上也下来了。眼瞧着这法台上的大和尚,跑到那穷和尚的僧袍底下蹲着去,知府心中纳闷。这个时节一个电闪,跟着一个雷,这霹雷老打不着。济公一按灵光,说:"好东西,真是作怪。假济颠你出来,我用用你。"假济颠说:"圣僧,我不敢出去,怕雷霹。"和尚说:"不要紧,把我的帽子给你戴上。此时湖里的妖精,给雷震迷了。他头上顶着一块脏布,乃妇人所用污秽之物,雷不能霹他。你到湖里去把脏布抢过来,雷就把他击了。"假济颠这才戴上济公的僧帽,够奔湖岸,滋溜跳下湖去。知府翻上来了。大众一看,这个妖精,其形是龙脑袋,两只眼没了,有两条腿,长有三十余文,一身净鳞。这宗东西名叫鳄鱼,乃是龙种。这鳄鱼天底下地上头,只有一个,够五百里地长,这是个小的。这种东西最利害无比,龙之性最淫,比如龙要污了牛,下出子来,名曰特龙,污了马,下出驹来名曰龙驹,龙污了驴。下出子名曰春龙,污了羊,生子名曰猖龙,污了猪,生子名曰债龙,要污了野鸡,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来,能使山崩地裂,四周带起四十丈水来,乃是龙王爷的反叛。这个鳄鱼,天下大患,今天被雷击了,雨也住了。知府知道是穷和尚的法术,请的雷,这才下了看台,过来给济公行礼,说:"圣僧佛法无边,弟子深为感念,请圣僧到衙门一叙。"和尚说:"太守大人,你把这鳄鱼叫人抬回去。他那两只眼,是两颗避水珠,在内肾囊里,取出来,乃是无价之宝。他周身骨头节里都是珠子,他那两只爪,是真锹块。大人你得这个鱼,取出珠子来,胜似敌国之富。"知府一听,喜乐非常,吩咐把方才那假济颠骑的马,给圣僧备过来。手下人答应,旁边胡秀章赶过来,说:"圣僧你老人家上衙门去,我要回家了,在家中候着你老人家。"和尚点头,雷鸣、陈亮、孙道全过来,随着济公左右。和尚上了马,同知府并马而行,刚走到绍兴府东门,忽然济公骑的这匹马一叫,连蹿带跳,往北就跑。知府赶紧吩咐人快截马。大众官人都嚷截,但是谁也没截住。和尚的马,一直往北跑下去了。雷鸣、陈亮、孙道全随后追赶,和尚这匹马奔走如飞,跑下有二十多里来。和尚说:"好东西,真跟我玩笑。"正往前走着,眼前树林子一声:"阿弥陀佛,师父别走,弟子给你老人家送帽子来了。"济公一看,正是假济颠。书中交代:这个假济颠怎么一段缘故呢?只因绍兴府正南有一座会稽山,山下住着一个打柴的,姓李名云。这个人乃是饱学,时运不佳,家中贫寒,不能念书。家有老母,李云事母至孝,就指着打柴度日。一天打两担柴,一担柴余米,一担柴自己烧。这天拿着扁担板斧,到山上去打柴,刚走到山口,就见那里有一条大蟒,有好几十丈长,两只眼似两盏灯,张着血盆似的大嘴。李云吓得魂不附体,把扁担、板斧都丢了。跑回家去,吓得战战兢兢。他母亲就问:"儿呀,怎么了?"李云说;"吓死我了,我拿着扁担、板斧刚要上山去打柴,刚走到山口,看见一条大蟒,真有水缸粗细,有好几十丈长,两只眼像两盏灯,张着大嘴要吃我,吓的我把扁担、板斧都掠了,赶紧跑回来。"老太太一听,说:"扁担板斧倒是小事,只是我儿有命,可以养赡为娘。"次日李云还得去打柴,家中又并无余粮,无亲眼街坊又借了一根扁担,一把斧子,够奔会稽山。刚来到山口一看,大蟒尚未走,吓得李云又把扁担斧子捺了,又跑回去。老太太一看,见李云吓的颜色更变,又问:"李云为何惊慌?"李云说:"大蟒还在那里。"老太太说:"可别去了。"又过了一天。次日家中颗粒俱无,不去就得饿着,李云想:"我把人家担绳等件也都捺在那里,怎么赔人家?"这样一想,不顾命了,当时由家中出来,够奔山口,捡扁担打柴。不知李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五回
济公请雷诛妖怪
飞龙诚心拜圣僧
话说李云因家中无柴米,老母不能充饥,自己无法,来到山口,一检两条扁担,两把板斧。大蟒也并不吃他。李云由蟒边走过去,上山打柴,挑柴回来,仍由蟒旁边过,大蟒也不动弹。后来一传,嚷动了会稽县知县。来祭奠大蟒。知县烧香说:"大蟒你真有道德,你快走,找深山洞府参修去,可以成正果,少得民间作乱。"果然一阵风,大蟒起在半悬空,往四外一看,见有一座山洞,洞里有一股妖气。大蟒摇身一变,变了一个老道,头戴九梁巾,身穿蓝道袍,白袜云鞋,来到洞门。往里一看,里面有一个和尚,端然正坐,闭目参修。老道说:"这位道兄请了。"和尚一看说:"道兄从哪里来的?"蟒老道说:"我原本在虎邱山禅家院参修,那里有大造化人占了,我此时无地安身。师兄你怎么称呼?在此何干?"和尚说:"我乃飞龙僧是也,在洞中修真养性。未领教道兄怎么称呼?修炼有多少年代?"蟒老道说:"我有八千多年的道行,我乃无名氏。你有多少年的功德?"和尚说:"我有五千年的道行。我虽是五千年,我可做了些功德事,常在外面施符水治病,了然功德,常常下山,不在洞内。道兄既是没处去,何妨你就在我洞中一同参修,你我彼此也有个伴当。"老道说:"也好。"就同飞龙僧二人在一处,时常盘道说法。这天和尚说:"道兄,你在洞里养静罢,我要下山去做功德事。"老道说:"好,你去罢,我也不懂的做功德,我就懂的参星拜斗,务正参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和尚下了山,在外面治病。听说白水湖妖精闹的利害,飞龙僧想:"知府贴榜文,请人捉妖,我要把妖精除了,也是一件功德事。"自己一想:"我见知府,我说,我是飞龙僧,他准不恭敬我。听说尘世有个济颠僧,名头高大,莫如我变做个济颠僧,知府准恭敬我,他又没见过济颠僧什么样儿。"他自己想,济颠必是个大罗汉样子。他这才变了一个大和尚,赤红脸,穿黄袍,一见知府很恭敬,焉想到一捉妖,他不是那湖里妖精的敌手。他说回庙去取法宝,他是回了山了,一见蟒老道,提说在白水湖捉妖之故。飞龙僧说:"道兄,你帮我把妖精捉了,你我也是一件功德。"老道说:"我不行,我也不会法术。再说咱们两个人也是妖精,又非正果,哪有妖去拿妖的道理,你自己去罢,我也不想有功,但求无过就是了。"飞龙僧一想:"蟒道真不懂交情,也罢,我也不用你,明天我自己去,跟白水湖妖精一死相拼,拼着我这五千年道行不要了,我捉不了他,我也就不回山了。倘如上天有限,可怜我,也许我成了事。"到次日,这才来跟妖精拼命,偏巧遇见真济公。他想:"济公他老人家,乃是罗汉,我趁此机何不认圣僧为师,也可以学点法术。"济公叫他戴着帽子,到湖里把鳄鱼头上的妇人脏布抢了去,雷把鳄鱼击了。飞龙僧在暗中看着,知府给济公备马,请济公上衙门。他暗中一打济公这匹马,马往北跑走来,他这才由树林绕出来,口称:"圣僧别走,弟子给你老人家送帽子来了,来圣僧大发慈悲,收弟子做个徒弟罢。"济公禅师一看,原来是假济颠,哈哈大笑说:"你要拜我和尚为师,我瞧你是什么变的。"假济颠说;"师父要瞧我的本像,那倒现成。"立刻把帽子递给济公,他把身形一晃,露出本像。济公一看、这宗东西,有二十余丈长,有十二条腿,也是龙脑袋,他本是龙种,龙要污了蜈蚣,就生这宗兽,名叫飞龙,故此他叫飞龙僧。济公看罢,说;"你要认我和尚为师,我不能收你,我们和尚都是人,没有畜类当和尚的。"飞龙僧留留直叫,人有人言,首有兽语,说;"圣僧慈悲慈悲罢。"和尚说:"你要认我也行,我把你用火烧了,你再投胎,托生人世,长大了,我收你做徒弟。"飞龙说:"火烧不好受。"和尚说:"要不然,我拿石头把你打死。"飞龙说:"我舍不得我这五千年的道行。"和尚说:"要不然,我不收你。"飞龙一听,身形一晃,一溜烟没了。忽然济公的这匹马又惊了,和尚说:"好东西,你这可是存心跟我耍笑。"说着话,正往前走,只见跟前一晃,来了一个和尚,也是短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的油腻,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跟济公一个样子的打扮。来到近前说:"师父你这收我不收我?"济公一瞧也乐了,说:"也罢,我和尚收你就是了,你过来。"济公用手拍着他的天灵盖,说道:"你得道绍兴南,出家会稽山,神通多广大,舍药济贫寒,修行飞龙洞,道德五千年,拜在贫僧面,赐名叫悟禅。"小和尚立刻给济公磕了头。济公说:"徒弟跟我走罢。"师徒二人刚要往回走,雷鸣、陈亮、孙道全三个人追赶下来,远远一看,雷鸣说:"老三你看咱们师父分身法。"孙道全说:"不是,东边站着穷和尚,是方才那个假济颠变的,西边站着那才是咱们师父呢。"雷鸣说:"你怎么瞧得出来?"孙道全说:"我拿符水洗过眼,我看的出来。他头上有黑气是妖精。"陈亮说:"什么妖精?"孙道全说:"看不出,只知道是妖精。"说着话走到切近。济公说:"雷鸣、陈亮、悟其过来见见你师兄,我收他做徒弟,起名悟禅。"雷鸣、陈亮说;"师父你收徒弟,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进门,他后进门,怎么他倒是师兄呢?"济公说:"不论先收后收。他的道行比你们大,过来见见。"雷鸣说:"比比身量,他也矮得多。"雷鸣、陈亮过来,要跟悟掸比,悟禅赶紧跑在旁边躲闪。济公说:"你跑什么?"悟禅说:"师父不是别的,我身子零碎东西多,怕他们两人挨着我,得便偷的什么。"雷鸣说:"好,你这个嘴真尖。"济公说:"别空闹,咱们走罢。"师徒五个,这才回到知府衙门,济公下了马,大家往里够奔。来到书房,知府顾国章一瞧一愣,说:"哪位是济公?"和尚说:"这是我的徒弟悟弹,改头换面,你们就不认识了。"知府说:"原来是少师父,请坐请坐。"立刻大众落座,有家人献茶,知府吩咐摆两桌酒,悟禅、悟真、雷鸣、陈亮四个人一桌,知府陪着济公喝酒谈说。正喝着酒,进来家人回禀,拿着一封信,说:"大人家里来了信了,有紧要的事,请大人过目。"知府接过信来一看,叹了一声:"圣僧请你看罢,我的官运实在不好。"和尚说:"怎么?"知府说:"现在家有老母,今年已七十余岁,病的甚沉重,倘然我娘亲一故,我岂不是要了优守制①"。和尚一按灵光,说:"不要紧,我和尚有药,管叫老太太吃了多活几年。"知府说:"虽有药那也不行,我家离有一千八百里,遥遥往返,得走一个月,有药也赶不上。"和尚说:"不要紧,叫我的徒弟给你家里送去。悟禅过来。"悟禅说:"伺候师父。"和尚说:"我派你给太守家里去送药,得几天回来?"悟禅说:"大人家里不是山东么?"知府说:"是。"悟禅说:"要没什么耽误,有两个时辰,我就回来。"知府一听,心中有些不信:"少师父你要真能两个时辰打回来,我写一封信,求师父把药送到我家里,有一挂多宝串,给我要来。"悟禅说:"那行。"济公给了一块药,交给悟禅。悟弹说:"师父我走了。"济公说:"你去罢。"悟禅刚一出门,转身又回来,说:"师父我不去了。"济公说:"怎么?"悟禅说:"师父你瞧,知府有多大样子,这么远我去给送药,他连送都不送,仿佛应当则分,我不去了。"知府一听说:"少师父,不要见怪,我疏忽了,少师父请,我送你。"悟禅这才往外走,知府刚送出衙门,说:"少师父多辛苦。"悟禅一晃脑袋,吱溜一股烟没了。就听二门里"哎哟、噗冬哗啦",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家人刚打厨房拿油盘,托着四样菜来上菜,一进二门,只见一个小和尚一晃脑袋,一溜烟没了,吓得他油盘也掉了,跌了一个跟头。知府故作没瞧见,这就是大人不见小人过。知府进来陪着挤公喝酒,偶然和尚一哆嗦,赶紧把雷鸣、陈亮叫到无人之处。济公禅师说一夕话,把雷鸣、陈亮吓的赶紧就走。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六回
