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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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回
见美丽恶人定奸计
陆炳文献媚害良民
话说窦永衡一上堂,吓得战战兢兢。抬头一看,见上面坐的这位大人,头戴二品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玉带官靴,白生生脸面,三绺黑胡须。这刑廷大人姓陆,叫陆炳文。宋朝年间,京营殿帅刑廷大人,就类似清朝的九门提督一般,统辖文武,管辖陆步两营地面,查拿盗贼赌博流娼。刑廷大人见把窦永衡一带上来,窦永衡在下面一跪,口称:"大人在上,小人窦永衡给大人磕头!"陆大人在上面把惊堂木一拍,说:"窦永衡你在白沙岗断路劫钱,杀死解铜职官,抢去响银,还不从实招来?免得本院三推六问,你的皮肉受苦。"窦永衡向上磕头说:"小人窦永衡,原本是常州府北门外卖家岗的人,先前以打猎为生,后来想要在镖行找碗饭吃。我夫妇二人来到这临安城谋事,寄居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小人从来并未做过犯法之事。今天我出来要去看望朋友,不知所因何故,被官人把我拿来?求大人明镜高悬,格外开恩,小人实在冤枉冤屈。白沙岗什么劫饱杀人,我一概不得而知。"刑廷说:"你这厮大概跟你好好说,你不肯认,抄手问事,你万不肯应,来,看夹棍伺候!"窦永街说:"大人的明鉴,大人要用严刑苦拷小的,说小人是明火执仗,何为凭据?小人实在冤枉,求大人明鉴!但愿大人公侯万代,禄位高升。"刑廷大人说:"你说本部院断你冤枉了是不是?本院自为官以来,上不亏君,下不亏民,岂肯亏负于你?要没有凭据,我也不能勒令于你。我怎么不拿别人呢?我把凭据给你找出来看,你认不认?"大人立刻标监牌,吩咐提差事。窦永衡一听有凭对证,自己大吃一惊,心里说:"了不得了,真有凭据。
俗言说的不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自己一想:"我没结交匪类呀,我又没有仇人,什么人攀我呢?"正在心中思想,工夫不大,就听"哗楞哗楞"铁链响,窦永衡一看,带上两个罪人来,都是穿着罪衣罪裙,大项锁手铐脚镣。头里走的那个,身高九尺,大脑袋,项短脖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凶眉恶眼,连鬓络腮胡须。后头跟着那个,也是身躯高大,黑脸膛两道剑眉,一双环眼,长得一脸的横肉。窦永衡一瞧这两个犯人,并不认识。见这两个人往堂下一跪,刑廷说:"你两个人可认识他?"那个蓝睑的说:"窦大哥,这个官司你打了罢。想当初你我弟兄一处做的案,一处吃,一处穿,各分银钱,现在我两个人犯了案,你连瞧瞧我们都不瞧。我二人实受刑不过了,但能挺得过去,也不能把你拉出来,这也无法。当初你我怎么好来,你我活着在一处做人,死了在一处做鬼,吃过乐过,总不算冤。"刑廷大人说:"你这还不招么?"窦永衡说:"回禀大人,小的并不认识他两个人。"大人说:"王龙,王虎,你二人说实话,到底认识不认识窦水衡广王龙说:"回大人,我二人跟窦永衡是结拜的弟兄,在白沙岗断路劫银,杀死解饷职官,是窦永衡率领,我二人听从。"陆大人说:"窦永衡你可曾听见吗?"窦永衡说:"小人实不认识这两个人,他所说的话,俱是捏词,实没有这么回事。求大人开恩!"陆大人说:"本院自为官以来,上不亏君,下不亏民,岂肯亏负于你?我自有道理。他二人既说跟你是结拜的兄弟,大概你有多大年岁,多怎生日,家乡住处,家里有什么人,他必知道。窦永衡你拿笔先细细的把年岁、家乡住处都写出来,本院再问他二个人。他要说不对,必定是攀拉你,我要重重办他二人,本部院把你当堂开放。他二人要说的跟你写的一样不二,那时本院可要照例办你。"窦永衡一想:"这么办甚好,大概他二人仇攀我,必不知道我的年岁生日。我写出来,他一说不对,大人就把我当堂放了。"想罢说:"大人的思典,小人我会写,求大爷赏给我纸笔,我写就是了。"刑廷说:"好,你会写字,你先写字罢。"大人说:"王龙王虎,你可曾知道窦永衡的年岁生日?"王龙说:"知道。"大人说:"先叫窦永衡写完了,你二人再说。"有当差人把笔墨纸砚拿过来,刑廷大人说:"窦永衡你背着他二人写,别叫他们瞧见。"窦永衡道:"是。"立刻拿笔一写:"窦永衡年二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生,原籍系常州府北门外窦家岗的人,先以打猎为生,娶妻周氏,今年二十八岁,现在来京谋事,住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周老头家,同院是北房三间,东房两间。"写完了,交与当差人递给刑廷大人。
大人看罢,这才问王龙、王虎,王龙、王虎说:"大人要问窦永衡,他原本是常州府北门外窦家岗的人氏,先以打猪为生,现在不打猎了,来在临安城,住在青竹巷四条胡同的路北。他今年二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生人,我们那位盟嫂,娘家周氏,今年二十四岁,二月初九日卯时生。他住的是周老头周老婆的房子,同院北房三间,东房二间。北房三间是一明两暗,东里间是他的卧室,西里间来人让客做客室堂屋,一进门有条案八仙桌,两边有椅子,里间屋里炕上有两只箱子,地下有一张连二抽屉桌,有一个钱柜,东房做厨房。"窦永衡一听,一概说的全对,我妻子的生日时辰都对,屋里摆设也不差。窦永衡一想:"这可怪?这两个人并未到我家去过,怎么他们会全知道呢?"自己一想:"这场官司不得了。"刑廷陆大人一听,就问窦永衡王龙、王虎说的对不对?窦永衡说:"对可是对,小人实在冤枉,求大人公断!"刑廷大人立刻把惊堂木一拍,说:"窦永衡你还敢狡赖?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应,你这厮必是个俱贼呀!来,看夹根,给我把他夹起来再问。"官人一声答应,三根棒为五刑之祖,往大堂上一捺,真是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果是炉,安永衡吓的战战兢兢,说:"大人,你要看那头上的青天。"陆炳文劫然大怒,说:"窦永衡你还敢说叫我看头上的青天?本部院断你屈了?夹起来!"盲人立刻把窦永衡套上了夹棍,窦永衡此时,忽然想起济公的那几句话来,怪不得说我印堂发青,颜色不正,有横祸飞灾,敢情我有这样的大祸。果然济公长老,他老人家是活佛,有先见之明。事到如今,我窦永衡才知道,我要听济公的话,早逃生离开了临安城,还许把这场凶祸躲开了。掌刑的把夹棍给窦永衡套上两只脚,回头一看陆大人,陆大人一伸手,官人一看用八成刑,两个人一背绳,一个人一拉,窦永衡就觉夹的疼入骨髓。自己想起了济公说的,有大急大难之时,连叫济额和尚三声,必有救应。窦永衡此时疼的如刀剜肺腑,箭刺心肝一般,便口中祝告说:"弟子窦永衡,前者不知济公是活佛,现在弟子大难临了身。济公长老,你老人家真有灵有圣来搭救弟子,弟子此时实受不了了。"奏水衡嘴里咕咕吹吨,连祝告了三遍。众官人也不知他嘴里说什么,话言未了,就在大堂上起了一阵怪风,真是:
扬把狂风,倒树绝林;海浪如初纵,江波万叠侵。江声昏惨惨,枯树暗岑岑;万壑怒嚎天咽气,走石飞沙乱伤人。这一阵风刮的毛骨辣然,大堂上出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只听"咯嚓"一声响,这阵风过去,陆炳文再睁眼一看,大堂以下有一种岔事惊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九回
王胜仙见色起淫心
陆虞侯嘱盗施奸计
话说陆炳文把窦永衡用夹棍夹起来,忽然大堂上起了一阵怪风,本来是窦永衡这场官司是被屈冤枉。书中交代:窦永衡这场官司,皆因他妻子长得美貌,惹出来的。临安城有四个恶霸,头一个就是秦丞相的兄弟,花花太岁王胜仙,第二个就是风月公子马明,第三个是迫命鬼二公于秦恒,第四个是罗公子,外号静街爷。这天周氏正在门口买绒线,可巧行花太岁王胜仙骑着马,带着许多恶奴,由青竹巷四条胡同路过。本来周氏长得美貌,天姿国色,虽不是浓装艳抹,穿着淡装素衣,更透着一番姣态,其称得起眉舒柳叶,唇绽樱桃,杏眼含情,香腮带俏,梨花面,杏蕊腮,赛似瑶池仙子,月殿嫦娥。王胜仙一见,心神飘荡,问手下众家人:"这个妇人是谁家的?"家人王怀忠说:"大爷先回去,我打听打听。"王胜仙到了家,工夫不大,王怀忠回来了,王胜仙说:"你打听明白没有?"王怀忠说:"小人打听明白了,大爷你死了心罢。"王胜仙说:"怎么?"王怀忠说:"我打听这个妇人,是打虎英雄黑面能窦水衡之妻。这个窦永衡两膀有千斤之力,那如何能抢得了?"王胜仙一听,说:"哎呀!我瞧见这个妇人实在才长好,我这些如君侍妾,长得都是平平无奇,要比上这个妇人差多了。我真一瞧见他,把魂就都没有了,你们谁想法子给我把美人弄到手,我给五百银子。"众家人俱皆摇头说:"我们实在没法。"王胜仙自己就如同入了迷,莱思饭想,真仿佛丢了魂一般。过了有两三天,这天有家人进来察报:"有京营殿帅陆炳文前来拜见。"王胜仙一听门生来了,赴紧吩咐有请。书中交代,王胜仙地乃是大理寺正卿,为什么陆炳文拜他做老师呢?只因是秦丞相的兄弟,陆炳文所为有事求秦相,借他的鼎力,故此拜他为老师。今天王胜仙把陆炳文让到书房,陆炳文给老师行过礼,王胜仙说:"贤契,今天怎么这样闲在?"陆炳文说:"特意前来给老师来请安。"王胜灿说:"这两天我中了病了。"陆炳文说:"老师欠安了,什么病症?"王胜仙说;"我难以对贤契说。"陆炳文说:"老师有什么不可说的?何妨说说。"王胜仙说:"实不瞒你,我那天骑马出去拜客,走在青竹巷四条胡同,看见~个美貌的妇人,乃是打虎英雄黑面能窦永衡之妻。我回来茶思饭想,得了相思病了,没有主意,贤契你要能把这个人弄得来,我必要保举你越级高升。"陆炳文说:"既是老师台爱,门生必当设法给办,老师候信罢。"陆炳文说完了话,自己回到家中,要打算给王胜仙办这件事,就是想不起主意来。他家人陆忠说:"老爷要办这件事,我小人倒有个主意。"陆炳文说:"陆忠,你要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赏你二百银子。"陆忠说:"既赏我二百银子,我就给办,这个窦永衡,我知道,我可没见过,他妻子我倒见过一面,实是美貌。他住的是周老头周老婆院中,周老头是我的义父。那一天我去义父义母家去,窦永衡的妻子给窦永衡算了一命,她自己也算了一命,我还记着他们的生日。窦永衡是二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生,他妻子是二十四岁,二月初九日卯时生。我义母太太也算了一命,我也算了一命,所以我知道窦永衡的根底。老爷要把查狱的差事派我,买通大盗,把窦永衡咬上,老爷把窦永衡拿来,一入狱就好办了。"陆炳文说:"好,我就派你管狱,你给办罢。"陆忠得了这个管狱的差事,早晚一查狱,见有两个大盗,陆忠就问:"你两个人姓什么?"这两个人说:"我们亲哥俩,叫王龙、王虎。"陆忠说;"你们两个人什么案?"王龙王虎说:"在白沙岗抢劫饷银,杀死解饱职官。"陆忠说:"你们两个人这案活不了。"王龙说:"可不是。"陆忠说:"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王龙说:"有老娘,我两个人都有妻子。"陆忠说;"你两人年轻轻的,为什么做这个事?你两人要一死,家里你老娘妻子怎么好?谁能管吃管穿呀?"王龙说:"这也是无法,谁叫我当初做错了事呢?"陆忠说:"我倒瞧着你们很可怜的,有心救你们救不了,皇上家的王法,不能改例。你两个人愿意活不愿意?"王龙说:"谁为什么不愿意活?谁能愿意死呢?你要能想法救了我们,我二人决不忘了你的好处。"陆忠说:"我要救你们也容易,你两个人得拉出一个为首的来,你两个人就能保住性命。"王龙说:"就是我两个做的,有谁可拉?"陆忠说:"我有个仇人在青竹巷四条胡同住,叫黑面熊窦永衡。你两个人过堂,把他拉出来,说他为首,我管保叫你两个人不死。"王龙说:"就是罢。"商量好了,晚上一过堂,王龙就说:"回大人,在白沙岗路劫,杀死解粮怕官,抢怕银是黑面熊窦永衡为首,他率领。"陆炳文心里明白,说:"你说的话当真?"王龙说:川、人不敢说谎,他现在青竹巷四条胡同住家,大人把他传来对证。"陆炳文这才派原办马雄,急拘锁拿窦永衡。今天堂上一讯问,王龙、王虎所说的话,都是陆忠早把供串好了,故此王龙、王虎知道水衡的根根切切。陆炳文用夹棍把窦永衡夹起来,突然大堂上刮了一阵怪风,风过去再看夹棍,折了三截了。陆炳文糊里糊涂,叫王龙替窦永衡画供,吩咐将窦永衡钉镣入狱。王龙、王虎来到狱里,托丰头要把窦永衡置死,我二人的官司就好打了,只要我二人活了,我二人将来必有重谢。牢头说:"是了,你不用管了。"官人把窦永衡送到狱里来,牢头一见窦永衡,就把窦永衡带到一间屋子里。窦永衡一看,这屋里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盘菜,有酒壶酒杯,牢头说:"窦贤弟,你喝酒罢,你许不认识我了。"窦永衡说:"我可实在眼浊,尊驾贵姓?"牢头说:"我也是常州府的人,咱们老街坊,我姓刘叫刘得林。我因为争行帖,用刀砍死人,我就奔逃在外。现在我在这狱里当了牢头,我知道你是被屈含冤,我可救不了你。你只管放心,绝不能叫你受了罪。"窦永衡这才想起来,说:"原来是刘兄长。"二人坐下吃酒谈心,窦永衡说:"幸亏遇见故旧,狱里这不算受罪。"
陆炳文把窦永衡入了狱,这才问:"陆忠怎么想法子,把他妻子诓出来,给王大人送了去。"陆忠说:"我有主意。"立时叫过一个家人来,陆忠说:"你外头雇一乘小轿来,附耳如此这般这般。"这个家人姓白,叫白尽忠,点头答应。雇了一乘小轿,来到青竹巷四条胡同窦永衡家的门首,一打门,正赶上周老头也没在家,周老太太出来,把门开开问了找谁,白尽忠说:"我是杨猛陈孝二位大老那里打发我来的,现在窦大爷打了官司,杨爷、陈爷有心先去打听,给窦大爷去料理官司,又怕窦大爷家里窦大奶奶没人照管,有心来照看家里,又没人给窦大爷去衙门托人情,杨爷叫我带轿子来接窦大奶奶到陈爷、杨爷家去商量。"周老婆一听,吓的往里就跑,就说:"窦大奶奶,可了不得了!窦大爷也不知为什么,他打了官司了。后街杨爷、陈爷,打发家人搭了轿子来接你,你是去不去?"周氏娘子一听丈夫打了官司,很不能打听打听是为什么,俗言说的不错:"至亲者莫过父子,至近者莫过夫妻。"听说丈夫打了官司,焉有不作急之理?周氏一听,是杨猛、陈孝打发人来接,焉能不去?赶紧穿上蓝布褂,青布裙,把门关锁上了,说:"周大娘,给照应点罢。"周老婆说:"窦大奶奶去罢,打听打听也好。回头等我老头子回家,我再叫他去给打听明白,到杨爷家去给你送信。"周氏来到外面,还给白尽忠万福万福说:"劳你驾了。"白尽忠说:"大奶奶上轿罢。"周氏就上到轿子,焉想到白尽忠头前带路,轿子搭着,一直够奔泰和坊,招到花花太岁王胜仙家里来。这个时节,陆炳文早坐着轿来,见王胜仙正在书房谈话,陆炳文说:"老师大喜!现在门生买盗攀贼,已将窦永衡入了狱了,少时就给老师把美人送到。"王胜仙说;"贤契多费神,我必有一番人情。"正说着话,有家人禀报美人抬到。王胜仙忙来到院中,见轿子落平,撤轿杆,去扶手,一掀轿帘,把周氏吓得七魂皆冒。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回
中奸计误入合欢楼
闻凶信寻师灵隐寺
话说陆炳文遣人把周氏诓到王胜仙家中,一打轿帘,周氏就愣了。连忙问道:"哟,这是哪里?"旁边过来两个仆妇说:"大奶奶你要问,我告诉你,你丈夫已然打了官司,入了狱了。现在我家太岁爷姓王,是当朝秦丞相的兄弟,现任大理寺正堂,久慕大奶奶芳容美貌,特把大奶奶接来,跟我家太爷成其百年之好。你这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比你跟着窦永衡胜强百倍了。"周氏一听这句话,如站在万丈楼上失脚,扬子江断缆崩舟。周氏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也是根本人家,自已颇知礼义,立刻气得浑身发抖,说:"好恶霸,你既做皇上家的职官,理应该修福利善,无故谋算良家妇女,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事!我丈夫既被你陷了,我这条命不要了。"自己说着话,伸手就抓自己的睑,欲要撞死。王胜仙一看,本来周氏长得芳容貌美,绝世无比,赶紧叫婆子把她拦住,揪到合欢楼劝解劝解她。婆子把周氏手拉住,就把二臂描上,周氏本来懦弱的身体,焉能拉拉扯扯?婆子把周氏架到花园子合欢楼上去,有四五个伶口例因的婆子,劝解周氏娘子,周氏破口大骂,骂累了,就不言语了,众婆子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周氏娘子气得颜色更变,说:"谁家没有少妇长女?你这婆子岁数也不小了,总要说点德行话,你总盼着别当奴才,给人家支使着,你们要瞧着恶霸家里好,你们谁家里有少妇长女,就送给恶霸成亲好享福。"众婆子一听,说。"大娘子,你别绕弯骂我们,太爷叫我们来劝你,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要不依从,真把太岁爷招恼了,就是一顿马鞭子,那时你也应得。再不然把你打死了,就在花园子一理,你也是白死,谁来给你报这个仇?"周氏说:"我情愿死,你们还有什么说了?"书中交代:周老婆见窦永衡的妻子走后,把门关好,少时周老头由茶铺子喝茶回来了。周老婆说:"你回来了,咱们街坊窦大爷打了官司了,方才东街陈爷、杨爷打发人用轿子把窦大奶奶接了去,也不知窦大爷因为什么事打官司?"周老头一听就一愣,说:"陈爷、杨爷亲自来接的?"周老婆说:"不是,打发一个家人来接的。"周老头一听,说:"既不是陈爷、杨爷亲身来接,你就不应当叫她去。临安城有四恶霸,常常的设圈套,诓骗良家妇女,倘若窦大奶奶有点差错,又年轻轻的,咱们这场官司打的了吗?你这般大岁数,就不知道慎重慎重。"周老婆说:"我哪想到这些事情?你到陈爷、杨爷家去打听打听罢。"周老头连忙来到杨猛、陈孝门首一打门,这哥俩在一个门里住,杨猛在前头住,陈孝在后院住,杨猛、陈孝正在一处谈话,忽听外面打门,二人开门一看是周老丈,陈孝说:"周老文,为何这样闲在?"周老头说:"我来打听打听,现在窦永衡为什么打官司?"杨猛、陈孝说:"不知道。"周老头说:"二位不知道?哎呀!可了不得了!"周老头"哎呀"了一声,翻身就地栽倒,倒把杨猛、陈孝吓了一跳,赶紧把周老文扶起来。杨猛、陈孝说:"老丈,有什么话慢慢说,为何这样的着急呢?"老丈醒来,缓了半天,周老头才把这口气缓了过来。陈孝说:"老丈不必着急,慢慢说。"周老头说;"方才我回家,听我老婆子说,我上茶铺子喝茶,我没在家里,有人去带着轿子,说你们二位打发去的,说窦大爷打了官司接窦大奶奶,把窦大奶奶接了走。我回去就说我老婆子,不是你们二位亲自去接,就该拦住窦大奶奶别去。我就想到怕有差错,果然你们二位不知道,这事怎么办?也不知道把窦大奶奶搭到哪去了?"杨猛、陈孝一听也愣了,说:"周老文不必着急,先请回去。我二人打听打听罢。"周老头无奈,告辞走了。陈孝说:"杨贤弟,你我去打听打听,窦永衡在哪衙门打官司,因为什么?这件事你我焉能袖手旁观呢?窦永衡来投奔咱们弟兄,他要有了差错,你我也对不起铁头太岁周里。要不然,你我先去找济公,求他老人家给占算占算。"杨猛说:"也好。"二人这才赶紧换上衣服,由家中出来,要打算到灵隐寺去找济公。二人正往前走,见对面来了一个人,头戴缨翎帽,青布靠衫,腰系皮挺带,青皮快靴,面皮徽黄,粗眉大眼,燕尾黯须。杨猛、陈孝一看,认识是京营殿帅府的大班头,此人姓白名平。杨猛、陈孝一看,说:"白头哪去?"白平抬头一看,说:"原来是杨爷、陈爷,我正想找你们呢,我今天心里是慝①,咱们三人去喝酒去罢。"杨猛、陈孝一想也好,正要打算打听打听窦永衡在哪衙门打官司,可以打听打听白头。三个人一同来到酒楼之上。跑堂的一看,都是熟人,说:"杨爷、陈爷、白头,今天怎么聚会一处了?三位要什么酒?"白平说:"你给我们来一百壶酒,随便给我们配几个菜。"陈孝说:"白头干什么,要这么些酒?随着喝、随着要好不好?"白头说:"我告诉你二位说罢,我简直不愿意混了。今天咱们痛饮一醉,我把我这一肚子的牢骚;跟你们哥俩说说。"陈孝说:"什么可烦的事呢?"白头说;"唤!别提了!咱们哥们在六扇门当份差事,大概有个名儿姓儿,你们二位有个耳闻,无论什么样难办的案,我出去伸手就办着。"杨猛、陈孝说:"那不是错。我们是知道的。"白平说:"现在我眼皮底下的像样的案,我会没办着,反叫我手下的伙计马雄给办了。当初马雄在我手下当小伙计,现在会把我给压下去。"杨猛、陈孝说:"什么案叫他办了?"白平说:"就是白沙岗断路劫银,杀死解饷职官,抢劫饷杠那案。贼首窦永衡就在青竹巷四条胡同住,我会不知道?叫马雄把这案给办了,人家露了脸了,刑廷大人赏他一百银子。我冲着他这六扇门,是不吃了。"杨猛、陈孝一听窦永衡打这样官司,心里一哆咦,说:"怎么知道是窦永衡做的呢?"白头说:"有王龙、王虎把他供出来的。"杨猛、陈孝说:"这就是了,白大哥这也不必想不开,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兄长早年把脸也露够了,也该叫人家出头了。"白头说着话,一扬脖子一壶酒,少时喝的酷切大醉。杨猛、陈孝叫伙计:"把白头搀到雅座去躺躺,我们哥俩去去就来,伙计多照应罢!"伙计说:"是了。"杨猛、陈孝惦着去找济公,二人这才下楼,陈孝说:"杨贤弟,你听见了,窦永衡打这样官司。要据我想,窦贤弟决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这必是买盗攀贼,将他拉上,还不知窦大奶奶被谁诓了去?"杨猛说:"不要紧,我有主意。"陈孝说:"你有什么主意?"杨猛说:"你我回家,拿上刀,到京营殿帅府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劫牢反狱,把窦贤弟救出来,再找窦弟妇。找着,你我一同找个老山岳,当了大王就得了。"陈章说,你满嘴胡说:叫临安城净护城军就有几十个,凭你我两个人就要造反?三步一个官厅,五步一个棚栏,一传信护城军一齐队,连你我二人都白白饶上。再说你我都有家眷,焉能跑得了?"杨猛想:"连家眷一齐跑呀?"陈孝说:"你别嚷,嚷了这要给官人听见,当时先把你办了。"二人说着话,幸亏街上没人听见,往前走了不远,见由对面来了一个人走路。一溜歪斜,说着话,舌头都短了,是喝醉了的样子。杨猛、陈孝抬头一看认识。这人说:"杨爷、陈爷二位贤弟别走,你我一同喝酒去。"陈孝点头答应。要打听窦大奶奶的下落,就在此人身上。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一回
