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歧路(校对)第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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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衣着纷华靡丽的雅雅、空空自然比不了,绳绳的衣服打扮,对于神明的身份而言显得有些朴素,虽然已经相当漂亮——但一直松散的长发和光着的脚丫子就有点不太搭了。
  绳子的颜色,和绳绳那件齐胸襦裙的颜色是分毫不差的,有一次我趁她看电视目不转睛的时候,悄悄用铅笔在绳子上涂了一道,不可思议的是绳绳的衣服上,就出现了同样的一道颜色,所以我有一个推测——或许能帮绳绳打扮一下。
  把这个小心思藏好,我穿上心仪的夏威夷衫,而正在看中国人文纪录片的绳绳,也乖乖跟上来和我一起出门了。坐电梯时,我忽然想,要不顺便再买个大点的电视,把家里那台可怜兮兮的老电视换掉呢?毕竟家里多了个会看电视的家伙。
  出电梯前,我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像是幽灵的家伙,只有些出门吃饭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在,要是再让我去开导哪个游魂野鬼就太麻烦了。
  走了没多久,我就顿足不前了。
  归根结底我只是想给这绳子加点装饰,可那些散发着强烈富贵气息的珠宝店我实在没勇气踏入,万一进去以后服务员小姐笑眯眯的问我——“先生要求婚吗?钻戒在这边”这样就尴尬了……再者说那种店,应该也淘不到合适的饰品。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零散的小店了。
  我抱着尝试的心态,走进一家不太起眼的珠宝玉石小店铺,随便瞥了几眼就吓了一跳,因为琳琅满目的玉镯子标价都十分可怕,真是不能小看这行的利润啊。
  开店的是个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她正在用线编项链的装饰品,手法相当灵活,很轻松自如的串起了珠子,然后用中国结打出了很漂亮的装饰。看来这就是绳绳所说的,结艺的现代形态了。
  “看点什么?”她问我。
  “比较讨巧的小装饰品之类的,挂在绳子上的……”
  我不去看绳绳莫名其妙的表情,只是简单说明来意。
  她指了指我身边的展柜,又低头忙活。我粗略看了一遍,那里的都是些小玉佩、金银饰品之类的,但都不大和我心意。要挂在这根绳子上还稍显不足,其次也挂不上去,毕竟这根绳子是无接缝绳。
  “你这里能订制吗?”
  “只能给你串线或者改编,别的东西订不了——出门右拐有个古董店,你去问问那个老板吧,他玩这些。”
  我只好灰头土脸的离开,出门右拐希望在她介绍的地方能有点收获。没走几步,我想起这条街唯一的古董店……似乎只有上次,雅雅和李月遥那件事时,我去坑蒙拐骗的那一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家店就在前方。
  犹豫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不去拜访了,反正订制金银的地方多了去了,没必要非去问人家。说不准人家报复我,当场报警就不妙了,毕竟以前当不良的时候,警察叔叔对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随便判我个诈骗罪,再虚报那半截笛子和骨灰盒的价格,报个几十万这样,我就要惨兮兮的进监狱了。
  毕竟古董这种东西,价值全凭一张嘴。越想越不妙,我立马扭头折返——
  “大……大师!”