知府衙悟禅施妙法
曹娥江雷陈赶贼船
话说济公禅师正喝着酒,打了一个冷战,一按灵光,早已占算明白,连忙站起身,把雷鸣,陈亮叫到无人之处,说:"雷鸣、陈亮。你们两个人是我徒弟不是?"雷鸣、陈亮说:"师父这话从哪里说起呀?"和尚说:"我待你两个人好不好?"雷、陈说。"怎么不好?"和尚说。"我救你两个人的性命有几回?"雷鸣、陈亮说:"有数次了。师父待我二人恩同再造,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和尚说:"既是我待你二人不错,现在我和尚有事,你二人可肯尽其心?"雷鸣、陈亮说:"师父有什么事战二人万死不辞。"和尚说:"好,我这一回到白水湖,一来是捉妖,二来所为够奔天台县去,探望我娘舅。现在我舅舅派我表兄王全,同我家的老管家出来找我,今天我表兄同老家人,可上了贼船了。天到正午,他二人就有性命之忧,准活不了。你二人要是我徒弟,赶紧出绍兴府,顺江岸一直往西,够奔曹娥江,春江里有一只船,那就是贼船。你们看有一个年轻的文生公子,那就是你师伯王全,有一个老头,那就是老管家李福。船上没有别的客,余者船上的人都是贼。你二人赶紧去,天一到正午,他二人可就没了命了。你二人要救不了你师伯王全,从此也就不必见我了,也不算是我徒弟。"雷鸣、陈亮一听这句话,也顾不得跟知府告辞,撒腿就跑,跑出衙门,奔出了南门。二人顺江岸施展陆地飞腾法,一直往西,一口气跑有二十多里。看看有已正,微缓一缓,又跑二十多里。刚来到曹娥江地面,远远有一只小船,就见由船的后厢出来一人,手拿一把钢刀,够奔前舱。二人来到临近,见有一人从前舱里提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是个少年的人头。雷鸣一瞧就急了,船离着岸有三丈多远。雷鸣一声喊嚷:"好囚囊的!"一个急劲,拧身就往船上蹿。没踊到船上,噗冬掉在江内。陈亮一看,眼就红了,自己想:"我二哥一死,我焉能独生?"来到江岸,施展鹞子穿云三踪法,拧身往船上一蹿,前脚刚落到船沿上,船上那人举刀照定陈亮劈头就剁。书中交代,这只船正是赃船。坐船中的非是别人,正是王全、李福。凡事也是该因,王全、李福由萧山县完了官司,依着王全还要寻找表弟李修缘。李福说:"公子爷依我说,你老人家回去罢。头一件,老员外虽说一天找着一天回去,一年找着一年回去,找不着我家公子,不准回去。据我想老员外也是不放心公子爷,你是读书的人,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再说我家公子也未必准找的着,这几年的工夫,还不定生死存亡,再往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一到三冬,天寒地冷,你我在外面,早起晚睡,我老奴倒不要紧,公子爷懦弱身体,焉能受得了这样辛苦?再说无故遭这件官司,呼吸间有性命之忧,要不是上天有眼,神佛保佑,你我主仆有冤难伸,岂不置之于死地?倒不如你我回家去,也省得老员外提心吊胆,以待来春天暖开花,老奴再同公子爷出来寻找。你道是与不是?"公子王全想:"也是。"回想这场官司,也令人胆战心惊。这才说:"既然如是,你我回去走罢。"主仆二人顺大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往回走。这天来至小江口镇店,李福说:"公子爷,天也不早了,你我找店罢,明天由此地码头可以雇船了,也少省得走旱路。早晚起歇,跋涉艰难,甚为劳乏,错过站道,就得耽惊骇怕。"王全点头答应,就在小江口找了一座万盛客店,主仆进了店,伙计让到北上房,是一明两暗三间。李福把褫套放下,擦脸喝茶,歇息了片刻,要酒要菜,主仆二人同桌而食。正在吃酒之际,听外面有人说话:"掌柜的,客人都坐满了罢?"掌柜的说:"有几十位住客。"这人在院中喊嚷:"哪位雇船?我们船是天台县的,有塔船走的没有?我们是捎带脚,明天开船。"王全、李福听见,正要出来商量雇船,只见有一人来到上房,一开门说:"你们这屋里客人,是上哪去的?雇船罢?"王全看这个人有三十多岁,白脸膛,俊品人物,头上挽着牛心发售,身穿蓝布小褂,月白中衣,蓝袜子打绷腿,两只旧青布鞋。王全看这位很眼熟,这个人一看王全世一愣,迈步进来说;"这位客人贵姓呀?"王全说:"我姓王。"这个人啊了一声说:"你老人家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么?"王全说:"是呀。"这人赶紧上前,行礼,说:"原来是公子爷,你不认识小人了。"李福说:"你是谁呀?"这人说;"李伯父,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侄给我公子爷当过伴童,名叫进福呀。"王全也想起来了,说:"进福,你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呢?"进福叹了一声,说;"公子爷别提了,一言难尽。"书中交代:这个进福原本年幼的时节,他父母是乡下人,皆因旱涝不收,家里过不了,把他卖给王安土家中,永远为奴。王安土就叫进福侍候王全念书,当伴童,后来进福长到十八九岁,手里也有两个钱,在外面无所不为,吃喝嫖赌全有。进福不但吃喝嫖赌,后来宅内有一个做针线的仆人,也有二十多岁,跟进福通好有染,被进福拐出去,在外赁房过日子,就算是他的外家,进福可还在王员外家里伺候。凡事纸裹包不住火,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进福把老婆子拐出去,被老员外叫手下人把进福捆了起来一打。老员外说:"我这家里,乃是书香门第,礼乐人家。你这奴才,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要把进福活活打死。那时众人给他讲情,王员外本是个善人,把进福赶出去,从此不准他进门。众仆人把他放开,老员外立刻叫:"走!是他的东西全给他。"进福哭哭啼啼,一见全少爷,提说老员外要赶出去。王全说:"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先出去,过几个月等老员外把气消了,再给央求,与你求情,你再回来。"因为这个事,进福由王员外家出来市几年光景。今天在这小江口店中遇见,王全就问:"进福,此时做何生意呢?"进福说:"公子爷有所不知,自从老员外把我撵出来,我受了罪了。现在如今我就在这码头上,当一名拢班,给人家船上揽买卖。一吊钱的买卖我有一百钱,一天挣一百吃一百,挣二百吃二百。"王全说:"谁叫你自己不安分呢?你要在我家,到如今也不至这样。跟你一同当书童的,现在老员外都给配了婚,娶了媳妇,住在老员外房子内,还管吃穿。你今天既见着我,我还带你回去就是了。明天我这里有衣裳,先给你一两件,等到家再给你换。"进福说:"公子爷带我回去,恐怕老员外不答应罢?"王全说:"不要紧,我给你求求,大概老员外也不至踉你一般见识。"进福说:"那敢情好。公子爷你这是上哪去了?素常你不是出门的人哪。"王全叹了一声说:"我奉员外之命,叫我出来找寻我表弟李修缘,叫我多带黄金,少带白银,暗藏珠宝,一天找着,一天回去,一年找着一年回去,找不着不准回去。在萧山县打了一场无头案的官司,呼吸间把命没了,现在天也冷了,我打算回家过年。"进福一听这话,心中一动,一瞧王全的祝套不小,大概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不少了:"我何必跟他回家,当一辈子奴才,永远伺候人。我何不勾串贼船,把他主仆一害,大概他必有一万两万的,我跟船上二一添作五,分一半还有一万,有一万还分有五千呢。我找个地方,娶~房媳妇,岂不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想罢说:"公子爷我去找船去,我雇船准得便宜。"王全说:"好,你去罢。"进福出了店一想;"听说姜家爷们使船是黑船,一年做两场买卖,很富足,我找他们商量去。"当时来到码头一瞧,偏巧姜家的船在这里靠着。进福上了船一瞧,管船的姜成老头,正在船上。进福说;"姜管船的,我跟你商量事,你可别多心。我听说你们爷们做黑的买卖?"姜成说;"你满嘴胡说!"进福说;"你听我说,现在我有一个旧主人,主仆两个,带着有金珠细软的东西,少说也有一万银,只有多的。咱们走在半路,把他一害,咱们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你也发了财,我也发财了,从此洗手,你瞧好不好?"不知姜成如何答应,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七回
小江口主仆遇故旧
恶奴才勾贼害主人
话说进福粮管船的姜成一商量,姜成听他这些话,就问;"你这主人在哪里呢?"进福说:"在万盛店住着,你愿意我就带你去见见。"姜成本是久惯害人的人,他外号叫混海龙,有三个儿子,叫姜龙、姜虎、姜豹,有一个侄子叫姜彪。船上投外人,亲爷们五个人,称姜家五虎。素常地不揽铺户生意的买卖,专揽孤行客,或两三个人,行囊多,杨套大,走在半路,把人杀了往江里一推,东西就是他的了。今天进福一说,他焉有不愿意之理?姜成说:"办就照这样罢,我同你到店里见见去。"进福同姜成来到万盛店,一见王全、李福,进福说:"公子爷我把船雇妥了。偏巧人家这只船,是上台州府去的,顺便稍带脚,不等人,明天开船,我把管船的带来了。"王全一看,是个老者。王全就问:"上台州府搭船要多少钱?"姜成说:"大爷不用说价,我们这船是去装货,没人雇,也是明天开船,带坐是白得钱了,到了,大爷愿意多给就多给,少给也不争竞,你瞧着办罢。"王全想,这倒痛快,说:"既然如是,明天上船罢,进福你就不用走罢。"姜成说:"大爷今天上船罢,明天天一亮就开船走了。"王全本是赶路的心急,很不能一时到家,一想很好,立刻算还店帐,叫进福去买点路菜,打点酒,叫李福打着祖套,随同姜成,来到码头上了船。少时,进福把酒菜都买来,次日天光一亮,提简撤挑,拽风篷开了船。王全、李福起来,喝了一碗茶,往前行着,见水势甚狂,波浪滔天。王全叫李福把菜打开,喝点酒可以解闷。船往前走,刚来到曹娥江地面,天有正午,此地遍野荒郊,无人行路,江里又没有同伴的船只。进福田后稍里拿出一把刀,来到前舱,一把就把王全的胸前文生氅①揪住,说:"王全,你打算大太爷真跟你回去,还当奴才去?你那算在睡里梦里,我把你一杀,把金珠跟管船的一①文生氅(Chang):"氅",穿在外面的大衣。"文生氅",即适宜于读书人穿的大衣。--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分,就算完了。你也该死了,好吃也吃过,好穿也穿过,死了也不冤。"李福此时"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吓死过去、王全吓的战战兢兢,说:"你、你、你这奴才真要造反么?"进福哈哈一笑说:"是要反。"立刻一举钢刀,只听"噗冬"一声响,红光皆冒,鲜血崩流,人头滚在船板之上。