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2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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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人肯于流露一些善意,大家有事商量一下,那李潼还真的可以不必在意个人眼前的得失,大家齐心协力,共度时艰。可是现在摆明是各玩各的,我咋那么瘾大,给你们解决一条疯狗?
当然,如果他真解决了来俊臣,满朝大臣们应该也会对他心存感谢。
但他们报答的方式很有可能就是将这一份感激默默收在心底,然后群起攻之,将少王彻底逐出朝堂,你哪凉快哪待着,不要再在这里碍事碍眼!
不是李潼把人想脏了,而是事实如此。强臣如李昭德,前脚干掉酷吏侯思止,后脚就被踹出了朝堂,大家也没念他好,哭着喊着李相不能走。李潼真的当街弄死来俊臣,这是摆明了让自己立于众矢之的。
如今的李潼在朝堂上还根本不成势力,干掉来俊臣可能也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让他奶奶心里不舒服,缺少了最重要的这一个庇护,真要被人赶走,十年八年别想回来。
可是现在来俊臣没有死,但少王总算也是给大家出了一口气,就要想想要不要学东郭先生、去攻讦少王。就算不声援少王,应该也会保持缄默,起码朝堂上不会有太多追究少王的声音,反而有可能借此弄走来俊臣。
至于因此得罪了来俊臣,会有后患无穷?
来俊臣弄死的那些人,哪个跟他也没有什么确凿旧怨。包括眼前,李潼跟他见都没见过,他就敢来刁难。这家伙属于没事找抽型,得不得罪他,跟他针不针对你没啥关系。
再说李潼的生死,也不在酷吏一念。他奶奶真想搞掉他,有没有来俊臣没影响。如果他还能维持圣眷不失,那么来俊臣想要谤伤他也不容易。这家伙疯狂是疯狂,但武则天不会跟他一起疯,最后所以因此被反杀。
现在李潼的确是得罪了来俊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所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未来如果来俊臣提交什么跟他有关的罪证,还得考虑一下这个家伙是不是挟忿报复?
如果他奶奶想保住他,根本不会让来俊臣负责跟他有关的案事,如果派来俊臣调查他,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有啥保命的招赶紧用,晚了就用不上了。
当然来俊臣是有罗织之能,想要构陷少王,也无须亲自出面。
但是话说回来,发动群众,李潼也手段不差,更何况神都也是故衣社大本营之一,真要比罗织罪状,他能把来俊臣搞一个罄竹难书,犯不着明明白白积此一桩人命在手。
至于眼下对来俊臣大打出手,一则自然是出一口闷气,老子在西京城里夺人家产多快活,回到神都会受你敲诈?二则是借由此事,与他奶奶进行更深层次对话,昔年小奶狗已经换了牙,你该给我一点实事干干了。
听太平公主这么说,李潼只是冷哼一声,又说道:“狗贼邪言实在可恨,我也真欲杀他。但转念想到如果真除掉了他,那罗织罪言反而无从自证,似是因惧杀人。他是善是恶,终究是圣皇陛下拣选的才力,我责之辱之,是因为他触怒了我,但若直接加害,则是损害了陛下的才用之路。”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眸光微微一闪,沉默片刻后叹息道:“难得三郎你盛怒之下还能保有一丝清明,让事情不至于没有回挽的余地。可是现在……”
她这里话音未落,对面金吾卫街徒继续向前逼近,那兵长已经喊话希望河东王能主动入前随入刑司交代事情因果。
“大王还是尽快上车,入宫陛前呈告缘由,求请陛下包容宽恕!”
韦团儿这会儿已经跳下了车,一脸焦急的要将少王拉上太平公主的车驾。
李潼拍拍这娘子手背,转又对太平公主说道:“前约引送家人,希望姑母代劳,我眼下是不能归邸了。”
“那你总要留下一个章式,来俊臣终究不是一个闾里浪徒,你如此惩他,事情不会就此罢休的,只恐陛下也将雷霆盛怒。”
太平公主先是点头,然后又追问道。
李潼当着太平公主的面,抬手召来两个兄长,对李光顺说道:“阿兄护引娘娘归邸之后,即刻闭门不出,任何外客不见!”
李光顺闻言后便神情凝重的点头:“三郎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门庭失守!”
“那我呢?那我呢?”