遇故友巧得真消息
见义弟述说被害事
话说杨猛、陈孝刚出了酒楼,往前走了不远,又碰见一个醉汉。书中交代:来的这个人,此人姓黄名忠,是长随路银官的。当年限过两任外任知府,手里有两个钱,也没剩下。此人心地最直,最好交友,把银钱都交了朋友了。现在跟着旧主人来京引见,把他荐到花花太岁王胜仙手下当管家。他在这临安城又交了一般朋友,上至绅董富户,买卖商贾,下至街上乞丐,他都认识,跟杨猛、陈孝也有来往。今天碰见杨猛、陈孝,黄忠说:"二位跟我喝酒去罢,我方才一个人喝了半天无味,我心里不用提有多烦了。咱们哥们素常最对劲,今天总得喝喝。"杨猛、陈教虽然心中有事,又不好驳复,反同着黄忠仍回到这座酒楼。伙计一瞧,刚把白平挽到雅座去睡着了,这二位又同了一位醉鬼来。三个人坐下,伙计过来擦抹桌案,黄忠说:"给我来三百壶酒。"伙计一听,"这倒不错,方才白头要一百壶,这位要三百壶。"伙计连忙说:"有有,你先慢慢喝着,酒倒现成,没有那么多酒壶,你随喝随灌。"杨猛、陈孝说:"黄大哥干什么要三百壶酒?我二人方才喝了半天了。"黄忠说:"今天咱们一处喝一回,明天你们二位就见不着我了。"杨猛、陈孝说:"兄长此话从何而来?"黄忠说:"阳世人间是没了我了,我决不能活了。"陈孝说:"兄长受了谁的欺负?是什么过不去的事?只管说,我二人可以替兄长管管,素常咱们弟兄总算知己。"黄忠说:"你们哥俩不用管,也管不了,我心里慝。先前我在外任跟官,挣多挣少,倒是小事,现在我们旧主人,把我荐到大理寺正卿花花太岁王胜仙家里当差,我把肚子都气破了。我这脾气爱生闷气,王胜仙这小子,身为大员又是丞相的兄弟,不知自重,尽做些个伤天害理之事。今天无故他把人家安善良民窦水衙,给买盗攀赃入了狱,把窦永衡妻子给诓到他家里来。人家这位妇人,还是贞节烈妇,一下轿子,破口大骂。王胜仙叫老婆子把人家捆上,搁到合欢楼,派婆子劝解,硬要叫人家依从,跟他成亲。我看见这事情,我真瞧不下去。我也想开了,我又没儿没女,人生一世,百岁也要有个死。我今天晚上买一把刀,到合欢楼把王胜仙这小子杀了,给大众除害,我自己一抹脖子就算完了。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子的挂碍,我落个名在人不在倒好。"杨猛、陈孝的心中,得着周氏的下落,一看黄忠说话舌头都短了,喝的酩酊大醉,往地下一栽,人事不知了。杨猛、陈孝叫伙计:"把这位暂叫他在雅座躺躺睡一觉,醒醒酒,我二人去办点事,少时就来。"伙计说:"杨爷、陈爷可别再同醉鬼来了,我们一共四个雅座,这二位已占了两间,再来两位,买卖就不用做了。"杨猛、陈孝说:"伙计多辛苦点罢,少时我们必多给酒钱。"说着话,杨猛、陈孝二人下了楼。陈孝说:"杨贤弟,敢情窦弟妇被花花太岁王胜仙诓去了,倘若窦弟妇周氏要被恶霸好了,你我怎么对得起铁头太岁周堃?"杨猛说:"要依我,还是拿刀劫狱反串,把窦永衡抢出来,咱们三个人一齐到花花太岁王胜仙家去,把狗娘养的一杀,把周氏抢出来,咱们三个人一同跑了,就完了。"陈孝说:"你别满街上胡说了,惹出祸来,你就不说了。"说着话,二人来到钱塘关。刚一出钱塘关,见对面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膀阔三停,头上青壮士帽,身穿白缎色箭袖袍,腰系丝骛带,单衬袄薄底靴子,闪披一件皂缎色英雄大笔,左手拿着一蒲包大八件,右手拿着一蒲包土物,再往脸上一看,面如锅铁,粗眉环眼,正在英雄少年。杨猛一看,非是别人,正是北路镖头周堃。凡事不巧不成书,周堃原本是由北路保着镖,由此路过,离临安城有二十多里路。周里叫伙计押着镖先走,他就拿了一蒲包土产东西,又买了一蒲包点心,要到临安城瞧瞧姐姐姐丈,顺便探望杨猛、陈孝。焉想到走到钱塘关碰见了,周堃连忙上前行礼说:"陈大哥,杨大哥,一向可好?前者我姐文同我姐姐来京,拿着我的书信投奔二位兄长,多蒙二位兄台照应,我承情之至。现在我姐夫他们在哪里住着呢?请二位兄长先指示我,我去看看,少时我必要亲到二位兄长家去请安,"陈孝刚一愣,尚未答言,杨猛本是个浑人,说:"周贤弟,你来了好,我二人正在想劫牢反狱人少,你来,这倒有了帮手了。"陈孝赶紧过去推杨猛一掌,说:"你是疯了?"周望听说话一愣,连忙说:"二位兄长,倒是怎么一段事?"杨猛说;"我们两人正为你姐姐姐丈为着难呢!你姊丈窦永衡被人家买盗攀赃入了狱,你姐姐被大理寺正卿秦丞相的兄弟,花花大岁王胜仙诓了去,搁在合欢楼,要追着成亲呢,还不定怎么样子!"周望一听,"哇呀"一声喊嚷,一甩手把两个蒲包抛起去,这蒲包点心正掉在一家院里。这家是老夫妇两个过日子,老婆说要吃大八件,老头说:"你瞧家里连柴米都没有,你还想吃大八件细悸悸?哪有钱给你买去?"正说着话,只听"叭吐"一声,由半空掉下一个蒲包来,捡进来打开一看,是大八件。老婆说:"这是上天可怜我,天赐的点心。我这造化不小,大概还有几年福享。"老头说;"这可真怪?"夫妻两个悦喜非常。那一蒲包土物,掉在另外一家院里。这家小两口过日子,男人没在家,这位大奶奶素常就不安分,常在门口倚门卖悄,勾引少年的男子。今天见捺进一个薄包来,大奶奶一想:"这必是隔壁二兄弟给我捺进来的,我说昨天他跟我眉来眼去呢,这难是他。"这位大奶奶胡思乱想起来了。这是闲话体题。单说铁头太岁周里,听说姐丈遭了官司,姐姐被人家诓了去,焉有不动怒之理?当时无名火往上一担,如站在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断缆崩舟一般,把蒲包一捺,撒腿就跑。进了钱塘关,要找花花太岁王胜仙的住家,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刀刀斩尽,剑剑诛绝,把姐姐救回来,方出胸中的恶很。自己往前走着,两眼发赤,周里忽然一想,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周望周里,你这不是糊涂了么?天上无云,不能下雨,手中无刀,焉能杀人?自己并未带着兵刃,先得买口刀再去。"想罢往前走,见眼前一座刀铺,周垒迈步前去,说:"掌柜的,有好刀没有?"掌柜的一瞧周望,两眼发赤,说:"你买刀做什么?"周里说:"你卖刀做什么?"掌柜的说:"卖的是兵刃。"周坐说:"我买的是兵刃,你给我拿纯钢打造的,刀越快越好,能一刀一个,杀人不费事的。"掌柜的说:"没有。'调里把眼一瞪,说:"你敢说没有?我自己找着出来,先拿你开刀。"掌柜的吓得连忙说:"有有有!大爷别着急,我给你找。"周望说:"快给我拿来,只要刀好,不怕花钱。"掌柜的赶紧到里面拿出一口纯钢刀来。周堃一看说;"还有好的没有了?"掌柜的说:"这就是顶好的了,这个刀能斩钉削铁,再没有比这个好的了。"周堃一看,果然不错,问:"掌柜的,要多少钱?"掌柜的说:"要四两银子。"周望并不驳价,由兜囊掏出几块散碎银子,交与掌柜的自己平,爱平多少平多少,掌柜的把银子收下。周望拿着刀出来,自己一想,"我也不知道花花太岁王胜仙恶霸在哪里住?我脸上带着气,打听人家,就许人家不告诉我。再说我拿着刀满街走,也不是样子,我自己先把刀暗带起来,定定神再问人。"自己找了个地方,微然定定神,天色已然黑了。周望见有过路人,这才说:"借光,大理寺正卿花花大岁王胜仙在哪里住?"这人说:"由此一直往北,见路北有一座庙叫狼虎庙,由庙前一直往西,就是泰和访,头一座大门是秦相府,往西走隔十几个门,由西数头一个大门,那处大的房子,那就是花花大岁王胜仙的住宅。"周里打听明白,当时这才够奔泰和访,要杀王胜仙的满门家眷。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二回
合欢楼姐弟同受困
凤山街师徒定奇谋
话说铁头太岁周堃问明白道路,顺大街往北,果然见有一座狼虎庙。这才往西,到了西头一瞧,果然见路北有一大门。见门口有一乘大轿,多少马匹从人,门堂里点着大门灯,外面站着许多的差百,抬轿的轿夫。原本是京营殿帅陆炳文,今天没走,给王胜仙贺喜。师生在客厅摆酒,开怀畅饮,王胜仙打算今天痛饮一醉,晚间好洞房花烛,跟美人成亲。周里由外面来到大门洞里,家人问:"找谁?"周堃说:"可是花花太岁王胜仙在这里住?"家人说:"你要反哪?这是王大人住宅。"周堃一听是王胜仙的家,拉出刀来,照家人就是一刀,人头滚落在地。家人一乱,周堃摆刀乱砍,往里就走,逢人就砍,遇人便杀,杀了有十数个人。周堃一想:"这宅院子大了,不知道姐姐在哪里?救姐姐要紧。"想罢揪住一个家人,周望一举刀说:"我且问你,王胜仙骗来那个妇人周氏在哪里?你告诉我实话,我不杀你。"这家人吓得直哆嗦说:"大太爷烧命!我告诉你,出西边角门,穿过一层院子,往北是花园子,有五间合欢楼,在那楼上呢。"周堃听明白,把这个家人也杀了,一直够奔西角门,穿过一层院子,果然来到了花园子。见正北有五间楼房,楼窗灯影朗朗,人影摇摇,周里登楼梯上去一看,见姐姐周氏倒捆着二臂,有四个婆子还解劝呢。
周堃一摆刀,"扑哧扑哧"把四个婆子杀了,说:"姐姐跟我走。"过去把周氏绳扣解开。这时就听楼下一阵大乱,齐喊嚷:"拿!别叫他跑了。"周氏一着说:"兄弟你快把刀给我,我一抹脖子,你快逃命罢。"周堃说:"姐姐不要寻死,我背着你走。"周氏说:"你看外面人都围上了,你快设法定罢!我反正不能落到恶霸手里,你要不逃命,连你也饶不了。"周堃说:"姐姐别死。"再一看楼下,人都满了,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一般,各持刀枪棍棒。原来周堃一进来,在门口一杀人,就有人报与王胜仙。王胜仙赶紧传话,叫家了人等,看家的护院的拿人,仅他家里就有百余个家丁,大众各抄家伙,追到合欢楼,把楼就围了,周堃见楼上有一根顶门的杠子,他抄起来站在楼门一堵,说:"哪个不怕死的上来1"众家人喊嚷,都不敢上楼。王胜仙同陆炳文也来到花园子,有众多人围随保护着,王胜仙传话:"谁要把杀人凶手拿下来,赏银二百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这句话,有胆子大的就往头上冲,刚一上楼梯,上到三四层,就被周堃用棍点下来。再有人上去,被周堃一棍,把脑袋打碎了。内中有两个护院的,是亲兄弟,二人商量说:"兄弟你上楼梯,我爬到栏杆,叫他首尾不能相顾。"周堃有主意,见一个爬栏杆奔楼窗,一个奔楼梯,周堃先把上楼梯的用棍打下去,这个刚爬到栏杆,周堃赶过去一棍,正打在天灵盖,给打下来了。
一个个又都不敢上前了,周堃口中喊嚷:"哪个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大众家丁一听,齐声喊嚷:"那个太岁爷厉害呀!"正在这般景况,外面喊声大振,来了无数的官兵。原来陆炳文早传下令去,调本衙门两员官,五百兵,知会城守营各官厅,陆步两营齐来拿贼。大众一聚会来了,真有几千官兵衙役,各掌灯球火把,长枪大刀,短剑阔斧,就把合欢楼四面围了个滴水不通。众人乱嚷拿,可都不敢前进,这个说:"二哥你头里上呀!"那个说:"我当这份差,每月挣豆子大的一点银子,卖命不干。你要贪功,你上楼呀!你瞧这位太岁爷,拿着明晃晃的刀,又是木杠子,谁不怕死,谁就往前进。"大众虽围着不往前上,周堃也是着急,下不来,不能把姐姐救了走。正在危急之际,只听外面一声喊嚷:"尔等让路,天王来也!"有一人身高几尺,蓝脸红胡子,手中一条铁棍,由官兵后面乱打,这些官人真是挨着的就死,碰着就亡,着了一下筋断骨头伤。官兵大众一乱,说:"天王厉害呀!"众人往两旁一闪,这位天王打了一条血路,直奔合欢楼的楼梯而来。周望一看,这人脸上抹着蓝靛,挂着红胡子,周堃赶紧就问:"什么人?"这人说:"周贤弟,是我。"周堃听说话口音甚熟,又问:"哪位。"天王说:"且到里面再说。"
书中交代:来者这位天王,是怎么一段事情?原来周堃跟杨猛、陈孝分手之后,杨猛、陈孝无法,也不能拦周望,二人一直够奔灵隐寺而来。来到庙门首,陈孝一道"辛苦!"门头借问:"找谁?"杨猛、陈孝说:"济全可在庙里?"门头僧说:"你二位找济颠呀?"陈孝说:"是。"门头僧说:"别提了,这个济颠真可恨,一早起来,他就走出去一天,晚上非等关山门他才回来。我们打算把他关到外头,老不行。往山下瞧二里多地远,瞧不见他,我想这关山门他可赶不上了。刚一关门,焉想到他伸进一条腿来,说:"别关,还有我哩。"天天如此。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哪时关门,哪时他回来。今天你们二位来的巧了,由早晨他就没出去,在大雄宝殿拿虱子呢。你们二人瞧瞧去罢!"杨猛、陈孝二人立刻进了庙,来到大雄宝殿一瞧,果然济公在大雄宝殿拿虱子呢。杨猛、陈孝二人赶紧行礼,和尚说:"你两人做什么来了?"杨猛、陈孝二人说:"师父,应了你老人家的话了。"和尚说:"应了我什么话了?"陈孝说:"现在窦水衙打了官司了,他媳妇被花花太岁王胜仙诓了去,求师父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罢!设法救他才好。"和尚点了点头说:"我救他,你二人附耳如此如此。你二人先走,咱们不见不散,准约会。"杨猛、陈孝点头答应,竟自去了。和尚穿上了僧袍,出了灵隐寺一直往前走,进了钱塘关,走了不远,见对面来了一个人,身高九尺,面似乌金纸,环阔眉目,正是探囊取物赵斌。一见济公连忙上前行礼,说:"师父,一向可好?"和尚说:"赵斌呀!今天你不用卖果子了,我烦你点事。"越斌说:"师父有什么事,只管说。今天我正心里发烦,不爱做买卖呢。"和尚说:"我这里有一封字柬,你拿着到凤山街,就是你头一天卖果子那家,他叫铁面天王郑雄。送去交到门房,他必有应酬你,你就在那里等我。"赵斌点头。济公写了一张柬字,交给赵斌,赵斌把果筐提起来,一直够奔凤山街。来到郑雄门首,一道"辛苦",家人一看,说:"这不是那位卖果子的么?你找谁呀?"赵斌道:"我奉灵隐寺济公之命,来给郑爷送信。"家人说:"你认识济公么?"赵斌说:"济公是我师父。"家人一听说:"呵!你贵姓呀?"赵斌说:"我姓赵。"家人说:"你是济公的徒弟,我们大爷也是济公的徒弟,你跟我们大爷还是师兄弟呢!你在这门房坐坐,我给你进去回禀。"赵斌来到门房,家人把书信拿进去,郑雄正在书房跟牛盖说闲话呢。
日前把牛盖带到家来,问牛盖哪里人,他说是巡典州的人,问他姓什么,他说姓牛,叫什么,叫盖,郑雄问他别的话,他也说不清楚,郑雄倒很喜爱他,把牛盖留在家里坐着。早晚没事,教给牛盖人情世态,说话礼路,他就是太浑,也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今天二人正在书房坐着,家人把书信拿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姓赵的,说是灵隐寺济公叫他来给送信。"把信呈上去,郑雄打开一看,心中明白,叫家人把赵斌让到厅房去,给他预备几样菜,灌一壶酒,就提济公说了,叫他在这里等着,至迟二更天,济公必来。便叫家人买一百钱蓝靛,再买一挂唱戏用的红胡子,交给赵斌,等济公来了,自有吩咐,又教把铁棍拿出来给他。家人点头答应,出来说:"赵爷,我们大爷说了,请你到厅房去坐着喝酒。济公有话,叫你在这里等候,至迟二更天,济公必来。"赵斌点头,这才到书房,家人擦抹桌案,把酒菜摆上,赵斌自斟自饮起来了。家人把蓝靛红胡子都买了,将郑雄的铁棍拿出来,交与赵斌。赵斌问:"做什么?"家人说:"等济公来了,他老人家自有吩咐。"赵斌就在郑雄家喝着酒。少时天色掌灯,吃喝完了,天有初鼓以后,外面济公来了。只见他背着一个大包袱,赵斌说;"师父,背的什么?"和尚把包袱打开,众人一看,全都目瞪痴呆。不知包袱包的何等物件,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三回
改形象暗救贞节妇
施佛法火烧合欢楼
话说济公禅师来到郑雄家中,背着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五身衣裳。有青布缨翎帽,青布靠衫,皮挺带,薄底由脑窄腰快靴,连裤子腿带袜子全有,整整五份。赵斌一看,说:"师父,这衣裳帽子是哪来的?"和尚说:"我偷来的。"书中交代:还是真偷来的,这话不假。原来仁和县有一位班头,姓焦,在钱塘关外住,家里就是一个妻子孙氏住着,独院独门,三间北房,一间茅楼。素常孙氏就不正经,常与人私通,焦头出去办案去了,仁和县衙门中散役,都常到焦头家里去,跟孙氏不清楚。今天焦头出去办案不在家,他们凑了五个人到焦头家里去,孙氏一见,说:"众位兄弟哥哥来了。"大众说:"来了。"这个打酒,那个买菜,众人喝起来了,乱说乱闹乱玩笑。喝完了酒,五个人说:"焦大嫂子,我们都不走了。今天焦大哥不回来,咱们凑一夜。"孙氏说:"不走就不走了,你们都住下吧。"这五个人都欢天喜地,也有点醉了,全把衣裳脱了,五个人赤身露体往炕上一躺。众人刚躺下来,就听外面叫门说:"开门来。"孙氏一听,说;"可了不得了,我男人回来了。"这五个人吓得三魂皆冒,说:"这可怎么办?"孙氏说:"你们快藏到茅房去吧。"这五个人顾不得穿衣裳,都藏到茅房去。孙氏赶紧把五人的衣服帽子靴子裤子带子拣到一处,用包袱包起来,那才出来开门。把门开开一瞧,并没有人,孙氏心中纳闷,找了半天真没有,复返回来。到屋里一瞧,五个人的衣服全丢了,就忙把五个人由茅房叫出来说:"我男人并没回家,你们的衣裳可都丢了。"这五人一听愣了,说:"怎么办呀?"孙氏说:"你们快走罢,要等天亮这怎么走?"五个人无法,跑了出来,溜着墙根走,怕碰见熟人。偏巧有过路人,打着灯笼,这五个人越溜墙根,人家越要照照,一瞧还是熟人呢。说:"你们几位头儿,怎么光着身子?敢是输了?"五个人说:"不是,我们洗澡去,刚脱了衣裳,澡堂子着了火,我们吓得跑出来了。"这人说:"哪个澡堂子着火,怎么没听见打锣呀?"这五个人说:"许是把火救灭了。"用话遮盖过去,这五个人各归各家。这五个人好找便宜,这也是报应。衣裳原是被济公偷了去,和尚拿着五身衣服,来到郑雄家见了赵斌,叫赵斌拿着三身官人的衣服,附耳如此这般这样这等。赵斌把话记住了,用蓝靛抹了脸,挂上红胡子,拿着铁棍,一直够奔泰和坊。来到王胜加的门首,往里就闯,摆棍见人就打,口称天王来了,打了一条大路,来到合欢楼。上了楼,周至问:"谁?"赵斌说:"我是探囊取物赵斌。"周堃原与赵斌也认识,说:"赵大哥打哪来?"赵斌说:"我奉灵隐寺济公之命,前来搭救你姐弟二人。我带来三身衣裳靴们,你同你姐姐都换上,我也换上。济公说了,见楼下旋风一起,你我就下楼逃走,这叫鱼目混珠。"周堃赶紧说:"姐姐换上吧。"周氏这才把靴子穿上,用绳子扎好,套上青布靠衫,腰系皮挺带,戴上缨翎帽。周堃也换好了,赵斌也把胡子摘了,把壮士帽揣在怀内,换上官人这身衣服。刚才换好,就见楼下起了一阵旋风,刮的出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周堃同周氏、赵斌趁此下楼,赵斌在头里,周氏在当中,周堃在后面,分着众人就往前走。大众官兵被风刮得睁不开眼,这三个人都是官人打扮,众人瞧见,也不介意。本来官人太多了,各衙门的全有,谁能准认得谁?再说刮风刮的也顾不得睁眼。三个人闯出重关,不敢奔前面走,奔后面花园子角门,把门开开,出了角门。周堃说:"哎呀,两世为人了!"这句话尚未说完,只见对面来了两个人,都是缨翎帽,青布靠衫,腰系皮挺带,薄底窄腰鹦脑快靴。这两个人用手一指,说:"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往哪里逃走?"周望、赵斌一看,说话这两位非是别人,正是杨猛、陈孝。书中交代:和尚在郑雄家打发赵斌走后,和尚出家找着杨猛、陈孝,把两身官人的衣裳给了杨猛、陈孝,叫他们换好了,一同来到王胜仙的后花园子角门,等候周堃周氏赵斌。嘱咐杨猛、陈孝几句话,和尚先进了后花园子,施展佛法,起了一阵怪风,周堃同周氏赵斌才混出来。杨猛、陈孝一瞧是周堃,赶紧过来说:"周贤弟,多有受惊了!济公叫我二人在此等候,叫赵贤弟回家吧,不必管了。周贤弟先同你姐姐到我家去,济公说了,明天必搭救你姐文窦永衡。"周里点头,同周氏跟杨猛陈孝走了,赵斌自己回了家,这话不表。单说和尚来到里面花园子一施展佛法,这些官兵这个说那个:"你为什么打我?"那个说:"我这只手拿着火把,这只手拿着灯笼,我怎打你了?"那边就说:"你为什么拧我?"那个说:"你为什么招我?"大众一乱,这个跟那个揪起来了,那个跟这个打起来了,这个把火把捺了,那个把灯笼嫁了。灯笼捺在楼上,一着凡火,勾引神火,展眼之际,把合欢搂着了烈焰腾空。真是:南方本是离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宫室难占。滚滚红光照地,呼呼地动天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刻人人忙乱。王胜仙一瞧火起来了,急得直跺脚,疑惑把太岁、天王、美人都烧死楼内。太岁、天王烧死倒不要紧,心疼把美人也烧死了,连忙吩咐人救火。大众怎么用水浇也不灭,展眼之际,把一座合欢楼烧了个冰消瓦解。天光也亮了,火也烧完了,王胜仙心中自是丧气,许多家人被太岁杀了,也有被天王打死的。这件事,又不敢告诉秦丞相,怕秦丞相究起底里根由,反倒抱怨他。王胜仙无奈,死一个人给五十两银子办白事,叫各家的尸亲把尸领回去,这叫乐没乐成,反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也该当遭这样的恶报。和尚早就走了,天刚一出太阳,济公来到京营殿帅衙门门口。衙门对过有一座小酒铺,刚挑开火,有几位喝酒的都是做小买卖的,一早出来赶市,也有卖菜的,也有这卖要货的,都在酒铺来喝酒。和尚掀帘子进去,内中有认识的,说:"济公这么早,打哪来呀?"那个说:"圣僧,这边喝酒。"和尚说:"众位别让,我和尚今天心里覆,我等着见刑廷大人,非得打官司不可。"众人说:"济公你老人家一个出家人,跟谁打官司呀?"和尚说:"别提了,昨天我们庙里应了一家佛事,应得是七个人接三。偏巧我们庙里和尚好忙,不够七位,去五位还短一个。这四位和尚好容易找了一个秃子,凑着去了。接完了三,本家说:'我们有一锅煮饭,给和尚吃饭,可得烧一台焰口。'本来我们这几个和尚都是饿疯了,一想既给烫饭吃,就烧一台焰口,也不算什么。焉想到把焰口放完了,本家就挑了眼了,他说:'正座嗓子不好。'不肯给钱。三说两说说翻了,打起来。人家本家人多,把我们那四位和尚都给打了,就是没打了我。"众人说:"济师父,你打了人家了?"和尚说:"没有,我跑出来了。要不跑出来,也就叫人家打了。我非得告他,念完了经,打和尚,那可不行?"众人说:"济公,把气消消,这也不要紧事,不必见刑廷大人,官司不是好打的。"说着话,过来一人说:"圣僧,慈悲慈悲,我有个舅舅,寒腿疼得下不了炕,求你老人家给点药。"又一个说:"我拜兄弟的母亲,痰喘咳嗽,老病复发,求师父慈悲慈悲,赏些药吧!"和尚说:"今天我一概不应酬,过了今天,哪天都行。今天我心里烦得了不得了,非得等着见刑廷。"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轰赶闲人,说:"闲人躲开,刑廷大人回来了!"本来刑廷大人出来威严大了,头里有鞭牌锁棍刽子手,前护后拥一大片。众人看热闹,只见刑廷陆大人坐着轿子刚到,和尚一声喊嚷:"冤哪!"过去一把揪住轿子,和尚一使劲,就听"喀嚓"一声,轿杆断了。不知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四回
