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2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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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军则乘胜追击,彻底将荷兰人赶出了东南沿海,郑芝龙也借机消灭刘香的海盗舰队,成为海上一家独大的势力。
  这场海战,是大明晚期少有的一次海战大胜,而只所以能胜利,郑芝龙功不可没,不但指挥得当,展现出了极高的海战素养,更将中国传统的“火烧船”战术和西洋火炮巧妙结合,用最小的代价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也因为此战,郑芝龙声名鹊起。
  “哈哈……”想起当日的畅快,郑芝龙还能忍住,其弟郑鸿逵却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酒壮人胆,又是当年辉煌事,他如何能忍住?
  “殿下,不是跟您吹牛,当日要不是我大哥拦着我,我一定追上去,把那个叫‘憨得,不得好死’的红毛人的脑袋拧下来!”郑鸿逵拍着胸脯道。
  汉德·普特曼斯。
  听到此,连一直都保持矜持的郑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郑芝龙瞪了郑鸿逵一眼,但眼睛里的得意却也是藏不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还是太子拍的?都过去快十年了,朝中大臣都忘记了,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还记得,郑芝龙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胡马,不敢过临洮!”
  朱慈烺大笑着吟唱了一首唐代五言民歌,又赞道:“古时是胡马不能过临洮,今日是红毛人不敢犯南澳,这一切都是郑总镇的功劳啊,来,本宫敬你一杯!”说着,举起酒杯。
  郑芝龙受宠若惊,跳起来:“殿下谬赞,臣惶恐!”
  双手捧杯,恭恭敬敬的一口饮尽。
  朱慈烺又举杯:“郑提督是总镇的左膀右臂,郑游击乃将门虎子,也当饮一杯。”
  郑鸿逵和郑森也饮了。
  而朱慈烺也不能让臣子看笑话,咬咬牙,一仰脖子,一杯酒也都灌下了肚。照前世里的律法,十五岁的他还是未成年人,是不能饮酒的,但他身体是十五岁,心思却是三十岁,何况这个时代美酒绝对纯粮,又是御酒,灌进喉咙里,虽然火辣辣,但却也是美滋滋。接着就有点轻飘飘了,看来,这具年轻的身体对美酒的抵抗力还是有点小。
  田守信轻轻扶了他一下,用眼神关心的问:殿下,您没事吧?
  朱慈烺笑一笑,示意没事。
  见太子一口饮尽,郑鸿逵忍不住赞:“殿下好酒量!”
  唇红齿白,白白嫩嫩的一个太子殿下,能大杯喝酒,他还真是佩服,一边赞,一边竖大拇指,连郑芝龙给他使眼色他都假装没看见。
  朱慈烺微微一笑,表面上喜欢,但心里却对郑鸿逵毫无好感。原因很简单,郑鸿逵在历史上的记载实在是太“恶”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送天子
  所谓恶,并不是指他的人性不好,而是因为他身为大明武将,却不能胜任武将的职责,甚至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明弘光朝和隆武朝的两朝断送,郑鸿逵都负有相当的责任。
  第一次,弘光元年,郑鸿逵任镇江总兵,镇江是江防要地,南明朝廷任他为镇江总兵,赋予他重任,镇江能否坚守直接关系到明朝能否与清朝划江而治。但最终的结果令人失望,郑鸿逵军与清军刚一接战便兵败撤退,毫无坚守死战之心,以至于长江天险变得无险可守,清军轻易渡过长江。
  如果是崇祯帝在位,只这一罪就足以杀头了。
  郑鸿逵退往福建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位藩王——唐王朱聿键,也就是后来的隆武帝。
  朱聿键是南明几个君王中最有才干,也最能有所作为的一个,但可惜他遇上了坑爹的郑家兄弟。
