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1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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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皇太子面带微笑,淡定从容的样子,显然是早有腹案。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想明白这一点,马绍愉更加轻松。
  “殿下。”最后,马绍愉取出一张纸,双手呈送到朱慈烺的面前:“除了从杏山塔山带出来的物资和辽东巡抚衙门的资助之外,臣一共花费一千一百一十六两白银,为百姓们购置了短缺的棉衣,帐篷,粮米,车马等必须品,所有清单都在这儿,请您过目。剩余八百八十六两银子在佟协镇的军中,等他抵达京师之时,臣再向殿下交付。”
  前往辽东前,朱慈烺交给马绍愉两千两银子,用以百姓撤退时的开销,马绍愉省着用但也花了不少,如果没有这两千两银子的经费,撤退也许不会受到影响,但百姓们挨冻受饿的情况却是免不了的,每每念及于此,马绍愉总忍不住夸赞皇太子的仁德。
  田守信接过清单,交给朱慈烺。
  朱慈烺却没有看,只问:“百姓们现在走到哪了?”
  “三天前,百姓们和臣一起从山海关出发,臣快马先行赶回京师,塔山副将佟瀚邦护送百姓在后徐徐而行,算算日子,再有六七日,他们就可以赶到京师了。”马绍愉道。
  朱慈烺点头:“很好,不过他们不必来京师,直接去蓟州吧。”
  “蓟州?”
  陈新甲和马绍愉都惊讶。
  朱慈烺笑:“因为他们的田地,都在蓟州呢。”
  马绍愉不明白了,陈新甲却猛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道:“殿下,你该不会是……”
  朱慈烺点头:“正是,我东宫的田庄都在蓟州,一共十万亩,本宫打算留下五千亩,剩下的全部分给撤回来的百姓。”
  “殿下不可啊!”陈新甲和马绍愉都吃惊,两人慌的跪下。
  大明皇太子将自己的庄田分给百姓,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普通百姓或许不知,但两人身为朝廷命官,清楚的知道,东宫的日常开销和赏赐,可都靠这十万亩田庄,没了田庄,东宫就没了收入,不说东宫那么多人,只皇太子自己一个人的开销就不够啊。
  “起来吧,不要大惊小怪,本宫已经上疏,我父皇也已经准了。”朱慈烺道。
  听到此言,陈新甲和马绍愉就更是吃惊了。
  朱慈烺没工夫给他们解释,直接下令:“马绍愉,今晚休息一晚,明早出城,将朝廷的意思告知佟协镇和撤退的百姓,山海关到蓟州将近五百余里,百姓们拖家带口多有不便,有什么困难,你要主动帮他们解决,等到了蓟州,交给蓟州知府,就算你任务完成。”
  照理应该交给顺天巡抚才对,但顺天巡抚杨绳武在不久前在丰润因疝病恶化而病故,继任人选抚朝廷还在廷推中,因此只能先交给蓟州知府处理。
  “是。”马绍愉又激动又感佩,想不到皇太子居然会拿出自家皇庄的田地分给辽东百姓,虽然说自家就是天下,但朱家历代的皇帝和太子,可没有一人有当今太子这么大方的。太子爷的心胸和气度果然是超群啊。
  朱慈烺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绍愉心领神会,知道皇太子和陈新甲有事要商议,急忙退出。
  后堂剩下朱慈烺和陈新甲两人。
  “潘永图推上去了吗?”朱慈烺看向陈新甲。
  潘永图是朱慈烺中意的顺天巡抚的继任人选。兵部尚书陈新甲有参与廷推的权力,因此他叮嘱陈新甲推举潘永图。
  “上了廷推名单了,估计这两天陛下就会圈选。”陈新甲回。
  朱慈烺点头:“刘肇基之事呢?”
  陈新甲脸色立刻尴尬了,小声道:“臣正在办。”
  “为何这么慢?”朱慈烺脸有不悦,蓟州防务急待整饬,用刘肇基替换蓟州总兵白腾蛟之事说了都有半个月了,不明白陈新甲为何这般拖拖拉拉?
