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抗日(两部)(校对)第136部分在线阅读
“你明天不陪我逛上海了?”吴铭瞪了韩寒一眼,“那我可自己找向导去了。”
“向导?”韩寒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可别到向导社去乱找啊,那些女向导可不是什么向导。”
“什么意思?说绕口令。”吴铭疑惑地问道。
“嘿嘿,告诉你吧,那些所谓向导社就是一个幌子,那些个女向导其实就是妓女。”韩寒怪笑着说道。
“妓女就叫野鸡呗,叫什么向导啊!”吴铭有些啼笑皆非,“看来我对上海了解得太少了,还真得向你好好学习。”
吴世宝,是二十二代通字辈的青帮、绰号烂脚炳根的徒弟。他的职业是汽车司机。在抗战前,为丽都舞厅的老板高鑫宝开车,后来由于赌台兴起,于是改行去做抱台脚(即赌台的保镖),就在这时候搭上了摇缸女郎,潮州人佘爱珍。直到李士群做了汉奸,预备招集一批亡命之徒时,才由李士群的老头子季云卿介绍做了汉奸。
吴世宝已经做上了警卫大队长了,由于他干的那些震慑上海的血腥罪行,吴世宝三个字不仅在76号,即以上海来说,也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
如今在上海滩,他仗着76号的势力,领着一群亡命之徒,制毒包赌,敲诈勒索,那钱像流水一样进了他的腰包。钞票之多,几乎天天在中航空奖券。他在饮食起居上,穷奢极侈,极尽享受外,把旧上海社会的蠹贼,沽名钓誉的那一套,都拿来向自己身上乱堆。吴本身就像大胖猪一只,走路已感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能谈得上运动?但他除在跑马厅养有两三匹马外,还在家里养有一个足球队,且常在比赛时为了别苗头,不惜出巨资买义球,抬高自己身价。这还不够,有时对几个慈善团体也花几个钱,于是当时的报纸,今天阿猫团体,明天阿狗团体,都来鸣谢“大善士”吴云甫,慷慨捐助本团经费多少多少,把一个杀人放火、绑架勒索、无恶不作的大特务、大流氓、大强盗,装扮得像寺院山门口的弥勒佛一样。
事业上春风得意,加之最近又将名舞女马三媛揽入怀中,他的心情是非常好,坐在76号办公室里,满脸横肉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042章
开门红(二)
叮铃铃,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吴世宝的意淫。
“我是吴世宝。”他满心不悦地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句话,一个惶急得变了声调的声音便急促地传了过来,“大哥,你快来吧,大嫂带了一票人闯过来了,马姑娘被打得口吐鲜血,眼瞅着就要出人命了。”
“啊!”吴世宝大吃一惊,跳了起来,他老婆的凶悍他可是非常清楚的,这下子可坏了,我的小美人还不得被佘爱珍打死呀!虽然肯定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但还是先救下马三媛这个小美人再说吧!
“来人,备车。”吴世宝肥胖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敏捷,边跑边对手下喊道。
吴铭冷笑一声,放下电话,快步走到停靠在路边的三轮车旁,冲着韩寒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韩寒脸上抹了点灰尘,一身车夫的打扮,笑着点了点头,将车子蹬到乐安坊55号大门的斜对面街角的位置停了下来。
“一会儿你可得卖点力气,别蹬得跟个老太婆似的。”吴铭取笑道。
“行了,大哥,只要你得手,别说骑个破车,就是让我背着您,那跑起来也跟飞一样。”韩寒扬了扬头,笑着说道。
“那个佘爱珍长得可真够瞧的,脸盘化妆得像块蛋糕,头发卷曲,整个一强盗婆。”吴铭边说边将手枪子弹检查了一遍,放在腿上,用件衣服盖了起来,“也难怪吴世宝要另觅新欢,金屋藏娇了。”
“等你看到吴世宝那个大肥猪,就该替佘爱珍抱不平了。”韩寒撇了撇嘴,“你听,叽哇乱叫的,里面打起来了,这女人的嗓门就是尖,在这都能听到一点。”
“心疼那个舞女了?”吴铭笑道:“想冲进去来个英雄救美,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得了吧!”韩寒白了吴铭一眼,“我还怕你打小报告呢!”
