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遗梦(校对)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虽说风平浪静,但有件事倒是不得不提,便是庆长十二年(1607年)八月,年满十四周岁的丰臣秀赖正式晋升为从二位内大臣,然而眼疾始终未能痊愈,性情也愈发暴戾跋扈,以至于有几次就连淀姬都险些被其砍伤,跟别说死在他刀下的无数侍从了。坊间多称其为“杀生内府”,与当年的“杀生关白”丰臣秀次比较,他的所作所为让丰臣宗家的权威面临外界质疑,秀保多次遣人劝谏,甚至亲自前往劝说都难以见效。淀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召见石田三成上洛,亦是收效甚微,只能促请秀保遍寻名医尽最大可能治疗秀赖的眼疾。
十月,织田秀信病逝,家中发生骚乱,庶长子刺杀嫡次子,恶行被家臣告之秀保,秀保大怒,将岐阜织田家改易,有功家臣收入秀保麾下,庶长子处死,领地纳入藏入地。
正逢丰臣秀贤年满十四岁,经过商议,秀保决定对除嫡子丰臣秀满外的四子进行分封。其中,丰臣秀贤(长子,驹姬生)继承西近江三十六万石,居城坂本,史称“坂本藩”;丰臣秀清(三子,樱姬生)继承中南伊势三十五万七千石,居城津,史称“津藩”;丰臣秀兴(四子,阿江生)继承岐阜、岩村三十三万石,居城岐阜,史称“岐阜藩”;丰臣秀虎(五子,菊姬生)继承南武藏三十三万石,居城江户,史称“江户藩”。至此,秀保直领缩减至四百万石,不过四子尚且年幼,封地仍为秀保派人管理,侧室菊亭持子刚出生的孩子因年幼并未获封(一说秀保本意让其走公卿路线)。
这年十二月,年仅二十八岁的秀保在一众公家的簇拥下,顺利晋升从一位太政大臣,正式登上公家和武家的巅峰。而秀赖则紧随其后升为右大臣,官位仍是从二位,从这个安排来看,很明显过不了多久,关白之位便要重回丰臣宗家。对此,淀姬和一众旧臣深感欣慰,感慨秀保不忘太阁、不忘身为秀赖后见的责任。虽然官途顺畅、内外和睦,但秀赖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双目失明的他别说处理政务,就连日常的起居都需要侍从全程陪护,因此性格也日渐狂躁暴戾,平时动辄提刀乱挥,就连朝廷派来的使者也差点被其砍伤,淀姬得讯立即赶到现场劝阻,未曾想也被秀赖误伤手臂。
听闻淀姬受伤,秀保快马加鞭赶往大坂,进城时已是深夜。秀保径直来到淀姬的寝室外求见,进入寝室,只见淀姬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右侧小臂上包扎的绷带分外显眼。秀赖垂着头跪坐在淀姬身旁,一言不发,昏暗的烛光照映在脸上,表情很是奇怪,听见秀保进来,歪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殿下,你来了。”淀姬吃力地半撑起身子,倚坐在榻上,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秀保点了点头,关切地问身边的侍女:“夫人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得到“无大碍”的答复后,松了一口气,转而颇有怨气地对秀赖质问道:“少主这般实属不应当。”
“我本就不是故意为之,况且母亲大人已原谅我了,殿下何必咄咄逼人。”秀赖一脸不悦地回呛道。
秀保早就领会过秀赖性格的日渐不堪,可碍于情分,他之前并不敢与自己这般对话。如今已贵为右大臣,本该更加克制言行,没想到态度依旧傲慢无礼,怒火之下,终于出言叱责道:“少主这般不知自省,任性顽劣,难不成真想让天下人看丰臣氏的笑话么?”
“丰臣氏的笑话?”秀赖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我这个瞎子,坐在这个位置上,本身不就是个笑话么,从古至今,有瞎子做天下人的么?”