王全可没死,进福的脑袋掉下来了。怎么进福拿刀杀人,他脑袋会掉下来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凡事好人必有好报,常言说,害人先害己,这话诚然不错,小子也是该死的。王全以思礼相待,不但不记恨他的前情,反要把他带回家去,给他饭吃。他不讲以恩报德,反生祸心,这也是报应循环是不爽了。原来他一举刀没往下落,姜龙一刀,把他杀了。这是怎么一段故事呢?原本是混海龙姜成自己一想:"为甚做了买卖害了人,分给他一半呢?莫若把他也杀了,一则可以把银子独吞,二来也省得犯案。"故此叫姜龙把进福杀了。他只顾跟王全说话,没留神身后,美龙把进福一杀,王全一吓也躺了下来了。姜龙提着人头出来,这个时节,雷鸣、陈亮赶到。雷鸣远远瞧见,有人由后稍拿刀奔前舱,原是进福。见把人头拿出来,可是进福的人头。雷鸣往船上蹿没蹿到,掉下江去。陈亮刚蹿到船上,尚未站稳,姜龙照陈亮拦头就是一刀。陈亮一闪身,也就掉下江去。陈亮一低头,本来前脚刚一粘船,借劲使劲,蹿到船头。姜龙跟着又一刀,也是陈亮真是身体灵便,急又一闪身,这才技出刀来回手。姜龙一声喊嚷:"合字风紧,抄家伙!"一句话,混海龙姜成、姜虎、姜豹、姜彪,一齐抄起刀出来,把陈亮围住。陈亮想:"不妙!一人难敌四汉,好汉难打双拳。"船上地方又窄狭,陈亮又不会水,又怕掉下河去。正在危急之间,只见正东水面上来了一个穷和尚,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踢踏踢踏在水上走,如履平地一般。姜龙、姜虎一瞧就愣。陈亮瞧见,只当是济公来了。书中交代:来者非是济公,乃是悟禅。悟禅打哪来呢?书一落笔,难写两件事。挤公打发雷鸣、陈亮走后,仍到书房吃酒。知府说:"圣僧,二位令徒哪去了?"和尚说:"我叫他二人办事去了。"说着话,喝酒谈心,工夫不大,风门一开,悟禅由外面进来,说:"师父,你瞧我回来得快不快?"济公说:"快,你把药送到了?"悟禅说:"送到了。我把多宝串带来了,大人你瞧瞧。"知府顾国章接来一看,果然不错,说:"真乃神也仙也,少师父多有辛苦也。"济公说:"徒弟你别歇着,给我办点事,我派你师荣雷鸣、陈亮去到曹娥江救你师伯王全。他二人也要受害,你赶紧去把他们都救了,把贼船给他毁了,叫雷鸣、陈亮暗中跟着,保护我表兄王全、家人李福,就提我说的。"悟禅说:"是了。"转身就往外走,刚一到院子,管家二爷过来拦住说:"少师父,方才你一晃脑袋,一溜烟就没了,吓的我把油盘菜都摔了。我也没瞧明白,你再晃一回我看看,行不行?"悟禅说:"那行,你跟我出衙门去。"管家跟着出了衙门,悟禅说:"那里人多,你跟我找没人的地方,我叫你瞧。"管家跟着出了西门,说:"少师父你晃罢。"悟禅说:"你瞧,后头有人追下你来。"管家一回头,没人,再一瞧和尚,没有了。管家想:"这个和尚真坏冤我,叫我眼出西门来了。"没瞧见,无奈自回去。悟禅来到曹娥江,打水波上走。他本是龙,在水上如走平地。到了这里一瞧,陈亮正不得了局。悟禅一张嘴,把五个贼人俱皆喷倒,立刻到水里,把雷鸣捞上来,搁在河坡,头冲下,往下控水。这才到船上,把王全、李福都抱下船来,连视套东西都给拿下来,搁在这两个人眼前。此时,王全、李福尚未缓醒过来,陈亮只当是挤公来了,赶前来连忙行礼说:"多蒙师父前来搭救,要不然,我等性命休矣。"悟祥说:"我不是师父,我是你小师兄悟禅,奉师父之命,特叫我前来搭救你等。师父说了,叫你两个人暗保师伯王全。我要把贼船给烧了,报应赋人。今天办一回盂兰会,烧真船真人。"说着话,悟弹就把船上的柴草引着,当下烈焰飞腾,把五个贼人烧的焦头烂额。这几个贼人也是一辈子没做好事,恶贯满盈,先见了火德星君,船板烧到底上一散,往江里一沉,又见水底龙王,然后才见阎罗天子。悟禅把船烧了,竟自回去。陈亮见雷鸣慢慢把水吐出,缓醒过来,一睁眼见陈亮在旁边站着。陈亮说:"二哥你好了?"雷鸣说:"老三,我曾记得栽下江去,你怎么救我的?那只船哪去了?"陈亮说:"不是我救的,是师父派小师兄悟禅救的。"就把方才之事,对雷鸣细说一遍。雷鸣这才明白,翻身起来,把湿衣搁在那边树上晒着。陈亮说:"二哥,咱们师父说了,叫咱们暗保师伯王全。"雷鸣点头答应,远远暗藏在树后头瞧着,见王全、李福苏醒过来。王全一睁眼,看天已黑了,满天星斗,说:"哎呀,李福,你我主仆是生是死了?"李福春所有的东西源套概不短少,都在旁边,这才说:"公子爷,这必是神灵显应,救了你我主仆二人性命。"王全说:"真吓死我也,怎么船也没了?真乃奇怪。"李福说:"公子爷,你我趁此走罢,这黑夜的光景,荒郊野外,路静人稀,倘如再有歹人,也是了不得的。"说着话,立刻扛起褫套,主仆往前行走。雷鸣早把衣服穿好,同陈亮在后面远远跑随,王全、李福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雷鸣、陈亮眼来跟去,走在山内,遇见三岔路口,一个也没瞧见,王全主仆往哪条路去?把跟的人丢了。雷鸣、陈亮就进了当中这条路的山口,都是高峰峻岭,越走道路越崎岖,月被云蒙,也分不出东西南北,大峰俯视小峰,前岭高接后岭,越走越迷。陈亮说:"二哥别走了,你我站住,辨辨方向罢。"二人正在大岭站住,也听不见鸡鸣犬吠之声,忽听有钟声响亮,二人顺钟音找至切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焉想到二位英雄,今天误入又遇见一场杀身之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回
救众人悟禅烧贼寇
二义土误入八卦山
话说雷鸣、陈亮二人迷失路径,忽听有钟响之声。二人顺着响亮的声音,找到切近一看,乃是山中一座古庙,露出月光。一看山门上有字,写的是"松阴观"。两个人来到角门叫门,只听里面一声"无量佛",出来两个道童。这个说:"师弟你猜谁来了?"那个说:"许是云霞观的紫霞真人李涵陵,再不然就是东方太悦老仙翁,也许是白云仙长。不是白云仙长,就是野鹤真人。除非是这几个人,别无他人上咱们庙里来。"说着话开了门,道童儿一瞧,说:"哪里来的凡夫俗子?"雷鸣、陈亮赶紧说:"仙童请了,我们二人原是迷失真路,误踏宝山,求仙童回真观主一声,望求现主方便方便,我二人借宿一宫。"小道童拿眼瞧了一瞧,说:"两个人姓甚名谁呀?"陈亮说;"我姓陈名叫陈亮,他姓雷叫雷鸣。我二人原是镇江府保镖的,由绍兴府来,走迷了。"童子说:"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到里面回禀一声,不定我家祖爷肯见你们不肯。"陈亮说:"好,仙童多费心罢。"小道童进去,工夫不大,出来说:"我家祖爷叫你两个人进去呢。"雷鸣、陈亮这才往里走,小道童把门关上。二人跟着来到院内一看,院中栽松种竹,清风飘然。正当中大殿带月台,月台上有一个老道,正在那里打坐现月。东西各有配殿。果然是院中别有一洞天。陈亮心中思想:"人生在世上,如同大梦一场,争名夺利,好胜逞强,人皆被利锁名缰所缠,难怪人说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倒不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出了家在山中参修,另有一番清雅。"陈亮看罢,小道用手一指说:"这就是这家祖师爷。"雷鸣、陈亮来至切近一看,见这老道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穿着古铜色道袍,白袜云履鞋,真是仙风道骨。雷鸣、陈亮就知道这位老道是道高德重之人,赶紧行礼,说:"仙长在上,弟子雷鸣、陈亮参见祖师爷。"者道口念"无量佛"说;"二位远方来临,请至鹤轩一叙。"说着话,站起身来,带领雷鸣、陈亮够奔东配房。道童一打帘子,屋中掌着灯,雷鸣、陈亮一看屋中,心中大吃一惊。陈亮一想:"这个老道非妖而即怪,非鬼而即狐,定不是人。"何以见得呢?看他这屋中的摆设;全都是世上罕有之物,各样的盆景古玩,俱都是珊瑚玛瑙,碧犀翡翠,价值连城,雷鸣、陈亮平生目未所睹。陈亮就问:"长老,这是天堂还是人间呢?"老道哈哈一笑说:"这是人间,哪里来的天堂。"书中交代,这个老道原本姓鲁,当初他乃是宋朝一家国公,自己看破了红尘,出家当了老道,道号修其,人送外号叫坎离真人。自己来这座山的地理,由府里发来的帑银修盖这座庙。这座山名叫八卦山,乃是半天产半人工修的,俗常人体打算进来,一绕就迷了。今天雷鸣、陈亮是误入八卦山,要是诚心来,凡夫俗子来不了。鲁修真在庙中多年,把府里心爱的陈设,都搬到庙里来,自己也好做道学,颇有点道德,素常也不与世俗人来往,所有跟他常在一处的,也都是清高之人。今天雷鸣、陈亮看他这屋子,故此诧异。老道让二人坐了,问:"二位尊姓?"雷鸣、陈亮各通了名姓,说:"我二人原是保镖为生,未领教仙长贵上下,怎样称呼?"老道说;"山人姓鲁,双名修真。二位今天与山人遇缘,大概二位没吃饭罢?我这庙中有现成的素菜,二位倒不必做假。"陈亮见老道很恭敬,实在也不推辞,说:"祖师爷既是慈悲,我二人实没用过饭。"老道说;"好。"立刻吩咐童子备酒,重予答应,当即擦抹桌案,杯盘连络一摆,雷鸣、陈亮一看,庙中真讲究,一概的磁器都是九江器皿,上面都有"松阴观"三个字,素鲜的果品,都是上等的素菜。二人落座,老道一旁主座相陪,开怀畅饮、雷鸣、陈亮心中甚为感激,跟老道生而未会,素不相识,亲非骨肉亦非朋友人家。这一分优待,雷鸣、陈亮本是热心的人,心中辗转,"也不能白吃老道,到临走可以多送香资。"正在喝酒谈心,忽听外面订门,老道吩咐童子出去看看去。道童立刻够奔门外,再开门一看,非是别人,乃是神童子措道级同鸳鸯道张道陵。这两个人由前者在白水湖跟济公做对,济公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走后,鸳鸯道张道陵跟褚道绿一商量,要找坎离真人下山捉拿济颠和尚,报仇雪恨,今天这才来到松阴观。小道童一看,说:"你两个人来此何干??褚道缘说:"小师兄请了!我二人来给祖师爷送信,有紧要的事,求二位小道兄到里面回禀一声,我二入要求见祖师。"小道童说:"祖师爷会着客呢。"褚道绿说:"谁在这里广小道童说:"一个姓雷,一个姓陈,他们说是镇江府的保镖的。"褚道缘一听,说:"了不得了,我告诉你说,我们两人来非为别故,只因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僧,兴三上,灭三清,无故跟三清教做对。现在这个姓雷姓陈的,就是济额和尚的徒弟,这两个人是江洋大盗,必没安着好心。这就是济颠打发来的,知道祖师爷庙中值钱东西多,必是要来偷东西,你快到里面享一声。"道童转身进来,鲁修真就问:"什么人叫门?"小道童说:"张道陵、褚道缘来了。"雷鸣、陈亮一听,大吃一惊,就知是这两个老道不是好人,鲁修真就说:"二位慢慢喝着,来的这两个人,论起来还比我小两辈呢。我跟紫霞真人李涵龄相好,这是李涵龄徒弟。"雷鸣、陈亮说:"我二人见他们多有不便,莫若躲开。"鲁修真说:"也好,你二位要不愿见,就到里间屋中去坐着。"雷鸣、陈亮赶紧进到南里间去。鲁修真吩咐道童:"把他两个人给我叫进来。"道童转身出去,少时同褚道缘二人进来,到了里面,两个老道跪倒行礼,说:"祖师爷在上,弟子褚道缘、张道陵参见祖师爷。"