见刑廷法术惊奸党
请济公神方买良心
话说济公禅师一声喊嚷"冤枉!"过去一伸手,把轿杆揪住。"喀嚓"一响,轿杆就断了。轿子往前一栽,刑廷陆大人几乎挥出来,他在轿内往前一冲,把二品纱帽掉下来。偏巧一滚,滚在撒尿子窝里,轿子也不能坐了,纱帽也不能戴了。陆炳文勃然大怒,吩咐把和尚锁上,自己赌气,走进衙门去。官人把和尚锁上,带着来到班房,官人说:"和尚你好大胆子,竟敢把刑廷大人的轿子按断了?回头你有过乐了。"和尚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股子劲,就把大人弄出来了。"官人对和尚说:"你回头见了大人,也这样说,可别改。"和尚说:"那是自然。"正说着话,就听梆点齐发,大人升堂。陆炳文这个气大了,到衙门换上帽子,立刻传伺候升堂,吩咐带和尚。官人立刻把和尚带上来,陆炳文原打算和尚一上来,不容分说,拉下去重重的责打,方出胸中的恶气。哪知和尚一上来,陆炳文尚未说话,旁边过来一个家人,在陆炳文耳边说;"大人,这个和尚可打不得的,乃是灵隐寺的济公。他是秦丞相的替身,大人要打他,岂不是羞辱秦丞相么?"陆炳文一听,心说:"怪不得他这样放荡不羁,敢情是我师伯的替身,怎可打下的?"自己无奈,把气压下去说:一和尚,你是个出家人,做事不可这样粗鲁呀!就是有什么冤枉之事,也可以慢慢说呀!"和尚回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请大人不必动怒。"陆炳文刚要下台,就说道:"既是你不是存心,我念你是出家人,不怪罪你,你下去罢,往后须要安分。"也就算完了。焉想到和尚偏不这么说,和尚说:"我和尚实在冤枉!昨天晚上,我们庙里应了一件佛事,是七个人接三,庙里忙,和尚不够了,剩了四个和尚,添上一个秃子,共去了五个人。接完了三,本家说给烫饭吃,叫饶一台焰口,我们和尚本都俄疯了,就吃了烫饭,给饶了一台烙口。焉想到念完了经,本家说'正座嗓子不好'。不给钱,还把我们和尚打了。我来一喊冤,也不知怎么一股子劲使猛了,把大人给弄出来。"陆炳文一听和尚说的太不像话了,当着这许多的官人,若再不打和尚,太下不去了。陆炳文一想:"我先打了他再说,若秦相问我,我再到秦相跟前去请罪,就说我不知道是秦相的替僧,大概也不致为和尚把我丢官罢职。"想罢,一拍惊堂木说:"僧人,你好大胆量,满口胡说,搅扰官署重地,拉下去给我重打四十板!"掌刑的答应:"是。"翻过来一拉和尚道:"走。"和尚大声说:"我要挨打了。"官人说:"你嚷什么。"和尚说:"我要嚷。"官人把和尚拉下堂去,按倒就地,一个骑着和尚的脖子,一个按着腿,掌刑的刚把板子拿过来要打,忽然大堂前起了一阵怪风,刮的人人都不能睁眼,按人的也不能睁眼,掌刑的也睁不开眼。正刮着风,陆炳文在堂上坐着,好好的忽然肚中臌起来,臌得有犬皮鼓相似,自己两只手够不着肚脐。陆炳文心里一迷,连说:"别打。"官人自然就不能打了。陆炳文自己用手就掀胡子。展眼三绺胡子掀下两给来,从人说:"大人这是怎么的了?"赶紧把陆炳文搭在内宅去,有官人暂把和尚看押起来。陆炳文到了内宅,夫人、少爷、小姐一瞧,都急了,说:"大人这是怎么了?方才好好的,片刻的工夫,肚子会胀这么大?你们快给请医生去罢。"家人慌慌张张出来,就把隔壁卖药的先生姓王请来了,这位王先生叫做三元会。怎么叫三元会?只因他给治好了三个人,一个牙疼,一个长大疮,一个长痔疮,三个人都是他治好了后,三个人给他挂了一块匾,写的是"三元会",故此众人都叫他三元会。这位王先生,本来少读王叔和,未念药性赋,不懂的切脉,什么叫浮沉迟数,用药哪叫热寒温凉,何为五脏六腑,哪论阴阳五行,一概素常就是糊弄饭吃。今天把他请到内宅,陆炳文在帐子里伸出手来诊脉,夫人小姐婆子丫环都在屋中围侍,得病不避医家。王先生听说肚子大,他错疑是姨奶奶分娩急。本来陆炳文的手十指尖尖,王先生把医家的规矩都忘了,一进门应该望闻问切,他也不问是谁,伸手一诊脉,装模做样半天,王先生说:"不要紧,这是要生产,你们快去请收生婆吧。"夫人一听,说:"快把他赶出去。"王先生还说:"我说是喜,夫人不信?"夫人说:"这是我们大人。"王先生一听,没的说了,被家人把他赶出去了。夫人说:"你们这些奴才,没有能办事的,请这样的狗先生。快出去请名医去!"家人说:"临安城就有两家名医,一位赛叔和李怀春,一位指下活人汤万方。"夫人、少爷说:"不拘把哪位请来都行。"家人复又去了,少时把赛叔和李怀者请到。他给刑廷诊脉,说:"大人这个肚子可奇了,我看六脉平和,内里十二经并没有病,这个肚子我瞧不了。"夫人说:"先生瞧不了,谁还能瞧得了呢?望求先生指示。"李怀春说:"我看不了,汤万方也看不了,就有一个人可能治,手到病除。"夫人说:"谁呀?"李怀春说:"灵隐寺的济公长老。前者我在秦相府看病,二公子秦桓得着大头瓮,我也瞧着脉理没病,就是济公治好了。非请他老人家来,别人治不了。"家人在旁边言道:"灵隐寺济颠僧,在我们衙门班房锁着呢。"李怀春说:"原来如是,快去请他。"夫人问:"为甚锁着?"家人就把方才之故一说,夫人说:"你们快把和尚清来,只要把大人的病治好,我的主意,把他放了。"家人跑出来,到了班房,本来这个家人也不会说话,说;"和尚,我们夫人叫你进去呢。"和尚说:"你们夫人叫我,我怕落口舌,言言语语不好听。"家人说:"和尚,刮胡说,我们夫人叫你进去,是给大人治病。"和尚说:"治病呀,你告诉你们夫人,说我和尚刷了。"家人一听,说;"好和尚,你真找着要打?我就照你这话回去。"家人来到里面说;"回察夫人,和尚不来,他说刷了。"夫人一听,不懂这句话,说"什么叫刷了?"李怀春说:"夫人可以派少爷亲身去请,见了和尚说几句谦询活,和尚就来了。"关人说:"好,少爷你同家人请去。"少爷答应,连忙同家人来到外面,说:"圣僧,你老人家慈悲慈悲吧,我父亲得了大肚子,求圣僧给治罢!"和尚想:"既是少爷你来请我,和尚就去给瞧瞧,可不定治得好治不好。"和尚这才往里走,少爷先叫人把和尚的铁链撤去。话说这位少爷倒很恭敬,本不是陆炳文的亲儿子,是抱来的。他家里是大杂拌,他这位夫人当初本是勾栏院的妓女,陆炳文原系四川人,带着三万银子来京乡试,他就在勾栏院一嫖,认识这个妓女,名叫翠红。陆炳文也没乡试,把三万银子都花到翠红的身上,后来只落得分文皆无,连盘费都没有,也不能回家了。倒亏着翠红一番侧隐之心,看陆炳文实不得了局,翠红就把陆炳文留在勾栏院,在门房管管帐,买买东西。后来翠红手里,存了到有两万多银子,自己一想:"将来青春一过,又该如何?"看陆炳文倒是饱学,他跟老鸨儿一商量,要跟陆炳文从良。出来就花钱给陆炳文捐了一个小武职官,得了实缺,居然翠红是个官太太,老鸨儿就是岳母老太太。买了一个姑娘,就是小姐,抱了一个孩儿,就是公子少爷。后来,陆炳文拜了王胜仙做老师,官运也好,又有人情,未到十年,就做了刑廷,翠红就是夫人了。今天少爷把济公请进来,李怀春赶紧站起来说:"圣僧,你老人家来了!"和尚说:"李怀春,你尽给我和尚找事。"李怀春说:"这病非师父治,别人治不了。"和尚哈哈大笑,立刻要施佛法度脱陆炳文,施展神通搭救窦永衡。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五回
秉良心公堂释好汉
访故友夫妻得团圆
话说济公禅师来到里面,给陆炳文一看,夫人、少爷、小姐都说:"圣僧,你慈悲慈悲吧!"和尚说:"我看大人这病,我说出来,你们准都不信。"夫人说:"圣僧说罢,焉有不信之理?"和尚说:"大人这肚子是胎。"夫人一听二愣,心说;"怪不得方才那个先生说是胎,这和尚也说是胎。"连忙问说:"圣僧,你看是胎怎么办呢?"和尚说:"这可跟旁胎不同,大人这是一肚子阴阳鬼胎,非得把胎打下来才能好。我和尚开个药方,到李怀春的药铺去取药去。"李怀春说:"好,师父开吧。"立刻家人拿过笔来,和尚背着人写好封上,交与家人,大人也不知和尚开的什么药。家人拿着去了,到了李怀春药铺,把字柬交在柜上,家人说:"你们先生在我们大人衙门坐着,这是灵隐寺济公开的方子,叫我来取药。"药铺伙计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天理良心一个,要整的,公道全分"。药铺一看,说:"管家,你把药方拿回去吧,我们药铺没有良心。"管家说:"你们药铺没良心?"伙计说:"不但我们没良心,是药铺都没良心。"管家无法,回来到里面说:"回禀夫人,药没配来。"李怀春说:"怎么?我那药铺是药皆有,怎么会没配来呢?"家人说:"你们药铺没良心。"李怀着说:"为什么我们药铺没良心?"管家说:"他说是药铺都没有良心,没有这味药。"陆炳文说:"这药方拿来我看看。"家人把方子递给陆炳文,一看是:"天理良心一个,要整的,公道全分。"陆炳文一想,说:"这药不用费钱,自己就有良心。"和尚说:"你只要有良心,就好的了。"陆炳文说:"传伺候升堂。"家人说:"大人这个样子,升得了堂么?"陆炳文说:"升堂,升堂!我做得亏心事,我知道非升堂好不了。"他刚一说升堂,肚子就往回抽。李怀春说:"大人升堂办公,医生要告辞了,我还要到别处去看病。"说罢竟自去了。且说陆炳文立刻命家人搀着,升坐大堂,给和尚搬了一个座,就在旁边坐下。陆炳文吩咐拿着监牌,提王龙、王虎、窦永衡,手下原办马雄答应,立刻到监里把王龙、王虎、窦永衡提上堂来。三个人在堂下一跪,陆炳文说:"王龙、王虎在白沙岗抢劫饷银,杀死解粮职官,有窦永衡没有?你两个人可要说公道良心话。"王龙、王虎一想:"前者已然都画了供,大人这又问,久状不离原词,我二人改不得口。"想罢,说:"大人,有窦永衡。"陆炳文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说:"你这两个人混帐!拉下去给我重打每人四十大板!"掌刑的答应,立刻把王龙、王虎拉下去。打完了,陆炳文又问:"王龙、王虎,你两个人说实话,到底有窦永衡没有?"王龙、王虎一想:"这必是窦永衡的人情到了,大人要拷打我二人,倒别改嘴,一口咬定。大概要把窦永衡办了,我二人许把命保住。"想罢说:"实有窦永衡。"陆炳文说:"你这两个东西实找打,再给我每人重打四十!"立刻又打,打完了又问。王龙、王虎一想:"这可真怪,前者我二人拉窦永衡之时,倒没打,这是怎么缘故呢?"二人还不改口。陆炳文又吩咐打,把两个人连打了三次,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陆炳文说:"你两个人要不说良心话,我生生把你两个打死。到底有窦永衡没有?"王龙、王虎一想:"这个刑受不了啦!再说有,还是打。"二人无法,说:"回禀大人,没有窦永衡。"陆炳文说:"这不错了,人说话要有良心,本部院有良心。我知道窦永衡是好人,你两个人仇攀,是没有窦永衡。"接着吩咐:"来呀!把窦永衡的锁镣砸了,我将他当堂开放。"旁边众官人一瞧,大人这是无故疯了,书办赶紧过来说:"回禀大人,窦永衡在白沙岗打劫饷银,杀死解饷职官,情同叛逆。再说大人已然都定了案,奏明皇上,大概这个案必是立决,不久就有旨意下来。大人这里把窦永衡放了,那如何使得?"陆炳文说:"你休要多说,我有良心。皇上他没我大,大凡现官不如现管,我要放窦永衡,皇上他管不了我。"书办一听,这更不像话了,说:"大人要放窦永衡,书办了不了,大人先把书办革了倒好。"陆炳文说:"革你不费事,来贴革条,先把他革了。"立刻写了革条贴上。原办马雄也过来给刑廷磕头说;"回禀大人,窦永衡放不得的。"陆炳文说:"怎么?"马雄说:"大人想情,窦永衡谋反大逆,已画了供,大人给秦丞相行了文书,秦丞相已然知道。大人再把他放了,秦丞相再要问这案,大人怎么办?"陆炳文说:"你放屁!秦丞相他管不了我的事。他做他的丞相,我做刑廷,他管不着我,我有良心,窦永衡是好人。"马雄说:"大人要放窦永衡,先把下役革罢。"陆炳文说:"革你不费事,来贴革条,把马雄给我革了。"手下众官人,一个个吓的往后倒退,谁一拦就革谁,众人都不敢言语了。陆炳文吩咐来人:"把窦永衡手铐脚镣砸开了。"手下官人,立时把窦永衡的大三件摘了。陆炳文说:"窦永衡,本部院知道你是被屈含冤,你是个好人,我将你当堂开放。"窦永衡心中纳闷,心说:"这是怎么一段情节?"抬头一看,济公在旁边坐着呢。窦永衡倒瞧着发愣,和尚说:"混蛋你还不快走!等他明白过来,再叫人把你锁上呢!"窦永征这才明白,赶紧往外走。来到衙门门首,就听门口众官人大家纷纷议论,这个说:"咱们大人无故放窦永衡,这事可新鲜!"那个说:"你听信罢,早晚他这个刑廷决做不长了。"窦永衡一出衙门,只见对面两个骑马的,都是长随路的打扮,来到刑廷衙门门口,翻身下马。来者这两位骑马的,非是别人,乃是秦丞相两位管家大人秦安、秦顺。皆因陆炳文把济公锁了,街上全都吵嚷动了,传到秦相府。秦相府的家人,都感念济公的好处,前者济公初入秦相府之时,是家人每月多增三钱银工钱,是济公出的主意。今天听说刑廷把灵隐寺济公锁了去,有人回禀了四位管家大人,大管家秦安一听,说;"好一个胆大陆炳文,竟敢把相爷的替僧锁去了,这分明是羞辱丞相爷的脸面!"立刻进去一回享秦相,相爷一听,大大不悦,叫家人:"拿我的片子,赶紧到刑廷的衙门,就说我请济公即刻就来。"管家秦安、秦顺拿着相爷片子,故此忙奔刑廷衙门来,不言讲二位管家请济公,单说窦永衡出了龙潭虎穴,自己有心回家吧,又不敢回去,遭这样官司,不晓得家里抄了没抄。自己一想:"先到杨猛陈孝家去打听打听,再作道理。"想罢,这才来到杨猛、陈孝门首。一打门,杨猛、陈孝正同周望在里面一处谈话,听外面打门,陈孝出来开门,一看是窦永衡,陈孝倒一愣,说:"窦水衙你怎么会回来了?"窦永析说;"陆炳文当堂把我放了;到里面我细对兄长说。"陈孝说:"你来好了,你妻子也在这里,你内弟周望也在这里,你进来吧!"窦永衡同着陈孝来到这里面,周望~见说:"姐丈,你怎么会回来了?官司怎么样了?"杨猛一瞧也乐了,大众彼此行礼,窦永衡就把方才陆炳文当堂开放,怎么革书办官人,挤公在堂上坐着。这话从头至尾细述一遍,杨猛、陈孝、周堃三个人方才明白。窦永征就问周堃,"你打哪里来?"杨猛、陈孝说:"窦贤弟,你还不知道,你的官司被人家买盗攀赃入了狱,你妻子被花花太岁王胜仙诓了去,搁在合欢楼。"杨猛、陈孝就把以往从前,怎么找济公,怎么周堃到王胜仙家里杀入,济公怎么施佛法把众人救出来,火烧合欢楼之事,如此如此一说。窦永衡一听,吓得毛骨惊然,说;"原来有这些事,令人可怕!"陈孝说:"这件事要没有济公,可就了不得了。窦贤弟你今天既来了,咱们是合家欢乐,我预备点酒菜,痛饮一番。今天听听信,明天你们哥俩带领弟妹好逃走,临安是住不得了。杨贤弟,你陪着窦贤弟、周堃弟说话,我去买菜去。"说着话,陈孝出去买菜。工夫不大,见陈孝回来了,什么菜也没买来,脸上颜色更变。众人问:"怎样陈兄长没买菜来?"陈孝说:"了不得了,京营殿帅传下令事,水旱十三门紧闭,各街巷口扎驻官兵,按户搜拿窦永衡。"众人一听,唬的神魂皆冒。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六回
陆刑廷下令捉强盗
美髯公闻信挡官兵
话说美髯公陈孝出去买菜,见街市上都乱了。听说东营殿帅下了令,水旱十三门紧闭,按户搜拿越狱脱逃江洋大盗黑面熊窦永衡。书中交代:怎么一段事呢?原本刑廷陆炳文把窦永衡放走之后,秦相府派管家把济公也请了走了,陆炳文忽然明白过来。一看在大堂上,王龙、王虎在下面跪着,陆炳文就问手下人:"王龙、王虎在这跪着做什么?谁叫他们出来的?"手下人说,"大人不是把书交革了?把马雄也革了?把窦永衡放了么?"陆炳文说:"谁把窦永衡放的?"手下人说:"大人叫放的,莫不是大人方才的事就忘了么?"陆炳文一想,真仿佛心里一糊涂,如做梦一般,渺渺茫茫,有点记得,自己唬的惊惶无措。窦永衡已然走了案,奏明圣上,这如何放的?立时吩咐赶紧传我的令,水旱十三门紧闭,知照各地面官厅把守,左右两家搜一家,官至三品以下,无论什么人家按户搜查。叫他们不能说他放走窦永衡,只说拿越狱脱逃的大盗窦永衡。如有人隐匿不报,知情不举,罪加一等。如有人将窦永衡献出来,赏白银一千两。这一道令下来,水旱十王门就闭了,街市上全乱了,各该管地面的老爷,带官兵各查各段。陈孝听见这个信,菜也顾不得买了,跑回家来。一见杨猛、周至、窦永衡,就把这件事一说,窦永衡一听,叹了一声,说,"二位兄长不必吃惊,我窦永衡情屈命不屈,别连累你们二位。我由后面跳墙出去,到刑廷衙门报案打官司。二位兄长设法,把我内弟同敝贱内将他们送了走,叫他们逃命就是了,二位兄长就不必管我了。"陈孝说:"那如何使得?"杨猛说:"我倒有主意。"陈孝说:"你有什么主意?"杨猛说:"我同周堃每人拿一把刀,到花花太岁王胜仙家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你同窦贤弟二人,够奔刑廷衙门,刀刀斩尽,剑剑诛绝,把狗娘养的杀一个鸡犬不留,咱们大反临安城。杀完了,闯出临安城,远远的找一座山,去当山大王,扯起旗来,招军买马,聚草屯粮,官兵要来了,咱们也不怕,省得受这些拘官的气。"陈孝说:"你别满嘴胡说,就凭我们四个人就要造反,那如何能行?你先别胡出主意,咱们看事做事。"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乱,有人打门,杨猛说:"你瞧,搜来了,我先把他开刀。"陈孝说:"你别莽撞,待我出去,跟他说。能用话把他们支走了更好,实在不行,那可讲不了。"说着话,陈孝赶紧来到外面,一开门,见门外站定了无数的官兵,有两位本地面的老爷,一位姓黄,一位姓陈,都是将巾折袖,鸾带扎腰,箭袖袍,薄底官靴,助下佩刀。陈孝一看,两位老爷都是熟人。陈孝故作不知说:"二位大老爷来此何干?"黄老爷说:"陈孝,咱们彼此都是老街旧邻,其实素常我们也知道你是安分度日的人。今天我们是奉京营殿帅的令,按户搜查越狱脱逃的大盗窦永衡,这公事,没偏没向,不得不如此。你闪开,我们到里头瞧瞧罢。"这是跟陈孝有个认识,透着还有面子,要是到别人家,没有这些话,带人就往里闯,叫搜也得搜,不叫搜也得搜。陈孝一听这话,说:"二位老爷且等等进去,我有句话说。其实我在这方住了,也不是住了一天半天了,素常我也没结交过匪类人,也没有乱招的朋友到我家来,大概你们老爷们也有个耳闻。今天我倒不是不叫你们众位进去搜,我这家里住着亲戚呢,有我两侄女,一个外甥女,在这住着,都是十八九岁,未出闺门的大姑娘。二位老爷带着官兵进去,叫我这几个亲戚姑娘抛头露面的,多有些不便。二位老爷既是跟我陈孝有个面子,二位先带人到别处查去,少时我把这几个姑娘送走了,你们再来查。"二位老爷一听,说:"那可不行,这是官事,莫非你敢抗令不遵么?"陈孝说:"我也不敢抗令不遵,二位老爷多照顾吧,谁叫我家里赶上不便当呢。"二位老爷说:"陈孝,你家里隐藏着窦水衡呢?"陈孝说;"没有。"黄老爷说;"既是你家没有窦永衡,就有几位姑娘也不要紧,我们到里头瞧瞧,这有何妨呢?"说着话,就要推开陈孝往里走。此时杨猛早拿着刀,在二门里听着,心说:"那个球囊的一进来,我先拿他开刀。"正在这番景况,陈孝正跟二位老爷狡辩之际,见由对面来了三乘小轿,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来到陈孝门首,翻身下马。这人说;"陈爷,我们来接你侄女外甥女来。"陈孝一听一愣,心里说:"我说住着侄女外甥女,是信口开河撒谎,怎么真有人来接人?"看这人是长随路的打扮,并不认识。他也真是随机应变,当时说:"二位老爷,你瞧我不是说瞎话,是我家里有亲戚住着不是?人家来接了。二位老爷先候一候,等我侄女他们上了轿子走了,你们再搜,这可以行了。"黄老爷、陈老爷说:"就是罢。"陈孝同着这人,带着三乘小轿子来到里面。陈孝说:"尊驾是哪来的。"这人说:"我是凤山街铁面天王郑雄郑爷教来接窦永衡,我这带来一封信,你看。"掏出来陈孝一看信,是济公的信,陈孝这才明白,赶紧叫窦永衡、周堃、周氏三个人上轿,把轿帘扣好,这人带着就走。轿子走后,陈孝说;"黄老爷,陈老爷,你们二位带人进来搜罢。"二位老爷才带人进去搜查。那还搜谁?自然是没有了。黄老爷一想这个事,自己忖度了半天,这二位老爷也都是精明干练,在外面久惯办案,一见这三乘轿子来得诧异,先见陈孝不叫搜,说话言语支吾,脸上变颜变色的。这三乘轿子抬走了,见陈孝颜色也转过来了,说话也透着理直气壮了。二位老爷一想,这三乘轿子之内定有缘故,即派官人赶紧跟在后面跟着,看这三乘轿子抬到谁家去,给本地面官送信,无论查过去没查过去,赶紧着人捏拿。官人答应遵令,在后面跟着。这三乘轿子抬到凤山街,进了一座路北的大门,官人一看,是铁面天王郑大官人家。官人立刻到凤山街地面官厅一报,这本地面两位老爷,一位姓白,一位姓杨,官人一回京,道:"我们黄老爷,陈老爷,派我跟下来,有三乘轿子由东街杨猛、陈孝家抬来,抬到这凤山街郑大官人家去。我们老爷说,轿子里有情弊,叫我给老爷送信,赶紧去查去。"白老爷、杨老爷一听,立刻带本汛官兵,来到郑雄门首。一道辛苦说:"我们奉京营殿帅之令,按户搜查越狱脱逃大盗窦永衡,烦劳众位管家到里面回享一声,我们要进去搜查。"家人郑福进去回禀。郑雄原本前者有济公给他的信,叫他今天遣三乘轿子,到杨猛、陈孝家去接窦永衡夫妇和周堃。刚把三个人抬了来,家人进来回禀,说:"本地面官带兵搜来了。"郑雄一听愣了,说:"可怎么好?"心里说:"济公叫我把窦永衡接来,这要由我家捏了去,我落个窝主,这场官司我可打不了。"自己吓得半晌无语。窦永衡说:"郑大官大不必着急,我是命该如此,别连累你老人家。我跳后墙出去,投案打官司就是了。"郑雄说:"如何使得?济公既叫我把你们救来,我又焉能把你送进牢笼?"家人郑福说:"奴才倒有主意,宜人仍叫他们三位上轿子,官人骑上马带着走,作为携眷出城去,就好办了。"郑雄一想,言之有理,立刻叫人备马,把轿子抬进来,复又叫周堃、周氏、窦永衡上轿子。郑雄带着轿子,出来就上马,白老爷、杨老爷问:"郑大官人上哪去?"郑雄说:"带家眷上坟。"说着话,郑雄催马同轿子就走。家人再叫白老爷到里面搜,那不是白搜么?白杨二位老爷更有主志,一看这三乘轿子刚到郑雄家去,刚要来搜,复又把轿子抬出来说上坟,显然更有情弊。立刻派官人跟着,看出哪门,给门汛①老爷送信,务要搜轿子,别放他出城。见郑雄带着轿子够奔艮山门而来,焉想到来到艮山门,门汛四位老爷带官兵拦住要搜。大概轿子想要出城,势比登天还难。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七回