李守礼在一边争言道。
“二兄你即刻去修文坊宏道观,入访李少师,请他进言……”
说话间,李潼将李守礼拉到身边来,附耳细嘱之后,有说道:“如果李少师不在,你就一直等他归来为止。速去,不要被人阻在半途。”
太平公主眼见李潼从容布置诸事,心中既有佩服,又不乏好奇。接着李潼又转望向她,微笑道:“还是要劳请姑母,入宫陛前呈告所见,并稍作言护。”
“这是当然,那你又要去哪里?难道真要跟那些街徒入刑司?”
太平公主又急问道。
“怎么会?我若入彼,则真就天日难见!”
来俊臣这个家伙绝不是什么善类,推问南衙大将都敢于先杀后诬,李潼当然不会走进他的地盘,只对太平公主说道:“我自入慈乌台待问,陛下若仍存怜念,诸司想是不敢入此执我,自省之余,恭待圣问。”
讲完这些,李潼摆手招呼仗身们上马,趁着金吾卫街徒还不敢直接入前执系,打马冲出人群,入城穿行坊街,过天津桥后,直奔东宫重光门。
这里,先行一步的张说等人早已经等候于此,并找到相熟的东宫率卫,其中一个恰好是已经任职亲府的李祎。眼见少王一行冲至宫门前,李祎趋行入前解下自己宫行符令递过,并说道:“卑职今日在直,不能城外恭迎,虽然不知事由,但请大王速入。”
“好小子,健壮许多。”
李潼抬手拍拍较之几年前长高许多的李祎,并不接他递来的符令:“我只入慈乌台告祭亡人,不会转行别处,以后不要将性命轻易推人!”
“推于大王,卑职放心。”
李祎讪讪收回宫符,并又引马向宫门行去。
第0305章
门墙生隙
随着河东王率众离开,来俊臣也在金吾卫街徒们的保护下去往南省,聚集在城西月堰的时流各家,也都快速散开,将此间所见冲突转述别人。
发生冲突的双方,河东王乃是宗枝少俊,秀才高誉,其人久离归都,已经引起世道各家的趋迎。
至于来俊臣,那就更不用说了,其人乃是继周兴之后,另一个让朝野闻风丧胆的酷吏人物,年初政事堂宰相班子几乎被集体颠覆,便是其人手笔。
这两个人俱是非凡人物,彼此爆发冲突,且来俊臣险些被河东王当街打死,可想接下来朝野之间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震荡。亲眼目睹其事的时流各家,对于事态后情也都各有各的看法。
从感情上而言,这些时流们自然心向河东王。少王虽然也不乏非议缠身,但总体上而言,无论出身、才貌俱都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一次当街行凶,也不乏人为之喝彩,对少王更生好感。
但好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却都不大看好河东王。
一则来俊臣的猖獗是有目共睹的,圣皇陛下对其宠眷纵容也深,其人入事以来,单单由其人攀诬入刑乃至于身死的宰相与南衙大将们,便有数人之多。至于其他名门或是大臣,遭殃的更是数不胜数。
二则少王虽然也享圣眷,但毕竟远离时局数年之久,朝堂上几乎没有什么声援。而且从河东王最后的爆发开来,来俊臣是已经打算牵引已故雍王的旧事,要将少王一家一网打尽。
已故雍王李贤,本就是一个不可轻易触及的敏感话题,如果这件事被牵引出来,即便是有人因为同情而想要暗助少王,也要因为担心遭受牵连而不敢轻易置喙插手。
当然,朝堂上或会引起的纷争还在其次,众人也都明白,这一场冲突最终走向如何,关键还是在禁中圣皇陛下态度如何。
事情发生不久之后,便有人见到刚刚被罢免宰相之位的魏王武承嗣、包括其他武氏诸王,全都匆匆入宫。意图如何也很明显,武氏诸王们近来连失重位,极大可能是想借这一次机会打压河东王,以重振威风。
相对而言,真正旗帜鲜明、赶在第一时间入宫支持少王的则几乎没有。
如今李氏一门宗枝本就凋零,唯一能够在女皇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一个太平公主而已,但太平公主眼下还在忙于帮助少王安顿家眷,不能赶在第一时间入宫。
事情刚刚发生,少王处境局面已经大大的不乐观,也让人对此充满同情与担心。
禁中山斋院,薛怀义身穿紫红色的僧衣,脑壳上抹着香油、显得越发的油光锃亮,此时正端坐高台,手持经卷宣讲佛义。
高台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宫女宦者,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尽管他们也不知薛师究竟在讲什么,但此一类的无遮法会几乎每天都要举行,如果不参加,那就是不尊佛法、摆明了要找小鞋穿。
薛怀义在台上照本宣科的诵读,他对这一类的佛会兴趣不大,但却比较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
可是讲着讲着,却发现台下许多人悄悄散去,这不免让他大感不满,合上佛卷怒声道:“作此无遮会,法施于众,不辨贵贱上下,为的就是扫除你们的贱性孽根,各人受惠,不珍惜这样的法缘,难道是想永生沉沦畜生道?”