听到秀赖这么说,秀保心中却又起了一丝怜悯:“少主万不可这么说,这天下人之位是太阁留给您的,它就是您的,谁也抢不走。臣只是希望少主能平心静气,好生调养身子,天下名医众多,双目复明也不是全无可能,臣这段时间正准备西渡明国,届时可寻觅名医为殿下诊治。”
“有劳殿下费心了。”秀赖对于双目复明之事早就失去希望,敷衍地回复了一句,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淀姬生怕这两人因为自己再生争执,赶忙让侍女将秀赖搀扶回房,随后以有要事相商为由,将侍从支开,只留秀保在寝室独处。
丰臣秀吉如今已去世九年,这九年,对淀姬来说是残忍的,她在喧嚣中沉默着,在孤单中渴望着,虽然明知不可为,可秀保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支撑和慰藉,有时甚至比秀赖更显重要。她知道秀保不会回应她,可她却始终不能自断情丝,每每有与秀保单处的时机,她总分外珍惜,即便只是聊上只言片语,心中也甚为满足。
秀保仍担着秀赖后见之名,可事实上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人。之前对淀姬的感情就以明确拒绝,此刻,更是不能有半分回应。秀保坐在淀姬榻侧,淀姬将手伸出被褥,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秀保并未将手抽出,时间似乎静止,两相无言却胜似千言,秀保不敢直视淀姬的眼睛,过了许久,方才偷偷看了淀姬一眼,见她已入睡,松了口气,温柔地将她的手塞回被子,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就在门推上的那一刻,两行泪水从淀姬的眼角滑落……
第447章
顺天朝贡
见秀保离开寝室,躲在角落里的一名小姓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火急火燎地跑去秀赖的寝室。
“待了整整一个时辰?”秀赖攥紧了拳头。
小姓点了点头,低着头轻声答复道:“没错,小人一直在门外蹲守。”
“岂有此理,道貌岸然!”秀赖愤愤地锤了锤茶案,“真把我还当成小孩不成?!”
“主公息怒,毕竟殿内如何并无人知道……况且御所(征夷大将军的尊称,代指秀保)对主公和本家尚且忠诚,这时候若是挑明,恐对您不利。”端坐一旁,一直不曾插话的木村重成小心提醒道。重成的母亲是秀赖的乳母,自己本身也是秀赖青梅竹马的玩伴,这时候,也只有他敢劝说秀赖了。
“那可是我母亲!当年大野治长,现如今又……”秀赖仍旧气的直哆嗦,“难道我就只能任由他们这样肆意妄为,祸乱纲常?”
“时机未到,殿下。”木村重成劝说道。
“那你说,时机在哪里?”
“等殿下成为关白,才算是有些与幕府抗衡的政治资本,届时依靠关白的身份,重新举起丰臣氏、举起太阁的旗帜,召集太阁旧臣,倒是可以与幕府斗上一斗。”
“那岂不是还要继续忍辱负重、仰人鼻息?”秀赖不甘心道。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请殿下想想太阁早先发迹时遭受的磨难。”木村重成安抚道。
秀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的他,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
庆长十三年(1608年)五月,经过一年多的准备,秀保决定亲自率领使团前往顺天朝贡。此番进京,秀保准备的贡品甚是珍奇丰盛,据悉光是数量就足足超过彼年朝鲜最盛时的三倍之巨。不仅如此,秀保还精心准备了专供阁老重臣的礼物,其中尤以给老友邢玠的礼物最为贵重。
此时的邢玠虽在家丁忧守制,但已加封少保,在朝中威望不减,经过他的尽心周旋和此前数年的精心铺垫,加之内阁首辅朱赓的百般劝请,终于求得万历皇帝恩准,给予秀保一次独自觐见的殊荣。