悍妇佘爱珍接到密告电话后,怒火中烧,领着一群男女干将,开车来到了这里,率先冲进了屋子,见到马三媛,把一腔酸气都撒在了本来是无辜受蹂躏的可怜舞女身上。
“狐狸精,小妖怪。”佘爱珍暴跳如雷,高声冲上去,一把揪住马三媛的头发,拉倒在地,拳脚耳光齐上,就是一顿暴打。
马三媛一个弱女子被这泼妇打得连连惨叫,只能用手捂住头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根本不敢还手。
奉命看宅的几个保镖见到是76号警卫大队不挂名的队长在大发雌威,一个个目瞪口呆,噤若寒蝉,不知道如何是好。
“来了。”吴铭眼睛盯着开过来的汽车,低声提醒,一只手臂做支架,举起了手枪,枪上还用衣服盖着。韩寒则立刻躬身来了个预备动作,随时准备蹬车狂飚。
“嘎”的一声尖叫,吴世宝的保险汽车停了下来,还没等保镖下车,这个大肥猪便以少有的敏捷跳下来,听到里面传出的惨叫,心急如焚,像个肉球似的滚向大门。
到了门口,一脚前一脚后,刚迈进去,一颗子弹无声无息的飞了过来,直射入他那肥大的脑袋,吴世宝身子一个踉跄,栽进了门里。吴铭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从后面看,就好象是吴世宝着急,摔了一跤似的。他的保镖,路上的行人,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个满手血腥的大流氓、大汉奸、大强盗已经一命呜呼了。
“快走。”吴铭收枪,低声喝道。
韩寒身子向前一压,脚下使劲,车子转过街角,混入人流,越来越快,又转了几个弯,顺利地跑出了危险地带。
“就这么完了?”韩寒放松下来,抽出毛巾擦着汗,喃喃自语道,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以为呢?”吴铭不禁笑了起来,“难道要我冲过去,手持双枪,或者端挺机关枪,威风八面地一通射击,这是暗杀,不是显摆,我的老弟呀,你什么时候能成熟起来呢?”
“哦,明白了。”韩寒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准备了好几天,行动就用了几秒钟,不太习惯,嗯,是有点不太适应。”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吴铭慨叹道:“其实杀手和戏子还真有相通之处,平时的苦练,不过是为了那耀眼的一刻,绝杀的一瞬。”
“你就酸吧!”韩寒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如咱俩换换职业,我看你很有当记者的潜质,我就勉为其难,当个小商人。”
“做梦去吧!好了,别废话了,现在你去车行还车,我把东西送回家。”吴铭示意韩寒把车停下,“我们在老地方见,你带我去雇个做饭的,再找个打杂的,偌大的房子,只住我一个人,太显眼了。”
“雇不如买。”韩寒歪着头,说道:“我曾经偷偷去过人市,想写一篇报道来着,价钱很便宜,特别是那些个活不下去的穷苦人,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对主家还是很忠心的,你又不是短时间用人,还是用这些老实巴交的比较合适。再说,没准碰上个眉清目秀的,买个丫环暖被窝也好啊!”说着,他冲吴铭坏坏地眨了眨眼睛。
“小韩,你又调皮了。”吴铭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韩寒的肩膀,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丫的就是一坏蛋,人渣,色狼。小心我告诉王莹休了你啊!”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韩寒在那里发愣。
第043章
人市,七十六号
旧上海的人市,这里电灯不明,马路不平,街道狭窄,房屋破败,是有名的贫民窟。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当街的房门便次第打开,三三两两的人叽叽喳喳地涌出门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是逃难的或是从农村来的。在人贩子的张罗下,他们或站或坐,各就各位,一些不在此地食宿的人也陆续前来报到。
不大一会儿,整条街两边的阶沿也就差不多挤满了。初来乍到者诚惶诚恐,坐立不安。老弱者一言不发,呆坐在长凳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灰白的天空。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一阵阵的哭声,那是亲人在最后话别,因为今天便是交了定钱的主家来领人了。
早上八点左右,随着第一个买家的光临,待雇者的谈话戛然而止,肃立两旁,齐齐地向来人注目行礼。男的挺起胸脯,老人打起精神,哭泣的亲人也暂抑悲声,人市的交易便揭开了序幕。
下午三点左右,吴铭穿着长衫,戴了副墨镜,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在韩寒的陪同下,来到了人市。
“要不咱明天再来。”韩寒再次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好货都被挑得差不多了。”
“你很烦哪!”吴铭刷地一声打开折扇,使劲扇了两下,“我就要这个时候来,省得你看上什么眉清目秀的小丫头。”
“行,算我没说。”韩寒无奈地摇摇头,“主要是我一来这里心情便不好,要是挑不到合意的,不是还得来一回吗!”