鲁修真说:"你两个人来此何干?"褚道缘说:"我二人来给祖师爷送信,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措,兴三宝,灭三清地说,咱们三清教没人,都是极毛带角,横骨插心,脊背朝天,不是日造所生,无故跟三清教做对。求祖师爷下山捉拿济颠僧,给咱们三清教转转脸。"鲁修真一听说:"我听说济额僧乃是个得道的高僧,焉能无故说出这样话来?这必是你这两个孽障,来搬弄是非,胡言乱语,满嘴胡说。"格道缘说:"弟子不敢在祖师爷跟前撒谎,实有其事,求祖师爷大发慈悲罢!"鲁修真说:"既然如是,你两个人去把济颠给我找来问问他。"褚道缘道:"我两人找不了来,我二人见了济颠僧也不是他的对手,方才我二人听小师兄说,祖师爷这里来了一个姓雷的,一个姓陈的,是镇江府的人。"鲁修真说:"不错。"张道陵、褚道缘说:"祖师爷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拿这两个人当好人,这两个人原本是济颠的徒弟,必是济颠僧主使来的,知道祖师爷庙里有陈设古玩,前来做贼。这两个人原本是绿林中江洋大盗,祖师爷可千万别放他们走了。"坎离真人鲁修真一听,说:"你两人满口胡言乱道,我看这两个人,并非奸滑之辈,尚且未走,还在这里。"褚道缘说:"祖师爷说我们撒谎,如果不信,现有凭据。这两个人身上准有刀,并有夜行衣包,要没有夜行衣包,没有刀,那就算我们两个人妄言,祖师爷你拿我二人治罪。"鲁修真一听,"也有理,真假难别。"这才说:"既是你二人这样说,这倒要看看,他二人如果真有夜行衣,休想出我这松阴观。要没有夜行衣,只有刀,那不算,他二人是保镖的,应该带兵刃防身,我必要处治你二人。"格道缘说:"就是。"鲁修真这才站起身来,一同够奔南里间,要搜雷鸣、陈亮。不知二位英雄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
八卦山雷陈逢妖道
三清现张董设奸谋
话说备修真一进里间屋子,再找雷鸣、陈亮,踪迹不见。一揪床帏,见床底下东墙挖了一个大窟窿,拿灯一照,窟窿旁边地下搁着一锭黄金,重够五两。宋朝年间黄金白壁最贵,每一两能换五十两白银。书中交代届鸣、陈亮在里间屋中坐着,就知道这两个老道要搬弄是非,动手又不是老道的对手,前者在白水湖就差点被老道杀了,今天要见着还不能善罢干休。陈亮一想:"三十六着,走着为上策。"跟雷鸣一商量,挖了一个窟窿钻出去。陈亮说:"二哥咱们这样走了,这庙里老道待你我甚厚,咱们能白吃人家的?咱们给他留下黄金一锭,以表寸心。"故此搁在地下一锭金子。鲁修真一瞧人没了,留个一锭黄金,老道就明白了,立刻勃然大怒,说:"你这两个孽障,分明是搬弄是非。我并非见财开眼,想必人家是好人,临走不但我屋中的东西分毫不短,反给留下这一锭黄金,不白吃我家顿饭。你这两个孽障,实在可恼,我要不看在李涵龄的面上,你两个无故来搅我,焉能容你?便宜你两个东西,来!道童,把他两个人给我赶出庙去!"这两个人又不敢不走,无奈转身往外够奔,道童跟着关门。来到外面,褚道缘说:"小师兄,我二人今天求你方便方便,天也太晚了,我二人在你们屋里藏藏,别叫祖师爷知道,天亮就走行不行?"小道童说:"也罢,你二人就在我们屋里蹲半夜罢。可别说话,叫祖师爷知道。我们可担不起。"张道陵、褚道练点头,两个人就在道童屋里坐了半夜。天色大亮,这两个告辞出了松阴观,正往前走,猛一抬头,见雷鸣、陈亮在那南坡坐着。怎么这两人还没走呢?并非是不走,由半夜出了庙,打算要走,走来走去,绕回来了,直走了半夜,也没离开松阴观。本来这八卦山曲曲弯弯是难走,陈亮二人进去的时节,也是误冲误撞。见天亮了,陈亮道:"二哥咱们歇歇罢,怎么出不去呢?"二人正歇着,见角门一开,褚道缘、张道陵出来了,雷鸣说:"了不得了,这两个杂毛来了。"诸道缘一瞧哈哈一笑说:"道兄,你瞧这两个小辈还没走,这可活不了。"张道陵说:"交给我拿他们。"伸手把乾坤颠倒迷路旗拿出了,赶奔向前,说;"两个小辈,这往哪里走?"雷鸣气往上撞说:"老三,咱们跟他拼了,把两个杂毛宰了。"陈亮说:"好,老道,我二人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无故跟我二人苦苦做对,我这命不要了。"老道哈哈一笑,把旗子一晃,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打算摆刀过去动手,焉想到身不由己,只见天旋地转,二人头昏眼眩翻身栽倒。张道陵把旗子卷上,仍插在背后,伸手拉出宝剑,褚道缘说:"道兄交给我杀罢。"张道陵把宝剑递给褚道缘,褚道缘刚要过去,只见由西边石头后有一长身,正是济公。和尚哈哈一笑说:"好杂毛,无故要杀我徒弟,咱们老爷们较量较量。"老道一瞧,就一愣。书中交代:济公打哪儿来呢?不但济公一个人来了。连悟禅、悟真都来了。和尚在绍兴府衙门同知府吃酒,悟禅救了雷鸣、陈亮、王全、李福,把贼船烧了,仍回到知府衙门。'来到书房,一见济公,济公说:"徒弟回来了。"悟禅说:"回来了。"把救人的事一说,济公说:"好,喝酒罢!"语禅同孙道全一桌去喝酒。吃喝完毕,知府顾国章说:"圣僧不用走了,你老人家在这里住几天罢。"和尚说:"不走就不走。"家人把残桌撤去,伺候条,知府陪和尚谈心叙话。晚上仍是预备两桌席,吃完了晚饭,天到二鼓,知府告辞归后面去。济公说:"悟禅、悟真,明天天一微亮,你我就起来走,够奔八卦山。你们师弟雷鸣、陈亮有难,咱们得去救他。"悟禅悟真说:"是了。"当时安歇。天刚微亮,济公说:"咱们该走了,谁有能为,谁先到八卦山。"孙道全说:"我走的慢,笨马先飞,我头里走。"和尚给知府留了四个字,写的是"暂且告别"。和尚说:"悟禅,看谁走的快,咱们爷俩赛赛。"小悟样一想:"我准比我师父快。"立刻一晃脑袋,哦溜没了。急至赶到八卦山一瞧,济公在那坐着呢。悟禅说:"师父怎么先来了?"和尚说:"你的道行还差得多,孙道全还没到呢,他先走的。"孙道全拧着袍袖,架着趁脚风直跑,累了一身大汗。末后才赶到。师徒三个先后刚来到,只见张道陵已把雷鸣、陈亮置躺下,褚道缘刚要杀这两个人,和尚哈哈一笑,张道陵一瞧,说:"好颠僧,前者你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逃走,今天还敢前来送死?"悟禅一晃脑袋,啦溜没了,把两个老道吓了一哆嗦。济公说:"好杂毛,今天咱们到此,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这句话没说完,一瞧悟禅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旗子,说:"师父你瞧,我把杂毛的旗子偷来了。"张道陵回手一摸,身背后插着一根檀木棍,老道气得哇呀呀直嚷。济公说:"把旗子给我,拿他的旗子拿他。"老道心说:"我的旗子,他也不会使,没咒语不行。"焉想到和尚拿着旗子一晃,口念:"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立刻两个老道就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翻身栽倒,不能转动。和尚过去,把雷鸣、陈亮救起,这两个人给师父行礼。和尚说:"雷鸣、陈亮,这两个老道无故欺负你们,你两个人报应他们,不准你们要他的命,爱怎么报应怎么办!"陈亮说:"二哥,咱们把两个老道衣裳剥下来,拿了当了吃,好吗?"雷鸣点头,立刻把老道连裤子都给脱下来。陈亮说:"这个褚道缘项可恨,应把张道陵搁在褚道绿身上。"两个老道都赤身露体,诸道缘在底下趴着,张道陵在上头压着。雷鸣、陈亮把两个老道的衣裳用包袱包好,这才问:"师父咱们上哪儿去?"和尚说;"悟真你等知道师父的出身来历不知?"孙道全说:"不知。"和尚说:"我本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民,我这一来,一则为白水湖捉妖,二则为探望娘勇。此番我表兄王全出来找我,可往回走着,我舅舅王安士家中,现在被明人陷害,差不多就要没命。我要带你小师兄去找坎离真人,有要紧事,不能不去见他,将来我有一步大难临身,非用他不可。悟真你过来,"附耳如此这般,又说:"你带着雷鸣陈亮急速去,你给我去办这件事,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孙道全说:"记住了,谨遵师父之命。"立刻带领雷鸣、陈亮起身,够奔永宁村。书中交代:王安士被何人所害呢?一落笔难写两件事。只因王安士叫公子王全寻找李修缘,家中虽有百万之富,家里没有亲丁,只剩下夫妇两个。安人娘家有一个内侄,叫张士芳。当初张士芳家里,也是财主,只因张士芳父母一死,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一分家业全花完了,自己弄的连住处都没有。就在永宁村外,有一座三清现庙,老道姓董叫太清,原先跟张士芳家中有来往,他没地方住,就在庙里浮居。张士芳也无所事事,坑蒙拐骗,在外面还是眼花卧柳,常找王员外家要钱。先前给他每次三二百两,后来不时来要,也还给他十两八两,老安人偏疼内懂,偷着还常给他银子。张士芳这天跟董老道说:"我听见你们做老道的,能够害人。找跟你商量,你愿意发财不愿意?"董老道说:"害人可能行,害难呀?"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家有百万之富,现在我表弟王全出去找我亲家表弟李修缘去,不定几年回来。但李修缘家当初也有百万家资,也归了王安士。你要能把我姑父给害了,家里没人,我姑母准叫我总办丧议,准得剩几万,我难得发财。"老道说:"你发财,我白害人么?多了我也不要你,给我五百银子,我能叫他七天准死。"张士芳说:"只要我姑父能死,我准给你五百银子。"老道说:"口说无凭,你得写给我一张借字据。"张士芳说:"写。"立刻拿笔就写:立借字人张士芳,今因手乏,借到三清现老送量太清纹银五百两,每月按三分行息。恐后无凭,立字存照。并无中保来人,张士芳亲笔画押。写完了字,一问老道怎么害法,老道这才要施展妖术毒计,陷害主员外。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回
张士芳好心诓八字
董太清妖术设魂瓶