之所以有此殊荣,其实与秀保连续四年进贡的黑匣不无关系。自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起,秀保都会不定期地在当年给明朝的进贡中添一黑漆描金楠木匣,独请内阁首辅、宫中内官检查安全无误后于次年腊月呈请万历皇帝查看(为此秀保没少给阁臣、宦官好处)。此匣做工巧妙精美,但内中仅有一折叠方正的纸条,每张纸条多则七字,少则四字:“泉州大震”“皇长孙由校生”“木邦失陷”“湖广、南直隶大水”,经查,皆为进贡次年所发生的之事,甚至连皇长孙的名字都预测的准确无误,这些都是秀保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寻到的明末大事。
万历皇帝对此甚是惊讶乃至惊恐,但因为不知秀保是何目的,前几年一直不动声色,直到第四次进贡,终于安耐不住提前打开黑匣,提前准备,将湖广、南直隶大水这场天灾降至最低。秀保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方才请求觐见,阁臣也就顺水推舟,促成万历皇帝与他单独见面。
秀保本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世,但念及关外建州女真日益强大,而明廷不以为意,遂不得已使出“黑匣”之策。自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建八旗制度以来,建州女真势力日渐强大,略地海西女真叶赫、乌拉等部,灭辉发,臣服蒙古内喀尔喀诸部(后者更尊其为神武皇帝),攻略野人女真大部,迫明辽东副将及抚顺所备御盟立碑,逐渐尾大不掉。
好在因为秀保穿越带来的历史变故,本该发生在两年前的李成梁放弃宽甸六堡之事,竟然延迟到了今年,且朝中对此争论颇大,万历皇帝一时无措。宽甸六堡迫近女真根据地,扼守了女真拓展的出口,是明朝辽东藩篱,防卫之前卫,意义重大。但李成梁以其孤堡难守为由,与督抚蹇达、赵楫奏请放弃。秀保本想等萨尔浒之战时再行进京,但得知此消息后,认为与其任由其壮大,不如尽早扼杀,遂决定不可再拖,看准今年十月努尔哈赤将率众进京朝贡,提前准备朝贡事宜,争取一次性解决此事。
秀保此番进京准备充分,除去藤堂高虎留守日本外,岛清兴和那须资吉等重臣皆随行,嫡子丰臣秀满也和菊姬一道同行,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不少上忍乔装随护,避免计划横生变故。
当年六月,在万历皇帝的特殊关照下,秀保得以直接在天津登陆,经陆路前往京师。时隔十三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秀保百感交集,虽说没有了高楼大厦、飞机高铁,但眼前这座天朝首善之地仍是当时最为繁华富庶的城市。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谁能想到,仅仅三十多年后,这里将因为大明、大顺、大清三个王朝的风云变化而残破不堪呢?
在礼部主客司的安排下,秀保一行在会同馆住了下来,知道秀保要接受万历皇帝的单独接见,这些官员们自是不敢怠慢,但凡有所需要,皆尽力满足。
按照礼法,各国贡使携带表文、贡物至京,多是在礼部大堂设案举行呈表纳贡仪式,使臣对案行三跪九叩礼,礼成后礼部将表文送给内阁转呈皇帝,贡物存在衙内。难得赶上大朝、常朝,贡使则可以随朝臣一起觐见,否则便是由皇帝决定是否召见,若皇帝特示优待,使臣还可以进入大殿接受赐坐赐茶,翌日使臣到午门谢恩后返国。
秀保显然属于后者,且不同于其他使臣在皇极殿接受召见,秀保则是被安排在了武英殿。
六月十六日,清晨六时,秀保着御赐冠服随内臣进入大内,在武英殿等候些许后,万历皇帝,这位时年四十五岁的大明天子,由于身材肥胖且有足疾,遂在宦官搀扶下缓缓入室坐定,随后便屏去左右,独留秀保于室内密谈。
谈话的内容后世不得而知,但据守在门外的太监所说,两人从清晨一直谈到深夜,万历在室内时而怒骂,时而拍案,时而叹息,众人几次想进入屋内,都被他骂了出去,这场面别说这些小太监,就连那些年过花甲的阁臣都没有见过。
第448章
重开新政
二更鼓起,秀保请万历早点休息,万历面容憔悴,却挥挥手道:“无妨,朕还想听更多。”