“缺乏锻炼。”吴铭教训道:“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我可不愿意和你搭档,心要硬,要硬,要梆梆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呀,还是嫩哪!”
“好,好,那就让我开开眼界,看看您这梆梆硬的心理素质。”韩寒一赌气,索性跟在吴铭身后也不吱声了。
“咱们先走一圈,然后把招工的纸一亮,就算完事。”吴铭很得意地说道。
“好,您怎么说我怎么做。”韩寒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觉得还是雇,嗯,是买上海本地人比较好。”吴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认识路,起码象传个信儿什么的,能帮上我点忙。”
“行,您说得很有道理。”韩寒敷衍道。
夏日的太阳当头一照,让人感觉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人市的高峰期在上午,如今这些人都有些没精打采,两个人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吴铭面无表情,韩寒强压住不忍,目光在两边的人中扫来扫去。
“你怎么死心眼呢?”不远处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呵斥声,“让女娃去享福,总比两个人一起饿死强吧?非要在一起,你也不瞅瞅自家的样子,是要吓死个人啰。”
吴铭和韩寒互相瞅了一眼,向那边走了过去。
一个胭脂花粉涂得血红的女人站在那里,身旁还站着一个敞胸裂怀的大汉,一个人贩子正教训着面前的一对母女,不时带出点四川口音。
“你这么不落教,剪我的眉毛,我也不管你们了。”人贩子继续威胁道:“把饭钱宿钱都还给我,你们滚蛋吧!”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畏缩地躲在母亲怀里,虽然有些面黄肌瘦,但脸面却还透出一丝清秀,如果养一养,倒也算得上俊俏。她的母亲偶一抬头,吴铭和韩寒都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少妇半边脸和正常人一样,另半边脸却像被火烧过似的,满是疤痕,眼睛都变了形,显得分外可怖。身上的衣服有补丁,虽然都有些掉色了,但洗得却很干净。
听了几句,吴铭和韩寒便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那个涂脂抹粉的是个老鸨,看中了那个小丫头,而小丫头的母亲却坚持两个人要一起走,她做饭打杂都能干,就是由于她那吓人的长相,买家却只坚持要一个,甚至提高了价钱,她却死活不同意。于是便惹恼了人贩子,正在挨骂。
吴铭想了一下,举手便要说话,韩寒赶紧拉住了他,轻轻在他耳旁说道:“这样不行,在这里抬杠是落人家面子,坍人家的台,是要结梁子的,你想救那个小女孩,又不怕那个丑婆子,也只能和那个老鸨私下里打商量或者等她不买了,咱们再上去。”
“这样啊!”吴铭点了点头,“那就只好打商量了,好在我怀里始终揣着杜先生的名帖,希望他这个上海滩黑老大的名头够分量。”
“够,肯定够。”韩寒连连点头,“那我过去叫那个老鸨过来了。”
老鸨扭着身子和那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那个大汉做了几个手势,吴铭淡淡一笑,还了几个手势。大汉点了点头,冲着老鸨耳语了几句。
“既然是杜先生的人,那我就只好忍痛割爱了,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不错。”老鸨媚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粉直往下掉,“我是小东门的大阿姐,很乐意和张先生交个朋友。”
“好说,好说。”吴铭拱了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抢了大阿姐的买卖。改日我请客,赔个罪。”