话说张士芳把借字写完了,一问老道,老道说:"你只要把你姑父的生日八字问来,我就能把他的魂拘来,叫他七天准死。"张士芳说:"那容易。"立刻他就够奔王员外家里来。众人看见他,就不耐烦,王福说:"王孝,你瞧这小子又来了,不要脸,不是来借钱,就是来偷点什么。"大众当着面,可又不敢得罪他,他是老安人的内侄。见张士芳来到切近,大众都嚷:"张公子来了。"张士芳说:"来了。"迈步就往里走。他一过去,众家人又骂他:"这小子家里没做好事,早晚喂了狗。"张士芳来到里面,王安土正吃饭,一瞧见他,就一皱眉。张士芳说:"姑父才吃饭呀?"王安士说:"你这孩子又做什么来了?我瞧见你,又气又疼。瞧着你父母都死了,又怪苦的,可气你这孩子不务正,在外面无所不为。你自己要务本分,我的铺子那都交给你管,给你成家立业。无奈你是癞狗,扶不上墙去。"张士芳也不爱听。来到里间屋中,一见安人,安人一见说:"这孩子又来了,不用说,必是又没钱花了。来要钱对不对?我这有二两碎银子给你登,你自己留着吃饭,我也不敢多给你,多给你,你也是胡花去。"张士芳把银子取过来,说:"姑母,找并不是要钱来了,我是来打听汀听,我姑父多怎的生日。"老安人一听说:"罢了,你还惦念着你姑父的生日呢,总算没白疼了。你姑父的生日,你也应该来给磕头。你姑父的生日快到了,他是八月二十七日生的。"张士芳说;"什么时辰?"安人说:"午时。"老太太哪想到他生出这样狠毒之计?拿他不当外人,全都信口说了。张士芳赶紧听明白,回到三清现,一见董太清,老道就问:"你打听来没有?"张士芳说:"我问明白了,我姑父是八月二十六日午时生的。"老道说:"好,我给你开了个单子,你去买点东西,你有钱没有?"张士芳说;"有,我有二两银子。"老道说;"你去买东西,顺便找一枝桃木来。"张士芳照单把东西全买齐了,并找了一枝枕木枝,回来交给老道。老道把桃木做成一个人样。也有耳、目、口、鼻、四肢手足,把王安士的生辰八字写好,搁在桃木人里。等到天有三更,星斗出全了,老道在院中摆设香茶,把道冠摘了,扎头绳解开,披散发售。手中拿着宝剑,预备一个摄魂瓶。老道把香烛照着,用黄毛边纸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把符贴上,香菜根溅无根水,一酒五谷粮食,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立刻把王安士的三魂拘来一魂,七晚拘来一魄,放在摄魂瓶之内,用红绸子一蒙,五色线一系,画了一道符,贴在瓶口之上。老道把瓶揣在怀内,这才说:"张士芳,明天你一早到王员外家去,别等王安士起来,你把这个挑木人拿着,他要是在炕上睡,你给搁在褥子底下,要在床上睡,你偷着拿黄蜡给粘在床底下,准保七天,叫他准死。"张士芳说:"那行。"立刻把桃木人带好。次日~清早,他到王安士家来,两眼发直,一直就往里走,奔至王安士的卧室,掀帘子就进来,他又是个晚辈,也没有拦他。老安人起来了,王安上尚未睡醒,张士芳到了屋中说:"姑父还没起来呀?"安人说。"你别惊动他,你姑父晚上睡得晚,家务劳心,安歇根迟。你这孩子这么早又做什么来了?"张士芳说:"没事,我到这来瞧瞧。"说着话,一瞧是床,得使他就把桃木人给粘在床底下了。自己回到三清观,就是三天没出门。第四天张士芳一早就到王安土家里来,一瞧老安人正在哭哭啼啼。张士芳明知故问:"姑母为什么哭呀?"老安人说:"孩子你来了,你瞧你姑父,由打你来那一天,就没起来,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不吃,也不喝。请了多少先生,都没给开药方,一瞧就推,都说瞧不出什么病来。你兄弟王全也没在家,这可怎么好?"张士芳一听,这小子精神来了,说:"老太太,你这还不张罗,给我姑父准备后事?咱们这人家,还等着人死了才定规,这个我兄弟不在家,我就如同跟我兄弟一样,我就得张罗,给我姑父预备预备。姑母你别糊涂了,我姑父这大的年纪,到了岁数了,快张罗后事罢!我兄弟在家,我不管,他既不在家,就是我是近人。我姑父有棺材没有?"安人说:"棺材早有了,你姑父那年自己买了两口阴沈木的寿材,三千银子,在庙里寄存着呢。"张士芳说:"既是棺材有了,也得讲棚讲杠,别等人倒了头再办。一来也忙不过来,二来也叫别人笑话,这样大财主没人办事。老太太你只管放心,我是你内便,总比底下人给你办事强,他们底下人办什么事,都是赚钱,我办事,将来我兄弟回来,我自对得起我兄弟。姑母你给拿银子来,我先去讲棚讲杠要紧。"安人本没有主意,架不住三句好话,立刻开箱,就拿银子。这个时节家人王得禄进来说:"太太,老员外这病,总得请人瞧。东村有一位张先生,听说是名医,可以把他请来瞧瞧,好不好?"安人尚未答言,张士芳答了话说:"你们这些东西混帐,老员外已是要死的人了,你还要拿苦水灌我姑父,你们安着什么心?所为请先生抓药好赚钱,由不了你们,快出去。"王得禄一听,心里说:"这小子真可恨,他愿意老员外死,他好谋总办丧仪。"心里骂他,当面又不敢惹他,他是老安人的内亲,无亲王得禄只好转身出去。他刚出去,管家王孝由外面进来说:"安人,老员外许是受了邪了,要不然,请个捉妖的来瞧瞧。"张士芳一听说:"你满嘴胡说,我们最不信服妖言惑众,你快滚出去。姑母你别听他们胡出主意了,你给我拿银子,我办事去罢。"老太太拿出四百银子来交给他,张士芳转身往外就走。王孝一想:"这小子没安好心,我要叫你赚了一个钱,算我白混了。"王孝就在后面,远远跟着。见张士芳进了后街天和棚铺,张士芳一道辛苦,李掌柜说:"张公子,什么事?"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势必死,我来讲棚。前后搭过脊棚,要暖棚客座,两面包新细席,满带花活,四面玻璃窗户,要五色。天井子门口招过街楼,起脊带花活,扎彩子,要鼓手。楼子里面招天花座,满要五色彩绸。扎月亮门带栏杆,月台要铺地锦。灵前要玻璃因门,扎彩绸带牌楼,周围月台,要玻璃栏杆,全要新材料,搭七七四十几天,连伙计酒钱都包在内,要多少银子?"掌柜的拿算一合,说:"别人来讲,得六百银子,你来给五百两,至已尽己的价钱。"张士芳磨让到四百两,讲停当了,叫掌柜的开单子,开八百两银子。堂柜的给开了单子,张士芳说:"明天送定银。"拿了单子出来。王孝见他走了,王孝到棚铺去说:"掌柜的,方才张士芳来讲的什么棚?"掌柜的照样一说,王孝说:"多少银子?"掌柜的说;"八百两。"王孝说:"你别胡说,我们太大叫我出来讲,谁家便宜用谁的。你说实话,不然,你的买卖也不能停当。"掌柜的无法,说:"原是四百两,他叫我开八百两。"王孝说:"你照样给我开四百两的单子,准管保用你的。"掌柜的开了单子,王孝拿着出来。一瞧张士芳进了德义杠房,也是一见掌柜的,提说王安土要死,要六十四人换杠班,要新绣白罩片,绣五福捧寿,抬杠的满穿甲衣靴子,用八对白牌,六十对红牌。现销官街全分幡伞,要新绣的全分执事,要鞭牌锁根,刽于手执刀。旨意亭子,全分銮驾,龙旗龙根,今旗令箭,对子马影。亭子要香亭,彩亭,鹤鹿回春,用二十四对小伞,满堂孝,清音鼓手三堂,什幡丧车鼓子,要满新软片,要旗锣伞扇,魂轿、魂椅、魂车,用七曲红罗伞,棺材头里要福禄好,搁童子,前护后拥,由倒头满亮杠。四十九天,加钱在内,一共多少银子?掌柜的一合算,要一干两,说来说去,要八百两。说妥,张士芳叫开一千六百两的单。他走了,王孝又到杜房盘问明白,也是照样开八百两的单子。王孝出来,见张士芳回来,王孝也跟回来。不知二人见了安人,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一回
众家人忠心护主
孙道全奉命救人
话说张士芳把棚杠讲妥,开了两个单子,都没留定钱,四百银子在他怀里揣着。回来见安人,老太太就问:"孩子,你把棚杠都定妥了?"张士芳说:"姑母不用你老人家分心,我办事准得鲜明,咱们家里搭棚,不能叫人家耻笑。我定的是搭过脊棚,都要起脊带瓦据,最后搭暖棚客座,两面包细席,不漏木头,满带花活,四面玻璃窗户,要五色天井子。门口搭过街牌楼,起脊带花,活扎彩子,有鼓手楼子,里面炮口座,搭大花座,要五色绸子,扎月亮门,带栏杆,月台,有铺地锦。灵前因门满月玻璃的,扎彩绸带牌楼。周围月台,玻璃栏杆。这个棚,要叫别人讲去,难得一千银,我只八百两。讲得先省二百银子,我办事不能叫我兄弟回来抱怨。"老安人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懂得,只说:"不多,不多。"旁边王孝站着,等地说完了,说:"张公子你在谁家定的棚?"张士芳说:"天和棚铺。"王孝说:"我也在天和棚铺讲的。照你所说的东西一样不短,短一样你到答应,可是四百两讲的。还告诉你说,你讲杠多少钱。"张士芳说:"一千六百两。"王孝说:"我讲的八百两,也跟你所用的东西一个样。"张士芳一听一愣,这小子真是口巧舌能,当时说:"姑母你别听他们的,他们打算把我闹开,他们好赚钱,没有这么便宜么。"老太太一听,叹了一声说:"王孝,你们这是何域,我内侄他还能赚我的钱么?你们去罢。"王孝一听老安人说他不能赚钱,自己一说:"我一片好心白费了。"赌气转身出来。众家人在大门堂里坐着,一个个生气,这个说;"张士芳这小子,狠心狗肺。"那个说:"就盼着咱们公子爷一回来,这小子就得滚开,省得他这里充二号主人。"大家正在纷纷议论,只听外面一声:"无量佛!贫道闲游三山,闷踏五岳,访道学仙,贫道我乃是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众家人一看,来了一位羽土黄冠,玄门道教。头戴青缎九梁道巾,身穿宝蓝缎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丝绦,白袜云鞋,背背一口宝剑,绿沙鱼皮套,黄绒稳头,黄绒一挽手,手执一把萤刷,面似淡金,细眉朗目,鼻直口方,三绺黑胡须飘在胸前,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一表非俗。众家人就问:"道爷来何干?"老道乃答曰:"贫道乃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正在洞中打坐,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王善人有难,贫道脚驾祥云,前来搭救,尔等到里面通禀,贫道并不要分文资财,所为了然功德。"家人一听,说:"道爷来救我们员外爷呀?"老道说:"正是。"王孝一听,甚为喜悦,赶紧往里飞跑'。来到里面,说:"安人大喜!"老太太一听,说:"这东西混帐,员外爷堪可要死,你还说大喜?喜从何来?"王孝说:"现在外面来了一位老道,说是梅花山的神仙,他说能救员外,岂不是大喜?"张士芳一听,赶紧就拦说:"你nJ哪弄来的老道?妖言惑众,却不是来蒙两个钱?有银子也不给他,趁早叫他快去。"王孝说:"人家老道说了,他是行好不要钱。"张士芳说:"你满嘴胡说,他不要钱,莫非自己带着锅走?"王孝说:"人家自己说不要钱。"旁边王全之妻董氏可就说:"王孝你把老道请进来,给员外瞧瞧也好,倘若瞧好了,真比一干两二千两还化呢。瞧不好,可不能给他。"王孝说:"是。"立刻转身,来到外面,说:"道爷我家夫人有诸。"老道点头,大摇大摆,往里就走。书中交代,来者老道,非为别人,正是黄面真人孙道全。奉济公之命,前来搭救王安土。同雷鸣、陈亮来到海棠桥,叫雷鸣、陈亮在酒馆等着,孙道全这才来到王员外门首,假充神仙。同家人来到里面,张士芳一瞧,就说:"你这牛鼻子老道,哪来的?跑到这里来冤入。"孙道全口念"无量佛"说:"贫道我不能跟你一般见识,我要来搭救王善人。"张士芳说:"你不用妖言惑众,你知道老员外是什么病?"老道说:"山人自然知道,但是恐其说出来,有人难以在这里站着,怕他脸上挂不住。"张士芳说:"你倒说说老员外是什么病?"老道说:"王老员外乃是被阴人陷害。"张士芳说:"你满嘴胡说,老员外素常待人甚厚,是一位善人,哪个家人能害老员外?"老道说:"倒不是家人陷害,我出家人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说话要留口德,不能明说,常言道'话到舌尖留半句,事从礼上让三来'。"