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2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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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声的是归来待罪已有两个多月的建安王武攸宜,其人眼下白身居家,得知城外发生的事情后便匆匆入宫,来得比武承嗣还快几分。
听到武攸宜这么说,武三思脸色顿时一黑,拍案冷哼道:“我还没有追问,你与河东王于西京究竟有什么密谋勾结?此子性妖才邪,擅蛊惑迷人,已经警告过你多次,却还不能警醒!这一次他自己主动结怨招祸,你还要发声助他?如此行径,已经进了他的圈套还不自知!”
武攸宜听到这话,神情自有几分尴尬躲闪,他家财重托的事情,本就是要瞒过这些亲徒,但听武三思斥他愚蠢,一时间也是愤愤不已,冷哼道:“我虽然才器草草,但也自有方寸私计,不劳梁王竟日训问!”
武三思听到这话后更是忿忿拍案怒斥,武攸宜也是针锋相对的不做退让。
“攸宜收声,向梁王道歉!你本就事外人,这件事与你也没什么关联。魏王殿下说的对,我家亲徒不宜俱入议论,你且随我出宫。”
与武承嗣被同时罢相的武攸宁见二者越争越凶,连忙起身相劝,拉着武攸宜便往门外行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武三思仍是愤愤不已,怒声道:“瞧瞧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被人哄蒙入局尚不自知,分不清楚身位何在,真当自己有了独当一面、处理人事的能力!”
“你也收声罢!门徒尚且不能团结如一,难怪局面诸事要饱受挫折!如今身位不同,各自都是显在,说话做事都该自作检点,怎么还能将旧年故态示人!”
见武三思仍是抱怨连连,武承嗣也忍耐不住了,指着他训斥道:“攸宜有什么别计,那还是小事。可是你呢?你府员出都之后去了哪里,当我不知?如果做出什么有损家计的恶事,我绝不放过你!”
听到武承嗣这么说,武三思脸色更加难看,并有几分挂不住脸,起身哼哼道:“我素来行事,都唯阿兄马首以望,如此训斥,让人寒心!”
说完后,他便也匆匆行出,不再停留。
第0306章
魏王不寿
一番争吵之后,当宫人们赶到厢殿时,武氏诸王大部分已经散去,只剩下魏王武承嗣一人、脸色阴沉的坐在殿中。
武承嗣心情当然算不上好,只因为眼下身在禁中,才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没有发泄出来。
时人眼中,他们武氏诸王当然是一个整体,可谓是同呼吸、共命运。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亲情也实在马马虎虎,特别年少时家门祸变连连,分散于各处。
虽然后来又被女皇陛下召回而齐聚于两京,但各自经历不同,性格也早已经养成,彼此之间实在乏甚了解与情谊。
此前还有一个辅佐女皇革命履极的大愿,彼此之间就算有什么小冲突、矛盾,也都能够相忍下来,不敢耽误正经的事务。
可是随着革命成功,各自封王居显,为人处事越发张扬、不知收敛,原本彼此之间那点不和谐也就逐渐放大开来。
对于武承嗣而言,他都还没有入主东宫,当然还是大事未竟,可是这些堂兄弟们已经各自一盘算机,许多都是只顾眼下的风光与享乐,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计后图。
对此,武承嗣当然是积忿满怀。这些家伙一个个都短视难谋,根本就不深想女皇百年之后,他们家眼下这一份荣华富贵该要如何传续下去,起码是没有将这一份思计落实在行动上,以至于在朝堂夺嗣的争斗中,武承嗣几乎是以一人应对满朝群臣的阻挠与刁难。
如今武承嗣自己也被逐出了朝堂,更加压制不住这群家伙,一个个看似算计精明,早已经不将他这个家门主人放在眼中。
特别武三思,私下里甚至派遣府员到庐陵王幽居的房州附近担任官职,如果目的仅仅只是单纯的要监视庐陵王,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武承嗣当然也明白许多矛盾不可在禁中争执,但他真是按捺不住,看到武三思这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
殿中枯坐好久,迟迟不得召见,武承嗣心中自有气闷,举步行出到了廊前,压住心头火气想要让宫人再作通传,突然见到一身宫装的上官婉儿自仙居殿匆匆行出,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殿阶,站在道左并笑语道:“未知上官应制将使何处?敢问陛下此际于殿中是否得闲?”