“孙儿本想在日本默默度过此生,奈何不忍见我皇明沦亡,汉家天下沦丧,不得已违背天意。如今已然泄露太多,必遭天谴,然上苍眷顾,仍留孙儿些许时日处理家中事务,恳请陛下点到为止,容孙儿明日动身回国。”
“也罢,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做了你能做的,下面该朕了,就是实在没想到……。”万历皇帝叹了口气:“对了翎儿,福王你要见一见么,毕竟是你的十六世祖,由崧去年也出生了。”
秀保为挽救华夏、避免日后生灵涂炭,假称自己为“朱翎”,乃福王后裔,以获取万历皇帝信任。
“不了,见了徒增悲伤,陛下一直想立福王为太子,怎么说呢,后面他们父子俩倒也都遂了您的心愿。”秀保苦笑道。
“若知是这般,朕又怎会如此执拗。哎,天色已晚,你回去好生休息,明天,朕要好好给你践行。”
次日上午,万历皇帝在文华殿设宴招待秀保及亲眷,规格之高,亲王回京、公主省亲比之尤不足。
“名为践行,实则家宴。”万历与秀保耳语道,说罢,命人取来一金匣,交于秀保手中。秀保打开一看,乃是一方黄绸、一份玉牒,黄绸上书二十个字:“续宗延光业,敦义懋孝德,屏东海波绥,垂世耀夏章。”
“《皇明祖训》有曰:凡东宫、亲王位下、各拟名二十字。日后生子及孙,即以上闻,付宗人府。所立双名,每一世取一字以为上字;其下一字,临时随意选择,以为双名,编入玉牒。至二十世后,照例续添,永为定式。”万历皇帝指了指黄绸说道:“为避祸,汝祖上不再遵此规,无可厚非,如今已过二十世,朕特选嘉字二十,供汝祖上及后世未有上字者取用,并着礼部为汝四世祖拟名记入玉牒。对外,朕则宣称赐汝国姓,名业梁,更赐冠冕、衮服,今后待遇同郡王无异。”
说罢,万历清了清嗓子,示意内臣宣旨:“咨尔平秀保知尊中国,欣慕来同,特赐尔国姓,封尔为日本国王,赐之诰命。……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臣叩谢天恩!”说罢,便带领众人叩首谢恩,心想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当年颁给秀吉的诏书,如今似乎换了一种方式落到了自己手中,不免百感交集。
万历皇帝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世子也要常遵教化,学习汉文,方便今后往来。”
秀保明白万历皇帝的用意,便顺势奏请其派遣儒学大家及门生东渡讲学,自己则会于每个律令国兴建儒学馆一所,要求各家大名子弟入馆修学,每三年遣派品学兼优者赴大明国子监深造,并且优先选派大名嫡子前往,以求深服教化、广沐天恩。万历皇帝欣然允之。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秀保归国后,万历帝竟一改荒怠,决心励精图治,再次推行新政。
政治方面,不仅恢复了“御门听政”,还对内阁进行了重组,各部缺员的情况也逐渐得到改善。同时,为整顿吏治,杜绝党争,万历皇帝开始采取措施缓和与文臣的关系,一方面,当年年底,责令福王就国,并借机缩减宫内及诸藩赏赐花销,国本之争告一段落;另一方面,为了压制刚刚崛起的东林党,以及旧有的宣、昆、齐、楚、浙五党,分化文官集团,万历皇帝以用兵东北为名,设立“军机总理处”处理东北军政要务,后逐渐参与各项军国大事商议,直接对皇帝负责,在人员构成上,名义上以内阁辅臣总领,实则由万历皇帝亲自选拔没有党系背景或党派根基浅的大臣负责主要事务,意在越过被党争左右的内阁,建立一套新的班底,强化中央集权。
这一改革的最大变化,就是内阁逐渐虚位化,此前缺员的职务也多由皇帝通过军机总理处任命,越来越多寒门出身的官员因此上位,此前以内阁首辅马首是瞻的局面开始扭转,当初被罢免或致仕的沈鲤、王锡爵、李廷机、邹元标等文臣领袖则开始以内阁大学士兼总理大臣、协办大臣的名义同时在军机总理处和内阁办公,杨涟、左光斗等东林中正之士也多有吸收,由此开始,军机总理处备受向往和推崇,党派之争犹如无根之木,逐渐偃旗息鼓。