佛法点化救英雄
途中逃难逢山寇
话说铁面天王郑雄,带着三乘轿子,够奔民山门而来,心中甚是提心吊胆。刚来到艮山门,一看城门关着,门汛官厅四位老爷由里面出来。这四位老爷,一位姓王,一位姓马,一位姓魏,二位姓赵,这四位老爷原本都跟郑雄认识。本来郑雄这个人,素常最好交友,眼皮是宽的,上至公侯,下至庶民,跟他认识的人甚多。今日四位该班老爷一着说:"原来是郑爷,轿子里是什么人?上哪去?"郑雄说:"轿子里是我的内眷,今天是祭把日子,我要出城去上坟。烦劳众位老爷开开城,我要出城。"四位老爷一听,说:"郑爷今天可不比往日,平常也不关城,任凭来往人出入。今天有京营殿帅府的令,水旱十三门紧闭,查拿越狱脱逃的大盗窦永衡。此事关乎重大,你轿子要出城,我们得掀轿帘门瞧瞧。其实咱们素常有交情。这个事公事公办。"郑雄一听,说:"众位老爷这话不对,我姓郑的,大概你们众位也知道。我平素也不与匪类人来往,我这轿子还能隐藏奸细么?这轿子里都是小男妇女,众位要瞧,在大街上多有不便。"众位老爷说:"郑爷你是明白人,我们是办的公事,这个郑重,我们担不了。你要出城,不叫瞧,我们把你放出去,回头再有人,我们怎么办?叫你出去,不叫别人出去,岂不是有了偏向么?"郑雄说:"既是你们众位不瞧不叫出去,我回家不去了。"四位老爷正与郑雄这里狡辩,焉想到有凤山街的官人赶到说:"我们白老爷叫给众位老爷送信,这三乘轿子可别放出城去。原由东街杨猛、陈孝家搭出来,搭到郑雄家,我们老爷要查,郑雄又带着搭出来,其中定有缘故。"四位老爷一听这话说:"郑雄你叫瞧,我们也得瞧,不叫瞧,我们也得瞧。"郑雄说:"我不能叫年轻的妇女,在街上抛头露面的,我不去了,我回去就是了。"众位老爷说:"你回去,我们也得瞧。"郑雄说:"你们众位,这就不对了。我出城,你们要瞧瞧,怕带出奸细。我回去,怎么你们还要瞧呢?"众位老爷说:"郑雄,你这三乘轿子里是谁?"原本头一顶轿子是周堃,第二是窦永衡,第三是周氏。郑雄说;"头一顶轿子是我敝贱内,第二项轿子是我侄女,第三是我外甥女,都是年轻的少妇姑娘。"众老爷说:"有窦永衡没有?"郑雄说:"我也不认识窦永衡,哪里来的窦永衡呢?"众老爷说:"既是没有窦永衡,我们瞧瞧也无妨。"郑雄说:"你们太不讲理,真是倚官仗势。"正说着话,只见由那边"踢踏踢踏",济公来了。原来和尚由京营殿帅府大堂上,被秦相府的管家请到秦相府去。秦相一见,连忙让座说;"圣僧因为什么,刑廷陆炳文敢把你老人家锁去?"和尚说:"相爷问我和尚,原本有点不白之冤。昨天我们庙里应了一个接三,本家一锅冷饭,叫饶一台焰口。五个和尚念完了经,本家不给钱,说正座嗓子不好,还要打和尚,把我们那四个和尚都打了,就是没打我。我要见刑廷告他,焉想到刑廷不讲理,把我顿了去。及到了大堂上,陆大人他疯了,他把大盗黑面熊窦永衡给放了。"秦相一听,说:"窦永衡白沙岗断劫饱银,杀死解饷职官,情同叛逆,我已然奏明圣上,呈请勾到,怎么他又给放了?"和尚说:"他现在已给放了,大人不信,你派人打听去。"秦相说:"好。既是他给放了,我看圣上旨议下来,他怎办?他真要把这案放了,那可是找着被参。暂且不便管他,圣僧,在我这里吃酒罢。"和尚说:"也好。"秦相克到派人擦扶桌案,把酒摆上。和尚喝了两三杯酒,站起来要告辞,秦相说:"圣憎忙什么?喝完了再走。"和尚说:"我去瞧热闹去。现在刑廷他把窦永衡放了,他又派人传今,水旱十三门紧闭,按户搜查大盗窦永衡。"秦相说:"这事可新鲜。"和尚说:"他要自己倒乱说着话。"和尚告辞,出了秦相府,一直来到昆山门。郑雄正跟门汛老爷在这里狡辩,怕人家搜轿子,见济公来了,郑雄连忙说:"济公来了,你是出家人,你给评评这个理。"和尚说:"什么事呀?"郑雄说:"我带着家眷,要出城上坟,他们众位老爷要搜轿子。我想在大街上,年轻妇女抛头留面的,多有不便,我说不去了。他们说不去了,也要瞧瞧轿子里什么人,你想这事,他们众位太不讲交情了,有些不对罢。"和尚说:"不对罢,可是郑雄你不对,人家这是公事,你要不叫瞧,别位走到这里也都不叫瞧了。你想人家公事,还怎么办呢?"众老爷一听说:"大师父这是明白人。"郑雄一想,心里说:"济公,这可是跟我玩笑。他叫我拿书信轿子接的窦永衡,现在人家要摆,他倒说这些话,这可是存心叫我打这场官司。"自己无法,说:"你们瞧罢。"众老爷说:"头一乘轿子是谁呀?"郑雄说;"是敝贱内。"众人掀轿一看,是一位白胡子老头,连郑雄一瞧也愣了。众人说:"郑雄,你不是说这是你贱内么?"郑雄说:"你们没听明白,是我贱内的父亲。"众人说:"第二乘轿子是谁?"郑雄说:"是我侄女?"众人打帘子一看,是一位老太太。众人说;"这是你侄女。"郑雄说:"是我侄女的姥姥。"又问第三乘轿子,郑雄说:"是我外甥女。"打开一看,是一老尼姑。郑雄说:"是外甥女的师父。"众老爷说:"郑雄,你这是存心打哈哈,轿子又没有年轻的妇女,又没有窦永衡,你故意戏耍我们。开城放郑爷他们出去罢!"立时把城开了。三乘轿子连和尚一并出了城,来到郑雄的阴宅,周堃、窦永衡、周氏下了轿子,过来给济公行礼。窦永衡说:"圣憎,你老人家真是佛法无边,搭救弟子再生、我窦永衡但得一地步,必报答你老人家的厚恩。"和尚说:"郑雄,你送给他三匹马,一把佩刀,叫他三人逃命去罢,将来你我还有一面之缘。"窦永衡又谢过郑雄,这才同周氏、周堃三人告辞。郑雄说:"你们三位打算奔哪去呢?"窦永衡说;"我也无地可投。"周堃说:"我打算同我们舍亲,暂为投奔一个朋友处安身。"说罢拱手作别,三个人上了坐骑,顺大路往前走,也没有准去处,道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天,往前走,天色已晚,有掌灯的景况。三匹马正往前面走着,眼前是山口,"呛卿嘟"一棒锣声,出来了数十个人,都是花布手巾缠头,短衣裳小打扮,各拿长枪大刀,短剑阔斧,把去路阻住。有人一声喊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有人从此过,须留买路财。牙缝说半个不字,一刀一个土内埋。"又说:"对面的绵羊孤雁,趁此留下买路金银,饶你不死。如要不然,要想逃生,势比登天还难。"周堃一看,对面有了截路的,赶紧往前一催马说:"对面的朋友请了!在下姓周名堃,原本是北路镖头。今天我同合亲由此路过,烦劳众位回禀你家寨主,就提我周堃今天不能上山去拜望,暂为借山一行,改日再来给你家寨主请安。"众喽兵一听,说:"原来尊驾是北路的镖头周望,尊驾在此少候,我等回禀寨主一声。"说着话,有人往山上飞跑。工夫不大,就听山上"呛啷啷"一棒锣声,来了二百余人,各掌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日一般。周堃抬头一看,为首有三骑马,当中一匹红马,骑着这人,头上戴宝蓝缎扎巾,蓝箭袖,黄脸膛,押耳黑毫,胁下佩刀,得胜钩挂着一条枪。上首一匹黑马,这人穿黑褂,皂黑脸膛,也是挂着一条枪。下首里一匹白马,这人穿白爱素,白脸膛,得胜钩上也挂着枪。三位寨主来到近前,把马一拍,问:"对面来者何人?"周堃说:"我乃北路镖头铁头太岁周里,今日同舍亲由此路过,要借山一行,改日再谢。"这位黄脸的大寨主说:"令亲是哪一位?"周堃说:"我姐丈打虎英雄黑睑熊窦永衡。"三位寨主一听,"呀"了一声,说:"原来是窦大哥。"赶紧三人翻身下马,上前行礼。不知三位寨主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八回
翠云峰英雄落草
陆刑廷献媚欺人
话说周堃一提说打虎英雄黑面熊窦水衡,三位寨主赶紧翻身下马,上前行礼,说;"原来是窦兄长,久违少见。"窦永衡一看,这三位寨主并不认识,连忙答礼相还说:"三位寨主贵姓?我可实在眼生。"三位寨主说:"窦大哥是贵人多忘事,请至山寨一叙。"窦永衡说:"三位倒是谁呀?"这位黄脸的说:"提将起来,你我不是外人,此地亦非讲话之所,请上山寨去再谈。"窦永衡也不好不去,随同大众上山。来到大寨门一看,这座大寨房子不少,进了头道寨门,马匹交与从人,一直来到分赃聚义大厅落座,有手下人献上荣来。周堃说:"未领教三位寨主尊姓?"这个黄脸膛的说:"你我是五百年前一家人,我也姓周,名叫虎,有个小小的外号,人称笑面貔貅。这是我两个拜弟。"用手一指那位黑脸的说:"他叫铁背子高珍。那位白脸的叫黑毛虿高顺,这座山名叫翠云峰。窦兄长,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周望说:"别提了,我姐丈在临安城寄居,无故遭一场不白之冤的官司,幸亏遇见一位高僧。将我等救出龙潭虎穴。我打算同我姐丈投奔一个朋友去,由此路过,遇见三位寨主,不知三位寨主怎么认识我姐丈?"周虎说:"我弟兄三人,在此久候多日,奉上命委派我等在此。久闻窦兄长威名远震,今幸得会,真乃王生有幸。前者我们派人请过窦大哥两次,没找着住处。今天在此巧遇窦大哥,周贤弟,你们二位别走了。"窦永衡说:"你们几位在此占山,怎么还有上司么?"周虎说:"我们在此占山,原本是所为招聚天下的英雄,将来我们都是开国大将军之职。"窦永衡说:"三位原是大宋国的将军么?"周虎说:"倒不是大宋国的官,我们有一位祖师爷叫赤发灵官邵华风,他有一件宝贝,名曰乾坤子午混元钵,他老人家能掐会算,善晓过去未来之事。在常州平沙江当中有一座山,叫卧牛矶。山上有一座庙,叫慈云观。现在那庙里有前殿真人,后殿真人,左殿真人,右殿真人,有绿林人五百多位。要设立熏香会,大众都在这庙里①貔(pi)貅(xiu):古籍中的猛兽名。--书香门第注http://thebook2.yeah.net②虿(Chai):原指蝎子一类有毒的动物。--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作落脚,窦大哥你们别走了,就在我这山住着。我们给慈云观祖师爷去一封信.听候祖师爷的回音,你们帮助我等共成大业,将来亦可以得个一官半职的,好不好?"窦永衡一想。"暂时也无处可去,只可先在这里住着罢。"当时也就应允了。周虎派人单给窦永衡夫妇打扫出一所房子来,叫他住,有婆子人等伺候。周堃也在这山上住着。笑面貔貅派人给慈云观送了一封信。终日五位寨主在一处盘桓,光阴花再,日月如梭,过了些日子。这天众人正在大厅谈话,窦永衡提起在临安城受了王胜仙的挫辱,深为可恨。周虎说:"不要紧,将来你我成了事,就可以报仇。"正说着话,由外面跑进一个喽兵报说:"回禀众位寨主,山下现有临安城京营殿帅陆炳文卸任回家,由山下经过。我等出去把驮轿车辆截住,他拿了一个名片子,他说拜望寨主,要借山一行。"笑面貔貅周虎一听,说:"高贤弟,你们谁认识京营殿帅陆炳文?"高珍、高顺俱在摇头不认识。周虎又问:"窦兄长可认识?"窦永衡一听是陆炳文,立刻气得颜色更变说:"三位寨主有所不知,这位陆炳文跟我仇深似海。我在临安就是他买盗攀赃把我入了狱,把我妻子诓了去,给花花太岁王胜仙送了去,害得我一家被害。要不是济公救我,我等全皆死在他的手内。济公早就告诉我,他是我的仇人。今日既是他来了,我焉能跟他干休?既是你们三位不认识这个陆炳文,今天活该我报仇雪很。"当时拿起一口刀来,往外就奔。书中交代:陆炳文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只因前者陆炳文把窦水衡放了,自己明白过来,再派人摆拿,也没拿着。自己一想:"这事已然奏明了皇上,这如何担得了?"赶紧坐轿来到泰和坊王胜仙的住宅。一求见,王胜仙把他让到书房,陆炳文给王胜仙一行礼说:"老师得救我门生,遭了事了。"王胜灿说:"贤契有什么事?慢慢说。"陆炳文说:"现在白沙岗抢劫饷银之窦永衡越狱脱逃,这件事已然奏明了圣上,求老师爷得庇护门生。"王胜仙一听,勃然大怒说:"窦水衡是我的仇人,你不知道么?火烧了合欢楼,把我的美人也给烧死在内,我落了个人财两空。你单把他放了,等着他拿刀来跟我拼命,这个事你还叫我护庇你?他要来找我报仇,谁护庇我呀?你自己办的好事,你自作自受,我也没法,你请回去罢。"陆炳文碰了一个大钉子,自己无法,只得告辞。坐着轿子正往回走,打算回衙门再设法托人情。坐着轿正往回走,偶然见大道旁站着一个美人,真是干妖百媚,如花似玉。陆炳文偶然心中一动,自己一想,王胜仙最爱美人,要求他的事,非得送给他美人,可以买动他的心。想罢,赶紧吩咐住轿,间,"旁边站着什么人?"当差人说:"没有人,就是一个卖画的。"陆炳文定睛一看,原来是挂着一轴画,上面画的一个美人图,猛一看真似活人一般。旁边站着一个卖画的人,一位儒流秀才打扮,俊品人物。陆炳文连忙叫把卖画的人叫到近前,陆炳文说:"你这轴美人卖多少钱?"这人说:"大人要买,不敢多要钱,大人给一百银子罢,少了也不卖。"陆炳文说:"一轴画怎么值这些银子呢?"这人说:"我这画卖的是工夫钱,货卖识家。明公,我这画阴天不画,下雨不画,刮风大寒大暑不画。每逢天气晴朗,还得人高兴,神清气爽之时,拿起来画两笔,微有一点不高兴就不画。这轴画画了一年多的工夫,才能够有神,故此少了不卖。"陆炳文说:"先生贵姓?"这人说:"我姓梅,双名成玉。"陆炳文说:"你是哪里人氏?"梅成玉说:"我原是镇江府人氏。"陆炳文说:"你来京何干呢?"梅成玉说:"只因我家中父母双亡,带着小妹来京,有两家亲戚,所为多有个照应。现在青竹巷二条胡同寄居,我兄妹就倚着画画度日。"陆炳文心中一想:"每逢画画必随人五官,看梅成玉他的相貌清秀,大概他妹妹也许长得好。"想罢,说:"先生你把画卷起来,跟我到衙门去。"梅成玉就拿着画,随同来到京营殿帅衙门。把梅成玉让到书房,陆炳文又问:"先生,你家中共有几口人?"梅成玉说:"就是我兄妹二人。"陆炳文说:"先生,令妹也会画么?"梅成玉说:"也会画。"陆炳文立刻叫人平了一百银子,交与梅成玉。陆炳文说:"先生,你把你的住脚留下,或许我还要找你画几条屏。"梅成玉心中很欢喜,留下住脚,告辞走了。陆炳文次日一早,派了一个婆子,拿着两包点心,教给婆子几句话,叫婆子坐小轿,够奔青竹巷二条胡同来。一打听画画的梅先生住家,打听明白,来到门首下轿。一打门,梅成玉同他妹妹碧环正在家中说话,听外面打门,梅成玉一看是一位仆妇。梅成玉说:"找谁?"仆妇说:"我是京营殿帅陆大人衙门的,只因我们大人昨天买先生一轴画,我们夫人瞧见很爱,叫我来找先生,还要画几样画。我到你家里扰个座。"梅成玉一想,"是个仆妇,让进去有何妨呢?"立刻把仆妇让到里面,碧环姑娘自然也见着了仆妇,一看这位姑娘,果然是貌似天仙。陆炳文所为派仆妇来看着姑娘,如果美貌就便把梅成玉清了去,如果姑娘长得平常,就作为罢论。婆子一看姑娘,真是干娇百媚,这才说:"我们大人,叫我来请先生到衙门去面谈,还要画多少样呢,我也记不清楚。先生亲身去见了我们大人说好了,就把定银带来了。"梅成玉一想甚好,立刻随同仆妇,来到刑廷衙门。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九回
梅成玉急中见表兄
点白犬耍笑惊奸党
话说梅成玉同着仆妇来到刑廷衙门,仆妇先进去一回察,陆炳文赶紧把成玉让到书房。今天分外透着恭敬,说:"先生请坐!"梅成玉一想,我一个穷儒,刑廷大人这样谦恭?自己倒觉着诧异。坐下一谈话,陆炳文说:"先生今年贵甲子?"梅成玉说:"小生今生二十七岁。"陆炳文说:"听说先生家中有一位令妹,没有婆家,这倒是天缘凑合,我给你说一门亲罢。现在大理寺正卿花花太岁王大人,新失的家,尚未续室,我给你说一门亲,倒是甚好。"梅成玉也来到临安住了好几个月,向有耳闻,知道王胜仙乃是本地的恶霸,赶紧说:"小生乃一介穷儒,不敢仰视高攀,大人不必分心了。"陆炳文说:"先生,你倒别推辞,这门亲你我都找不到。王大人乃是当朝秦相爷的兄弟,他是我的老师,将来过了门,论起亲戚来,你还是我舅舅呢!"梅成玉心里说:"我不给你当舅舅,恐怕多挨骂。"连忙说:"大人放心,我领情。这件事我也不能自主,还得回去,和妹子商量商量。"陆炳文说:"不用商量,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来,拿二百银子来,你带了去作为定礼,也不便打首饰,择吉日就娶。你请回去听信罢,这件事我给你作主。"梅成玉不拿银子不行,勒令叫他拿着、梅成玉无奈,拿着二百银子回了家。一见姑娘,梅成玉说:"妹妹,你快把细软东西收拾收拾,你我快逃走罢。我去雇船去。"姑娘说:"哟,哥哥什么事这样慌张?"梅成玉说:"我也不便告诉你,没有工夫,你快收拾,我去雇船去。"说着话,由家中出来,焉想到刚走到东胡同口,有两位班头带着十个伙计,在这里扎住。众人一见梅成玉,大众说:"梅先生你哪去?我等奉京营殿帅之令,在这里把守,你要打算逃跑,那是不行。你要走可以,可得把家眷留下。"梅成玉一听就愣了,自己想着要跑,焉想到陆炳文早派人看上了。自己拨头又往西走来,到西胡同口一看,也有两位班头十个伙计把上。梅成玉一看,心中真急了,这便如何是好?自己正在发愣,只见对面来了一人,说:"贤弟,为何在此发愣?"梅成玉一看,说:"表兄,你来了好,我这里出了塌天大祸。"书中交代:来者这人非是别人,正是探囊取物赵斌。原来赵斌的母亲是梅成玉的姑母,这两个人是表兄弟,赵斌一看梅成玉这样惊恐,问:"贤弟什么事?"梅成玉说:"到我家再说。"二人一同来到梅成王家中。赵斌说:"贤弟因为什么?"梅成玉说:"我卖画卖出祸来了。"赵斌说:"怎么?"梅成玉就把陆炳文勒令说亲之故,如此这般一说,"现在要跑也跑不了啦,东西胡同都有省人扎上,兄长你给我出个主意罢。"赵斌一听,把眼一睁,说:"好狗娘养的,终日抢人害人,欺负到你我兄弟的头上!我拿把刀到京营殿帅府,见一个杀一个,然后连王胜仙全都把他们杀了,方出我胸中之气。"梅成玉说:"兄长这话不行,你一个人焉能反的了?京营殿帅有多少兵,你就满打杀一个杀两个,叫人家拿住,你便糟了。再说你又无兄弟几个,不但你救不了我,你再有个差错,那时姑母她老人家怎么办?兄长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赵斌愣了半天,自己一想,说:"我有主意了。"梅成玉说:"兄长有什么高明主意呢?"赵斌说:"我有个师父,乃是灵隐寺济公活佛,他老人家能掐会算,善晓过去未来之事。你我兄弟去请他老人家来,给出个主意罢。"梅成玉说:"也好。"二人这才赶紧站起身往外走,由他家中出来。往前走了不远,偏巧见济公由他对面一溜歪斜,脚步不稳,"踢踏踢踏"来也。赵斌一看说:"这可是活该,济公他老人家来了。"连忙赶奔上前行礼说:"师父在上,弟子有礼,我正要去找你老人家去。"和尚说:"赵斌你起来,不便行礼、"赵斌说:"贤弟,你过来见见,这就是我师父济公。"梅成玉一看和尚,褴楼不堪,心中有些瞧不起,过来给济公作了个揖。赵斌说:"师父,这是我表弟梅成玉。"和尚说:"你要找我什么事?"赵斌说:"师父、跟我到表弟家里去说。"和尚说:"也好。"这才同着梅成玉、赵斌,来到梅成玉家中。让和尚在堂屋里落座,赵斌说:"师父,你大发慈悲罢,我表弟出了塌天大祸。"和尚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们两个人快到屋里瞧瞧罢,屋里这个乱还大。"赵斌、梅成玉一听这话诧异,连忙赶到里间屋中一瞧,见梅碧环姑娘上了吊了,这吓得梅成玉与众人浑身是汗。碧环命不该绝,这时候,幸亏工夫还不大,梅成玉赶紧把姑娘救下来,慢慢呼唤,姑娘悠悠气转,梅成玉说:"贤妹,你不可这样想不开,你我兄弟亲丁两个,你要一死,剩我孤身一人,我也无倚无靠。现在有表兄请了灵隐寺济公活佛前来,他老人家必能救你我兄妹,贤妹你不可再胡思乱想。"说罢,一想自己这话,心中一惨,二目落泪。和尚说:"梅成玉、赵斌,你二人出来。"赵斌说:"师父怎么样?"和尚说:"梅成玉你赶紧去到京营殿帅府见了陆炳文,你就说跟我妹妹商量好了,跟他要白银千两,一头真金首饰,裙衫衬袄,要上等高摆海味席。给这个东西,当时送来,今天晚上就叫他轿子抬人,不给这东西,可不能把姑娘给他。"梅成玉说:"师父这话倘若他都应允,把东西给了,拿轿子来抬人,那便如何是好?"和尚说:"不要紧,你只管去。他给了东西轿子来,自然有人上轿了。"梅成玉说:"谁上轿子呀?"和尚说;"我看院中不是有一条白狗么?就叫它上轿子。"梅成玉说:"那如何能行?"和尚说:"你就别管我,保能行。"赵斌说:"贤弟,师父叫你去你就去,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法术无边,他自有道理。"梅成玉半信半疑,自己这才起身出去。走到胡同,众官人说:"梅先生哪去?"梅成玉说:"我到京营殿帅衙门见陆大人去。"众官人说:"是,先生请罢!"梅成玉一直来到刑廷衙门,往里一回话,陆炳文赶紧吩咐有请,把梅成玉让到书房,问:"先生来此何干?'物成玉说:"我因回家跟我妹妹一商量,她倒愿了意,可得要一千银子,一头真金首饰,要一套裙衫村袄,一桌上等高摆海味席。把这东西送了去,今天晚上叫王大人拿轿子抬人,要不给我银子,那是不行。再说过门之后,他是豪富之家,我没有钱,这个亲戚也走动不了。不给我这些东西,这件事作为罢论。"陆炳文一听,心中甚为喜悦,说:"只要你愿意,要银子东西现成,先生你回去,随后我派人把银子衣服首饰酒席就送了去。"梅成玉这才告辞。回到家中说:"师父,陆炳文都答应了。"和尚说;"好。"话言未了,有人把银子东西俱皆送到。和尚说:"摆上酒,咱们喝酒。"梅成玉说:"师父,少时轿子可就来。"和尚说:"你先去买四个叉子火烧,半斤咸牛肉来,我给白狗吃上轿子饭。"梅成玉立刻到外面,把火烧牛肉买来。和尚说:"家里有红头绳胭脂粉没有?"梅成玉说:"有。"和尚说:"拿来。"立刻把四个火烧拿上,每个夹上牛肉二两。和尚说:"赵斌,你先去到钱塘关雇好一只船,预备好了。梅成玉你赶紧把家中细软的东西收拾收拾,回头我打发白狗上轿子一走,随后赵斌你送你表弟表妹逃走。要不然白狗一现了原形,他必定还要来拿你的。"赵斌点头答应,和尚这才把白狗一招手叫过来。罗汉爷这才要施佛法,大展神通,点化白狗变人,报应王胜仙。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回