“张先生真是个趣人。”老鸨娇笑着用手帕甩了吴铭一下,吴铭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吃饭就不必了,记着多来小东门玩玩啊!”说着和吴铭擦身而过,袅袅而去,一阵香风吹得吴铭直咧嘴,赶紧摇了几下扇子,韩寒则在一旁偷笑起来。
“你刚才说会做饭?”在吴铭眼神的示意下,韩寒走了过去,冲着那个女人问道。
“我娘,我娘做饭可好吃了。”小丫头怯生生的回答道,一口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人贩子见又来了买家,立刻抖擞精神,开始介绍,“她的嗓子有问题,说话像破锯锯木头,刺耳的很。不过,您看她身体多壮实,做饭也是顶好吃,顶好吃。那个小丫头模样周正,养上两年,嘿嘿,很不错的。”这家伙边说,边对着吴铭淫笑着伸出了大拇指,“先生的眼光不错,真的不错。”
吴铭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扇子,说道:“行了,就是她俩吧,小韩哪,剩下就是你的事情了,赶紧办吧!”
沪西的极司非而路,是英、美帝国主义凭借它的兵舰大炮,在原来的公共租界(即英租界)区域以外,强行筑起来的一条马路,大家都叫它越界筑路。在这条越界筑路的马路两侧,房、店、住宅虽仍属华界,可是这条马路,英、美帝国主义都把它擅自视为租界区域,在路上行使警权。汪伪的特务魔窟76号就在这条路上。
汪伪76号,全称应该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由于门外是越界筑路,不能派人警卫,汪伪便在76号的大厅里,站了一排弓上弦,刀出鞘,荷枪实弹的喽啰,来作警戒。在76号西邻华村的西尽头墙沿下,搭了一间木头房子,派了几个小特务,开了一爿白铁店作为掩护;在76号的东首康家桥口安乐坊附近,也开了一家杂货店,作为外围“望风哨”。另外,从曹家渡的新康里起,沿极司非而路以迄地丰路(今乌鲁木齐北路)东面的秋园附近,还设有各式各样的零星摊贩,作为外围“岗哨”与“望风哨”。经常有人在作联系,传递情况,以补警戒之不足,所以在76号附近的摊贩都是惹不得的特务人员。76号成为“特工总部”后,房子与人都被涂脂抹粉打扮一新,原来的一座洋式二门,改为朱柱飞檐的牌楼,并且在上面的横额上,还镌上“天下为公”四个蓝底白色的大字,装成“和平民主”的景象。可是就在这牌楼下面的两侧,却砌了两个机枪眼,两挺机枪直向大门,这算是76号的第二条防线了。(摘自《七十六号:汪伪特工口述史》)
“混蛋,一群无能的废物。”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拍着桌子,暴跳如雷,底下是一群跟着吴世宝的特务和保镖。“吴世宝明明是被子弹打死的,你们聋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没有发觉,养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用?”
副主任李士群面无表情地摆弄着茶杯盖,冷眼瞧着这一切。当初他自知自己的三个字没有太大的号召力;二来生怕露了头面,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拖来了丁默邨,做他的挡箭牌。反正只要有利可图,而又不用自己出头露面,所以他愿意让丁默邨去做前台经理,自己甘居幕后,做后台老板。谁知丁默邨一做上这个黑店经理,有了政治资本,竟以此勾上了汪精卫。对李士群来说,深悔棋子走错一着。过去以为只要图利,不必图名,可没想到现在还可以做官,做了官便能搞更多的钱。可是经理一职,丁默邨已在干了,大权业已旁落,又不能马上反悔,出尔反尔。所以他一面讨好汪精卫,自我介绍丁默邨是个“摆子”,他是老板,丁只是他用的当手而已。同时,他还培养实力,以打击对方,把实权渐渐地转移到自己这方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