上官婉儿顿足敛裙为礼,口中说道:“回禀殿下,陛下新知城外乱事,急遣妾入南省走问事情。驱令甚急,无暇细论,还请殿下恕罪。”
武承嗣听到这话,也不好再阻拦上官婉儿,讪讪退了两步,正待返回厢殿继续等待,突然手捧胸腹,额头上也涌现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口中也忍不住发出呻吟声,旁侧宫人们见状,忙不迭围聚上来将武承嗣搀扶住并疾声问道:“殿下是发了什么病症?”
上官婉儿见状也有些惊慌,忙不迭折转回来吩咐宫人去请医官,自己也匆匆返回仙居殿,汇报魏王突发疾病的消息。
殿中,女皇武则天正以手支额伏在案上,脸上不乏躁意,听说武承嗣在殿外发了急症,一时间也有些焦急,起身匆匆行出殿堂,站在殿檐下望向正被宫人们搀扶行往厢殿的武承嗣
她正待继续举步下行,旁边站立的上官婉儿低声道:“陛下,病气莫测,宫人已经去急请医官……”
武则天闻言后便守住了脚步,回头对上官婉儿点点头,并沉声道:“诸署良医,都速速召入禁中会诊魏王,千万不要让小疾生出大患,随时来报。”
上了年纪的人,是比较忌讳耳闻目睹伤病诸事,武则天心里虽然也有些担心侄子病症,但还是退回到了殿中,只待医官们将病情详奏。
“那河东王诸事……”
上官婉儿又小声提问一句。
“继续去问,审明缘由,即刻来报。他好大的胆量,初入神都便要杀我大臣,竟然还敢当街行凶!”
武则天听到这话,眉眼之间顿时又显露不善。
上官婉儿见这一幕,不敢再发问,转身离殿,俏脸上不乏忧色。女皇态度已经很明显,要问缘由不过是做个姿态,心里已经第河东王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对此上官婉儿也有些不解,想不通河东王为什么要那么做。就算来俊臣招惹了他,凭少王才计,不可能没有更加合适的解决方法,但却选择这样暴躁的方式,不免就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受了朝中某些人的撺掇。
且不说上官婉儿自赴南省,厢殿中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武承嗣的病症才有所好转。
他这也是年轻时流放在外、身受折磨所留下的宿疾,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再加上最近情势杂扰,便有转重的趋势。眼下病情虽然稳定住了,但脸色仍然很差,苍白得乏甚血色。
内医局医官已经俱在此处,外朝医官仍在被陆续召来。且不说这些医官们各自小心谨慎的推断魏王病事,看到内外医官齐聚于此,武承嗣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近来女皇虽然场面上对他不乏压制,但私底下对他也仍是关心有加。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于情于理,开国君王又怎么舍得将一番基业托付外姓手中。只是内外杂扰邪说太盛,才让素来行事果决的女皇都有些举棋不定。
“臣陋体弱质,竟发疾于禁中宸居。幸在君恩浩大,皇气庇我,一定要登殿谢恩!”
武承嗣不顾周遭人众劝阻,强行起身,在宫人们的护引搀扶之下登上正殿,一脸的孺慕感激之情,但抬眼所见到只是重重帷帐,但他也不以为意,跪下来真挚谢恩。
帷幕中的武则天听到武承嗣语调仍有虚弱,也有几分感怀道:“既然身体不适,哪用这么多礼,少问外事,安心休养,不要做让亲长伤心的恶徒。”
她隔着帷帐,温声安慰武承嗣几句,顿了一顿之后又吩咐宫人道:“安排车驾护引魏王归邸,不要用小车,太颠簸、不养病体,用鸾辂大车,并留王邸短日,供魏王出入行用。”
武承嗣听到这话后,不免惊喜有加,连连叩首请辞,但武则天仍是执意如此。
殿中众人对于魏王身获恩宠也都惊叹有加,这时候,前往南省的上官婉儿也正好返回,随其同来的还有匆匆进入宫里的太平公主并韦团儿。
见一众宫徒们熙熙攘攘、护引魏王出殿,几人并没有急着上前,太平公主眉头微微皱起,另一侧上官婉儿则声若蚊呐:“这一次,内外俱知魏王沉疴……”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不免眸光一闪,心中有所了然。一个人无论时位恩眷再怎么煊赫,但如果有不寿之相,谁要想走得太近,多半也要仔细想一想。她母亲想要维持朝局、人情的稳定,也实在是用心细如丝缕。
转过此念之后,太平公主不免又有些担心河东王眼前此事,眼下女皇分明是想维持朝内局面的稳定,以求全力开拓边功。少王归都伊始便搞出这么一桩事来,无疑会给朝局带来极大触动,能否安然度过,还真是让人担心。
几人同行登殿,宫人们正在殿前洒扫熏香、祛除病气药味,武则天则深坐殿中,及至见到太平公主,脸色不免拉了下来,沉声道:“少辈爱躁闹,你也跟着兴凑戏弄,结果闹出乱子,不好收场!”