张士芳说:"老道你真是造谣言,倒是谁陷害老员外?"老道微然一笑说:"你真要问害老员外之人?乃是男子之身,阴毒妇人之心,内宅之亲,外姓之人。"张士芳一听这几句话,脸上变颜变色。众家人大众一听,都猜疑是他,内宅之亲,外姓之人,不是他是谁?大众明白,又不敢说,都拿眼瞧他。张士芳恼羞变成怒说:"老道你不用信口胡说,你说有阴人陷害,有什么凭据?"老道说:"那是有凭据,你把家人叫过一个来?"张士芳说:"叫家人干什么?王得禄过来。"老道说:"家人,你到老员外床底下床板上,模有个挑水人拿下来。"王得禄果然到床底下伸手一摸,说:"不错,有东西。"立刻把桃术人拿下来,一看,其形眼人一样,里面有老员外的生辰八字。张士芳这小子心中有鬼,他溜出来了,直奔三清现。一见董太清,张士芳说:"董道爷你这个方儿真灵,我姑父只打那一天就没起来,昏迷不醒。我姑父一死,我就能张罗办白事。"董太清说:"总得七天,人才能够死,不到七天是不行的。"张士芳说:"员可是灵,白费了。"董太清说:"什么?"张士芳说;"今天来了一个老道,是梅花山的梅花真人,他说能给王安土治病,他叫家人把桃木人给拿出来。他还说出害王员外的人,是男子之身,明毒妇人之心,内宅之亲,外姓之人,不是我是谁?他算没说明我的名姓,我跑出来了。"董太清说:"我告诉你,勿论他是谁,他也救不了,由那一天晚上,我做法把王安土的三魂拘来一魂,七魄抱来两魄,我在这摄魂瓶装着,他焉能好的了。"张士芳一听,说:"虽然你把王安士的魂拘来,在摄魂瓶装着,要据我想,这个梅花真人必来找你要摄魂瓶。"董太清说:"他不来便罢,他如果真来,我先将他结果了性命。"张士芳说:"怕你不行。我瞧人家那个老道,真是仙风道骨,穿着蓝缎子道袍,黄脸膛,三绺黑胡子比你阔的多,大概能为比你大。找你来要,你不给也许要了你的命。"董太清说:"你真是气死我也。"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声"无量佛"。张士芳说:"是不是来了?"董太清一听,气往上撞,自己一想:"好老道,竟敢坏我的事,还敢找到我门口来?我给他个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想罢由墙上把宝剑摘下来,手中擎着剑,气哼哼往外够奔。一开门,举剑刚要剁,一瞧不是梅花真人,见门外站定这个老道,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上挽着牛心发署,身穿青布道袍,腰系丝缘,白袜云鞋,肋下佩着一口宝剑,绿沙鱼皮鞘,黄绒穗头,黄绒挽手,肩担一根扁担,扁担上有两个包裹,面如刀铁,两道重眉,一双眼赛如环,鼻直口方,押耳两给黑毫,短拥拥一部钢髯,尤如钢针,轧似铁线,根根见肉。董太清刚要用宝剑剁,一瞧不是外人,赶紧把宝剑擎住,吓得亡魂皆冒,急忙上前行礼。不知来者老道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回
二妖道贪财施邪术
两豪杰设计盗魂瓶
话说董太清拿宝剑出来一瞧,不是别人,正是他师兄张太素,由外面回来,董太清赶紧一行礼,张太素一瞧,气往上冲,说:"好师弟,我教会了你能为,你会拿宝剑要杀我?这倒不错。"董太清说:"师兄莫生气,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张太素说:"什么隐情?"董太清说:"师兄进来说。"张太素来到里面,说:"怎么一段事?"董太清说:"师兄,你教给我害人那个方法,却是真灵,现在我害了一个人。"张太素说:"害谁。"量太清说;"害永宁村的王安土。"张太素一听,勃然大怒,说:"好,你害别人我不恼,你害王安士,我且问你,咱们庙里两顷香火地谁施舍的?"董太清说:"王安土。"张太素说:"修盖大殿谁的银子?"董太清说:"王安士。"张太累说;"化缘薄谁给写的?一年四季供灯油谁供给?庙中吃的粮米谁施舍的?"董太清说:"也是王安士。"张太累说:"你既知道都是王安士,他是咱们庙里头一家施主,你害他,你还有良心么?"董太清说:"我倒不是要害他,是张士芳叫我害他的,许给我五百银子。"张太素一听,"呵"了一声说:"既是五百银子还罢了,杀人倒落两把血呀!我只打算白害了人呢,这还可以。"张士芳一听,要不好,这一提五百银子,见张太素也是见财起意的强徒。张太素说:"你害人为什么拿宝剑砍我呢?"董太清说;"现在有一个梅花真人把桃木人要去了,我只打算他来找我要摄魂瓶,我故此拿宝剑出去,这个老道要坏我们的事。"张太素说:"不要紧,我教给你害人七天准死,我还会叫他当天就死的法子。张士芳,你去买点应用的东西,今天晚上我管保叫王安士咽气,明天张士芳你就办白事。"张士芳甚为喜悦,立刻把应用的东西买来。等到天有二改以后,星斗出全了,张太素在院中摆设香案,把包头上扎头绳解开,被散开头发,手中仗剑,烧土香,一祷告:"三清教主在上,保佑弟子张太素,把王安士害了。得张士芳五百银子,我再给三清教主挂袍,还愿上讲。"其实三清教主,也不能为挂袍上供就保佑他害人,也没有这不开眼的神仙。张太素得告完了,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一挑,点着,口中念念有词。三道符烧完,老道一用宝剑,说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赫!"把摄魂瓶打开。立时就见一阵阵冷气吸人,一声声山林失色,"咕咯咯"声如牛吼,"哗啦啦"进来一个,滴溜溜就地乱转,原来正是王安土魂魄。一阵明风惨惨,眼瞧老道就把魂魄收在摄魂瓶之内,用红绸子一封,五色线一系,两个老道同张士芳来到西配房屋中。这屋里靠西墙有条桌,头前八仙桌,两边有椅子。两个老道在椅子上一坐,把摄魂瓶放在条桌当中。张太索说:"张士芳,你不信你去瞧去,你姑父此时咽了气了。明天你办白事,你可得给五百银子,不给我照样收拾你。"张士芳说:"我焉有不给之理?"正说着话,就听东配房后有人喊嚷:"我要上吊了。"张太素一听,说:"贤弟你听东边有人喊嚷要上吊,你我去瞧瞧,焉有不管之理?"董太清说:"瞧瞧去,我听声音像东后院。"说着话,两个老道同张士芳出来,将门倒带上,绕到东配房后。一看,本来院里有一棵树,在树上搭着一件大氅,见这人头戴翠蓝色六瓣壮士帽,蓝翠箭馆薄底靴干,白脸膛俊品人物,正解下丝缘,搭在树上挂套,口中自言自语:"罢了,人是生有处,死有地,阎王造就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死了死了,万事皆休。"老道一看说:"朋友,你怎么跑到我们院里上吊来了?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这可不必。"这人抬头一看,说;"道爷不可见怪,我实不知道这庙里有人,我只打算是空庙呢。我要知道有观主,我天大胆也不敢来搅扰。"老道一听,这人说话很通情理,这才说:"朋友,你为什么要寻死呢?我看尊驾,堂堂一表非俗,大概不致不明白,为何寻此短见?"这人叹了一声说:"道爷要问,一言难尽。我本是镇江人,保镖为业。我保着二十万银子镖,走在这东边漫洼里,不想出来一伙强盗,约有四五十人,把我截住,要挡镖车。我一提我们镖局子的字号,这些贼人也不懂场面,他们说:'就是皇上从此路过,也要留买路金钱。'我一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人焉能敌得了?二十万银子,被他们劫了去,我自己越想越没路。有心回去,这场官司打不了,客人焉能答应?叫我赔,我哪有银子赔?我一想,莫如一死方休。"董太清说:"你家里有什么人呢?"这人说:"家中有白发的娘亲,绿鬓的妻子,未成丁的幼儿,母老妻单子幼。"老道说:"既是你家中有老母妻子,你要一死,家中一家子全蝎了。使我劝你,你别想不开。你到本地衙门去报去,留下策底,你还是回去,你总是实有其事。客人不信,叫他到本地衙门来细查此案,客人不能够要你的命。你想对不对?你赶快去罢,我也不让你庙里坐着了,今天我们庙里有佛事。"这人点点头,说:"多亏道爷开导我,我谢谢道爷。"立刻深施一礼,由树上把铜田拿下来,立刻跳墙出去。老道转身往回走,刚来到院中,只见西配房屋中有一个人,红胡子,蓝靛脸,正要盗摄魂瓶。老道一看,气往上撞说:"孽障大胆!"立刻把门堵住。书中交代: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这两个人打哪来呢?原来孙道全在王安土家中,把桃木人拿下来,王员外还是不能起来,众家人就问说:"仙长,你老人家看我家员外是什么病?"孙道全说:"你家员外被人陷害,失了魂了,我得去给找魂去。"众家人说:"好,道爷哪里找去?"老道说:"你们不用管我,今天晚上把你员外的魂给找来就好了。"众家人说:"员外的病,只要你老人家救得了痊愈,难得好好谢你。"老道说:"我倒不要谢礼,所为了然功德,我要去找魂,晚上再见。"说罢出了王宅,一直来到海棠桥酒馆之内。雷鸣、陈亮两人在喝酒等着呢,见孙道全来了、陈亮说:"师兄喝酒罢。"三个人吃喝完了,孙道全把雷鸣、陈亮叫到酒馆以外无人之处,说:"二位师弟,师父有吩咐,叫你二人今天晚上够奔西边那座三清现。师父提说,那庙里西配房屋中,条案桌上有一个瓶,叫摄魂瓶,咱们施主王安士的魂,被那庙里老道拘了去,搁在瓶里,你二人去把瓶盗来,就把王员外救了。可干万要小心,那两个老道可不好惹,都会妖术邪法,你二人可要留神。"雷鸣、陈亮点头,立刻往前走。雷鸣说:"三弟,咱们二个人你盗我盗?"陈亮说:"二弟,你飞檐走壁之能,窃取灵妙之巧,比我强。讲说口巧舌能,见什么也说什么,机灵便,眼力健,我比你强。二哥,你盗瓶,我使调虎离山计,把老道调出来。"雷鸣说:"你怎样使调虎离山的妙计呢?"陈亮说:"我没准,瞧事做事,也许放火,也许装神作鬼。"两个人说着话,来到庙门以外。陈亮说:"二哥你在西边,瞧着我打东边使调虎离山计。"陈亮上墙一看,两个老道在西配房里,一间后院东首有一棵树,陈亮这才嚷"上吊"。雷鸣瞧两个老道出去,他由房上下来,刚要进西配房,雷鸣又怕屋里还有人,方才也没问孙道全他这庙里有几个老道。雷鸣心中一犹疑,又怕两个老道回来撞上,他又到东边来探探,听两个老道正与陈亮说话,雷鸣复反回来,刚要推门,又怕屋中有人,听了一听,才推门进去。两个老道回来了,见雷鸣正要伸手拿摄魂瓶,董太清一声喊嚷,"好孽障大胆!"雷鸣一回头,见老道已到门口,顾不得拿摄魂瓶,拉刀想要往外闯,焉想这张太素用手一指,竟把雷鸣用定神法定住。不知雷鸣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三回
雷鸣智杀张太素
悟禅气吹董太清
