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忽悠刘备开始(校对)第1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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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到这份上,也是双方信赖度提升的一个表现。
  卢植稍微适应了一下这种直白的求教,酝酿了一下情绪措辞,微微叹道:“玄德如今成就,已然是某门下最高。伯圭的功业,也已略不如他,我怎会不盼望玄德能前途远大。
  这次他被朝廷猜忌,最初无非是例行公事,青州焦刺史的奏文、少府的兵曹尚书的提醒、乃至大将军身边某些幕僚的规劝,都起到了作用。但解释清楚之后,这三方面已经无碍了。
  但朝廷要调手握重兵的将领回京,是不需要过错的,毕竟这也不是处罚,全看朝廷如今是否安心。而这不安的来源,说来就复杂了。”
  李素恭敬顿首:“今日有暇,只能烦请卢公慢慢细说。”
  卢植喝了口水:“朝廷忌惮,分内外之因。内因么,便是陛下身体又差了,难免疑神疑鬼。且陛下筹建西园八校尉完毕、八军人马器械整备完毕后,不光大将军可以对外镇将领随意调遣。今年下半年起,连上军校尉蹇硕,也插手了军权调度之事。
  蹇硕行事比大将军更为随性、也更为听从上意的一时好恶,最近闹出了好几次乱子。有时陛下心情不错、身体好转,一时起意指点几句边军调度,蹇硕便立刻代为传旨。便如眼下正在陈仓与韩遂交战的皇甫兄,七八两月间便连续接到两道前后相反的军令。
  一线厮杀的边军进退不得,苦不堪言!后来皇甫兄也是一气之下,选择了笼城死守。任由韩遂将官军包围在陈仓城内,这下朝廷宣旨的天使倒是清净了。天使只能对皇甫兄指手画脚,但突破不了叛军的重围,也就没法把朝廷的命令送到皇甫兄手上。”
  李素听到这些内幕,也是徒呼奈何。
  所有被朝廷猜忌的因素里,最怕的就是汉灵帝临终脑子不好使瞎指挥,这招破坏力太大了。
  而且蹇硕执掌了天下将领的调度后,危害显然比何进还要大。何进好歹是有官僚素养的,知道哪些是乱命,会放一放、等皇帝冷静了说不定改变主意。
  但宦官是没有这方面素养的,他们以“随时随地执行皇帝的一切命令”为荣,还觉得这是绝对忠于皇帝的表现。这种无根之人不会给乱命留缓冲期,听风就是雨。
  不行,灵帝临死前,一定要想办法外任!哪怕刘备要当京官,也绝对不能当到驾崩那一刻。
  因为老年痴呆症也好,人临死前犯糊涂也好,都是越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时候,破坏力越大、决策越糊涂的。
  万一汉灵帝临死前几天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谁谁谁要篡夺他江山,要乱杀潜在威胁的人,那怎么办?当然要躲得越远越好。
  有那么一瞬间,李素甚至都领悟了刘焉非要跑去当益州牧甚至交州牧的苦衷了。
  李素颓然长叹:“唉,真是多难之秋,陛下病重,还不消停,竟然让蹇硕可以越过大将军直接胡乱调动边将……罢了,再说说陛下疑神疑鬼的外因吧。”
  卢植嘴唇动了动,似乎神情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言道:“也没什么好讳言的,为了让玄德知道该怎么做,我便全部相告吧。如今让陛下疑神疑鬼的边将,一共有五路之多!”
  “什么?居然有那么多?”饶是李素足智多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点懵逼。
  要说汉灵帝担心反贼有五路,这是绝对说得过去的,因为葛陂、青州、白波、黑山、羌乱……随便数数如今大汉朝境内的反贼乱军也不止五支。
  但卢植说的不是叛军,而是平叛将领啊!
  这么说来,岂不是每一支正在跟叛军作战的平叛将领,也都被皇帝怀疑?这也太夸张了!
  卢植惨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意外,一一数给你听:第一疑心的,便是滞留河东、号称会协助朝廷平息当地新崛起白波贼的南匈奴单于于夫罗。陛下知道,今年初夏白波贼之崛起,便是因为河东当地供给一万南匈奴精骑不堪重负,才激起民变。
  民变发生后,于夫罗倒是表了个态。但朝廷上下看来,于夫罗根本无法平叛,或者说治标不治本,此叛之本是地方无钱供养于夫罗,他怎么平?无非是借着平叛之名,在河东常年劫掠罢了!”