未及开口,先被迁怒,太平公主自然也知她母亲此刻心情欠佳了,趋行上前赔笑说道:“我也知道做错了,这才匆忙入宫请责。阿母息怒,不要为这外间的喧哗败坏了心情!”
武则天的心情显然不是插科打诨就能蒙混过去,举手一指上官婉儿,凝声道:“问清楚了?翔实道来!”
“阿母想要明知缘由,哪需问别个,我当时就在场中,可以……”
“你且收声吧!让婉儿说!”
武则天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太平公主的话,继续追问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见状,心中也是一叹,上前一边将所打听到的事情讲述一番,一边将南省有关此事的章奏呈送上去。
“事发不过短时,议论就已经这么多了?那小子虽然在野,魂影却在人心里扎了根啊!”
太平公主听到母亲这么说,眉头不免暗皱起来。抛开此事当中的是非,她母亲是有些不满少王人情牵扯太多啊。这一份态度,又与此前那种想要为少王张罗人势的态度不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如此态度转变?
她心存狐疑,低头思忖,而上官婉儿也已经将事情讲述完毕,武则天听到少王如今蹲在慈乌台不出来,一时间也是喜怒参半:“他殴打大臣,几致人死,躲在禁中台阁,以为就能免祸?倒也不算太蠢,知道寻个稳妥去处,若是留在外间,搭救都恐不及!”
听到母亲言语中有转机,太平公主连忙说道:“陛下这个孙子,自是一个小人精,凡做什么,哪会欠了思量。来某人嚣张触怒,动辄便言祸人全家,结怨招恨,无怪别个。那小子虽然盛怒,但还是有一分留手,否则来某人哪还有命在?”
“破人家室,遗留一钱,也能夸称仁义?亏你说得出口,他留来某一命,那是因为还没蠢到家!”
武则天闻言后又忿忿道:“你既然在场,那小子事后有什么补救陈设,仔细道来!”
第0307章
南望老人星
对于女皇的问题,太平公主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说实话,她自己也好奇少王几桩安排深意所在,入宫途中已经不乏揣测,只是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正确,所以一边说着,一边也在仔细观察女皇的神情。
当武则天听到少王嘱令兄长归邸后便紧闭门户、不再接纳外客,脸色有所好转,微微颔首道“还能谨守自持,知道不可仗恃人声众势脱罪。来某网营罗织,自有其能,涉事者越多,越能钻营出事端出来,小事能够作大,大事则能成祸。”
来俊臣是个怎样人,武则天当然清楚,也明白这样的刑徒最不怕人多势众的阵仗,局面越乱,越有兴风作浪的余地。
太平公主见状便也笑语道“他所历人事虽然不多,但自有智计明识。譬如此前西京戏弄,谁能想到能由闲情入事?这一次当然也一样,他除了至亲的亲长之外,还有什么人势能依仗?被人如此挑衅激怒,却还能守住一份自持,没有真的痛下杀手,担心损害朝廷才用之路。年纪不大,苦心良多,阿母你又忍心责之过甚?”
“这能混为一谈?他如果只是顽童闲庭的躁闹,亲长或厌或责都是短时。可是他却当街私刑大臣,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章制?这样的恶行都能纵容,还有什么尺度去规令别人?”
武则天闻言后又皱眉冷哼道“真是不能让人省心!”
“如果要严推罪过的话,怕是来某更大。他竟然敢勒索宗王,且还当中曝扬旧事,这才直接激怒了宝雨。那个孩子身世自有可怜,奉恩礼亲不可谓不勤,本以为人事做尽能得安闲,哪想还要承受这样的刁难?如今身在慈乌台里不见天日,心情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悲怆凄楚!”
太平公主说得动情,武则天听着神态也有软化,仍是忿忿道“他遭遇了刁难,不投奔亲长求庇,自仗几分薄能在外浪行,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我即便不听朝众悠悠之口,也不能纵容这种戾性再生!”
讲到这里,她神态渐有笃定,抬手说道“就让他在慈乌台里自省己罪,不受敕令,不准出入!”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女皇还没有放弃追究此事,但肯让少王避在慈乌台中,而不是推到外朝漩涡中去,也算是一份包庇厚爱了。
稍作停顿后,她又忍不住追问一句“来某同样有犯恶行,难道就不追问?”
“这些事,无需你问。你是从王邸赶来?他家人安排如何?既然是要闭门谢客,也不要让人登门喧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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