经济方面,面对的问题最大,万历皇帝提出所谓“三步走”,一是拿出内帑安抚流民,暂解危机;二是对张居正主政时期制定的政策重新审视,尤其是对“两税法”“一条鞭法”进行改革,尝试地租货币化,提高工商税,削减矿税;三是衍生出“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等制度,进一步遏制土地兼并,降低农民负担。
同时,重开海禁,改市舶司为海关,设立海关监督,严厉打击民间走私特别是武装走私,改由朝廷主导海外贸易,确保白银大部流入国库(民间走私,得利者表面上为私贩,实则沿海士绅、官僚以及在朝廷中的代言人,这也是为何当时重开海禁屡屡难以执行的原因),加强对西方知识的学习利用。
这三步措施直接导致士绅商贾收入大幅减少,引发了强烈反对,对此,万历皇帝在户部整合设立改革司、课税司,作为专门机构前往各地推行新政、收取工商税,各方势力对峙交涉许久,直至泰昌二年(1626年)才最终在大部分地区推广,并取得了初步成效,前后僵持将近二十年。
军事方面,除了整饬武备,当务之急便是尽快遏制住关外日趋糜烂的局势,袁可立、熊廷弼、赵率教、贺世贤和李光荣等能臣被先后起用或重用。放弃宽甸六堡之事被搁置。
当年十月,努尔哈赤按计划率众进京朝贡,嫡子褚英、代善,重臣费英东、额亦都等随行。万历皇帝遣礼部设宴款待,并着福王与王妃陪宴。
席间,努尔哈赤饮酒甚酣,酩酊大醉,中途突然神情亢奋,手舞足蹈,一度更摆脱众人阻拦直冲至福王席前,对王妃出言不逊、言行轻佻,惹得福王大怒,当即令亲卫将其逮捕,一行众人也一并押送诏狱。
第449章
万历犁庭
得知努尔哈赤被捕,建州乃至辽东诸部皆大为震惊。建州中好战派主张联合蒙古诸部攻打铁岭等明朝边城,虏掠汉民,制造混乱,逼迫朝廷放人。但更多还是看得清形势,认为当前群龙无首,冒然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是先选出新的首领,避免部众分裂。
对此,大部分重臣认为元妃两子皆被扣押,当拥立继妃之子莽古尔泰暂执国政,少部分大臣主张拥立六子黄台吉,两派争吵不休,内部分裂之势已见端倪。就在此时,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也来插上一脚,他以明朝去年已封其为建州右卫指挥使为由,要求接管建州女真。
他的要求直接遭到两派的明确反对,重臣何和礼、扈尔汉、扬古利等抢先拥立莽古尔泰,支持黄台吉的大臣一度计划发动政变,但被黄台吉制止,后者最终决定率部出走,建州内部一时间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舒尔哈齐得次子阿敏接应,联合海西女真乌拉部、叶赫部(海西四部其余两部被灭),野人女真虎尔哈部、瓦尔喀部、窝集部,对莽古尔泰发起进攻,何和礼等重臣战死,莽古尔泰逃往旧都虎拦哈达。
不久后,舒尔哈齐再次发起进攻,扈尔汉战死,莽古尔泰率残部向明廷请求内附,但此时李成梁已被袁可立替换,后者出于进一步造成女真内讧的目的,拒绝接纳。
莽古尔泰走投无路,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被舒尔哈齐俘获后押送回赫图阿拉斩首,扬古利等投奔黄台吉,后者倒也不计前嫌予以接纳。
按照约定,舒尔哈齐向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归还大片领地。同年七月,明廷为努尔哈赤拟定僭越称制(此前努尔哈赤曾自称“女直国建州卫管束夷人之主”、再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再到喀尔喀诸部上尊号“昆都伦汗”,尊称“神武皇帝”)、屠杀汉民、擅自开矿等八大罪,将其与次子代善、一众随行人员一并斩首于顺天。
但万历皇帝却对褚英法外开恩,不仅赦免其罪,还封其为建州左卫指挥使(努尔哈赤旧职)、都督佥事,令其回建州收拾部众为朝廷所用。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褚英颇为忠诚,对努尔哈赤早前多有劝谏,父子也因此关系不睦;另一方面,当然是继续挑拨建州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