话说张太素用定神法把雷鸣制住,老道心中就明白了。说:"贤弟,方才白脸上吊的,是跟他一处的。一个是调虎离山计,一个来盗瓶,对不对?"董太清说:"有理。"立刻吩咐张士芳把雷鸣捆上。两个老道坐下说:"你这厮好大胆量,竟敢前来盗摄魂瓶?你姓什么?谁叫你来的?那个白脸使调虎离山计是谁?趁此说实话。"雷鸣说:"我一个人来的,那个白脸不认识。"张太素说:"谁叫你来偷盗摄魂瓶的?"雷鸣说:"我自己要来偷的。'涨太累说:"你怎么不偷别的,单偷我这瓶子呢?"雷鸣说:"做贼的瞧见什么就偷什么,我爱这瓶子,我就要偷。"张太素说:"你这厮大概不说实话,张士芳给我把绳棍拿来,我非打你,你也不说。"张士芳立刻把绳子拿来,张太素就把雷鸣的衣服解开,用绳子沾水一抽,雷鸣破口大骂,"叭叭叭"一连就是数十鞭,打的雷鸣身上尽是伤。陈亮在外面等候多时,不见雷鸣出来,陈亮暗中一探,老道正打雷鸣。陈亮一看二哥挨打,心中难受,有心下去,又知道老道妖术邪法,不是老道的对手,不下去,瞧着二哥受这样委屈,心中又不忍。陈亮真急了,一瞧大殿后面堆着许多干柴,陈亮立刻揭出火来,给把柴草点着,少时连大殿都着了。张士芳偶然看外面一亮,往外一瞧,大殿火起来了,张士芳说:"可了不得了,大殿着了火。"董太清一听,先把桌上摄魂瓶揣起来,同张太素、张士芳出来,到后面打算救火。陈亮此时进去,把雷鸣背出来,一直够奔海棠桥。再回来一看,三清观烈焰飞腾,火光大作。陈亮来到海棠桥,孙道全说:"二位师弟把摄魂瓶盗来没有?"陈亮说:"师兄你看,不但摄魂瓶没盗来,我二哥被老道打了一身伤,我使调虎离山计,才救出来。咱们得找个地方,叫二哥歇歇,上点止痛的药方好。"孙道全说:"只可到王宅去罢。"这才带领陈亮,背着雷鸣,来到王宅。先叫陈亮在旁边等着,老道一叫门,管家王孝开门一看,说;"仙长来了甚好。"孙道全说:"我有两个采魂童受累了,要借你们书房歇歇。你等可别偷着瞧。"王孝说:"是了,我们躲开,你同着进去罢。"老道这才同着陈亮,把雷鸣背到书房,搁到里间屋中,叫雷鸣定定神,敷上金疮止痛散,把帘子落下。老道在外间屋中一坐,少时有家人进来献茶,说:"祖师爷你给我们员外把魂找来没有?我们员外可咽了气了。"老道说:"你告诉里面安人,不要紧,可千万别哭,我准管保死不了。"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乱,说:"三清现着了火,把庙满烧了。附道全见家人出去,说:"二位师弟,你们两个人这个乱惹大了,三清观庙都烧了,那两个老道准要来找我拼命。"陈亮说:"那也无法,我焉能瞧我二哥活活打死呢?他不来便罢,他要来咱们三个人跟他拼命。"孙道全说:"事已至此,二位师弟也不必管。那两个妖道都会邪术,你两个动手也是白送死,莫若你二人逃命去罢,我自有道理。他要找我,我跟他去就是了。"说着话已然东方发白,只听外面叫门,家人出去一看,是董太清、张太素。两个老道见大殿东西配殿一点没剩,只烧的片瓦无存,两个老道一跺脚说:"张士芳因为你把我的庙都烧了,我两人非得找这个梅花真人去拼命,这两个人是必梅花真人主使来的。"张太素说:"我知道这个真人,是灵猿化身,咱们去找他去。"立刻来到王安上门首,一叫门,家人开门一看认识,说:"董道爷、张道爷,二位这么早,来此何干?"张太素说:"你们这里住着一个梅花真人么?"管家说:"不错呀。"张太索说:"你叫他出来,就提我二人找他有事。"家人立刻到里面说:"仙长爷,现在外面有三清现的董道节、张道爷找你。"孙道全一听说:"二位师弟,走你们的罢。"雷鸣陈亮说;"师兄,我二人惹的祸,要一走岂不叫兄长受累?"老道说;"你二人去罢,我去见他。"孙道全当时来到外面一见,董太清一瞧认识,说:"原来是你呀。"孙道全说:"二位道友有什么话?咱们找清静地方说去。两个人事情,彼此说出来,叫人家耻笑。你我都是三清教的门人,咱们的事,找地方说去。"张太索说:"跟我走。"三个老道一直够奔海棠桥而来。焉想到雷鸣、陈亮早越房出来,后面远远暗中跟随。王个老道来到海棠桥,天光大亮,张太素说:"孙道全你说罢。"孙道全说:"咱们往北去,到天台山下,那里没人说去。"张太素说:"走。"三个人一直到天台山下。孙道全说:"二位道友找我为什么。"董太清说:"你无故坏我的事,你主使一个蓝脸,一个白脸,把我的庙烧了,我焉能容你!"孙道全说:"二位道友不便动怒,咱们彼此都是三清教的人,你把摄魂瓶给我,好叫王员外给你修庙,照样赔你,也别管蓝白脸那两个人。咱们一概不提,你瞧好不好?"董太清说:"你那算白说,今天我非得把你宰了,方出我胸中之气,我拿摄魂瓶,我自己会叫王员外修庙,何必你叫王员外给我修庙?"孙道全说:"二位别生气,慢慢说。"重大清哪里肯听,伸手拉出宝剑,照定孙道全就是一剑。孙道全并不还手,往旁边一闪,口中直央求说:"二位道友饶了我罢,我给赔罪磕头,还不行吗?"董太清一剑跟着一剑,张太素脸朝南站着瞧着,说:"非杀了你不出我二人之气。"口中直骂。这个时节,雷鸣、陈亮两个由东边绕到北边去,蹲在石头背后,雷鸣一瞧说:"三弟,你瞧咱们师兄不还手,尽躲。这两个老道真可恨,我先把这两个老道冷不防宰了,以报打我之仇。"说着话,雷鸣拉出刀来,慢慢往前就走,张太清脸朝南站着,雷鸣由北边打他身后头往前来,心里说:"你要不回头,我就把你宰了。"焉想到老道也是恶贯满盈,该当死,并没回头,只顾瞧董太清动手。雷鸣凑到近前,冷不防手起刀落。"扑哧"一下,红光崩现,鲜血直流,张太素的人头滚落在地,死尸栽倒。董太清一瞧,师兄被那蓝脸杀了,说:"好孙道全,我说你们是一党不是?把我师兄杀了,我今天非要你们的命不可。"雷鸣、陈亮说:"咱们三个人,要他的命。"正说着话,只见张太素的人头忽然由地下飞起来,有两丈多高,照定董太清的脑袋砸下去。董太清说:"师兄你死的屈,你别闹鬼呀!你找你的仇人,我准给你报仇。"正说着话,人头又飞起来,又照他打去,一连数次。大众留神一看,在西边石头后头,有个小和尚在那里吹呢。孙道全一看,认识是悟禅。书中交代:悟禅打哪来呢?原来济公带悟禅到松阴观,一拜鲁修其。本来鲁修真是个修道的人,跟济公一谈,知道济公是得道的高僧,二人倒是道义相交。和尚把乾坤颠倒迷路旗送给鲁修真,和尚说:"我将来到常山院慈云观,有一步大难,非道友救我不可。"鲁修真说:"圣僧有用我之处,给我信,我必到。"越谈越对,就留和尚师徒住下。次日天刚亮,和尚说:"悟禅你到天台山下去,救你三个师弟去。"悟禅点头,来到天台山下,在暗中藏着,见孙道全直央求,后来见雷鸣把张太素杀了,悟禅这才吹人头打董太清。孙道全一瞧见,说:"小师兄快来。"董太清也瞧见,说:"好妖精,竟敢这样无礼!"悟禅一撇肚子,一口气把董太清给吹起来,离地有一丈,"扑冬"把老道摔下来。悟禅又吹,吹起来摔下去。正摔董太清。忽听山坡一声"无量佛",说:"山中清,山中清,万缘不到好修行。眼前浮云倾富贵,崖下流水无困化是是非非不管我,长长短短没人争。惟有一时动情处,岭头一曲古英风。"一位老道信口作歌而来,大众睁睛一看,吓得亡魂皆冒。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回
老仙翁一怒捉悟禅
二义士夜探天台山
话说语禅正在气吹董太清,忽听山坡一声"无量佛"信口作歌,来了一位老道。头戴旧布道巾,身穿破袖头,白续高腰袜子,直搭护膝,厚底云履,面如古月,鹤发童颜,一部银髯,真是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在手中提着花篮,背后背着乾坤奥妙大葫芦,来者老道非别,乃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昆仑子。董太清一看,赶紧跪倒,口称:"祖师爷在上,弟子给祖师爷叩头。"孙道全也跪下了,悟禅也吓得不敢吹了,雷鸣、陈亮不知这个老道的来历。这位老道在天台山上,道德深远。这座天台山,有四十五里地高,他的庙站在上面,叫接云岭。这座山上,豺狼虎豹、毒蛇惺蟒极多,凡夫俗子也到不了。孙道全、董太清都认识,故此赶紧行礼。老仙翁一着说:"你两个人为何如此争斗?从实说来!这个妖精是谁?"孙道全说:"回禀祖师爷,这个小和尚是我师兄,我拜济颠和尚为师,我要跟济颠学习点能为法术。"老仙翁一听说:"好,我山人正要找济颠呢。"老仙翁为什么要找济公作对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书中交代:只因前者褚道缘、张道陵两个老道被雷鸣陈亮给把衣袋都剥了去,两个老道及至还醒过来,一瞧赤身露体,裕道绿说:"这怎么好?要在街上一走,谁瞧见,谁不打耳光子的?"老道张道陵说:"咱们到天台山上清官去找祖师爷去罢。"两个人白天不敢走,等天黑,还是走山里,不敢走村庄。到上清宫,一打门,小道童由里面出来,一开门说:"二位怎么连裤子都没有了?必是赌输了。"措道缘说:"不是,我二人被济颠和尚欺负苦了。我二人要见见祖师爷,求祖师爷替我们报仇。"说着话,来到里面。一见老仙翁,老仙翁这个气就大了,说:"两个东西,怎么这样不要脸?连裤子都没了?"张道陵说:"祖师爷有所不知,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和尚,兴三宝,灭三清,他说:'三清教没有人,都是畜类,全都是披毛戴角,都是四造所生,脊背朝天,横骨插心。'他把我二人的衣服全都剥去了,求祖师爷大发慈悲,给我们报仇,也给我们三清教转转脸。"老仙翁一听说:"我听说济颠和尚是个罗汉,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童儿去拿出两身衣服来,叫两个人穿上。那时我见着济颠,我倒要问问他。"褚道绿张道陵两个人穿上衣服,在庙里住了一天走了。今天老仙翁早晨起来,在山上采药,看见山下一股妖气,直冲斗牛之间,故此这才下山来看看。一问孙道全,他提说拜济公为师,故此老仙翁说:"我正要找济颠僧。"又问:"你两个人为何争斗?"孙道全说:"奉济公之命,搭救王安士。"怎么董太清、张太素害人拘魂,从头至尾,细述一遍。董太清说:"祖师爷,你看孙道全无故他使人把我的庙烧了,方才那个蓝脸把我师兄杀了。"老仙翁说;"董太清,你这孽障,无故不守本分,贪财害人,张太累死有余辜。你把摄魂瓶拿出来,不准你再动手,山人今天便宜你。"董太清不敢不拿出来,立刻把摄魂瓶拿出来。老仙翁说:"孙道全你拿摄魂瓶去救王安士,这个小妖精是你的小师兄呀,我把他带上山去吊起来。你给你师父济颠送信,叫他前来见我,他一天不来,我把他吊一天,他两天不来,我把他徒弟吊两天,哪时他来,我把这妖精放下。"孙道全也不敢多说,悟禅就吓的不敢跑。怎么不敢跑呢?知道老仙翁身后背着那乾坤奥妙大葫芦,无论什么妖精装到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老仙翁立刻把悟禅搁到花篮之内,老道竟自上山去了。雷鸣、陈亮这两个人就急了,雷鸣说:"师兄,你瞧这个杂毛老道,把咱们小师兄捉了去,你为何不管呀?"孙道全说:"你二位师弟有所不知,这个老道可惹不起,神通广大,法术无边,连咱们小师兄他那么大道行都不敢跑,我更不敢惹了。"雷鸣、陈亮一听,气往上冲说:"你惹不起,我两个人可惹得起!咱们小师兄被他弄了走,我二人焉能袖手旁观?"孙道全说:"二位师弟打算怎么样呢?"雷鸣说:"这个老道不是就在山上庙里住么?"孙道全说:"是呀。"雷鸣、陈亮说:"我二人非得把老道宰了,给小师兄报仇不可。"孙道全说:"二位师弟可千万不可任性,这个老道可非同别人可比,你二人岂不是白送死?依我说,趁早别碰钉子。"雷鸣、陈亮说:"你说不算,我二人拼着我们两条命不要了。"说着话,往山上就跑,孙道全再三栏也拦不住。这两个人随后就追老道,展眼再瞧,老道不见了。这两个人焉能追得上?老道驾着趁脚风走了。