  “……你,你好……”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被我骗过的古董店老板,居然就在我背后。而且一眼就认出了我,还大吃一惊而叫住了我。
  “上次托您指点迷津,真是感激不尽啊,快,来我店里喝杯茶。”
  古董店老板不由分说的,拽着我的手,硬生生的把我带到了他店里。至少他还没意识到,那次的事只是我的骗术吧?真是万幸。被他抓进了店,我四处扫了一圈后有点吃惊。
  因为上次来这家古董店时有个小鬼在,再加上我主要留心雅雅那件信物,所以现在看来,这其实是家相当古香古色的店。摆放的东西都很极有气质,而且布局也是深有讲究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老板吧……有点太好客了。
  “上次大师帮忙之后,肩膀再也不疼了,说实话之前肩膀难受得睡不着觉,现在好了,胃口也回来了,可得好好向大师道个谢啊。”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生意没受影响吧?”我装出深沉的态度,编起话来。
  古董店老板给我倒了杯茶,笑呵呵的摆摆手说道。
  “比以前好了,来往也多了,店里氛围变明朗了——对了大师,上次不是手头紧来当东西吗?现在还有难处的话尽管开口,店里有什么看上的,您也拿去玩。”
  “哪能占您便宜啊,现在倒是宽裕了点。”
  我喝了一口茶,虽说远不及在酒神那儿喝到的味道,但也是不错的茶水了。我将此行的目的讲明,既然遇上也没什么麻烦,就直奔主题好了。
  “听说您玩金银器物?”我问。
  “是,主玩银器,欧洲的老银餐具、银币、纳粹的银章,前些年收日本的银件比较多,高桥、森川的大小件,银川堂的——哎呀谈到兴趣就停不下了,您见笑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可是个大玩家啊,真对他的家底有多厚感兴趣了。
  “不过,今年玩那些也停了,该怎么说呢……因为有了更高的境界吧。”老板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随后,他故作神秘的走到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考究至极的崖柏制木盒,在我面前打开了。
  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风铃。
第四十六章
银制占风铎
  东西一亮相,我就感到惊艳,绳绳显然也是。
  “哇……”绳绳瞪大眼睛靠近了上去,打从心底发出感慨。
  一眼就能看出,这件东西是纯粹的银制,我接过老板递来的文玩手套戴上,拿起来端详了一阵。
  似乎是由一张银锻出来的,手工痕迹很重,铃的外表光泽而刻着常见的鲤纹,但内侧就非常不同,到处都是小锻痕。更让人惊叹的是,里面悬挂的并非丝绳,而是一个扣一个的手工小银环叠套而成,发响的则是一枚银规矩的银球,末端则自然挂着刻有“福”字的四方银片了。
  是件非常厉害的银器,说实话,让我真是大开眼界了一番。
  “真是漂亮的占风铎啊!文安!买回家!这个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吉物,挂在自家的话,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吉利啊!”
  “占风铎?”我对陌生的词语感到好奇,于是鹦鹉学舌咀嚼了一遍那个词。
  老板却猛然拍桌,惊叹道:“不愧是大师!能一眼说出这东西叫占风铎的,您是第一个!”
  好像让他误会了,但似乎这是什么古旧的器形,而非我所认为的风铃。对此,在我仔细打量的当口,绳绳滔滔不绝的解释了起来——
  “这种铎,最初是佛教建筑的装饰物,能用于测风,所以以前人们常称之为占风铎,之后这种形制流传很广,几乎有头有脸的门户都有悬挂,而且和佛教有关,声音美好,所以被赋予了相当深的吉利之意——到了现代发展很广,各种各样的装饰品也诞生了,于是呢,这类形制的挂件,也随之被潜移默化统称为风铃,我觉得两个名字都不错。”
  听完了绳绳的讲座,我摸着下巴陷入了疑惑。
  “那这件铎的作者是?总感觉这份不拘一格的匠气不像是日式的精妙……又和欧式的死板不同……中国的匠人?”