  二人结识后,郑鸿逵将唐王迎往福建,并和其兄郑芝龙一起拥立唐王在福建登基称帝,是为隆武帝。
  隆武帝登基后多次命令郑氏兄弟出兵援助江西和浙江的抗清行动,但是郑氏兄弟只是一味敷衍,根本不愿意出兵。1646年正月,闻清军逼近,郑鸿逵下令撤退,将福建天险仙霞关送给了清军,自此福建无险可守,隆武帝得知消息大为恼火,指责郑鸿逵“始则境内坐糜,今复信讹撤转,不但天下何观,抑且万世遗耻。未有不能守于关外而能守于关内者!”并将郑鸿逵降职处理。
  但已经不能挽回军事上的劣势了。数月之后,清军攻入福建,隆武帝在撤退途中被俘,绝食自尽,隆武政权宣告失败。
  如果当日郑鸿逵能坚守仙霞关,以仙霞关的险峻,清军绝对难以突破,隆武朝必然可以转危为安。
  两朝两天子,都间接丧于郑鸿逵之手。
  为什么有天险却不坚守?这跟郑家兄弟总是想要保存实力、自私自利的海寇性格有很大关系,当然了,归根结底是缺乏忠义之心。
  不过比其兄郑芝龙稍强一点的是,郑鸿逵最后并没有投降满清,而是跟随侄子郑成功起兵抗清,但糊涂事却也没少做。永历五年(1651年),厦门之战中,郑鸿逵率军截住了败退的满清提督马得功退路,原本是到手的大功,不想郑鸿逵最后竟然放走了马得功,只因为马得功以他母亲的性命做要胁。一军之主将,竟然如此儿戏,只为一母,就置万千将士的牺牲于不顾,可想郑鸿逵这个人是何等糊涂。
  朱慈烺对郑鸿逵不喜,甚至是有点厌恶,不过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必须竭尽全力拉拢郑家兄弟。
  美酒下肚,又有太子的嘉奖之言,气氛更加的轻松。东宫典玺田守信目光微扫,站在郑鸿逵身后的那个宫女心领神会,又为郑鸿逵斟满了一大杯。郑鸿逵喝的喜笑颜开,郑芝龙示意少喝点,他也假装没看见。
  眼看差不多了,朱慈烺忽然问:“郑提督,本宫听说海运利润丰厚,一艘船出海一次,一趟能赚一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郑鸿逵不但糊涂,而且贪杯,桌上的美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俨然是快醉了,郑芝龙根本制止不住,这样的人最好套话了。
  “一百两?殿下你被骗了,一艘船一次怎么可能只挣一百两?零头也不止啊,哪怕就是去最近的吕宋岛,运最不值钱的货,一趟也能赚五六千两银子!”美酒让郑鸿逵忘乎所以,他说话舌头都大了。
  郑芝龙脸色微微一变,朝郑鸿逵使眼色,意思是闭嘴!但郑鸿逵酒精冲脑,反应迟钝,已经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指示了。
  “那么多,若要是值钱的货物,岂不是赚的更多?”朱慈烺惊讶的瞪大了眼。
  “那当然!”郑鸿逵打着酒嗝,得意地道:“我大哥有一次去倭国,一艘船就赚了十万两!”
  郑芝龙脸色登时大变。
  当郑鸿逵说话时,他就感觉到不对了——太子安排的座位很有深意,郑家父子两人在右首,郑鸿逵一人在左首,以至于郑芝龙想要阻止郑鸿逵说话,除了高声呵斥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办法。但在太子殿下面前高声呵斥,那可是冲撞无礼的罪过,不但万不得已,郑芝龙绝不敢尝试。
  而且郑鸿逵说话太快,他想要呵斥也来不及。
  中国人历来信奉的是“财不外露”,郑芝龙也不例外,更何况他现在是朝廷命官,郑鸿逵所说的一艘船赚十万,明显就跟他官员身份不符,如果太子动怒问罪,他不但官职不保,说不定还会被下狱论罪。
  郑芝龙额头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急忙站起来辩解:“殿下,郑鸿逵胡说八道,臣自从招安之后就谨守朝廷律法,再没有经营海船,向倭国走私之事!此心日月可鉴,如有一句虚言,愿接受严惩!”说完噗通跪倒在地。
  郑芝龙这么一闹,郑鸿逵的酒意一下清醒不少,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吓的脸都白了,连忙从桌子后面滚了出来,跪在太子面前:“殿下,臣酒后狂言,您万万不可当真啊。臣说的是过去,过去一趟却是能赚不少银子,不过也没有十万两……”
  父亲和叔父都跪倒了,郑森当然不能坐着了,也从桌后走出跪倒。
  “这是干什么?快起快起,不就是闲聊吗?”朱慈烺假装惊讶:“守信,快扶他们都起来!”