听到薛怀义怒声,下方那些宫人也慌了神,一些本来已经退出一段距离的人又忙不迭返回来,叩告道:“请薛师恕罪。诸位大王贵人入宫,殿中乏人侍奉,所以才要……”
薛怀义听到这话,脸上便露出好奇,下了高台追问道:“诸王一起入宫,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河东大王今日归都,右台来中丞阻路,被大王喝令拿下,当街殴打、几近身死……”
宫人不敢隐瞒,快速将事情交代一遍。
“河东王今日归都了?”
薛怀义闻言后,脸色有些复杂,转又抬手抚摸脑壳大笑道:“几年不闻声讯,河东王倒是气性渐长,都敢招惹来俊臣那样的疯狗。狗贼让人生厌,也早该有人出手教训一番了!”
薛怀义对来俊臣乏甚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那是因为他的干儿子、同样酷吏出身的索元礼,就是去年被来俊臣出手弄死的。
这自然让薛怀义心怀不满,自觉得没了面子,虽然也当街挑衅羞辱过几次来俊臣,但其人有女皇陛下的包庇,他也不敢太狠的报复回去。
此时听到来俊臣这家伙险些被少王打死,心里自然是有些快意的。
听到薛怀义这么说,便有宫人说道:“薛师要不要登殿论事?眼下河东大王自投东宫慈乌台,乏于……”
宫人们虽然身份卑贱,许多倾向不敢表达的太明显,但听到薛怀义对来俊臣不乏恶感,也是隐隐希望这位宠臣能够登殿帮一帮河东大王。
“不去!”
薛怀义闻言后则直接摆手拒绝道,他对少王感情挺复杂的,彼此之间虽然也有一段尚算融洽的交情,但是之后随着处境各自变化,少王待他不如往年那样殷勤,他自觉得一番真心被辜负了,再加上群众挑拨,认为少王看不起他,所以心里是有几分怨气。
特别他的侄子冯昌嗣拒绝他所安排更好的前途而甘心留在王府,此前甚至说都不说便将其寡嫂带往西京,这更让薛怀义怀疑少王挑拨他与亲人的关系。
“散了、散了,各自劳事去罢。”
心事泛起,薛怀义有些烦躁,摆手驱散众人,自己也行出此处宫苑,但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停下脚步召来一名宫人吩咐道:“我去西华门南的道场,你去慈乌台左近端详,少王如果支应不住要求人缘,言辞恳切、态度伏低的话,再来道我。”
且不说薛怀义这里的小心思,圣驾今日所在仙居殿外,武氏诸王们已经居在此处侧厢殿中,等待圣皇陛下的召见。
魏王武承嗣端坐在席,看着亲徒们陆续到来,神色有些不满道:“你们各自没有事务忙碌吗?区区一个河东王,值得我亲徒大集于此议论?让外人看见,会有怎样的邪言滋生?”
诸王闻言后,神情都有几分尴尬,刚刚抵达不久的梁王武三思则沉声说道:“河东王此子真是嚣张,来某人无论事迹如何,都是宪台大员,却被他如此殴打摧残,这是公然践踏朝威体面!此种暴行若不严惩,何以警诫后来?”
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但这么多人聚在此处,也实在是太引人注意,武承嗣正待抬手驱退几人,但另一侧却有人发出了不同声音:“梁王这么说,有些偏颇吧?只论少王罪过,对来某恶事却不提。河东王与来某素来不识,彼此也无积怨,如果不是来某主动挑衅欺人,哪会遭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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