娶美人白狗闹洞房
丢官职狭路逢山寇
话说济公禅师把白狗叫过来,把四个火烧给白狗吃了,白狗摇头摆尾,前蹿后跳。和尚找花轿娶拿红头绳、白粉、两个耳兜拴上,又用红头绳把白狗的嘴一系,拿胭脂粉睑上一抹,把裙衫短袄给白狗一穿,把红绣鞋给白狗后爪一穿,和尚口念:"奄嘛呢叭迷哞!"用手一抹白狗的睑,和尚说:遍体白毛乌嘴,摇头摆尾发威。昼防门户夜盼偷,主人寒苦不悔。好犬不乱吠,今夜同入香闺。贫僧点化你变蛾眉,要你报应花花太岁。和尚用法术点化了白狗。赵斌、梅成玉再一看,白狗坐在那里,真是变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赵斌、梅成玉二人喜出望外。赵斌先去到钱塘关把船雇好,回来同和尚开怀畅饮,直喝到天有掌灯以后,只听外面鼓乐喧天,花轿来了。书中交代;陆炳文给梅成玉派人送了银子去,随后他坐轿拿着美人图,到王胜仙家去。一见王胜仙,陆炳文说:"老师大喜!"王胜仙自从火烧了合欢楼,他只当把美人烧死,心中实深想念,并无一刻忘怀,烦的了不得。今天听陆炳文一来说大喜,王胜仙说:"我喜从何来?"陆炳文说:"门生已给老师访着一个美人,已然说妥。这位姑娘有自己画的行乐图喜容,老师看了这轴画,跟人一般不二。"王胜仙打开美人图一看,说;"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人?"陆炳文说:"现在就有,我都给老师办妥了,乃是青竹巷二条胡同,梅成天的妹妹,定现今天晚上,拿轿子就替老师娶过来,一见就知道了。"王胜仙他本是酒色之徒,一听这话,说;"贤契,你这样替我劳神,我实在抱槐。"陆炳文说:"只要老师能护庇我,把窦永衡放了,别丢官职就得了。"王胜仙说:"那倒是小事一段,好外,好办!来人摆酒!"一面同陆炳文开怀畅饮,一面遣家人即刻亲。只要有钱好办事,少时就皆齐备,悬灯结彩,鼓乐喧天,花轿奔青竹巷二条胡同来了。和尚先安置好了,见花轿到门口,和尚把门关上,叫吹打吹打,外面就吹打。和尚说:"吹大开门。工尺上柳青娘,扑粉蝶。"和尚说:"完了,要喜包。"要了无数的包,和尚这才跑进来,叫梅成玉说:"新人上轿,轿子堵门口上忌生人。"轿夫答应,把轿子搭到门口,和尚搀白狗上了轿。有和尚的法术,治的白狗不能动,在轿子里坐着,吹吹打打,搭着轿子,来到王胜仙家。有婆子掀帘把白狗搀下轿,王胜仙一看,果然是美人真白,脚底下真小。拜了天地,王胜仙喜悦非常,一坐帐,桌上摆着成席的酒,大家让新人吃,新人也不言语也不吃。大家瞧着是美人,是有和尚那点法术,治的要动也不能动。瞧这一屋子的生人,它这气大了,摆着一桌子吃的,也张不开嘴,白狗净生气。直到天有二鼓以后,陆炳文说:"老师请入洞房罢,少时门生也要回去,明天再来道喜。"王胜仙来到屋中一瞧,美人坐着也不言语,婆子要给新人脱衣裳,过来刚一解纽子,把白狗捆嘴的绳儿碰脱了。王胜仙这个时节说:"婆子你等去罢。"婆子都退出来。王胜仙赶过去,说:"美人你不必害臊,这乃是人间大道理,你我是夫妇。"说着话,这小子淫心已动,过去一搂白狗,他要跟白狗亲嘴。本来白狗正有气呢,照定王胜仙脸上一嘴,把王胜仙的鼻子咬掉了,白狗也现了原形,把衣裳连咬带撕,往外就跑。王胜仙疼的乱滚,说:"狗精!"家人吓得都跑了,也没人敢拦狗。狗跑之后,才有人把王胜仙的鼻头子捡起来,趁势热血给他粘上,再找陆炳文。陆炳文早已听见说,跑回衙门,派人再拿梅成玉,已剩了空房子。王胜仙这件事也瞒不住了,大家都说这是陆炳文的奸计,安心陷害。王胜仙这件事一回禀秦丞相,秦丞相勃然大怒,说:"本来我兄弟就无知,陆炳文还引诱他?这厮深为可恨!"秦相递折本一参他,说:"他放走了大盗窦永衡,捕务废弛,行同市侩,有忝官箴,任意胡为。"圣上旨议下,将陆炳文即行革职,永不叙用。陆炳文虽然革了职,这一任刑廷,他总剩十万八万的银子。他自己带着夫人、少爷、小姐,打点行囊褥套,肩驮轿车辆,由临安起身,回归南京。这天驮轿车辆正往前走,走到翠云峰山下,忽然出来数十个喽兵,把去路挡住,一声喊嚷:"对面的绵羊孤雁,趁此留下买路金银,放你逃生。如要不然,叫你等人财两空。"陆炳文一想,赶紧催马往前走,拿了一个名片子,说:"你们寨主贵姓?"唉兵说:"我们大寨主叫笑面貔貅周虎。"陆炳文说:"劳众位驾,拿我的名片子,就提我是京营殿帅陆炳文,卸任归家,特意绕道来给你寨主请安,就说我要借山一行。"哄兵拿着名片到山上一回禀,周虎、高顺、高珍三位寨主彼此盘问,都不认识。窦永衡一听是陆炳文,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服边生,说:"三位寨主既不认识,这可活该,陆炳文是我的仇人,该当今天报仇雪恨。"说着话,窦永衡抄起一把刀来,就要往山下够奔。笑面貔貅周虎说:"窦兄台且慢,你跟他有什么仇,你细细说。"窦永衡就把临安被他所害之故,从头至尾一说。周虎说:"既是你跟他有这样仇,你倒不必下山杀他,他一死也就算完了,那也不算报仇。我倒有个主意,也不便要他的命,我下山把他让上山来,用好言把他安慰了,我这三个人就说送他一程,把他押到慈云观,送到祖师爷那里去。把他的妻子女儿,叫祖师爷爱给谁给谁,祖师爷那里有乾坤所妇女营。把陆炳文留在那里,叫他伺候众人,没事就打他一顿零碎挫辱他,比杀他还好。山寨就烦你们二位给照料,我兄弟三人回头就把他送了走。"窦永衡一想也好,说:"我见他不见?"周虎说:"你就不便见他了,我下山去见他。"说罢,周虎同高顺、高珍三人一同下山。陆炳文正在这里着急,周虎来到近前,说:"原来是大人驾到,小可未曾远迎,当面谢罪。"陆炳文赶紧说:"寨主在上,我陆炳文有礼!今日借山一行,改日必来答谢。"周虎说:"大人今天既来到敝山,请至山寨少叙,大人必须要赏脸。"陆炳文心中是害怕,又不敢说不去,三位寨主立刻派喽兵牵马上山。同陆炳文来到山寨之内,分宾主落座,陆炳文说:"未领教三位赛主尊姓?"周虎三人各通了名姓,赶紧吩咐摆酒,款待陆炳文。周虎说:"大人这是从哪来?"陆炳文说;"我是由临安城要回金陵上元县。"周虎说:"今天你我一见有缘,回头我弟兄三人送大人一程。"陆炳文说:"不敢顿劳各位寨主这样分心。"周虎说:"大人不必太谦,我三人是要送的。"吃喝完毕,这三位寨主带着一百喽兵,送陆炳文走下了翠云峰,就奔常州府慈云观去了。这山上就剩下窦永衡、周堃二人。照料山寨的事情。周堃说:"姐丈,这一来陆炳文可遭报应了,总算他是害人反害己。现在你我弟兄还是怎样?"奏水衡说:"虽然你我报了仇,但只一件,咱们本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被事所挤,挤得无奈,现在已占山落草为寇。终归你我还得想主意,这恐不是常法。"弟兄二人就在山中过了五六天。这天忽然有喽兵上山来报;"回禀寨主,现在山下有一人,堵住山口大骂,要走路的金银,如不给送下山去,杀上山来,杀个鸡犬不留。"窦永衡、周堃一听,道:"这事可太难了,人家当山大王,讲究断路劫人。这倒有人来找山大王要银子,真是欺我太甚!"二人立刻抄兵刃,翻身上马,领喽兵撞下山来。不知山下要走路金银之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一回
醉禅师书写忠义词
假道姑拍花盗婴胎
话说窦水衡、周堃二人,气哼哼来到山下一看,二人赶紧翻身下马,上前行礼。山下非是别人,正是济公禅师。二人上前行礼说:"原来是圣僧,你老人家从哪来?"和尚说:"我由临安城要上江阴县去。"窦永衡说:"师父,你老人家上山罢!"和尚说:"我不上山,你二人在这山当大王哪?"窦永衡说:"我二人无地可投,暂为借山栖身。"和尚说;"窦永衡你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这等这样。"窦永衡点头答应说:"师父,给你带点盘费。"和尚说:"我不要,有钱花,我要走了。"和尚告了辞往前走。这天和尚来到江阴县地面,眼见一座村庄,村口外那里围着许多的人。和尚刚来到近前,内中有人说:"和尚来了,我们领教领教和尚吧,大师父请过来!"和尚说:"众位什么事?"内中有人说:"我们这座村庄,有七八十户人家,有三四辈人,没有一人认字的,都是目不识丁。"大众说:"这个事真怪,许是我们这座村庄,犯什么毛病了。请了一位瞧风水的先生一看。他说我们不供文武圣人之过,供奉文武圣人,就有了文风了。我们村庄,公议修了一座庙,是关夫子?孔圣人?我们大家为了难了。有心说是关公庙吧,又有孔圣人,尽说圣人庙,又有关夫子。这个匾没法起名,和尚你给起个名,大概你必能行。"和尚说:"我给起名就叫忠义词吧。"大众一听说:"好,还是和尚高明。你会写字,就求你给写块匾行不行?"和尚说:"行。"立刻拿了笔来,和尚就写。写完了忠义词的匾,大众说:"师父你给写一副对子。"和尚说:"可以。"提笔一挥而就,上联是"孔夫子,关夫子,二位夫子。"下联是"作春秋,看春秋,一部春秋。"大众一看,书法甚佳,文理兼优,无不齐声赞美。众人说;"大师父再求你山门上写一副对联。"和尚提笔写起,山门上写的是"无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度不善之人。"和尚写完了,众人说:"这位大师父写得这么好,你怎么的这样寒苦?这样脏呢?"和尚说:"众位别提了,我是叫媳妇气的。"大众说:"怎么叫媳妇气的?"和尚说:"我娶了个媳妇,过了没有十天,我媳妇踉人家跑了。我找了半年,把他找回来了。"众人说:"那就不要他了。"和尚说:"我又要了,跟我在家过了一个多月,他尽招和尚老道往家里跑。我说他爱和尚,我一气作了和尚。我媳妇又跟老道跑了,气得我各处找他,找着我决不能饶他。"众人说:"你媳妇既跑了,你也就不用找他了,你已然是出了家,就在我们这忠义词住着罢,我们给你凑几十亩香火地,有你吃的。你在庙里教书,给你凑几个学生,你自己一修行,好不好?"和尚说:"不行,我得找她去。"说着话,和尚一抬头说:"这可活该,我媳妇来了。"大众抬头一看,由对过来了一位道姑,氏得芙蓉白脸,面似桃花,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和尚过去,一把手将道姑揪住,说:"好东西,你跟老道跑了,你当了道姑了?我娶了你,不跟我过日子,我找你这些日子,今日可碰见你了。"道姑说:"哟,你们众位快给劝劝,我本是自幼出家,这也并没有男人,和尚是疯子,他满嘴胡说。"众人就赶过来劝解,说:"倒说说是怎么一段事?"和尚说:"他是我媳妇,他跟老道跑了,他当了道姑了。"道姑说:"你们众位听和尚他是哪处口音?我是哪处口音?和尚他是疯子。"众人过来说:"和尚一撒手,叫他去吧。"和尚说:"不行。"大众好容易把和尚拉开,道姑竟自去了。和尚说;"你们大众把我给媳妇放走了,你们就要赔我媳妇。"众人都以为和尚是疯子,众人说:"咱们给和尚凑几串钱罢。"大众给和尚凑了两串串钱,说:"大师父你去吃点什么罢。"和尚拿着两串钱,说:"我再去找吧。"说着话,和尚扛着两吊钱,往前走。来到江阴县城内十字街,见路北里有一座卦棚,这位先生正冲盹呢。本来这位先生也是不走运气,由今早晨出来就没开市,人家别的卦摊拥挤不动,抢着算卦,他这里盼的眼穿,连个人都没有。先生正冲吨,就听有人说:"来一卦。"先生一睁眼,只打算是算卦的,睁眼一瞧不是,人家买一挂红果。先生赌气,又把眼闭上。刚一闭眼,和尚来到近前说:"辛苦,算卦,卖多少钱?"先生一抬头说:"我这卦理倒好说,每卦十二个钱,你要算少给两个吧,给十个钱。"和尚说:"钱倒不少,你给我算一卦,算着我请你吃一顿饭。算不着我把你告下来,我们两人打一场官司。"先生说:"我给你算着,你也不必请我吃饭,算不着我也不跟你打官司。"和尚说:"好,你给算吧。"先生说:"你抽一根签吧。"和尚说:"不用抽,就算一个子罢。"先生说:"那不行,这是十二根签,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你说子不行,你抽出来才算呢。"和尚说:"我抽也是子。"先生说:"那不行。"和尚说:"你瞧。"用手一抽,先生一看,果然是子,说:"和尚你嘴倒灵了。"先生拿起卦盒刚要摇,和尚说:"你不用摇,就算个单罢。"先生说"不摇那不行,分为单折重交。"和尚说;"你摇也是单,不摇也是单。"先生不信,拿起卦盒一摇,倒出来果然是单。和尚说:"你就摆六个单罢。"先生说:"哪能净是单。"和尚说:"你不信你就摇,找费事!"先生连摇了五回都是单,赌气不摇了,摆上六个单说:"这是六冲卦,离而复合,和尚你问什么事?"和尚说:"我媳妇丢了,你算算找的着找不着。"先生说:"按着卦说,找的着。"和尚把两吊钱往摊上一扔,和尚说:"我要找着我媳妇,两吊钱给你,我不要了。找不着我媳妇,我跟你要四吊,我还把你合下来,我们打一场官司。"先生吓得说:"你也别告我,我也不要你这两吊钱。"和尚说着话,一抬头见那道姑又来了,和尚说:"先生真灵,我媳妇来了,这两吊钱送给你罢。"和尚赶上前,一把将道姑揪住,说:"你这可别跑了,你是我媳妇,不跟着我,跟老道跑了,那可不行!"道姑道:"你这和尚,疯疯癫癫,满嘴胡说。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跟我苦苦作对?"和尚说:"我们两人就是打官司去。"道姑说:"打官司就打官司。"正说着话,对面来了两个班头,说:"和尚,你们二位订官司么?"和尚说:"打官司。"班头抖铁链就把道姑锁上,道姑说:"二位头儿,你们这就不对,我又没犯了国法王章,就满打我跟和尚打官司,怎么单锁我不锁和尚呢?"班头说:"我们老爷这里有规矩,要有道姑跟和尚打官司、只锁道姑不锁和尚。"道姑一听这话,透着新鲜,其实不是这样一段事。皆因江阴县本地面出了两条人命案,老爷正派人差拿道姑呢。江阴县有一位班头,姓黄名仁,他有个兄弟叫黄义,开首饰铺,弟兄分居另过。这天黄仁要下乡办案,家中就有妻子吴氏住着,独门独院三间北房,黄仁要出去办案,得四五天才能回家。临走之时,找他兄弟黄义去,黄仁说:"我要下乡去办案,这三两天不能回来,你明天给你嫂子送两吊钱日用,我回来再还你。"黄义说:"哥哥你去罢。"黄仁走后,次日黄义带了两吊钱,给嫂嫂送了去。来到黄仁家中一看,在他嫂子家中,坐着一个道站,二十多岁,芙蓉白面。黄义就说:"嫂子,我哥哥不在家,你住家里招三姑六婆,有什么好处?"吴氏说:"你管我呢,他又不是男子,连你哥哥他在家也不能管我。"黄义也不好深说,给他嫂子把两吊钱留下,自己回了铺子,一夜就觉着心惊肉跳不安。次日黄义一想,莫非有什么事?我哥哥不在家,我再瞧瞧去,立时又来到他嫂子门首。一叫门,把嗓子就喊干了,里面也不答话。左右邻都出来了,同着黄义把门撬开,进来到屋中一看,吓得黄义"呀"了一声,有一宗岔事惊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二回
吴氏遇害奉偷捉贼
济公耍笑审问崔玉
话说黄义同街坊邻人进到屋中一看,见吴氏在墙上钉子崩着,手心里钉着大钉子,腿上钉着大钉子,肚子开了膛,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吴氏怀胎六个月,把婴胎叫人取了去。黄义一看,赶紧到江阴县衙门喊了冤。老爷姓高,立刻升堂,把黄义带上堂来一问,黄义道:"回京老爷,我哥哥黄仁,奉老爷差派出去办案,托我照料我嫂嫂吴氏。昨天我给送去两吊钱,今天我嫂嫂被人钉在墙上,开了膛,不知被何人害死,求老爷给捉拿凶手。"知县下去验了尸,稳婆说:"是被人盗去婴胎紫河车。"老爷这件事为了难,没有地方拿凶手去。过了几天,黄仁回来,一听说妻子被人害了,黄仁补一呈子,说:"素日跟黄义不和,这必是黄义害的。"老爷把黄义传来,说:"你哥哥说是你害的,你哥哥不在家,你去了几次?是怎么一段细情?你要实说。"黄义说:"回禀老爷,我哥哥走后,次日我送了两吊钱去,见我嫂子家中有个二十多岁的道姑。我说我嫂子不应让三婆六姑进家中,我嫂子还不愿意,我就回铺子了,觉着心神不定。次日我又去,就叫不开门,进去一看,就被人害了。"老爷一听有道姑在他家,豁然大悟。前两天西门外十里庄有一案,是夫妻两个过日子,男人外面作买卖,家里妇人头一天留下一个道姑,住了一夜,次日被人开了膛,也是怀胎有孕。左右邻居都瞧见他留下一个道姑,次日他也死了,道姑也不见了。此案告在当官,尚未拿着凶手,这又是道姑。老爷立刻派马快访拿道姑,两位班头奉堂谕出来,访拿道姑。故此见和尚这揪着道姑,过来把道姑锁上,就是和尚不揪着道姑说打官司,班头也是拿锁道站。二位班头,一位姓李,一位姓陈,把道姑锁上,拉着够奔衙门,和尚随同来到江阴县衙门。班头进去一回禀老爷,说:"有个穷和尚揪着一道姑,下役把道姑锁来。"老爷一听,心中一动,立刻传伺候升堂,带和尚道姑。和尚来到大堂之上,老爷一看,赶紧离了座位,说:"原来是圣僧佛驾光临。"上前行礼,众官人一着说;"怎么我们老爷会给穷和尚行礼?"书中交代:这位老爷非是别人,乃是高国泰。前集济公传,济公在余杭县救过高国泰、李四明,后来高国泰在梁万苍家攻书,连登科甲,榜下即用知县。故此今天见了济公,连忙给和尚行礼,吩咐来人看座。和尚在旁落了座,高国泰说:"圣僧因为什么揪着道姑?"和尚说:"我有五十两银子掉在地下,道姑捡起来,他不给我了。我揪着她跟她要,她不给,因为这个我要跟他打官司。"知县一听,吩咐把道姑带上来。官人立刻把道姑带上堂,道姑一跪,知县说:"你是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道姑说:"小道是扬州府的人,我姓知,叫知一堂。自幼到家,在外面云游访道。"高国泰说:"你为何瞒昧圣憎的银子?"道姑说:"我并不认识他,和尚满口胡说。"和尚说:"老爷叫人搜他身上。"老爷立刻传官媒在当堂一翻,道姑上身并没有什么东西。和尚说:"你都翻倒了。"官媒一搜道姑的下身,搜出一个包裹来,官媒说。一回禀老爷,他不是道姑,他是个男子。"老爷一听,勃然大怒,说:"你这混帐东西!你既是男子,为何假扮道姑?大概你必有缘故,趁此说实话,免得皮肉受苦。"道姑说;"回禀老爷,我原本是扬州府的马快,只因我们本地有两个女贼越狱脱逃,我出来改扮道姑,所为访拿女贼。"知县说;"你是办案的马快,你可有海捕公文?"道姑说;"没有。"知县说:"大概抄手问事,你万不肯应,来人看夹棍伺候!"旁边官媒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有油纸包着那三个血饼子,有一个似乎成人形的,有好几把钢钩钢刀。官媒说:"回禀老爷,这是三个婴胎,这就是六条人命。"老爷说:"你这东西哪来的?"假道姑说:"我检的,我还没打开瞧,我还不知是什么呢?"知县说:"你捡的,你为何带在贴身隐藏着?大概你也不说实话。"立到派人用夹棍将他打起来,再一看他倒睡觉了。高国泰说;"圣僧,你看这怎么办?"和尚说:"不要紧。"当时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吓!"贼人当时觉着夹根来得凶,疼痛难挨,热汗直流,口中说:"老爷不必动刑,小人有招。我原本姓崔,叫崔玉,外号叫五面狐狸。我奉常州府慈云观赤发灵宫邵华风祖师爷差派出来,盗夫妇人的婴胎紫河车,配熏香蒙汗药。我扮作道姑,所为跟妇人不避,得便行事,这是真情实话。"高国泰道:"慈云观有多少贼人?"崔玉说:"有前殿真人,后殿真人,左殿真人,右殿真人,有五百多位的绿林,都在那里啸聚。"高国泰立刻叫崔玉画了供,吩咐钉镣入狱。和尚说:"拿污秽之物把他嘴堵上,吃饭时再给他拿出来,不然他会邪术,他能跑了。"大人点头答应。高国泰退堂,请和尚来到书房,高国泰说:"现在我这里还有一案,求圣僧指示我一条明路。"和尚说:"什么事?"高国泰说:"西门外八里铺,出了两条命案。我下去验,门窗户壁未动,两个被杀,别的东西不丢,失去黄金百两。我没验出道理来,这案怎么办?"和尚说:"不要紧,我请两个人替你办这案。"高国泰说:"请谁呀?"和尚说:"我把我们庙里韦驮请来,叫他给你办这案。"高国泰说:"那行吗?"和尚说:"行,前者我请韦驮在秦相府盗过五雷天师八卦符,今天晚上在院中摆设香案,我一情就请来。你们可别偷着瞧,要偷着一瞧就瞎眼。"高国泰说:"是。"立刻吩咐家人,预备香烛纸马,摆酒席在书房,同和尚喝酒,直喝到天有初鼓。外面桌案预备停妥,高国泰说:"圣僧该请了罢!"和尚说:"该请了,你在屋里,可别出去。"高国泰说:"是。"和尚来到院中,把香烛点着,和尚说:"我乃非别,我乃灵隐寺济颠是也。韦驮不到,等待何时?"和尚连说了三遍,只听高处一声喊嚷:"吾神来也!"飕飕来了两个人,说:"罗汉圣僧,呼唤吾神。有何吩咐?"和尚说:"八里铺门窗未动,杀死了两条人命,盗去黄金百两,尊神把凶手给我拿来。"上面一声答应;"吾神遵法旨!"说罢,竟自去了。高国泰在屋中听着,心中说这韦驮爷来得真快。书中交代:来者这两位神仙,非是别人,乃是雷鸣、陈亮。这两个人原本由前者济公在天台山法斗老仙翁之后,叫孙道全回庙,叫悟禅投奔九松山灵空长老和尚,交给雷鸣、陈亮一封信,叫这两个人某月某日到江阴县,晚间在二堂后房上听招呼,叫这两个人装神仙,给和尚捧场。雷鸣、陈亮由头几天就来到江阴县,在店里住着,天天晚上到江阴县衙中来。今天听济公说叫他两个人去给办八里铺这案,雷鸣、陈亮一声答应说:"遵法旨。"二人出了知县衙门,雷鸣说:"老三,这案怎办法?"这两个人头两天就听见说八里铺这案,门窗未动,两条命案,雷鸣、陈亮也不知是谁做的,今天济公叫给办这案,雷鸣没有主意,陈亮说:"要探贼事,先入贼伙。我们到八里铺左右去瞧探去。"雷鸣说:"也好。"二人这才一直来到西门,顺马道上城,用白练套锁抓住城头,顺绳下去,抖下白练套锁带在兜囊。二人施展陆地飞腾,往前走,只见眼前一座树林。二人刚来到树林,只听树林一声喊眼,怪叫如雷,说:"吾神来也!"雷鸣、陈亮二人抬头一看,吓得亡魂皆冒。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三回