  田守信亲自搀扶,郑芝龙却不敢起,只是叩首。
  郑鸿逵更是叩头如捣蒜,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
  朱慈烺劝慰道:“郑总镇何必如此,你从前在海上靠海为生,不管是到吕宋还是到倭国,也不管赚了多少银子,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朝廷绝不会计较的,快起来快起来……”
  见太子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且态度真诚,郑家兄弟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郑芝龙脸色发白,郑鸿逵一头冷汗,眼睛里都是懊悔——脑子里的酒意一下就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玩完了,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他,怎么办?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郑芝龙顾不上埋怨弟弟,他脸色苍白的想着该如何补救?但不等他补救,太子的问题就来了:“海贸利润丰厚,这一点本宫早就听说过,郑总镇海上经验丰富,能否和本宫讲讲,海贸利益究竟何在?为什么红毛人佛郎机人西班牙人拼了命的也想要跟我大明做生意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进退维谷
  “这……”郑芝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原因,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在欧洲是抢手货,随便拉一船到欧洲就能赚大钱。利益驱使,欧洲各国商人当然要想法设法和大明开展贸易。
  但知道归知道,却不能直接跟太子讲,如果太子听了心动,开了海禁,他郑家的利益不就受损了吗?
  “殿下,红毛人佛郎机人都是蛮夷之人,羡慕我天朝的繁华,同时又怀有叵测之心,因而才想要和我大明通商。”郑芝龙搬出一条冠冕堂皇,同时又广为大明士大夫接受的理由来搪塞太子。
  朱慈烺笑一笑,目光凝在郑芝龙的脸上,淡淡道:“这不过是某些人不明就里,牵强附会的借口罢了,郑总镇见多识广,该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郑芝龙脑子嗡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睿智如太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连忙又跪倒,纠正道:“臣愚钝,少小也没怎么读过书,带兵海战勉强还能胜任,其他事务臣知道的实在不多啊,臣自从崇祯元年弃贼从官,成为泉州水师参将后,已经很少和红毛人接触了,对他们的想法,臣了解的并不多。望殿下恕罪!”
  意思我是武夫,读书少,不懂那么多道理,又老老实实做朝廷的官,为朝廷守卫海疆。说不对的地方,殿下你要海涵。
  朱慈烺心知他在装傻,但也不点破,反正敲打他、让他知道,他在福建的所作所为,朝廷并不是毫无所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也不再难为他,温言道:“海疆是我大明的海疆,不管是红毛人,佛郎机人,西班牙人,还有可能的英吉利人,法兰西人,未来都有可能侵犯我大明,所以郑总镇,你责任重大啊,福建水师万万不可懈怠,一定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抗御敌虏。”说完,深深地望着郑芝龙。
  郑芝龙就更是吃惊了,想不到太子连英吉利、法兰西都知道,他也是偶然从红毛人的口中知道“西夷”有这么两个大国的,这一来,对太子的敬畏就更多了,深深一拜:“为大明,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郑鸿逵和郑森也跪倒。
  “郑总镇快起,今晚只是闲聊,没有那么多的约束。接下来不管本宫说什么,都不许再跪了!”朱慈烺假装不悦,但同时却又透着恩宠。
  “是。”
  郑芝龙站起来回位,明亮的烛光下,他额头上的细汗清楚可见。
  朱慈烺又举起酒杯:“为料罗湾、为福建水师和登州水师,再干一杯。”
  郑家兄弟惶恐的举起酒杯。
  郑鸿逵本来不敢喝了,不过太子敬酒,他却不能不喝,而且美酒的诱惑太大了,馋的他口水止不住,又想干脆罪了算了,省得受责骂,一咬牙,一杯酒又灌进了肚子里。
  待两人饮尽,朱慈烺放下酒杯,长长叹息道:“说到登州水师,本宫就是难过啊,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登州水师筹出一笔银子来,以为郑提督和郑游击的后盾,但国事艰难,朝廷财力捉襟见肘,时至今日,户部也凑不到登州水师需要的银两……”摇头苦笑:“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我也不瞒你们,户部现在穷得连一万两银子都凑不出来,唉,朝廷实在愧对你们啊。”
  郑家父子默不吱声,郑鸿逵则是摇摇欲坠不行了,最后一杯酒彻底了结了他,他已经听不到太子在说什么了。
  被封为登州水师提督之后,在郑芝龙的授意下,郑鸿逵上了一份奏疏,除了感谢皇恩之外,也伸手向朝廷要钱要粮,有了钱粮才能造船招兵,这道理天经地义。但朝廷没有银子,而福建巡抚张肯堂好不容易方为他们凑出了两万两银子的路费,如此郑鸿逵和郑森才能带着六艘大船,三十艘小船到登州赴任。
  郑芝龙心中已有盘算,除非是朝廷拨付银两,否则他不会再往登州派遣船只了。反正靠现在的船只已经足够垄断登州到倭国的航海线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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