  “对,是中国的老匠人。”老板向我解释道:“这件不是我的藏品,很可惜……所以我只能宝贝的收着……该怎么说呢,匠人是我们昆明一个老头,祖上好像是大理皇室的御匠什么的,手艺一直传下来到老头那代,老头又是爱钻研的,对各种手艺融会贯通。”
  “那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匠人没有名气?”按理说如果有这么一个,我肯定知道。
  “人有点死脑筋,不搞商业运作,只是帮人打点首饰过活。客人的要求都不高,打的就算精细,没人宣传就这样咯,老头倒是有点闲钱就自己个敲点东西玩——这些,是我从老头外孙那里听来的。”
  “手艺传到外孙那了吗?”我感到庆幸。
  可是老板摇了摇头,那张肥面却坦露出了惋惜与认真。
  “就到老头那代……他生的是闺女对这粗活没兴趣,也没徒弟,外孙嘛……不成器,十八出头的小青年一个,没读大学也什么钱,为了请女朋友唱KTV还是什么,就偷他爷爷打出来的东西来卖——所以,这件东西就到了我手里。”
  我和绳绳不约而同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为了入手这件,我给了那小子三四百。又深问了那老头的事,心想着,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舍得糟蹋,几百块钱知道了那么一个老手艺人也是值了,所以想拿去还给老头——大师您别见笑,我对银器是真的心头爱,所以……就多留了几天来欣赏,见识了这种物件,说真的,别国的玩意儿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你留着也没人会责怪你。”我苦笑着说。
  老板坚决的摆摆手说道:“不不不,世道再怎么,活着也得讲个正气,我开这店,收东西卖东西,从不做坑蒙拐骗的事儿,到了这件,东西虽爱不释手,但它不是我正经收的物件。”
  我听的有些汗颜,毕竟自己曾经坑过这老板一次。
  “大师要订银器的话,去找这老头吧,顺路的帮我捎过去还他,讲清缘由,就当我没白给您将这故事,您看?”
  “你信得过我那我很乐意,我还真想去看看这老匠人是什么样。”我也认真地说:“乐意效劳。”
  带上了那件占风铎,我先回了一趟家,毕竟身上的衣服太不正经了,如果被误会成轻浮的小流氓(或许这就是事实),大概对方就不肯接我的订单了吧?手艺人都挺刁钻的,细节不能马虎。
  按绳绳之前的说法,这件占风铎是很厉害的吉利之物,但对此我没半点实感。
  “真的会招来吉利吗?”我打量了一番被我放在桌子上的占风铎,将信将疑的自言自语。
  “会的,但一物有一物的使用方法。”绳绳竖起一根食指,眯起眼有点故弄玄虚的说:“事物的本质是很重要的,诸如电脑要连上网才能看见广袤的世界,这件铎也一样。”
  原来如此,想想也挺合理的。虽说擅自动用他人的财物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还是出于好奇想试一试。说到占风铎的本质,那自然是和风与声音有关咯。
  我走到自己寝室,打开窗户,用挂钩和线将这件占风铎挂在窗边。
  它融入了窗外的蓝天里,闪烁着漂亮的银白色光泽。片刻的沉寂中,天空间飞过一队雁,我的视线追随它们的展翅的轨迹穷目之后,悄然间,一阵柔和的夏风拜访,柔和的曳响了那只铎。
  ——“叮。”
  第一声的铃音,在我心中留下了美妙的褶皱,而第二声则将心境连同方才的褶皱一同抚平。这种悦耳的声音,的确很特别。
  在我熟悉的音乐领域,许多乐器的制造都有使用纯银或镀银提升震动,改善音色的做法,没想到这样直白的银之响,也是如此的丽音,这可能和内壁的锻痕有关。虽说没有立马发生什么美好的事,可仅是听见了这声响,就已经颇为美好了。
  我还想再听听它,但毕竟还有事在身,我惋惜的取下它收回原处。
  换衣服时,绳绳问我:“为什么要找银匠呢?要和哪个小姑娘求婚所以打首饰吗?”
  “哪有什么小姑娘肯和我结婚啊。”我笑着耸耸肩,穿好衬衣。
  绳绳知趣的摇摇头,像是在反省自己开了个糟糕的玩笑。反正迟早绳绳都会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手艺人订东西,我没有立刻点破,稍微留点悬念给她。古董店老板给的地址,路有些远,而且也不是我很想去的那类地方。
  那条街叫灵光街,在外的名声不好,我也耳濡目染的有了些认识。简而言之,那儿有个市场,销的都是不知真假,不知货源的“好”东西——但那种地方,倒的确有些藏龙卧虎的微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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