因奇案济公诸神
见大鬼雷陈问盗
话说雷鸣、陈亮正往前走,只听树林内一声喊嚷:"吾神来也!"二人睁眼一看,只见由树林子出来一个显大神,身高立六,头如麦斗,头上戴着风翅盔,五色的脸膛,五色的衣裳,两只眼似两盏灯相仿,一张嘴由嘴内喷出一股黑烟起在半悬空,这股烟不散。雷鸣、陈亮大吃一惊,雷鸣说:"这是什么东西?"二人打算要跑。陈亮说:"二哥且慢,你我弟兄在绿林这些年,可没遇见过这事。大道边什么装神弄鬼的事可都有,真要是神他也不能害人,要是妖魔鬼怪你我跑也跑不了,莫若你我壮起胆子,问他一问。"雷鸣说:"对。"二人立刻拉出刀来,一声喊嚷:"呔,对面你是神,趁此归庙,你是鬼,趁此归坟。我二人也是绿林人,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别吓唬我们。"这个鬼"呀"了一声,说:"原来是雷鸣、陈亮。"说完了这句话,晃晃悠悠复又进了树林中。雷鸣、陈亮心里说:"怪呀,他怎么知道我二人是雷鸣、陈亮呢?"两个人在这里站着发愣,工夫不大,只见由树林子出来一人,头上青壮帽,青绸氅,说:"原来是雷爷、陈爷!"雷鸣、陈亮一看,这人原来是绿林中小伙计姓王,叫王三虎,外号叫云中火。雷鸣、陈亮说:"原来是王三虎呀!你怎么干这个?"王三虎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就在这江阴县住,我家中七十多岁的老娘,病着家里没有吃的。找在这里虽然装神,我可不截孤行客,我怕把人家吓死。我瞧有两三个人,方才出来,也不害人,只要得点财帛就罢了,没想今天遇见你们二位。"雷鸣、陈亮说:"我跟你打听打听,你是这本地人,在这八里铺,门窗壁未动,杀死命案两条,盗去黄金百两,你知道这案是谁做的不知?"王三虎说:"这件事我倒知道,你们二位怎不知道?做这案的人,跟你们二位联盟的拜兄弟呀。也是西川路的人。"雷鸣、陈亮说:"我们拜兄弟里,没有甚能为的人。你说是哪位?"王三虎说:"这个人是乾坤盗鼠华云龙的拜兄,叫鬼头刀郑天寿。当初他把华云龙带出来的,不是跟你二位联盟的吗?"雷鸣说:"你知道这个郑天寿,他在哪里住着?"王三虎说:"他就在这西边,有个地名叫盆底坑,那里有座庙,叫大悲佛院。庙里有两个和尚,一个叫铁面佛月空,一个叫豆儿和尚拍花僧月静。他们虽是和尚庙,可跟常州府慈云观的老道是一党,这庙是慈云观的下院,郑天寿就在那庙里住着。听说他们都会邪术,墙上画个门就能走。"雷鸣、陈亮说:"你带我们到庙瞧瞧去,你只要指给我们就得了。"王三虎说:"可以。"立时到树林拿他自己的包裹,带领陈亮、雷鸣往前走。雷鸣说:"你方才拿什么弄的那么大个?"王三虎说:"我拿竹皮子支的架子,假人脑袋有一个铜筒子,一烧狼粪就由嘴里冒出烟来不散。"雷鸣说:"这就是了。"三个人说着话,来到盆底坑,王三虎用手一指说:"就是这座庙。"雷鸣、陈亮说:"我二人到里面去探探,你在外面等着。"王三虎说;"就是罢。"雷鸣、陈亮二人这才来到庙界墙,拧身蹿上房去,在东配房后房坡,卧着望下一瞧,借着月亮看的甚真。正大殿头里有月台,月台上有一张牙桌,牙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旁边坐着一个大脱头和尚。黑脸膛,穿着青僧衣,看那个样子,身躯胖大,就听和尚那里叫:"来人!"只见配房出来两个小和尚,都是长得凶眉恶目,来到月台前,说:"师父呼唤我等有什么事?"就听那脱头和尚说:"今天白天这件事,你郑大叔回来别跟他提,叫他一知道有钱,他就爱花。无论有多少钱,到他手一嫖一赌就完了,我是把他慝透了。"两个小和尚说:"师父心里既慝他,不会把他撵走了,不叫他住?"大和尚说:"你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满嘴胡说。去亮青字,把那个溜了的瓢儿摘了,把他一理,你郑大叔回家别提。"两个小和尚一声答应,到东屋里拿了一把刀,往后够奔。雷鸣、陈亮在暗中一听,"这是杀人哪!"二人就在房上暗中踉随,只见这座庙是三层殿,两个小和尚往后走着,这个说:"我师兄。你瞧咱们才冤呢,分赃没分、犯法有名。杀人教我们杀去,分银子一两也不给咱们。"那个小和尚说:"师弟你别瞎抱怨了,咱们庙里时常害人,哪个月不害几个?一回也没有给我们钱呀!"雷鸣、陈亮在暗中听的明白,到了第三层院子,雷鸣、陈亮由后面跳下来,每人拿一个,由后面一个老鹰拿兔,把两个小和尚脖子掐住。雷鸣、陈亮拿刀在小和尚脑袋上一搁,说;"你们两个人要嚷,当时把你两个杀了。"小和尚说:"不嚷,二位太、太爷饶命!"雷鸣、陈亮说:"我问你们拿刀要杀谁?"小和尚说:"有一位公子姓曾叫曾三品,离此五十里地,有个曾家集,他是那里人。今日来到我们庙里找茶喝,我师父瞧他有一匹马,褥套里有银子,用蒙汗药把他麻过去,捆上搁在这东跨院北房屋里,叫我们二人去杀去。"雷鸣说:"这个公子的马匹褥套银子在哪里?"小和尚说;"马在那边花园子马棚里拴着,褥套银子都没动,里面说有三百多两银子。我师父怕叫别人知道,都藏在西跨院。"雷鸣、陈亮问明白,手起刀落,把两个小和尚杀了。二人来到东跨院北房屋中,用白蜡点照一看,在床上抽着一位文生公子,昏迷不醒。陈亮先把绳扣结解开,在院中找着荷花缸,拿碗取了~碗水到屋中给这公子灌下去,少时公子缓醒过来。陈亮说;"你别嚷,我二人是来救你,你在这庙中被害了,你姓什么?"这公子道:"我姓曾,我叫曾三品,我原曾家集的人。今天来到这庙中找茶喝,我也不知怎么就糊涂了。"陈亮说:"你快跟我们走,给你找你的东西,送你逃命了。"曾三品活动了活动,同着雷鸣、陈亮来到西跨院花园子一找,果然马匹褥套都在这里。陈亮说:"你瞧这是你的东西不是?"曾三品一看,银两东西一样不短。雷鸣、陈亮带着他,开花园子角门,把马拉出来,又绕到前面,找着王三虎。陈亮说:"你没走甚好。"王三虎说:"你们二位到庙里怎么样?可曾瞧见郑天寿没有?这大的工夫,我甚不放心。"雷鸣、陈亮说:"倒不瞧见郑天寿,我二人杀了两个小和尚,把这位曾公子救出来二王三虎我二人给你十两银子,你拿到家去奉养你老娘,你可得把这位曾公子送到曾家集去。"王三虎说:"就是罢,我谢谢二位大爷。"雷鸣、陈亮说:"不用谢,你们去罢。"曾三品说;"二位思公尊姓大名?救了我一条命,我一家感念二位恩公的好处。"陈亮说:"我姓陈名亮,这是我二哥雷鸣。我也不便说,你赶紧快走。"曾三品同王三虎二人走后,雷鸣一想:"先回去先把这个秃头拿了,回头再拿郑天寿。"本来雷鸣是个浑人,他想罢,也没跟陈亮说,二人复又拧身上房,往下一探。这个时节,月台上那黑脸和尚正在着急,心中暗恨这两个徒弟实在可恨,这半天还不来,杀一个人这么大工夫,也不知哪里去了。正在心中犹疑,忽然间瞧见地下有人影,原来雷鸣、陈亮在东房上,有月亮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和尚一抬头看,说:"什么人好大胆量,竟敢在我这屋上?"雷鸣更口快心直,伸手拉刀说:"好囚囊的,雷二爷把给你狗头砍下来!"说着,雷鸣跳下来,摆刀就要过去。焉想到这个和尚会邪术,用手一指说声:"敕今!"雷鸣翻身栽倒。陈亮一瞧雷鸣躺下,立刻一摆刀蹿下来,说:"好贼和尚,我焉能与你善罢干休!你敢伤我兄长?"说着话,刚要过去,和尚用手一指,陈亮也躺下了。和尚说:"好孽障,这是你自来送死,休怨酒家。"立刻伸手拉戒刀。不知雷鸣、陈亮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四回
王三虎泄机大悲院
愣雷鸣智捉铁面佛
话说这凶憎刚要拉刀杀雷鸣、陈亮,偏赶巧这个时节,由房上跳下一人,穿着"身夜行衣靠,紫睑,说:"什么事?且慢动手!"陈亮一看,是鬼头刀郑天寿。陈亮认识他,他可不认识陈亮。陈亮真是见景生情,真伶俐,赶紧说:"郑大哥么?"郑天寿说:"哪位?"陈亮说:"我陈亮同雷鸣。"郑天寿一听,说:"哎呀!这可不是外人,你们二位做什么来了?"陈亮说:"我二人做买卖来了。"郑天寿说:"唉,咱们自家,幸亏我来。"赶紧过来,把验法撤去,把雷鸣、陈亮扶起来,说:"我给二位贤弟见见,这位和尚叫铁面佛月空。"雷鸣、陈亮彼此赶紧行礼。月空和尚说:"贤弟你打哪来?"郑天寿说:"我今天白天瞧见一个美貌的妇人,我晚上去采花作乐,没想到我找不着门了。合该总是人家祖上有余德,不应当失节,我赌气跑回来。也亏得我回来,我要不来,你这个乱惹大了。这二位是玉山县三十六友的人;你要给杀了,你想想玉山县的人答应不答应?"月空说:"这也难怪,我也不认识。事从两来,莫怪一人,这位雷爷他先要跟我动手的。"郑天寿说:"得了,不必说了,你我彼此都是自家。雷陈二位贤果既来了,我们一同吃酒罢。"月空立刻叫小徒弟收拾菜蔬预备酒。月空他庙里有四个徒弟,那两个到后去杀人,这半天没回来,这两个小徒弟立刻在厨房,收拾酒菜。这个小和尚说:"咱们师兄他们两人,怎么还不回来呢?"那个说:"管他做什么?回头他们两人找着要挨打。"两个小和尚正说着话,把菜都打点好了。刚要做,雷鸣跑到厨房来说:"你们做什么菜呢?"两个小和尚说:"没做什么,连荤带素,打算要配十二样。"雷鸣眼珠一转,他腰里有包蒙汗药,是前者得者单刀刘凤的,要害济公使了几两,腰里还剩下几两,雷鸣自己手里拿着药,答讪着说话,用手指点说:"这盘是炒的,这盘是爆的,这样是拌的。"两个小和尚也没留神,雷鸣把麻药下在莱里,六样有药的,六样没药的。雷鸣记住了,仍出来跟月空、郑天寿谈话。少时小和尚擦抹桌案,就在月台上把酒菜摆下。雷鸣早记着呢,他就说:"老三你吃这盘,我吃这盘,郑大哥吃那盘,和尚哥哥你吃这盘。咱们分着吃,别打架,我爱吃的我留下。"和尚同郑天寿也没想到莱里有毛病,以为雷鸣是个爽快人,倒不拘束。焉想得雷鸣把六盘有药的给郑天寿跟和尚吃,没药的雷鸣同陈亮吃。少时之际,和尚和郑天寿一吃菜,俱皆翻身栽倒。陈亮说:"这是怎么回事?"雷鸣哈哈一笑,说:"把囚囊的用麻药麻躺下了。"陈亮说:"你怎么搁的?"雷鸣说;"我到厨房去,冷不防给把药洒上,六样有药,六样没药,咱们吃的是没药的。"陈亮说:"二哥,真罢了,我佩服你。"立刻先把月空和尚、鬼头刀郑天寿捆上,把这两个小和尚也拿住捆上。雷鸣说:"等天亮开了城,咱们把这几个贼人解到江阴县去,交给师父就得了。"陈亮说:"也好。"二人自己弄酒弄菜,又吃又喝,直等到天亮太阳出来。雷鸣、陈亮刚要打算把贴人解了走,忽然见外进来了两个班头。都是头戴续翎帽,身穿青布靠衫,腰扎皮挺带,薄底窄窄腰驾眼快靴。带着有几十位伙计,来到这里,说;"二位姓雷姓陈吗?"雷鸣、陈亮一听一愣,说:"不错,二位头儿贵姓呵?"官人说:"我姓李,他姓陈,我们是江阴县的。你们二位是济公的徒弟么?我们是济公打发来的,说你们二位在这里拿住贼了。你把贼交给我们罢,少时济公就来。"雷鸣、陈亮说:"不错,我们这里拿住了一个铁面佛月空,一个鬼头刀郑天寿。"官人说:"咱们押着喊人一同走果。"手下伙计刚把两个贼人扛起来,大众一同出了庙,只见对面济公扛着一个和尚来了。书中交代:和尚昨天住在知县衙门。今天清早,跟高国泰说明白,和尚带着众班头出了衙门。和尚说:"众位头儿,你们大众够奔盆底坑大悲佛院那里。有一位姓雷的,一位姓陈的,是我两个徒弟,他们那里拿住贼了。你们到那去等我,随后我就到,我还得去办一般差事。"众官人头里走了。和尚来到西门里,路北有一座酒馆,和尚进去,要了一碟菜,两壶酒喝着,就听众酒座大众纷纷议论。说:"我们这江阴县出这样新鲜事,无故净丢二十多岁的小伙计,若是小孩丢了,说是拍花拍了去。这净丢大人,莫非也叫拍花的拍了去?街市上都乱了,这几天,听说有好几十家丢人的。都告在当官,各处寻找,街上尽是找人的,你说怪不怪?"大众正在议论之际,只见外面一声:"阿弥陀佛。"只见外面进来一个和尚。淡黄睑膜,有二十多岁,手里托着簸箩,里面有绿豆,按各桌上抓施舍,只给三四十颗。书中交代:这个和尚就是月空的师弟,叫豆儿和尚拍花僧月静,他这豆儿有麻药,叫吃三四十粒不怎么样,只要一过五十粒,药劲一发散开,这个人就得迷糊,他一天只拍一个,不定由哪拍,大众也不理会他,拍了人给慈云观送了去,都要年轻力壮的,到慈云观就不叫出来。今天和尚又来到酒铺,打算拍人。按各桌上一给绿豆,济公说:"才来吗?"月静一看是个穷和尚,豆儿和尚说:"早来了,大师父。"济公说:"我来了半天了,你给我点豆儿吃,可得过五十粒,少了可不行,"豆儿和尚一听这话一愣,连忙抓给济公有三十多粒豆子,济公说:"不够。"自己伸手就抢了一把。豆儿和尚心里说:"你一吃就迷糊。"心说:"我拍他这疯疯颠颠的做什么?也罢,等他迷糊了,我把他带出城,没人的地方,将他推在大江里就完了。"心中想着,见济公把豆儿都吃了嘴里咱言自语说:"这豆儿怎么不灵呢?不是五十多颗就行了吗?我吃了有一百颗还不怎么样,你再给我点罢、"豆儿和尚一听这话,吓得心里直跳,恐怕给明说出来。心中暗想道,又给济公抓了一把,心说只要把他迷糊过去,省得他满嘴胡说,坏了我的大事。济公又吃了好几十粒,说:"我吃了有一百五六十粒,还是不行,你再给我吃点。"豆儿和尚赶紧又给抓了一把,见穷和尚吃下去,一打冷战,两眼发直,不言语了。豆儿和尚一想:"必是迷了。"赶紧把济公酒钱给了,说:"掌柜的,这是我们庙里疯和尚,我把他的酒钱也给了,我带他走。省得他发了疯病,打人骂人。"掌柜的说:"是。"大众也不理会。豆儿和尚往外走,济公站起来一声不言语,随后就跟了一直出了西门。豆儿和尚心中想要把穷和尚推在江里就完了,正往前走着,济公在后面一声喊嚷:"站着!"把豆儿和尚吓了一哆嗦,立刻站住,说:"不是迷糊过去了的?"济公说:"没有,我为是叫你给我的酒钱,你不是拍花的么?"月静说:"你怎么知道?"济公说:"我们专门拍花的。"豆儿和尚说:"怎么你拍花的?"济公用手一指,口念:"吨敕令赫!"豆儿和尚迷糊了。济公头里走,他后头就跟着,济公一高兴,把他扛起来,走街市上过。路人一看,说:"和尚化缘有打锣的,有拉大领的,没见过扛着和尚化缘的。"济公说:"不开眼,少说话,我们庙里搬家,大和尚搬运小和尚。"大众一听,这倒新鲜。和尚扛着拍花僧,来到盆底坑,正碰见雷鸣、陈亮、众官人押解着郑天寿、月空。济公把月静也交与官人,雷鸣、陈亮给师父行礼,大众一同来到江阴县。高国秦立时升堂,给济公在旁边搬了座位,将三个贼人带上堂来,月空、月静、郑天寿也明白醒过来,高国泰一拍惊堂木说:"你等姓甚名谁?快说实话!"郑天寿从头至尾一说,把高国泰惊的目瞪痴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五回
解强盗同至常州府
为故友涉险入贼巢
话说高国泰升堂一讯问,这三个贼人一看已然到了公堂之上,济公在旁边坐着着,料想不招也是不行。郑天寿说:"老爷不便动怒,我实话实说。小人姓郑,名叫郑天寿。我同这两个和尚.都是慈云观祖师爷差派出来,叫我给他们诓人。"高国泰说:"慈云观是怎么一段事?'掷天寿说,"慈云观有一位老道,叫赤发灵宫邵华风,他有一宗宝贝,叫乾坤子午混元钵。那里面有五殿真人,有三十二位采药仙长,三十二位巡山仙长,三十二位候补真人,有熏香会上三百六十位绿林人,在外面有七十二座黑店,五百只黑船。不久祖师爷要起首,夺取大宋江山社稷。"高国泰一听就愣了,问说:"我们西门外八里铺,窗门户壁未动,杀死两条人命,盗去黄金百两,可是你做的?"郑天寿说:"不错,是我小人做的。我夜晚去窃盗,他瞧见一嚷,被我将他杀死。"高国泰又问两个和尚,这两个人亦都实说实话了。高国泰当时吩咐把他三个人钉镣入狱,和尚在旁说:"老爷你别要把他们入狱,这几个碱都会邪术,要跑了你也担不起。我和尚所为常州府慈云观这件事来的,你赶紧坐轿,我和尚帮你解到那常州府去,连假道姑崔玉一并。你把差事交到上宪,就没你的事了。"高国泰说:"甚好。"立刻传两顶轿,给雷鸣、陈亮备两匹马,手下官人俱各带兵刃,把四个贼人带上三件手铐脚镣,装在车上,前后有人把着。高国泰先请和尚上轿,和尚一上轿,把轿底蹬掉了,高国泰也不知道,上了轿,抬轿的也瞧见,搭起轿子走,和尚在轿子里跟着跑。街上人一瞧,道:"这可新鲜,四个人搭轿子,怎么十只脚呀?"大众直嚷。高国泰在轿子里坐着,听着草鞋底"踢踏踢踏"直响,赶紧吩咐住轿,高国泰下了轿一瞧,和尚在轿子里露着两只脚。高国泰说:"圣僧这是怎么一段事?"和尚说:"你真冤苦了我,难为老爷这两只厚底靴子,要没把靴子头跑破了。我瞧还没有走着舒服,跑快了头里挡着,跑慢了后头兜着,累了我一身汗。我可不坐这轿了。"高国泰一看和尚坐的轿子没有底,说:"这是怎么的?你们这些轿夫混帐!"众轿夫说:"我们也不知道,怪不得抬着真轻呢!"高国泰说:"快来给圣僧换马。"立刻有人给和尚拉过马来。和尚骑上马,大众押解差事,来到常州府。有人往里一叫回禀,提说:"江阴县知县同济公押解四个叛逆前来禀见。"知府一听是济公,赶紧吩咐有请。这位知府本是新由绍兴调过来的,就是顾国章顾大老爷,前者济公在白水湖捉妖见过,故此今天赶紧有清。高国泰同济公带着雷鸣、陈亮来到里面,一见顾国章,彼此行礼。高国泰回禀上宪,把公事交代清楚,顾国章说:"贵县先请回衙办公。"高国泰告辞去了。顾国章说:"圣憎四位门徒,那两位呢?"济公说:。那两个人没跟我来。老爷升到这里,贫僧特来道喜。"顾国章说:"圣僧说哪里话来。弟子到时常想念圣僧。"和尚说:"老爷升到常州府,声名如何?"顾国章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和尚说:"在你该管地面,有无数的邪教叛逆啸聚,不久就要起事,你还不赶紧责拿?将来要一起首,你的地面担的了么?"顾国章说:"弟子一概不知,哪里有反叛?圣僧指示我一条明路。"和尚说:"常州府正西,平水江卧牛肌,有一座慈云观。有一个老道,叫赤发灵宫邵华风。他招集了无数的贼人,在外害人诓人,将来不久就要造反。"顾国章说:"这话当真?"和尚说:"你把这几个贼人带上来一问,你就知道了。"顾国章立刻传伺候升堂,吩咐把江阴县解来的贼人带上来,立刻将四个贼人带上公堂。顾国章说:"你等都是哪里人?"四个贼人各通名姓,鬼头刀郑天寿说:"回禀大人,我四个人都是一处的,都是慈云观祖师爷派出来的。"顾国章说:"慈云观共有多少人呢?"郑天寿说:"要说人多难以尽述,尽说有能为的,就够好几百。有五殿真人,有三十二位采药仙长,三十二位巡山仙长,三十二位候补真人,三百多绿林人,在熏香会的,外有七十二座黑店,五百只黑船,人是多了没有数。"顾国章一听,说:"圣僧这件事可怎么办?贼人势派大了。"和尚说:"太守,你不必着急,我和尚所为这件事来的。"正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喊嚷:"无量寿佛。"手下百人上来回禀,说:"外面来了一个老道,来找济公长老。"顾国章说:"什么人?"和尚说;"要办慈云观这件事,就应在此人身上。"书中交代:来者是谁呢?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只因前者济公捉拿华云龙之时,有玉山县的两个人追云燕子姚殿光、过量流星雷天化,这两个人在半路上要抢劫差事,打算要救华云龙,没救了。后来一访问,才知道华云龙在临安城为非作恶,镖伤三友,种种不法,罪大恶极。姚殿光说:"雷贤弟你我不必管了。"二人这天走在鲍家庄,雷天化说:"兄长你我瞧瞧鲍二哥去。"这鲍家庄住着一位绿林人,叫矮岳峰鲍雷,也在玉山县三十六友之内。姚殿光、雷天化二人,这天来到鲍雷的门首,一叫,老管家鲍福由里出来了,认识这两个人。鲍福连忙行礼,说:"原来是姚爷、雷爷,一向可好?"姚殿光说:"承问承问!你家大爷可在家里?"鲍福说:"二位休提,我家大爷提不得了。"姚殿光说:"怎么?"鲍福说:"你们二位不知道,我家大爷归了慈云观,竟真是疯了,永不回家来,把老太太也想病了。我去找他去,我家老爷说的真不像话,他道他已然出了家了,要成佛做祖,不管在家的事了。劝他不行,连家都不要了,现在老太太病的甚利害,想我家大爷想病的。"姚殿光、雷天化二人一听,说:"这事可新鲜,我们到里面瞧瞧老太太。"管家说:"好。"立刻带着姚殿光、雷天化来到里面,一见鲍老太太在床上躺着,病体沉重,形容枯槁。姚殿光、雷天化说:"老伯母,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小侄男二人来瞧你来的。"老太太一翻眼,看了一看,原来是儿子两个拜兄弟。老太太二目垂泪,叹了一声,说:"老身是不行了,家里没有德行,你跑二哥归了慈云观疯了,家里老娘妻子他都不要了,你们看这可怎么好?我跟前又没有三个两个,就是他这一个许逆子,他把家抛了,我鲍氏门中断绝了香烟,我这病是好不了。"姚殿光、雷天化一听这话可修,说:"我鲍二哥他素常是个明白人,怎么会做出这样事来呢?老伯母不要伤心,我二人去找我鲍二哥去。我们见了他,劝劝他,把他劝回来就得了。"老太太说:"你二人真能把他劝回来,我烧高香,我的病还许好得了。"姚殿光说:"伯母请放宽心,我二人自有道理。鲍福你来告诉我们,说你家大爷在什么地方住着?"管家说:"在常州老正西平水江当中,有一座山叫卧牛矶,那一座山上有庙叫慈云观,那庙里有一个老道叫赤发灵宫邵华风。你们二位去,不定进得去进不去?再说就满打见着我家大爷,也未必你们二位能劝的了他,他说他现在封为镇殿将军了,虽劝他,那其白说。"姚殿光说:"瞧罢,我二人尽力所为。实在不行,那也无法。"二人当时告辞。出了鲍家庄,二人尽其交友之道,顺大路够奔常州府而来。这天正向前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个人,骑着一匹白马,鞍橙新鲜,看这人头戴粉经缎软帕包巾,身穿粉经缎团花大氅,衣服鲜明。来到近前,滚鞍下马过来行礼,说:"原来是雷爷、姚爷。"姚殿光二人睁眼一看,"呀"了一声。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六回