  陈新甲连忙解释:“回殿下,刘肇基是去年九月松山之战之前,洪督师甄别诸将,以临敌退却的罪名,亲自下令解职的,这还不到半年时间,如果起用为蓟州总兵,等于是官复原职了,内内外外怕是有很多人会议论,因此臣不得不周旋一二……”
  朱慈烺明白了。
  整个朝堂上下都以为洪承畴已经在松山殉国了,感念洪承畴的功勋和忠心,对洪承畴做出的决定,兵部不能轻易推翻。
  朱慈烺想了想,道:“如果是降职使用,准他戴罪立功呢?”
  陈新甲眼睛一亮:“那就没问题了。”
  朱慈烺点头:“那调他入我京营吧。精武营两个副将现在都还悬缺呢。”
  “臣明白了,臣立刻就去办。”陈新甲微微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这些日子为了刘肇基的任命,他可没少发愁,太子殿下明令刘肇基为蓟州总兵,他不能更改,只能想办法完成,但刘肇基被贬斥不过半年,又逢松山兵败,想要将刘肇基安排到蓟州总兵任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说皇上和内阁,只兵部几个主事就不能同意。如今皇太子改口,他终于不用再为此事发愁了。
  “至于蓟州总兵嘛……”朱慈烺沉思了一下:“佟瀚邦在塔山血战,又护送百姓撤退,立有大功,朝廷是不是要擢升他啊?”
  陈新甲立刻明白朱慈烺的意思了,拱手:“臣明白了,佟瀚邦擢升蓟州总兵正是合适……不过现任蓟州总兵白腾蛟接任尚不到一个月,臣虽然竭尽全力,但却也没有找到他的漏子……”
  “那就平调吧。”朱慈烺道,原本他给陈新甲的命令,是要将白腾蛟一撸到底,贬为平民的,但陈新甲找不到白腾蛟的漏子,又急需要他挪地方,那就只能平调了。
  “是。”陈新甲又松了一口气。
  今年十一月,建虏会兵分两路,分别从界岭口和黄崖关入塞,再会于蓟州城下。界岭口靠近山海关,离京师太远,朱慈烺鞭长莫及,在他的御敌策略里属于是弃地,建虏想破就让他破吧,而黄崖关位在蓟州正北,离蓟州只四十里,虽然道路崎岖,但建虏攻破黄崖关,整个蓟州都会震动,因此黄崖关是必守之地,以佟瀚邦在马蹄坡和塔山坚守之能,只要保证他的军需粮饷,相信他一定能守好蓟州和黄崖关。
第三百章
绝不议和
  守好蓟州,才有挫败建虏入塞的可能。
  一切议定,朱慈烺起身正要离开,陈新甲忽然拱手:“殿下留步,臣还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朱慈烺问。
  陈新甲一撩袍子,拜倒在地:“请殿下先恕臣无罪。”
  见陈新甲如此郑重其事,知他要讲大事,朱慈烺肃然道:“但讲无妨。”
  陈新甲咬咬牙:“殿下,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南北交困,特别是松锦之败后,朝廷在辽东已无可用之兵,如果建虏再攻宁远,朝廷短时间之内恐怕难以调兵救援,一旦宁远有失,京畿必然震动,而河南的流贼之势,如星火燎原,早晚会再攻开封,如果建虏和流贼一南一北,同时发动,朝廷左支右绌,势难同时兼顾。”
  朱慈烺脸色凝重,陈新甲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是实情。
  “辽东已然是弃地,二月初,臣曾向陛下进言,请对建虏暂施羁縻之策,先安内而后攘外,救松山诸军于重围,然陛下不愿听从,臣也不敢再提,这些日子臣经过深思熟虑,依然认为先安内而后攘外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
  听到这里,朱慈烺明白了。
  所谓的羁縻之策,指的就是议和。
  陈新甲虽然是举人出身,有贪财的小毛病,但对大势很是很清楚的,自从升任兵部尚书之后,他一直在为兵事而努力,无奈明朝十多年来一直陷于南北两面作战的困境,兵力不足,粮饷枯竭,松锦之战之后,形势更加恶化,陈新甲殚精竭虑,但却也想不出良策,每次面对崇祯帝的密议都是胆战心惊,只恐一个不慎,就被皇帝捉拿下狱。
  而崇祯帝偏偏又是一个急脾气,越是苦无良策就越是坐立不安,就越是容易发脾气,不说陈新甲,就是王承恩王之心等公公在崇祯帝面前也是提心吊胆,大气儿不敢出。
  一月之内,就中原和关外的作战方略,陈新甲最少跟崇祯帝密议了十几次,但毫无结果。
  每次陈新甲都会挨骂。
  一筹莫展,胆战心惊之余,陈新甲越发认定,议和是唯一的路径。
