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1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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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季,都是外州租庸调并土贡押运入都的时候,各王公实封者封物也跟随入都。
因此便有境域之内的商贾结好封主,希望能够跟随同行,如此一来,不独安全性上大有保障,而且还能享受驿道沿途馆驿住宿饮食的便利,更有甚者干脆将货品杂在封物之中,连基本的物流耗用都可以大大节省。
李潼听到这些后,心中也是不免大为感慨。他自己这里还苦于财路有限,那些商贾们倒是将他的价值窥望挖掘出来,果然官商勾结从来都是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啊。
“人以礼具献,孤高不应则浅失人情。主簿既然精熟世务,择日邀集聚会,转告我的谢意。”
虽然巨货入门,但也各有各的缘由与目的,且都不是与李潼职事相冲突的违禁事务,李潼自然也没有却而不纳的道理。他连家传祖业的大唐江山都卖得不亦乐乎,还怕收几个商人的进献。
有了这一笔浮财在手,对于故衣社的筹划经营,李潼也更有把握,姑且不论未来这个行社能否达到他的预期,把这些钱花出去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第0203章
奔跑的大王
中秋节假过去之后,李潼也恢复了正常的朝参上班。
不上班也不行,大监沈君谅加直弘文馆,日常都在禁中内馆坐案,指望能混个脸熟,伺机谋求复相。少监薛克构除了日常入直待诏于内署,也根本不到外台来。
更下层的校书、正字之类,或被两馆借调,或者每天游宴于王府中。以至于整个偌大麟台,平日里只有麟台丞王绍宗等寥寥几人坐镇。
早朝之后,李潼返回麟台,途径肃政台时,所见肃政台内人声鼎沸,较之数日前还要热闹得多。
“近日政事堂有论,将制忠志禀直科,案举诸司及两京在守选人,以充三院里行,分巡诸傍畿雄州,所以选人云聚宪台,以求进益。”
负责导引的麟台正字房晋见少王驻足宪台署外张望,便上前解释道。
李潼闻言后略一错愕,先是意识到原来永昌元年下半年的制举诸科已经开始了,然后再细品这个科目名称,又在心中一叹,这分明是他奶奶继续招募耳目鹰犬的一场考试。
他并不清楚原本历史上永昌元年有没有这样一场制举科目的考试,但料想之所以作为制举开场的科目之一,直接原因应该在于酷吏周兴的横死又让他奶奶心生警惕,迫切要扩充爪牙以达到更大的控制力。
李潼心里自然很清楚,周兴之死并不意味着武周时期酷吏政治的结束,无非是少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典故而已。至于名气更大的来俊臣等二代酷吏们,眼下都还没有上位呢。
周兴这个家伙的确该死,但好歹还是科班出身,做事还讲点基本的规矩。等到来俊臣等一批酷吏登上历史舞台,时人才会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酷吏手段。
李潼不是没有想过防患于未然,一如暗杀周兴那样趁着来俊臣还未发迹,提前先搞掉这个家伙。
虽然眼下双方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与仇怨,可是来俊臣在一众酷吏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嚣张得无以复加,对南衙的大将军都敢先砍了再罗织罪名,最疯狂的时候,甚至要把李武两家代表人物一网打尽。其人一旦得势,李潼这样的身份地位,绝对免不了会成为其人狩猎对象。
不过就算有这想法,眼下也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他还不知道来俊臣这家伙现在究竟猫在哪里呢。
三院里行虽然不在供奉朝参班列,但行使的职责却与御史正员没有什么差别。御史作为言参供奉官,一般任命都要经过政事堂公推,如今只要应举得第便能直授里行,对于诸选人自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云集在此也是正常。
有的事真是不禁念叨,他这里还在算计着怎么搞酷吏,却没想到酷吏已经将主意打到了他们麟台这里来。
绕过宪台官署,返回麟台,李潼抬眼便见到正有几人站在直堂门前,看这些人的服色,正是东邻肃政台官员们。
李潼还没有靠近,便听到有颇为激烈的吵闹声,内外众人专注纠纷,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眉头微皱,举步上前,行至廊下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转身施礼,堂内争执声也停了下来。待到人群分开,李潼才看到与人争吵的竟是素来端庄儒雅、气度不凡的麟台丞王绍宗。
这会儿王绍宗却没了什么风度,脸上满是怒色,更有几分激动的潮红。
李潼见状,也不理会其他人,举步入堂来到王绍宗面前,微笑道:“何等人事,竟能扰乱王丞风仪?”