逢贼党述说慈云观
入虎穴有意找盟兄
话说姚殿光、雷天化正要奔慈云观,在道路上碰见一个骑马的。这人下马,赶上前一行礼,姚殿光、雷天化二人一看,认识这个人。原来当初是绿林中采盘子的小伙计,姓张叫张三郎,外号叫双钩护背。今天姚殿光一看,说:"张三郎,你发了财了?你在哪住着呢?"张三郎说:"我现在慈云观呢!当五路的督催牌。"姚殿光说:"你在慈云观,我跟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张三郎说;"不用说,你们二位必是打听矮岳峰鲍雷,对不对?"姚殿光说:"不错,你怎么猜着了?"张三郎说:"我知道你们二位是跟鲍雷拜过兄弟,我常听鲍爷说起你们二位。"姚殿光说:"他此时在慈云观,是怎么一段事?"张三郎说:"人家这个时节位份大了,在慈云观封为镇殿将军。你们二位要去找他,我告诉你们,二位可别由前山进去。前山牛头峰山有镇南方五方太岁孙奎,带着四员大将镇守,你们也进不去,找人也不行,要去奔卧牛矶的后山。这座山头里占六里,北面宽有十二里。你们二位顺着平水江一直往西,过了桃花渡口,有一座孤树林,那里靠着有一只小船,有四位该值的头目,专伺候我们,合字绿林的人。你们二位到那一担嘴,一打四哨,他就过来,你们一上船,不用说话,他就把你们渡到卧牛机后山码头去了。有二十多里的水面,你们下了船,爱给多少钱给多少,他也不争竞,不给钱都行。那山坡上有几间屋,你们要坐坐喝茶都行。要上山一直往南,瞧见东西的一道界墙,高有一丈六,没有门。你们二人蹿上墙去,可别往下跳,地下瞧着是平地,可尽是削器埋伏。你们站在墙上,看里面有五个亭子,离一百二十步远,一个当中亭子,有一块汉白玉,你们二位跳在汉白玉上,走当中那一条小路,可别走错了。一直往南,有三间穿堂的过厅,那屋里有桌椅条凳,也没人看着,只要你们往椅子凳子上一坐,那就有人来。凳子椅子都有走线,是绿林人买熏香蒙汗药,都在那里买。找人有人来给通知,外人也不知道,也进不去,到不了那里,生人进去,就叫埋伏拿住。你们二位记住了,去找鲍雷去吧,咱们回头见,我办公事去。"姚殿光、雷天化一听,心里说:"好险要的地方,幸亏有人告诉明白。要不知道,前去就得闹出乱来。"姚殿光说:"张三郎你上哪去?"张三郎说:"我当五路都催牌,是咱们合字各处的催饷传信都归我办。"姚殿光说:"你去吧。"张三郎上马去了。姚殿光说:"雷贤弟,你听慈云观这点势派大了,大概必是要造反。"雷天化说:"咱们到那瞧瞧,见着鲍二哥,能劝得了更好,实在劝不了,那也无法,你我尽到心了。"二人说着话,过了桃花渡口打听,来到孤树林一看,果然有只小船靠着。二人一打咆哨,由船里出来四个水手,说;"合字吗?"姚殿光说:"合字。"水手说:"上船吧。"二人立刻上了船,当时撑船就走,一直往南,来到卧牛矶山坡码头靠了船。姚殿光掏了一块银子给了水手,真是并不争竞。二人下了船,顺着山道上山,往前走了三里之遥,见东西的一道界墙,高有一丈五六。二人谭上墙去一看,里面地甚是宽阔,果然有五个亭子。二人奔当中亭子印下去,走正当中小路,往前走了有半里之遥,抬头一看,是三间穿堂的过厅。屋里有三张八仙桌,有椅子杌凳,并没有人。就在凳子上一坐,只见穿堂南院由东西配房西房屋中出来一人,头戴翠蓝六瓣壮士帽,身穿蓝箭袖袍,三十多岁,两道细眉,一双三角眼,一脸的白斑。来到过厅,说:"二位来了!"姚殿光说:"辛苦辛苦!"这人说:"二位贵姓?"姚殿光说:"我姓姚,他姓雷,未领教尊驾贵姓?"这人说:"我姓甘,名叫露渺。二位尊字大号,怎样称呼?"姚殿光、雷天化各通了姓名,甘露渺说:"久仰久仰!二位是来此买熏香蒙汗药,是有别的事?"姚殿光说:"我们到这里来找人,有一位矮岳峰鲍雷,他在这里?"甘露渺说:"不错。"姚殿光说:"烦劳尊驾,传禀一声,就说我二人前来找他。"甘露渺说:"是,二位在此少候,我去给通禀。"说罢,仍转身出去,奔西厢房。工夫不大,只见由西厢房出来了四个道童,都在十四五岁,都是发挽牛心,别着金售,蓝绸子道袍,手里打着金锁提炉,再一看有四个人搭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是矮岳峰鲍雷,头上紫缎色六瓣壮士帽,上按六颗明镜。鲍雷原是五短身材,身高五尺,田字体,紫胸膛,粗眉环眼,身上穿着蓝色绸箭袖袍,腰系鹅黄丝驾带,薄底靴子,闪被一件紫缎色团花大氅,来到穿堂过厅,姚殿光、雷天化一看鲍雷大模大样,二人忙上前行礼,说:"鲍二哥一向可好?"鲍雷大不似从前,见了故友,并没有一点亲热的样子,说:"原来是你二人,来此何干?"姚殿光说:"二哥,我二人是由鲍家庄来。我二人原本是去瞧看见长,听说兄长没在家,老太太想你想的病了,甚为沉重,我二人特意找你,你还不到家里去瞧瞧老太太去?"鲍雷说:"你二人真胡说,我已然出了家,不管在家的事了。"姚殿光说:"兄长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样糊涂了?老娘乃生身的母亲,你莫非不要了。"鲍雷说:"我已然出了家,不久要成佛做祖,不管他们在家的事了。"姚殿光说;"兄长你不回家,家中嫂嫂岂不守活寡?再说也没人照应。"鲍雷说:"那是阳世三间搭伙计,不算什么。"姚殿光说:"哥哥你这话是疯了么?至亲者莫过父子,至近者莫过夫妇,嫂嫂你也不要了,孩子你莫非也不要了?"鲍雷说:"唉,那是讨债鬼,什么叫儿子?你两个人全不懂。"姚殿光、雷天化一听,这番不像话,说:二哥你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呢?兄长自己不要胡闹,依我二人说,兄长别想不开,还是回家去罢。不然老太太想你,病越想越利害。"鲍雷说:"你二个人满嘴胡说,我不久就要成仙得道,谁管他们这些事情。"姚殿光说:"世上神仙自有神仙做,哪有凡夫俗子做神仙的?"鲍雷说:"就做了神仙,不信你跟我去瞧瞧。"姚殿光、雷天化说:"可以,我二人开开眼,瞧瞧你在这里怎么成仙?"鲍雷叫人带着姚殿光、雷天化二人,奔西配房,也是穿堂门。鲍雷仍坐着椅子,四个人搭着,曲曲弯弯走了许多的门,来到一所院落,是四合房。来到北中房屋中坐落,姚殿光说:"这地方就是住神仙的么?"鲍雷拿出两粒药九来,说:"给你两个人每人一粒仙丹吃了,能化去俗骨。"姚殿光说:"我们不吃。"鲍雷说:"你二人既来了,不用走了。祖师爷早就提说,叫我约玉山县众朋友,今天你们自己来了,这也倒好。"姚殿光说:"你不必,你瞧着这里好,我不愿意。你不听劝,我们要走了。"鲍雷说:"你两个人哪里走呀?这庙里只许往里进人,不许往外出人。前首有秦元亮来找我,我不叫他走,他一定要走,被我把他拿住。我念其朋友之道,没肯杀他,由囚起来,那时他应了归降,我把他放开。你两个人不要不知自爱,少时我也把你两个人幽囚起来了。"那姚殿光、雷天化一听这话,气往上撞,说:"鲍雷,你太不懂交情,我二人来找你,是一番好意。你归了慈云观,连父母都不要了,为人子不孝,为臣定然不忠,为兄弟不义,交朋友定然不信,你还叫我们归降?凡事得两厢情愿,我不愿意归你。"说着话两人站起来就走,鲍雷哈哈大笑,说:"没人带着你两个人,焉能出得去?"话音未了,姚殿光、雷天化走到削器上,被绊腿绳绊倒,鲍雷吩咐手下人缚,这两人气得破口大骂。大约二位英雄难得活命,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七回
刘妙通有心救好汉
济长老写信邀英雄
话说姚殿光、雷天化二人被获遭擒,二人气得破口大骂。鲍雷吩咐叫人看守着他,立刻回禀了正殿真人赤发灵官邵华风。立刻前殿真人长乐天、后殿真人李乐山、左殿真人郑华川、右殿真人李华山五殿真人升了座位,手下一于众人都在两旁边排班站立,邵华风吩咐将姚殿光、雷天化搭上来。这两个人被捆着来到大殿前,一看,见上面坐定五位真人,头前有十六个道童,打着金锁提炉,真是香烟缭绕,两旁站着无数的老道,也有俗家,高高矮矮,胖胖瘦瘦,老老少少,面分青红赤白紫绿蓝,都是四野八方的山林海岛的盗寇。正殿真人邵华风口念"无量寿佛"。说:"姚殿光、雷天化你二人你要执迷不悟,山人奉佛祖牒文,玉帝敕旨,降世凡间,所为急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大宋国气数已终,山人乃应天顺人,你两个人跟山人有一段俗练,奉佛派天差,你二人临凡保护山人,共成大业。将来山人南面称孤,你二人都是开疆辟土的功臣,列士分茅的大将。"姚殿光、雷天化二人一听,气得颜色更变,破口大骂,说:"好妖道,你既是出家人,就应当奉公守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成皆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出家人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无故妖言惑众,蛊惑愚民,在这里占山落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家大太爷乃是堂堂正正英雄,烈烈轰轰豪杰,岂能归降你等这些叛逆?不久皇上家天兵一到,把你等全皆拿住,碎尸万段,刨坟灭祖,死后也落个骂名千载。你家大太爷既被拿住,杀刚存留,任凭于你。"这二个人破口一骂,邵华风气得哇呀呀怪叫,说:"众位此事该当如何?"旁边有一人叫单刀太岁周龙说:"祖师爷,这两个人还留着他?他毁谤你老人家,还不速将他两个人结果了性命!"邵华风立刻吩咐:"来人,将他拉到后面去,给我枭首号令!"旁边过来一位老道,叫董太清。他原本是从前要陷害王安土,也没害成,自己庙也烧了,他投奔到慈云观来。邵华风封他为后门真人,把守慈云观的后门。今天董太清说:"祖师爷要把他两个人杀了,岂不便宜他?往后谁只要拼出一死,就敢骂祖师爷了。要依我把这两个人交给我,到后面把他们剐了。再说这两个人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之内的,跟雷鸣、陈亮是拜兄弟,我大兄张太素死在雷鸣之手,我今天把他两个人凌迟了,也算给我师兄报了仇。"邵华风说:"既然如此,就派你将他二人结果了性命,随你自便。"董太清吩咐手下人:"搭着走!"旁边过来一个老道,说:"董道兄,单丝不线,孤树不林,我也踉玉山县的人有仇,我帮你将他二人剐了。"董太清一看,这说话老道是刘妙通。董太清说:"刘道兄,你怎么跟玉山县的人有仇?"刘妙通说:"你师兄张妙兴五仙山祥云观被他们烧了,我们师父华清风被济颠和尚所害,我正想报仇雪恨。"董太清说;"好,你我二人去结果他等的性命。"说着,有人搭着头里走,董太清、刘妙通跟随,来到西跨院,将姚殿光、雷天化放在地下,董太清拉出宝剑说:"我来杀!"往前赶奔,刚一举宝剑要杀姚股光,他的宝剑尚未落下去,刘妙通由后面手起剑落,把董太清的人头砍下来,随后用宝剑将这二人绢扣挑开。刘妙通说:"你二人快跟我走。"姚殿光、雷天化也并不认识刘妙通,二人跟着他来到后面,蹿出界墙,来到后山江岸。幸喜小船在这靠着,刘妙通同姚殿光二人上了船,船上的人以为是慈云观的人,也不盘问,刘妙通催船快走。姚殿光说:"祖师爷你老人家贵姓?"刘妙通说:"此时没有说话的工夫,下了船有什么话再说."小船刚来到岸北,下了船,只听慈云观乱起来了。原本是刘妙通把董太清一杀,早有人报与邵华风,邵华风派七星道人刘元素、八卦真人谢天机两个老道,急速连刘妙通一并拿回来。这两个道人都有妖艺邪法,随后就追赶下来,相离也不甚远,两个老道手中仗剑喊嚷:"刘妙通慢走!"这个时节,姚殿光、雷天化说:"了不得了,要跑不了。"刘妙通说:"你二人把眼闭上。"这两个人就把眼闭上,刘妙通带着两个人,驾起趁脚风,往下一逃,好容易听后面没了声音,大概是高远了,不追了。三个人这才止住脚步,姚殿光、雷天化这才跪倒给刘妙通行礼说:"多亏祖师爷,你老人救命,未领教仙长怎么称呼?"刘妙通说:"我姓刘叫刘妙通,我原是五仙山祥云观的,只因我师兄张妙兴不会正道,无故兴妖害人,前者济公到余杭县搭救高国泰之时,把我师兄火烧死,连庙烧了。我师父九宫真人华清风,也不是好人,要炼五鬼阴阳剑,被雷击了。我倒不敢做为非之事,在外面游方,来到这慈云观挂单,不想遇见这些反叛,把我留下,也不叫我走了。今天我看你们二位倒是英雄,又是玉山县三十六友的人,故此我趁此机会把二位救出来。我有个朋友,叫圣手白猿陈亮,你二人可认识?"姚殿光说:"陈亮是我们拜兄弟,怎么不认识?"刘妙通说:"这提起来,你我不是外人了,你我一同奔常州府罢。"姚殿光、雷天化二人点头答应。三人一同来到常州府,打算找一座店住下,盘桓几日,焉想到来到常州府城里就听得市上纷纷传说,言济公长老在知府衙门拿了慈云观几个贼人,要帮着知府老爷办这件事,大概这个乱不小。刘妙通一听说:"这可活该,原来济公长老来了。我算计这件事,济公就得来,非他老人家办不了。二位我们一同见见济公去好不好?"姚殿光、雷天化说:"好,我二人前者为华云龙,无意把济公得罪了。他老人家既在这里,我们一同去拜访圣僧去。"三人这才一同到知府衙门。刘妙通口念:"无量佛。"说:"烦劳众位到里面通禀一声,就提我叫刘妙通,同姚殿光、雷天化前来拜见济公!"当差人往里一回禀,知府顾国章说:"圣僧是谁来找你?"和尚说:"雷鸣、陈亮出去把他们让进来。"雷鸣、陈亮二人来到外面一看,都认识,连忙行礼,姚殿光说:"陈、雷二位贤弟,在这里甚好?"陈亮说:"三位请里面去罢!济公在这里。"大众一同来到里面。刘妙通、姚殿光、雷天化给和尚行礼,见过知府,刘妙通说:"圣僧你来了好,现在这个乱大了。"和尚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三个人来了好,我烦你三个人办点事。"三人说;"师父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和尚要过笔来,写了字柬,拿了一块药,说:"姚殿光、雷天化,你二人先去到陆阳山莲花坞,请金毛海马孙得亮,火眼江猪孙得明,水夜叉韩龙,浪里钻韩庆,叫他四个人急速前来,帮着我办慈云观。然后你二人拿我这块药,照我这字柬行事。"姚殿光、雷天化二人点头,即刻告辞知府,顾国章说;"二位壮士,何妨吃杯酒再走?"姚殿光说:"大人不便费心,回头再见。"这二人竟自告辞去了。和尚说:"刘妙通,你赶紧够奔八卦山松阴观,请坎离真人鲁修真前来植件事非他来办不可。"原来邵华风当初是鲁修真的徒弟,他盗出乾坤子午混元钵,来到这慈云观,又拜马道玄为师。刘妙通也遵命去了。顾国章说:"圣僧这件事贼人势派太大了,甚不易办。"和尚说:"等孙得亮他们四个人来,先把贼人的五百只截江船破了要紧,水面的贼人甚为猛烈。官兵不习水战,先破了贼人的船,然后再调官兵。我帮你破慈云观。"和尚在衙门住着,过了几天,这天有人进来回禀:"外面来了四个人,求见圣僧。"和尚哈哈一笑;"这几个人一来,要破慈云观易如反掌。"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八回
四雄奉命探长江
妖道施法捉侠义
话说济公禅师在知府衙门等候,这天有人回禀,外面来了四个人求见。和尚吩咐让进来、工夫不大,只见由外面进来了四位英雄。顾国章抬头一看,头一位,这人身高七尺以外,细腰扎背,头上戴银红色六瓣壮士巾,上按六个明镜,迎门一朵素绒球秃秃乱晃,鬓边斜插一枝守正戒淫花,身穿一件银红色箭袖袍,腰系鹅黄丝驾带,薄底靴子,闪披一件西湖色英雄大绘,面似淡金,粗眉大眼,准头端正顾下无胡,正在英雄少年,这位正是金毛海马孙得亮。第二位头戴粉绫缎六瓣壮士冠,上按六颗明镜,也是插着戒淫花,身穿粉绫缎窄领瘦袖箭袖袍,周身走金线摘金边,上绣三蓝牡丹花,腰系丝驾带,李玉环,佩玉佩,单衬袄,薄底靴子,外罩一件粉;绫缎英雄大氅,周身绣花团朵朵,面似银盆,雅如美玉,双眉带煞,一双金眼叠暴,这位是火眼江猪孙得明。第三位翠蓝秘,也是壮士打扮,淡黄的脸面,细眉朗目,这个就是水夜叉韩龙。第四位穿青皂褂,身高几尺,正如半截黑塔一般,粗眉环眼,这位就是韩庆。知府一看,这四个人都是一表非俗。和尚说:"四位来了!"这四个人连忙行礼,说:"圣僧久违少见。"和尚说:"四位坐下。"四个人见过知府,雷鸣、陈亮彼此叙礼已毕,众人告了座。和尚说;"你们四个人来了甚好,我和尚特为请你四个人有事奉烦。"孙得亮说:"我四个人也听见姚殿光、雷天化提了,皆因慈云观的事情。圣僧有何吩咐,叫我四个人做什么,圣僧只管说,我等万死不辞。"和尚说:"别的不用你们,就是卧牛矶前山牛头峰下,有贼人的船五百只,你四个人能把拦江绝护网、滚龙挡刀轮船只给毁了,就算你等奇功一件。这件事别人办不了,就烦你四个人给办这件事。"金毛海马孙亮等四人点头答应,说;"圣僧吩咐,这乃小事。我四人这就告辞,圣借听信罢!"四个人立刻出了知府衙门,找了一个酒饭馆子,吃了点饭。候至天黑了,给酒饭帐,四个人出来,一直顺江岸往西。离卧牛矶不远,四个人把水师衣靠打开,把白昼衣脱下来,用包裹包好,拿油绸子一裹系在腰间。四个人都换上分水鱼皮帽,日月连子古木衣水靠,油绸子连脚裤,香河鱼皮岔。收拾停妥。顺江岸落水,四个人浮水往前走,来到牛头峰以前抬头一看,这座山口坐北冲南,东西两座牛头峰,其形似牛角一般,东西两座水师营,正当中有浮桥,都是明分人卦,暗合五行。晚间有灯笼分为五色,按着东方甲乙木是蓝灯笼,西方庚辛金是白灯笼,南方丙丁火是红灯笼,北方壬癸水是黑灯笼,中央戊己土是黄灯笼。就听里面来往有人巡更走筹,梆锣齐发。金毛海马孙得亮、火眼江猪孙得明、水夜叉韩龙、浪里钻韩庆四人看够多时,见些船只紧抱山根以下,要由山里出来人,也得坐船过浮桥大关,由外面进去,船也得由这里过。四个人沉身落水,睁眼一看,当中水寨门以下,当中有拦江绝护网,两旁边有半鱼头的刀轮。要有会水的人,由水面一钻,就被拦江绝护网拿住,要碰在刀轮上,轻则就得受伤,重则就得废命,非得从此走过不去。金毛海马孙得亮着明白,他手中使的是一口折铁钢刃,能够斩钉剁铁,孙得亮一看那网,是绒绳做的,慢说是人,连大鱼都拿得住,孙得亮慢慢用刀把绝护网割了一个大窟窿。四个人俱都钻过去,钻上水来露着半截身一看,贴着船往前够奔。孙得亮说:"三位贤弟,今天济公派我们这点小事,他老人家从没求过你我。前者抢劫差船,被他老人家拿住,圣僧有好生之德,复又把你我放了,总算待你我思重如山。现在我们几个人,净把贼人的船坏了,这点小事不算露脸,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我们倒得努努力。既来抽贼巢,把赤发灵官邵华风的人头带回。也叫济公长者看看,不枉你我几个人来一场。"孙得明三人点头,说;"咱们瞧事做事罢。"四个人暗中瞧探,各船上窃听,抬头一看,见有一只大船在当中上面有大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孙字。四个人料想这必是中军,来至切近,隔着窗户往里一看,里窗灯光明亮,正当中坐定一人,头戴紫色缎六瓣软帕巾,身上穿紫箭袖袍,腰系丝鸾带,外罩紫色缎一件团花大白,紫红的脸膛,长得凶眉恶目,一脸的怪肉横生,押耳黑毛。旁边坐定一人,头上青壮帽,皂色缎箭柏,黑脸膛,浓眉大眼,花白的胡须。书中交代:这个紫脸的就是镇南方五方太岁孙奎,这个黑脸的叫净江太岁周段明。两个人正在谈话,就听周股明说:"孙大哥,今天祖师爷传下谕来,你可知道?"孙奎说:"甚谕?"周殿明说:"常州府衙门对门有一座五福居,那是咱们慈云观开的,常州府衙门有什么事,酒铺就来给祖师爷送信,今天有人来送信,提说我们合字有几个人被江阴县拿住,有西湖灵隐寺济额僧押解来到常州府,叫祖师爷早作准备,恐其济额要跟我们为仇做对。祖师爷叫我们昼夜多加小心留神,要有什么动作,赶紧报与祖师爷知道。"孙奎说:"贤弟你多此一虑,咱们这座卧牛矶慈云观不亚是铁壁铜墙,天罗地网一般,一人把守,万夫难过。水旱两路能人倍出,祖师爷有乾坤子午混元钵,这宗法宝就能挡几万官兵。再说众位真人,都是神通广大,法术无边。就即便有官兵来,都是凡夫俗子,也不足为论,除非有天兵天将临凡。要打算破慈云观,势比登天之难。"周殿明一听,说:"兄长言之有理,可有一节,凡事不可大意,总以小心为妙。岂不知泰山高矣,泰山之上还有天?沧海深矣,沧海之下还有地?人外有人,天外有无。做事胆要大而心要小,智要圆而行欲方,见猩猫而当虎看,方保无虞。"金毛海马孙得亮四个人听得明明白白,孙得亮用手一拉这三个人,来到无人之处,孙得亮说:"三位别拿他们,打草惊蛇。这些东西俱都是无名小辈,就把他们杀了也不算什么。今天来到这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畏首畏尾,焉能成事?你我够奔慈云观去找赤发灵官邵华风,把他杀了,你我也人前显耀,鳖里称尊。"四个人真是艺高胆大,浮水来到北山坡,上了岸,一直往北走了十数里地。只见眼前是慈云观的大门,墙高一丈七八,周围占三十六里地。四个人一看,有两旁的脚门,不敢奔迎面去,由东南角蹿上界墙,往里一看,房子真有七八百间。四个人蹿房越脊,各处哨探,见有一个院子东西两溜房都是单间,北房南房也是一大溜,各屋中都有灯光。四个人跳在院中一窥探,各屋中俱都是妇人女子,都是二十多岁三十以内,没有上年岁的。有唉声叹气的,有悲悲惨惨的,有哭哭啼啼的。这个说:"我是叫卖花婆把我拍来的,一家骨肉不能见面。"那个说:"我是道站把我拍来的,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来到这里。到了这里也出不去.如同坐监一样。"这五六百妇女都不明白,糊里糊涂在这里住着。四位英雄一听,种种不一,说的可惨。四个人复又上房,探来探去,来到一所院落,见院中灯光明亮,北上房挂着四个纱灯,里面坐着一个紫脸的老道,花白胡须,气度不俗,有四个童子伺候,四位英雄料想必是邵华风。四个人并不认识邵华风是什么样,胆子也真不小,各拉兵刃蹿下来,打算闯进屋中,就凭一个老道,还怕什么?焉想到四个人刚一跳下来,老道呵了一声,说:"好大胆!"站起身出来,用手一指,说声"敕令!"把四个人俱皆定住,老道吩咐缚四位英雄。今日来到龙潭虎穴,被获遭擒,大概难脱活命,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九回