  历史上,陈新甲虽然认定和建虏议和,先安内而后攘外是挽救大明危局的唯一之策,但却不敢直接向崇祯谏言,而是通过大学士谢升向崇祯帝委婉提起,崇祯帝也默认了。这一世因为有朱慈烺的穿越,有了朱慈烺这棵大树,自然就不用通过谢升了,陈新甲想着,如果聪慧开明的皇太子能接受他的建议,再说服崇祯帝就容易多了。
  朱慈烺久久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同建虏议和是缓解大明危局的良策。
  但他更知道的是,因为崇祯帝的“好面子”,因为文官们的“热血”,议和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因为议和,陈新甲最后的结果是“弃市”。
  陈新甲虽然没有大才,但兢兢业业,还算是一个称职的兵部尚书,尤其是对他这个皇太子言听计从,在整顿京营,调集各地抗清名士入京的策略中,起绝对性的作用,如果换成其他人担任兵部尚书,未必会这么听从,朱慈烺逆转历史的大计就会受到影响。朱慈烺不希望陈新甲出意外,因此议和之事绝不能提,不然文官们群起攻之,陈新甲兵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可!”
  朱慈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议和之事万万不可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满朝文武不同意,我不同意,我父皇就更是不会同意!你身为兵部尚书最重要的任务是整经备武,议和与否,不是你应该考虑的。”
  陈新甲没想到朱慈烺会忽然变脸,吓了一跳,叩首道:“殿下,闻建虏有议和诚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时之急,朝廷可调宁远兵入关剿匪……”
  “糊涂!”
  朱慈烺打断他的话,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你入朝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不明白,今时今日,议和是绝对不能提的,谁提出谁就要掉脑袋!我今天不同意你是在救你,如果你冒然提出,到时群情汹汹,天下人都对你得而诛之,别说我,就是我父皇也救不了你!!”
  陈新甲脸色一下就白了,咽了一口唾沫:“臣……”
  “不要说了!”
  朱慈烺摆手:“今天的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绝不可再对第三人言。本宫把话撂这,如果你跟别人说了,丢官罢职是小事,说不定就直接进诏狱了,到时本宫也保不住你。本宫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如果朱慈烺是皇帝,他一定会同意陈新甲的议和之策,因为这是缓解危局最有效的办法,哪怕就是把辽东都割给建虏也无所谓,日后灭了流贼,天下安稳了,兵马强盛了,再夺回来也不迟。就像当年越王勾践一样,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忍常人所不能忍,终灭吴雪耻。大明疆域广阔,富有四海,只要能安定的发展几年,建虏又岂是对手?
  但他不是皇帝,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不会同意,朝堂上的文官,天下的那些热血士子更不会同意。
  明知不会成功,而且会触犯众怒的蠢事,他不会做,也不会让陈新甲去做。
  “臣明白了。”陈新甲额头渗出冷汗,他何尝不知议和是大事,牵动朝野,提出之人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他实在是被皇帝逼的没有办法了,又真心的认为议和可以改善朝廷两面作战的困境,因此才会向皇太子提出,想着以皇太子的睿智,或许会同意也未可知,如果皇太子同意,上表说服皇帝,议和之事就可以定下来,到时朝臣们未必敢攻击皇太子。
  但想不到皇太子坚决不同意,如此,就算没有朱慈烺的叮嘱,议和之事他也不敢再提了。
  “陈新甲接旨!”朱慈烺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外面有太监的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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