  于夫罗劫掠和白波军崛起,根本归纳就是一句话:军队欠饷,武装讨薪。
  这事儿无解,好在他不是汉人,对灵帝的“包容心”打击力度也有限。
  估计后面四个更让皇帝伤心,李素心中如是预判。
  果然,卢植略微停顿后,继续往下说:“于夫罗这事儿,还算在预料之中,陛下本来就对他没有更高期望,也就谈不上失望。而比于夫罗略微严重的,便是幽州牧刘虞、以及玄德那个辽东太守了。越境到青州追杀乌桓余部,当时确实让陛下心里有了点疙瘩,不过眼下也解了。
  真正害得陛下对谁都疑神疑鬼的,是最后这两桩大案:第一,便是去年年底刚上任的益州牧刘焉,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断绝朝廷使者出入川地已有数月、朝廷都无法查明地方上发生了什么。
  另一件,便是刚才提到的皇甫兄因为不甘蹇硕乱命、而任由韩遂包围陈仓城,使朝廷一时无法指挥凉州平叛军队的具体行动。就我凭心而论,益州牧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敢担保,但皇甫兄此举,肯定不是对朝廷有异心。
  他只是不堪蹇硕瞎指挥,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已”,只可惜刚好赶上了陛下疑心最重的时候,机缘巧合也被猜忌上了。跟皇甫兄如今一同在陈仓领兵的董卓,反而被蹇硕大为信任,蹇硕还在陛下面前多次给董卓美言——
  只因董卓之前在具体作战指挥上,意见与皇甫兄相左,董卓是建议陈仓汉军主动出击,击溃韩遂,而非守城。这一姿态机缘巧合落在陛下和蹇硕眼中,却被看成了是‘董卓忠于朝廷,始终要确保大军与朝廷联络畅通,愿意时时刻刻接受朝廷的详细指挥’,真是岂有此理!”
  卢植这番抱怨,李素倒是立刻听懂了。
  用后世的话翻译一下,那就是皇甫嵩在凉州,并不是有异心,他这是不甘心被不知兵的领导远程微操!
  而董卓的战术,其实比皇甫嵩差,作战成效也差,军事角度来说是错的。
  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军事因素不是最重要的,朝廷最看重的是政治牌。
  就好比在常开申眼里,土木系的陈某人打再多败仗也没关系,只要陈某人是“最乐于接受远程微操”的将领,那他就是忠心可嘉的好人!
  董卓在灵帝死前参加的最后一战,也就是跟皇甫嵩共事的陈仓之战,没想到居然还起到了这样的人设筛选作用!
  李素恍然大悟,前世读史时的很多迷惑也解开了。
  李素心中暗忖:“我说呢,为什么灵帝死前董卓最后几场仗明明是军事上失利的,朝廷却那么信任他,还允许他跟皇甫嵩发生不和后,带兵回河东暂驻、授并州牧——之前的丁原只是并州刺史,而董卓授的是州牧,那可是汉末第一个不姓刘的外姓人封为州牧啊!
  闹了半天,就因为在陈仓之战中,只要是坚持‘不让敌军完全围城、努力让朝廷的信使可以随时微操我们’这个姿态,那么忠义分就能加满!”
  在边军将领们都不愿意被皇帝微操的时候,董卓成了主动对微操甘之如饴的正面典型,哪怕次次打败仗也该奖励嘛!这样才能起到教育将领的作用,让大家都以被微操为荣。
  皇甫嵩,刘焉!如此说来,原来这两个才是眼下灵帝心中最大的心病!
第一百四十章
宗正少卿刘玄德
  跟卢植聊到这个份上,李素也基本搞明白:刘备的被猜忌,只是被殃及池鱼。
  说到底是皇帝病重时因为最近并发性的将领自行其是行为多了,惊弓之鸟无差别猜忌。
  要彻底解除心病、进一步赢得更加“心神无贰”的忠义之名,达到“天日昭昭”的程度,靠刘备自己在辽东那一亩三分地上努力是不行的。
  哪怕你在辽东什么进取的举动都没有,纯与民休息,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的猜忌还是会若即若离存在。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难处所在。
  彻底解决的唯一办法,是主动担当责任、甚至以拿出“愿意被换防”的姿态,换个地方为皇帝分忧,并且把皇帝如今最疑心的核心根子问题解决掉!
  但李素知道皇甫嵩是大汉忠臣,在天下人心目中也都是大汉忠臣。为了取信于皇帝而对付皇甫嵩的话,就算收获了“忠”,也容易在“义”和“海内人望”方面受到损失。
  皇甫嵩可是平定黄巾之乱的头号功臣!说是对汉室有再造之功也不为过。
  而如今跟皇甫嵩貌合神离、通过在“皇甫嵩不愿意接受微操而我愿意接受微操”这一点上反衬挤兑皇甫嵩的董卓,倒是在天下人心目中被视为豺狼。
  所以,就算退一万步,不考虑怼皇甫嵩的害处问题。但只要你一怼皇甫嵩,你岂不就占到了跟董卓暂时同一阵线的位置上?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将来董卓成了国贼,连带着名声会臭掉的呀!