邵华风升殿问豪杰
小悟禅一怒找妖人
话说金毛海马孙得亮四位英雄来到慈云观,瞧见一个紫面的老道,只打算是邵华风呢。四个人拉刀下来,就被老道用法术制住。其实这个老道还是慈云观的无名小卒,他姓董叫董云清,外号叫妙道真人。当初他原本是坞镇龙王庙的,来在这慈云观,认邵华风为师,派他管妇女营的外围子,他也会的术学的工夫。这四个人都是艺高胆大,被老道妖术法制住,老道手下人把四个人绑上,说:"好大胆量!四个刺客是哪里来的?"孙得亮说:"妖道,你要问,大太爷是陆阳山莲花坞的。"董云清说:"你四个人是陆阳山的不是?陆阳山的当家的,跟我们祖师爷是拜兄弟,至友交情。我且问你陆阳山的当家的叫什么?"孙得亮说:"叫花面如来法洪。"董云清说:"对呀!你四个人既是陆阳山的,来此何干?是怎么一段情节?"孙得亮本是个直人,说:"妖道,我告诉你,你也不用说交情。我等虽在陆阳山,我们在莲花坞可是跟法洪一般,我们是奉济公长者之命,前来杀你这杂毛老道,你就是赤发灵官邵华风么?"老道说:"我山人乃是妙道真人董云清,原来你这几个小辈是前来行刺。好,好好,来人把他四个人看起来,等候大亮,我回禀祖师爷,任凭祖师爷发落去。"立时有人看着四位英雄。等到天光已亮,董云清叫人搭着四个人去回禀了邵华风。当时五殿真人升了座位,吩咐将刺客带上来。这四个人一看,见赤发灵官邵华风,头带鹅黄色莲花道冠,身穿鹅黄色道相,上绣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当中太极图,老道是赤发红须,蓝靛脸,长得凶如瘟神,猛似太岁。这四个人破口大骂,赤发灵宫邵华风说:"你这四个鼠辈,休要这等无礼!你等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为何前来行刺?趁此说实话。你家祖师爷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生而未会,面不相识,究系被何人主使前来?只要你等说出道理,祖师爷有好生之德,饶你等不死。"金毛海马孙得亮立刻把眼一瞪,说:"妖道,你要问你家大太爷,行不更名,坐不更姓,我乃陆阳山莲花坞的人,这是我一个拜兄,叫火眼江猪孙得明,那是我的两个拜弟,叫水夜叉韩龙,浪里钻韩庆。皆因你等为非作恶,使出贼人各处拍花,各处设立贼船黑店,陷害客旅行商,起意造反,败坏妇女的名节,拆散人家骨肉,杀害生灵,种种不法,济公长老派我等来结果你的性命,给四方除害。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既被你拿住甚好,你家大太爷乃堂堂正正英雄,烈烈轰轰豪杰,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来来来,快把你家大太爷杀了,我等死而无怨。你要把我等幽囚起来,可别说我辱骂你万代。"老道邵华风一听,气往上冲,立刻吩咐:"把他四个给我推出去枭首号令。"手下人答应,旁边过来一人,说:"祖师爷把他们杀了,岂不便宜他们?他等既来行刺,情同叛逆,应该把他们剐了。"邵华风说:"也好,既然如是,就派你结果他等的性命。"金毛海马孙得亮一看,说话之人,乃是铁贝子高珍。这四人从前跟这高珍认识,今天高珍一说这话,孙得亮一想:"这小子真是小人得志,癞狗生毛。我等跟他素有认识,他出这样主意,害我们这四个人。"立刻破口大骂高珍。书中交代:铁贝子高珍,黑毛至高顺,笑面貌琳周虎,三个人自打翠云峰送陆炳文回家,就把陆炳文押到慈云观来。陆炳文也是报应循环,他女儿叫赤发灵官邵华风收为侍妾,那妻子叫乾法真人赵永明霸占了,把陆炳文打到囚犯营,给众人支使。着他做了一任刑廷,刮尽地皮,得来十数万银子,也被慈云观留下了。陆炳文无故害人,倒都没害成,他自己落了个人财两空,死不了活不了,在囚犯营受罪。笑面貔貅周虎同高珍二人来到慈云观就没走,今天铁贝子一出主意,邵华风就派他结果金毛海马孙得亮四人。高珍刚押着四个人走,忽然由外面跑进一个老道来,说:"回囊祖师爷,现在外面来了一个穷和尚,口称是济颠僧,堵着山门破口大骂,点名叫祖师爷出去,我等也没看见这个和尚从哪来的?"赤发灵官邵华风一听,说:"好,这四个人就是济颠僧主使来的,我料想济颠僧必来,我正要瞧瞧济颠僧是何许人也?把他拿住,问问他因何跟我为仇作对?来,先暂为把他四个人押起来,等候拿住济颠僧一并再杀。"高珍一声答应,立刻把四人交到囚犯营。管理囚犯营是一个在家,叫义侠太保刘勇。高珍把四个人交给刘勇,回来禀报邵华风,邵华风说:"待我出去捉拿济颠僧。"话言未了,旁边有人答话。说:"祖师爷暂息雷霆之怒,谅此无名小辈,何必你老人家亲身劳动?待我等出动拿他,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邵华风一看,说话非是别人,乃是乾法真人赵永明,妙道真人董云清。邵华风说:"二位真人要去也好,须要小心留神。"赵永明、董云清二人立刻同左门真人,来到外面,赵永明说:"哪里来的济颠僧,胆敢前来送死?'脱着话,来到山门以外一看,并没有人。赵永明说:"济颠僧哪里去了?"左门真人说:"方才站在这里一骂,我就跑进去回禀,也不知道此时哪里去了。也许知道二位真人出来,他不敢见,逃走了。"赵永明说:"也罢,既是他逃走了,便宜他去罢。他如果再来,我必要结果他的性命。"两个老道说罢,转身刚要往里走,听后面一声喊嚷:"吹,好杂毛老道回来!和尚老爷没走。"两个老道回头一看,见山门外站定一个穷和尚,短头发有二多寸长,一脸的油腻,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穿着两只破草鞋,头上有一股黑气。两个老道叹了一声,说:"我打算怎么个济颠僧呢,原来是一个妖精。"书中交代:来者并非是济公禅师,乃是小悟禅。小悟禅自从前济公法斗昆仑子,老仙翁给悟禅一封信,叫他投奔九松山松泉寺,给长眉罗汉灵空长老去看庙。济公不肯带悟禅回临安去,恐其他是一个妖精,在天子脚底下多有不便。济公也知道悟禅心地最正,后到下文书,小悟禅成其正果,他也在五百尊小罗汉之内。悟禅在松泉寺,跟着长眉罗汉,习学憎门里的规矩,奉经念佛,修道学法。这天悟禅忽然跟长眉罗汉说:"我要到临安瞧我师父去。"灵空长老叹了一声,说:"你不去为是。"悟弹说。"我要去。"灵空长者说:"你要去,现在济公在常州府衙门,你去罢。贫僧也不能拦你。"俗禅临出门之时,灵空长老说:"遭劫在数,贫僧也不能遮拦,逆天行事。"悟禅也并不措意,一晃脑袋,来到常州府衙门。一见济公,济公叹了一声,眉头紧皱:"唉,你为着什么来?"悟禅说:"我想念师父,我来瞧你。"知府顾国章嘴快,说:"小师父来了甚妙,济公正在为难。"悟禅说:"什么事?"顾国章说:"现在拿住几个贼,是慈云观的余党。现在慈云观赤发灵官邵华风势派闹得甚大,方才圣僧请了四个会水的能人,到慈云观去了,先破贼人的船只,尚未见回来。我打算急速调官兵去破慈云观,又怕不行,圣僧也正在为难呢。"悟禅一听,说:"师父不用为难,我去找他,把杂毛老道拿来。"济公说:"你别去,"一句话没说完,济公一把没揪住,小悟禅一晃脑袋走了。济公叹了一声,说:"他这一去,给我惹这个乱子了。"罗汉爷有未到先知,说:"凡事无意,劫数当然。"小悟禅这一来到慈云观,焉想到惹出一场杀身之祸,给济公招出一件大难。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回
悟禅僧施法救四雄
赤发道法宝捉和尚
话说小语禅一晃脑袋,来到慈云观,堵着山门一骂,税:"趁早叫赤发灵宫邵华风杂毛老道滚出来,就说有灵隐寺济颠僧和尚老爷来也!"把门老道这才进去回享,赵永明、董云清二人出来和尚没有了。小悟禅并没走,先到慈云观里暗中一看,见金毛海马孙得亮四个人正绑着,义侠太保刘勇看着。小悟神知道这四个人是济公打发来的,小悟禅下去,一口气把义快太保刘勇喷躺下。把四个人放开,叫四个人闭上眼,悟禅把四位英雄带在江岸。孙得亮说:"圣僧你老人家不来,我等性命休矣!"悟禅说:"我不是济颠,我是济颠徒弟,我叫悟禅。你们四个人赶紧回常州府罢,我师父还在常州府呢,你们四个人焉能是这些妖人的对手,岂不是白送残生?这个事都有我呢!"说罢,复发一晃脑袋,复又回来,赵永明、董云清出来没找着和尚,刚要回去,悟禅在后面一声喊嚷:"和尚老爷没走,杂毛老道你回来!"赵永明、董云清一回头一瞧,原来是一个穷和尚,头上有黑气,必是妖人。两个老道俱并不放在心上,说:"好妖僧,真乃大胆!竟敢这样猖狂,待我山人来拿你。"伍禅说:"你就是赤发灵官邵华风么?"赵永明说:"你要问山人,我乃乾法真人赵永明是也。拿你这无名的小辈,何用我家祖师爷。"董云清也道了名姓,两个老道各摆宝剑,往前够奔。悟禅一张嘴,一口黑气,把两老道,俱将喷倒在地。早有人看见,把两个老道搭着往里走,回禀赤发灵官邵华风。五殿真人一看,说:"这是怎么了?"左门真人说:"被那个穷和尚给喷倒了。"邵华风一听,口念"无量佛",说:"好孽畜,真乃大胆!待我亲身去拿他。"这句话尚未说完,只见甲马兵库火着起来了。原来邵华风这庙里有两座库,一名甲马兵库,乃是老道炼成的纸人、纸马、纸刀枪,用符咒炼成的,静等造反的时节,老道用咒一催,能够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十万纸人马能够杀人。还有一座阴兵库,是他派人收来的不该死的阴魂。前者七星道人刘元素,在小月屯害了好几十个人,还有前殿真人长乐天,后殿真人李乐山、同左殿真人郑华川、右殿真人李华山,这五个老道收来的五百阴魂,收在一个火葫芦之内,有符贴着。要用时节,就把葫芦口一拔,咒语一催,能够天昏地暗,阴风惨惨,鬼哭神号,是一座阴魂阵。他这两个库,是对面有一个老道叫赤发真人陆猛看守。小悟禅今天把董云清、赵永明喷倒,有人往里搭,小悟禅随着进来,见有一个紫脸红头发的老道,看着这两座库。小悟禅下来,赤发真人陆猛说:"什么人?"刚要念咒,被小悟禅一口气喷倒,当时就把甲马兵库点着,少时烈焰飞腾。邵华风见火起来,烧了甲马兵库,赶紧叫童子拿了一碗茶来,邵华风果然是神通广大,术法无边,口中一念咒,把茶往空中一泼,当时一阵暴雨,把火浇灭了。邵华风气得"哇呀呀"怪叫如雷,再找小和尚踪迹不见,又有人报拿住的四个人丢了,义侠太保刘勇人事不知,昏迷不醒。邵华风有百草夺命金丹,立刻给刘勇一九,连赵永明、董云清每人都灌下一丸药去,将众人救醒过来。邵华风说:"好妖僧,我山人跟他誓不两立。"正说着话,有人进来回禀:"现在穷和尚又堵着山门骂呢!"赤发灵宫邵华风气的颜色更变,立刻吩咐众位真人;"尔等随我来。"大众一同围随着,来到山门以外,睁眼一看,果然门外站定一个穷和尚,头上有一股黑气。邵华风说;"好孽障,竟敢这样搅乱我的庙?水真是前来送死!"小悟禅~看,出来了真有百余人,又见赤发灵宫邵华风,头戴鹅黄巾莲花道巾,身穿淡黄色的道袍,上绣乾三连坤六断金八卦太极图,腰系杏黄丝练,水袜云鞋,背括一口宝剑。绿沙鱼鞘皮,黄绒穗头黄绒腕手,真主的什件,手拿萤刷。小悟禅说:"你等这些叛逆之贼,真乃可恼!今天和尚爷爷把你等全皆拿住,送到当官治罪。"邵华风一听,就要在前够奔,旁边有七星真人刘元素在旁说;"祖师爷你老人家不必动怒,谅此无名的小妖魔,何必你老人家拿他?有事弟子服其劳,割鸡焉用牛刀,待我拿他易如反掌。"邵华风说:"你须要小心留神。"刘元素微然一笑说:"此乃小事一段。"说罢,拉宝剑赶奔上前,说:"来者尔可是济颠僧?"小悟禅说:"非也,拿你们这些孤群狗党,何必他老人家亲身前来,我乃济公的大徒弟悟禅是也。皆因你等无故兴妖害人,各处拍花,设立贼船黑店,获罪于天,无所涛也,和尚老爷特来拿你。杀恶人即是善念,你就是赤发灵宫邵华风么?"刘元素说:"你家祖师爷乃七星道人刘元素是也,拿你何用我家祖师爷。"说着话,摆宝剑劈头就剁,悟禅就溜闪身躲开,左一剑,右一剑,和尚跑得甚快。刘元素说:"好和尚,气死我也!"悟禅说;"气死你,你死罢!"老道说:"待山人用法宝取你。"悟禅说:"好,你把宝贝拿出来我瞧瞧。"刘元素由兜囊掏出一宗物件,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就见平地使起一阵怪风,来了一只斑斓猛虎,摇头摆尾,要咬和尚。悟禅喷了一口气,把老虎喷起来,现了原形,乃是一个纸老虎。悟禅照老道一喷,这口黑气喷的老道说声;"好利害!"拔头就跑,立刻浑身都肿了。跑到的利害。焉想到邵华风口中念念有词,把混元钵的盖打开出来,五道光华分为青黄赤白黑,把悟禅一卷卷到混元钵里去。老道把盖一盖,说:"孽畜自来找死,休怨山人,六个时辰将你化了就完了。"众人说:"还是祖师爷佛法无边。"邵华风当时用符咒封上混元钵,大概悟禅要想逃命,势比登天还难。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一回
鲁修真涉险入慈云
坎离道施智放悟禅
话说赤发灵宫邵华风,将悟禅装到乾坤子午混元钵之内,大众立刻回归到里面。邵华风升了殿,把乾坤子午混元钵用符咒封好,说;"六个时辰,他准得化为脓血,这也是他自送残生。"大众说:"还是祖师爷法力无边。"正说着话,只见由外面跑进来左门真人陈本亮说;"回禀祖师爷,外面现有八卦山松明观坎离真人鲁修真,前来要见。"书中交代:鲁修真从哪来呢?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原本前者济公差刘妙通拿书信够奔松阴观云请鲁修真,刘妙通拿着书信来到松阴观门首,一叫门,由里面小道童儿出来,刘妙通说:"道兄请了!"小道重说:"你来此何干?"刘妙通说:"我叫刘妙通,奉济公禅师之命,前来禀见真人,有要紧的大事。"小道童说:"你在此少候,我到里面去回禀。"当时来到里面,一见鲁修真,道童说;"回京祖师爷,现有刘妙通泰济公之命前来禀见。"鲁修真说:"叫他进来。"小道童来到外面,说:"祖师爷叫你进去。"刘妙通一看屋中幽雅沉静,鲁修真在上首椅子上坐定,头戴青布道冠,身穿蓝布道袍,腰系杏黄丝绦,水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一部银髯。刘妙通赶紧行礼,说:"祖师爷在上,弟子刘妙通参见祖师爷!"鲁修真说:"你来此何干?"刘妙通说二"我奉济公禅师之命前来,有一封书信给祖师爷观看。只因赤发灵宫邵华风,在慈云观妖言惑众,起意造反,招聚绿林中的江洋大盗,发卖熏香蒙汗药,使人在外面拍花害人,有七十二座黑店,五百只黑船,济公由常州府叫我前来。"说罢,将书信拿出来,递与鲁修真。鲁修真打开书信一看,上面没字,就是画着一个酒坛子,钉着七个锯子,里面书信写的是:灵隐寺道济字启:鲁真人台鉴,日前一别,天南地北,人各一方,实深想念,伏思!真人坐守深山,清修古观,乃过高德主之人,近维,仙驾起居安燕。国库清吉,定如意祝耳!敬后者,今徒赤发灵官邵华风,现在慈云观,拓聚绿林贼寇,妖言惑众,起意造反。手下有贼船黑店,发卖熏香蒙汗药,使人四处拍花,陷害良瓦,罪莫大焉。贫憎乃世外之人,你我俱不应管尘世之事。无奈令徒太肆招摇,杀害生灵,势派太大。诛恶人即是善念。今小徒悟样受邵华风所害,装在乾坤子午混元钵之内,祈鲁真人鹤驾光临搭救!见字切勿耽延,则功德无王吴!余无别达,面见再谢,即请!法安不一。鲁修真看罢,点了点头说;"济公前者跟我提过此事,刘妙通你就给我看庙,我赶紧就走。我这庙中几个童子,不能掌事。"刘妙通说:"祖师爷请罢,我看庙就是了。"鲁修真当时下了八卦山,驾起趁脚风,展眼之时,先来到常州府衙门。叫官人往里一通禀,济公正同知府在书房谈话,济公赶紧吩咐有请,鲁修真有官人带领来到书房。和尚说:"真人来了!"鲁修真说:"久违少见!"和尚说:"顾大人,我给你引见引见,这是八卦山坎离真人鲁道爷。"知府顾国章跟老道彼此行礼,鲁修其说:"圣僧方才适刘妙通去给我送倍,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圣僧还有什么吩咐吗?"和尚有未到先知之能,说:"现在小徒已被赤发灵官邵华风用乾坤子午混元钵装起来,真人急速去搭救才好,去晚了,小徒语禅性命休矣!"鲁修其立刻告辞,出了知府衙门,驾起趁脚风,来到慈云观门首。一声"无量佛",接着说:"烦劳你等,到里面通禀,就提八卦山鲁修真前来看望。"左门真人到里面回系,邵华风说;"原来鲁修真来了,按说从先我在八卦山之时,他是我的师父,现在我日然另投别门,再说不久我得了宋宝江山杜稷,乃九五之尊①,就不能论师徒,先得论君臣礼。"大众说:"祖师爷言之有理。"。邵华风说:"有请,我不便迎接他,叫他自己进来。"左门真人陈本亮立刻来到外面,说:"我家祖师爷有请!"鲁修真迈步往里够奔,一直来到大殿,抬头一看,见赤发灵宫邵华风在上面端然坐定,两旁边也有老道,也有僧家,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老的老,少的少,真有百余人。鲁修真来到大殿上,邵华风并没离开座位,坐着一抱拳,说:"真人来了,旁边看座!你我也算师徒,现在我不久就要登基坐①九五之尊:"九五"本为《易经冲的卦爻位名。《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孔颖达疏:"言九五阳气盛土于天,放飞龙在天……犹若圣人有龙德,飞腾而居天位。"后因此以"九五"为帝位。"九五之尊"作"帝王之尊严"解。--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殿,有九五之尊,先论君臣礼为重,再说我又拜了马道玄为师。"鲁修真并不动怒,在旁边落座,说:"我是前来望看望看你,听说你这里声势甚大,我特来瞧瞧你,倒并无别事。"邵华风说:"我将来面南拜北,封你为护国灿师。"鲁修真说:"好,我听说你有一种宝贝,叫乾坤子午混元钵,你拿出来我瞧瞧。当初这宗宝贝,可是八卦山松阴观镇规之宝,我可没试验过。你且拿出来,我开开眼,见见世面,你可不必多心,并无别意。"邵华风料想给这瞧瞧也不要紧,说:"你要瞧可也行,我现在混元钵里可装着人呢。"鲁修真故作不知,说:"装什么人呢?"邵华风说:"装着济颠和尚的徒弟,是一个妖精,六个时辰就能化为脓血。他无故前来跟我做对,这也是自找其死。真人你要看可别起盖,一掀盖他可就跑了。"鲁修真说;"我瞧瞧什么样儿。"邵华风说。"童子把乾坤子午混元钵取来。"童子拿过混元钵,递给鲁修真。鲁修真一看,说:"原来是这种样子,还用符咒封着呢?这有什么好处呢?"邵华风说:"里面有三昧真火,勿论什么妖精,装到里面,六个时辰能化脓血,就是西方罗汉,都能把金光炼散。"鲁修真说着话时,一锨盖,由里面啦溜冒出一股黑烟,小悟禅跑了。邵华风说:"你怎么把妖精放走了?"鲁修真说:"我倒是无意之中,小小的妖怪跑了也罢,总是他不该死,便宜他去了。哪时他来再拿他,也不算什么。"邵华风一见,心中一动,勃然大怒,说:"好鲁修真,这分明你受济颠和尚的主使,前来救他徒弟。你不说帮着我,你反向着外人,你今天既来到这慈云观,休想放你出去。"鲁修真说:"你你要多疑,我跟济颠和尚并不认识。"说着话,站起来往外就走。邵华风说:"你拿我的宝贝哪去?"鲁修真并不回头,往外就跑。邵华风下了座位,往外就追,追出山门再找鲁修真,踪迹不见。焉想到鲁修真借着遁光走了,把乾坤子午混元钵收了去。邵华风一瞧鲁修真把宝贝拐了去,他就愣了,众人追赶出来,说:"祖师爷怎么样了?"邵华风说:"好鲁修真,把我的宝贝诓了去,这必是济颠僧叫他来的。"大众说:"祖师爷这一丢宝贝,此乃大大不幸!再说倘若济颠和尚前来,如何敌他?"邵华风说:"那倒是小事,我有几个朋友,在万花山圣教堂,有八魔,都是术学旁门,要拿济公和尚,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再说还有陆阳山花面如来法洪。"大众说:"祖师爷进去罢。"邵华风回来,立刻升殿,忽然外面有双钩护背张三郎,探事回来京报。如此这般一说,把邵华风气得须眉皆竖,当时要派人夜入常州府前去行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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