见河东王行入进来,王绍宗脸色才稍见和缓,行至少王面前,却仍有几分气结词穷。
王绍宗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肃政台官员们当中却行出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深绿官袍的中年人,他走到李潼面前,站在了王绍宗的左边并拱手道:“卑职新入宪台,察院监察来子珣,拜见大王。”
听到其人自陈名号,李潼倒是一愣。他刚才还在念叨不知身在何处的来俊臣,却没想到转头就见到一个来俊臣的本家。
不过这个来子珣跟来俊臣也就是同姓而已,本身没啥关系,但并不意味这家伙就是一个弱茬,其人得意时,甚至较之来俊臣还风光几分。
武周革命时,有数名朝臣因圣眷恩宠而赐姓为武,其中就包括这个来子珣。
抛开这些历史所知,李潼对这个来子珣也有耳闻,其人长安人士,所以能入东都担任监察御史,就是多奏隐事,攻讦西京留守多人,此前西京留守格辅元所以被罢相,就与此人关系匪浅。
虽然外界风传格辅元拜相与自己一家关联不浅,但李潼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奶奶的权术调整而已,因此对于格辅元罢相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心中略作思忖,李潼只是看了来子珣一眼,转又望向王绍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禀告大王,事由也是简单。宪台近日喧噪,访者几无立足,直事者更是不胜其扰,想必大王途过也有所见。廨舍实在不足,为匡肃朝纲计,急需再觅闲舍扩用。麟台此庭长作空置,所以……”
又是那个来子珣抢先发声说话,未待其人说完,李潼已经听出来意,视线一转再回望其人,冷声道:“我问你了?”
来子珣面色一滞,之后神态便激动起来,张嘴喝道:“卑职以礼敬告,大王怎可……”
李潼身躯后闪,转眼示意杨思勖:“教教他,什么是礼拜!”
杨思勖闻言上前,抬腿踹在来子珣膝窝,来子珣猝不及防,跪伏在地,两手撑地还待要挣扎起身,却被杨思勖上前一把抓住后脖领,额头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并冷笑道:“举手作拜,黔首不垂,这是哪里的拜礼?”
来子珣挣扎着说不出话,其他宪台官员们眼见如此,脸色也是蓦地一变,便有人暗退想要外出求援,李潼则顿足喝道:“凡登门狂吠之类,一个不准放过!”
直堂周边本就颇集麟台属众,对于宪台前来登门挑衅的行为本有颇有愤慨,此际听到少王喝令,自然不会客气,纷纷上前将外奔者拉扯回来,更有甚者更是直接关起了麟台官廨大门,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我是神皇陛下嘉赏直言谏臣,大王怎可作此折辱!”
来子珣死狗一般被按压在地上,虽然也在极力挣扎,但哪能挣得开杨思勖铁铸一般的两臂。
李潼听到这话后,更是冷笑起来。他倒不怀疑这话的真假性,只看其人官袍服色就明白,监察御史八品服青,即便承恩借色加授,往往只越一等,可是来子珣却能穿上六品深绿蛤蟆皮,可见的确是很红。
不过你红你的,我红我的,彼此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老子已经这么红了,也不去你宪台溜达,你却嚣张到要来霸占我的办公室!
李潼懒得搭理这个来子珣,摆手说道:“将这几员狂妄之徒暂拘偏舍。”
麟台属众们又上前,闹哄哄的将登门找茬的来子珣等人推进直堂侧廊舍。这时候,麟台丞王绍宗才上前叹息道:“大监久系馆事,薛少监昼夜难见,若非大王今日归堂,麟台清静怕将无存。”
李潼听到这话后也有几分头疼,麟台所在言则清贵,一个个人五人六的,结果一个靠谱的也没有,被人欺负上门还要靠他出头。他此前还噱念自己是个带不动的猪队友,现在看来,自己是掉进了猪窝里。
“速速派人将此中事走告大监,王丞等尽快翻查百司仪式诸典籍,详论宪台此行悖礼不法,急作表章,我入呈神皇!”