  不可以为了讨好皇帝表忠心而对付皇甫嵩,那么剩下的核心选项就只有帮皇帝对付刘焉这一条路了。
  确切地说,也不是对付刘焉,而是解除皇帝对刘焉的猜忌,或者说敲打刘焉——刘焉毕竟是汉室宗亲,放刘焉到益州去,多保留一些乱世中忠于汉室终于刘姓天下的力量,这本来就是汉灵帝的本意。
  所以,灵帝也不是真的对刘焉猜忌和打压到了想自毁长城彻底撤掉的程度,他只是怀疑张鲁为什么会崛起、为什么会截断汉使。
  说不定灵帝心中,此刻更希望的只是有人把刚冒出来的张鲁给灭了,而对刘焉采取“以观后效”的姿态,希望可以杀鸡儆猴让他悔过于无形,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除非是灭了张鲁之后,刘焉依然不知收敛,或者是发现了刘焉另外确有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反情,那灵帝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收拾。
  ……
  把这一切想明白之后,李素心中一动,决定跟卢植细细讨论一下刘焉和张鲁崛起的过程、如今的现状,想找找看有没有办法一石三鸟破局。
  李素诚恳追问:“卢公,我等初来京师,对西州兵事也多不了解。要想为陛下分忧,必须先问明军情。还请卢公告知:汉中张鲁究竟何时、如何崛起,为何能截断汉使?益州牧刘焉可有其他不轨迹象?皇甫将军与董卓,在陈仓又如何与韩遂相持?”
  卢植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脉络,开诚布公答道:“张鲁此贼割据汉中、陛下之所以迁怒刘焉,是因为那张鲁原本只是益州地方鬼道师君,本据也不在汉中,多在绵竹、江油活动,已历三世,也就是广汉、梓潼、汶山三郡。
  朝廷得到的关于刘焉对张鲁的最后一条处置消息,是今年上半年传回的,当时刘焉任张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一同进兵肃清汉中道。但别部司马张修据说是忽然自行其是,袭杀了朝廷明任的汉中太守苏固。
  而后苏固幕僚、门客又为苏固报仇,屡屡偷袭张修,张鲁也趁乱装作为苏固报仇杀张修、称张修杀苏固为乱命。至此,刘焉虽未背负指使张鲁杀害朝廷委派的汉中太守之恶名,却已然形成了“妄杀之贼张修”与“太守苏固”同归于尽的事实。
  而后张鲁又‘性情大变’,在盘踞汉中稳固后仅仅数月,便开始隔绝使者,杀害朝廷派去查问益州近况的官员。只是朝廷没有证据可证实张鲁得手后的后续恶行是否出于刘焉指使,才没有轻举妄动。”
  卢植把这番话说完后,李素心中已经有底了。
  各个关节的时间节点、因果逻辑,跟原本的历史略微有差异,但问题不大。
  李素是先知先觉之人,他当然知道张鲁就是刘焉放出来,以阻止朝廷撤换他,好长久当土皇帝的挡箭牌。
  卢植刚才没说张鲁母亲的问题,那应该是这个关键事实朝廷还不知道——但李素知道。
  张鲁的母亲也是跟着张家一起修鬼道的,所以驻颜有术,四五十岁了还对刘焉这种六十出头的老头儿很有吸引力,正史上张鲁的列传明文记载张鲁的母亲经常出入刘焉的私宅,刘焉这显然是把张鲁当养子来利用了。
  就跟人QI曹未来收用何宴的母亲后重用何宴一个道理。
  而且历史上,刘焉入川之后就飘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191年刘表到任荆州牧之后,就上表朝廷告状,告发刘焉“私造六辇金根车、用天子銮舆仪仗”等种种僭越到形同谋逆的立威乱举。
  要知道,刘表191年才揭发刘焉,可不代表刘焉真的是191年才开始飘——那只是因为历史上刘表要熬到191年才能上任!而根据逆推估算,刘焉至少190年就开始那么飘了,只是第二年才被刘表腾出手来抓到把柄。
  现在,因为李素导致的蝴蝶效应,“废史立牧”制度总体提前了大半年实施,刘虞也提前表现卓异、连带着刘焉入蜀也早了大半年。
  按照这条脉络推算下来,刘焉因为觉得“我土皇帝的位置稳了,急需立威为我儿子铺路”的想法,说不定也会提前大半年出现!所以哪怕是189年就出现用天子銮舆仪仗的不轨行为,也是完全可能的!
  这倒不是说刘焉就是憋不住想要享受,而是他必须借着僭越来为他儿子刘瑁铺路——当时的朝臣还是没有“诸侯割据、父子相继”的世袭习惯的。大家都还觉得州牧是没法传位给儿子的,要听朝廷重新任命。
  刘焉要为天下先,加上他自己寿命已经六十多岁,他等不得。如果诸侯世袭的事实没有造势起来,他要传给儿子的过程中就会横生波折,最后能不能成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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