这两个人追去,山路甚是崎岖,坷坎不平。正往前走,见眼前~道洞沟,南北有五丈余宽,深有万丈,当中只有一道独木桥,东西没有路,非得走这根独木过不去。陈亮一看,这根木头年深日久,都朽了,用手一挖,木屑就往下面掉。陈亮说:"二弟,你看非得走这独木桥过不去。要走在当中这一断,摔下去落在山洞里,就得摔个肉泥烂酱。"雷鸣说。"咱们拼个死去,非得把老道杀了,把小师兄救回来。"陈亮说:"是。"两个人把心一横,立刻施展陆地飞腾法,就打这根木头上走过来,也没怎么样。二人这才又往前走,约走了数里之遥,忽见眼前有一只猛虎,两只眼灯笼相似,张着血盆大嘴,尾巴来回直摆,把地下的石子扫的往上直飞。雷鸣、陈亮两个人一看,吓的亡魂。雷鸣说:"老三,你看这可要没命。"有心回去罢,走在独木桥也许掉下去,虎若要追,也跑不了。两个人一想:"该死也活不了。"拉出刀来,直往前走,走到猛虎眼前,老虎拿鼻子闻闻,一摇尾竟自走了,雷鸣、陈亮吓的一身冷汗。陈亮说:"二哥,咱两个人许没有人味了,老虎瞧见闻闻,都摇尾不吃。"雷鸣说:"咱们两个人走罢,不该是他嘴里食。"说着话,二人又往前走,眼见日已西沉。正往前走,只见大岭上有一条大蟒,足有三十余丈长,有缸粗细,两只眼似两盏灯。雷鸣、陈亮被老虎吓得一身冷汗,觉着毛骨竦然,刚把汗干了些,身上仿佛长点力气,这又瞧见大蟒,把两个人又吓得惊魂千里。不往前走是不行,山上又没有两条路,陈亮说:"二哥,生有处,死有地,方才老虎没吃咱们,这大蟒也许不害人。咱们愣往前闯。"正说着,只见这条大蟒一阵怪风,竟自去了。雷鸣、陈亮说:"好险,好险,你我两世为人。"二人微缓了缓,又往上走来。到了k清宫,约有二更天,一着满天星斗,蒙蒙月色,山影静悄悄,空落落。见这座庙前至后三层大殿,周围地势占的不少。正山门坐落北向,上面有字,是泥金匾刻的字,上写"护国敕建上清宫"。东西有角门,都关着,庙门口有两根旗杆,庙里有两根旗杆。雷鸣、陈亮二人看罢,拧身蹿上墙去,往里一望,正当中大殿五间,带月台,东西各有配殿,中院栽松种竹,清风飘然。大殿东边,有四扇屏风门套着,是第二层院子。两个人蹿房越脊,施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相仿,往后够奔。站在房上一看,东跨院里有灯光,这院中也是四合房。北上房五间,南倒座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射出灯光。雷鸣、陈亮来到北上房前披,施展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式,往屋中一看,见屋中靠北墙条案上面有些经卷,头前八仙桌上面有一盏灯,两边有椅子,老道正在上首椅子上坐着,在灯下看书。这屋中是明三暗五,再一看房枪上吊着悟禅,绳子挂着脚,头冲下吊着倒势。雷鸣、陈亮一看,气往上撞,立刻拉刀将手伸出,由上面一翻身跳下来,往屋中就闻,一掀帘子,打算摆刀杀老道。焉想到老道一抬头,说:"好孽障!大胆的狂徒!"用手一指,用定神法就把雷鸣、陈亮定住。雷鸣、陈亮气往上撞,破口大骂。老道立时吩咐来人:"这两个小辈,将他缚到后面去,结果性命。"不知二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回
永宁村法救王安士
韩家院捉拿章香娘
话说老仙翁把雷鸣、陈亮制往,吩咐把二人抬到后面去结果性命。这个时节,旁边过来一人说:"师爷,你老人家大发慈悲罢!这两个人是弟子的结拜兄弟,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求祖师爷看在弟子面上,饶恕他二人罢!二位贤弟跟我到后面去。"雷鸣、陈亮一看,说话这人乃是夜行鬼小昆仑郭顺。雷鸣、陈亮正破口大骂,郭顺说:"二位贤弟别骂了。"立刻把雷鸣、陈亮带到后面去,老仙翁还怒气未息。天光刚亮,只听外面一声"无量佛",小道童出来一看,来者乃是孙道全。书中交代,孙道全自从山下见雷鸣、陈亮追赶老仙翁去,他也无法,拿着摄魂瓶,够奔永宁村。来到王安士家一打门,家人一看,说:"道爷来了,可曾把我们员外爷的魂给找来?"孙道全说:"找来了。"家人立刻同孙道全来到里面,一看王员外已然如同死人一般。孙道全把摄魂瓶拿出来,打开一念咒,王安士的魂归了窍。当时王安土"啊呀"了一声,一睁眼说:"我好闷得很。"众人一瞧,老员外说出话来都喜欢了。安人说;"员外你好了。"员外说:"我没有病,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众家人说:"员外爷,你躺了好几天了,昏迷不醒。要不是这位仙长把你老人家救了,就了不得了。"老员外说;"原来如此。"立刻翻身起来,如同好人一般,要给老道磕头。孙道全说:"老员外千万别给我磕头,我要损阳寿。"家人先给拿过桂圆荣来,王安土喝了。就觉得心里发空,家里有现成的燕窝粥,先给员外喝了一碗,老员外清真人外面书房坐,老员外也就不敢给老道行礼了,穿好了衣服,借着来到书房,叫家人预备上等果酒。众人无不感念老道的好处,家人把酒摆上,老员外陪着孙道全蝎酒谈心。老道喝着酒,忽然往东一看,一股妖气直冲霄汉。书房是西房,正往东看,老道就问:"老员外,这东院里是甚么人住着?"王安士说:"那院里是我一个拜弟,姓韩名成,跟我也是世交?"老道说:"他家里有什么人?"王安士说:"他家里夫妇两个,有一个儿子,叫韩文美,有媳妇,道爷说这个做什么?"孙道全说:"我看那院里有一股妖气冲天,那院中准有妖精。"王安士一听,说道:"没听说他家里闹妖精,真人看着准有妖精?"老道说:"那不假,准有。"王安士一想,我跟韩员外至有交情,既知道焉有不管之理?说:"道爷,既瞧出来,何妨慈悲,跟我过去给把妖精除了。那院里韩员外跟我至好,也不是外人。"孙道全说:"可以,我山人去瞧瞧。"老员外立刻同老道来到隔壁一叫门,韩员外家的管家出来开门,一看说:"王员外,你老人家好了?"王安土说:"好了,你家员外可在家里?"家人说:"在家里。"王安士说:"你到里面通禀一声,我来见你家员外有事。"家人立刻进去一回享,韩成赶紧迎接出来。孙道全二看,这位韩员外好样子,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戴宝蓝员外巾,迎面嵌美玉,他本是武举出身,身服蓝缎员外氅,腰系丝绦,白沫云履,面如紫玉,浓眉大眼,三绺黑胡须。一见王安士,连忙施礼说,"兄长欠安,可曾好了?小弟少来问候。"王安士说:"你我兄弟知己,勿叙套言。"韩成说:"这位造爷是谁?"王安士说:"这位乃是梅花真人,我的病就是这位道爷救的。"韩成拱手往里让。来到书房落座,家人献上菜来,王安士说:"今天我同道爷来,非为别放,我方才正在书房吃酒,真人看你这院中有妖精。我想你我知己,我不能不管,我求真人过来,给你降妖捉怪。"韩成说:"我这院中没闹过妖精,道爷怎么瞧有妖精呢?"孙道全说:"我看这股妖气,还是阴气,必是女妖。员外你把女眷连婆子丫鬟都叫出来,真人一瞧,就瞧出来。"韩成说:"可以。"立刻叫家人给内室送信,叫安人、少奶奶、众婆子、丫鬟都出来。少时内宅女眷都出来,老道来到院中一看,有一位妇人二十多岁,长得姿容美绝,秀丽无双,有两个丫鬟搀着。孙道全一看这个妇人是妖精,老道拉出宝剑一指说:"好妖精见了山人还敢大模大样?"这妇人并不言语。孙道全说:"你还不现原形?"这妇人也不言语,孙道全举宝剑赶过去就要砍。这个少妇非是别人,乃是韩成的儿媳妇。怎么会是妖精呢?这其中有一段情节,韩成之子韩文美,本是个念书的人,当初跟王全李修缘都是同窗的书友,就是韩文美年岁居长,王全次之,李修缘顶小。皆因李修缘一走,王全也不念书了,韩文美就剩下一个人自己在家中用功。偏巧他妻子故世,韩文美就无心念书,时常带着书童出去游山玩景,以解心中之闷。韩成打算给他续室,老不合适,高不成,低不就,故此耽误下了。这天韩文美带着书童又出去游玩,走到永宁村西.觉着口干舌燥,韩文美就说:"童子,你我到哪里去歇息歇息,找杯茶吃。"童子说:"眼前这不是清静庵么?庙里老尼姑,不是公子爷的师父?咱们到庙里去喝茶好不好?"韩文美一想:"也好。"立刻同书重来到庙门口叫门。工夫不大,就见由里面出来一个小尼姑,把门开开,说:"公子爷来了。"韩文美说:"老师父可在庙里?"小尼姑说:"在庙中,公子爷请里面坐罢!"韩文美带领书童。这才往里够奔。一直来到西跨院。这院中是西房三间。北房三间。南房三间。小尼姑来到北房禅堂。一打帘子,说:"师父,韩公子来了。"这房里老尼僧法名妙慧,一听说韩公子爷来了,赶紧由里出来,说:"公子爷来了,怎么这么闲在?"韩文美赶紧行礼,说:"师父一向可好?弟子有礼。"老尼说:"好,公子爷请坐!"韩文美坐下,老尼姑叫来人倒茶来,只听里面屋中一声答应,真是娇滴滴声音,一掀帘子,由里面出来一个带发修行的少妇。韩文美一看,真似貌比天仙,给韩文美过来一倒茶,韩文美就闻着妇人身上带着有一阵兰麝之香。这妇人把茶倒上,慢闪秋波,斜包杏眼,瞧了韩文美一眼,转身进屋中去。韩文美一瞧这妇人,当时心神飘荡,这才问老尼僧:"这位妇人是谁呀?"妙慧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他姓章,名叫香娘,他原是这村北的人。他丈夫放世,家有婆母,要逼他改嫁。他不愿改嫁,情愿出家,拜我为师,就在我这庙里,侍奉佛祖。"韩文美点了点头,坐了片刻,立刻告辞,一出庙,真仿佛把魂留在庙里。到了家中,茶思饭想,躺在炕上茶饭懒用,一闭眼就见章氏香娘在眼前,自己得了单思病。韩员外夫妇跟前就是这二子,一见儿子病了,赶紧清名医医治,医家先生也瞧不出甚病症来,一天不如一天。那韩成一想:"这病来的怪。"就把书重叫过来一盘问:"我家公子上哪去了?不说实话,把你打死。"书童不敢隐瞒,就把上清静庵里去,遇见章香娘之故一说,韩成夫妇疼儿子,赶紧叫人把清静庵老尼姑接来。安人说:"亲家,你瞧你徒弟病得利害,你得救你徒弟,我夫妇就是这一个儿。"老尼姑说:"我怎么救他?"安人说:"你庙里听说有一个章氏香娘,你只要给我儿把亲提妥了,他的病就好了。"老尼姑说:"哟,人家跟我出家,我劝人家改嫁,那如何使得?"安人说:"你费费心罢,只要你给提妥了,我必当重谢你。"老尼姑说:"我提着瞧果。"当时老尼姑回去,到庙中跟章氏香娘一提,先前章氏不愿意,后来香娘愿意了。老尼姑给韩宅送信,韩成还是定轿子娶,照娶姑娘~样。韩文美一听说走了,病就一天比一天见好,等娶过来,夫妻恩爱的如胶似漆,公婆也欢喜儿媳妇,婆子、丫鬟都没有不跟少奶奶合适的,半年多的光景,也没人知道他是妖精。今天无故被孙道全看出来,孙道全摆宝剑刚要剁,焉想到韩成恼了,由后面冷不防打孙道全一个嘴巴,挟起来,来到大门外,把老道扔下,说:"你哪来的老道?跑到我家里来撒野!说我好好的媳妇是妖精,你快滚罢。"说完了话,关上大门回头进去。孙道全一想:"正是,是非只为多开口顺恼皆因强出头泊己也觉得脸上无光,莫若找我师父,我把妖精捉了,可以转转睑。"想罢立刻往前就走。刚一出了巷口,就听后面忽然起了一阵怪风,谅情必是妖精追赶下来。不知孙道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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