李潼一边说着一边走入直堂上席坐下来,并说道:“人所以登门施辱,只在麟台事轻言慢,此番纠纷若仍落后宪台入陈,道理如何已不在我。”
王绍宗等人听到这话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点头应是,然后便在直堂中凑起讨论起来。
麟台这几个笔杆子也不是废的,一腔愤慨之情诉在笔端,很快一篇雄文便顿笔而成。李潼拿过来草草一览,也不细看当中引经据典,只待墨迹阴干,卷起便走,临走前还不忘吩咐道:“宪台凡有入诉,不论何人,不准将人带走!杨执宪也不例外!”
说完后他便匆匆出门,刚刚走出麟台官署,便见邻门里杨再思也走出来。见到少王之后,杨再思加快脚步,并发声叫喊,李潼哪里会等他,抬腿便往西面跑。
杨再思见这一幕,也是愣了一愣,待见少王手里抓着纸卷,又是一惊,摆手大喊道:“大王请留步、请留……”
老子才不留呢,跟你们这群职业杠精较量,比得就是腿快嘴快,有本事你追我啊!
李潼腹诽着,脚步更快,不旋踵便冲出了第一横巷,又怕杨再思抄近路入大内,吩咐杨思勖道:“去则天门观望,若见杨执宪,言诸事都有商量,让他去内省政事堂候我!”
杨思勖领命而去,李潼则拿着他那个能够畅行皇城、禁中的小金龟,进宫之后便着宫门监领他直往明堂西北角的仁寿殿而去。
第0204章
谁都别惹我
神皇武则天正于仁寿殿批阅政事堂今日整理上呈事簿,文昌右相武承嗣并春官尚书范履冰列席备问。
听中官禀告河东王去而复返,武则天知这个孙子明知分寸,不会贸然求谒打扰,于是便放下手中笔并奏章,让中官即刻传召河东王登殿。
眼见这一幕,堂中两名宰相各不相同。
武承嗣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他如今在公则为六部长官、政事堂宰相,在私则为武氏家长,神皇最忠诚的拥趸,虽然凡谒必见,但偶尔也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少王却能直登殿堂,这不免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至于范履冰,眸光则幽幽闪烁,颇有几分复杂。
李潼趋行登殿,先作见拜,又向两名宰相点头示意,也不再作虚礼寒暄,简明扼要讲述一下监察御史来子珣登署强要霸占麟台官廨闲舍的事情,并恭敬的将王绍宗等人所写奏书呈上:“臣积忿在怀,不能言及深邃,麟台诸众执笔辩诉,惶惶如孤苦羔犊,唯望陛下恩眷普施,允我麟台群众得有立足!”
“还有这种事?”
接过中官呈上的奏表,武则天先不展开细览,转望向殿中两名宰相问道:“此事政事堂可知?”
两人俱都离席而起,不乏茫然的摇头,其中范履冰上前一步说道:“百司各有推任,事务或简或繁、或公或隐,非能一察,臣请召左台杨再思登殿并论。”
“范卿持言公允,不知者、不妄论。”
听到这话,武则天便微微一笑,也不提召见杨再思,只是垂首将麟台奏章阅读一遍,看完后,脸色却渐转阴沉,复又抬头指着武承嗣隐有薄怒道:“百司虽然各任其事,政事堂却职在协统,调理疏通,若诸事不知、诸事不问,尔等究竟推鞫何事!”
说话间,她已经抬手拍在案上。武承嗣见状,连忙俯身下拜请罪。他这一拜下,范履冰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只能缓缓跪拜在地。
看到这一幕,李潼心中更是一乐。他与范履冰倒是没有什么接触往来,但这老先生有些轻视他,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急于召杨再思入殿述事,无非担心自己恃宠弄事罢了。
但从这一点,便可知双方不是一路,至于范履冰这个旧年的北门学士在政治立场上究竟倾向于他三叔还是四叔,他就猜不到了。
毕竟他解褐入仕时间也不长,很难将朝野人情向背摸查得清清楚楚,能够肯定的是,对方肯定看不惯自己这个数典忘祖的败家子。
由这一点,李潼也更真切感受到,他奶奶往年所依赖的北门学士,是真的分崩离析、不再堪用了,这对他而言,也实在是一个利好消息。
武则天怒态乍露,然后又指着范履冰说道:“速归政事堂,集两台监长明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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