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76部分在线阅读
此时的杭州府,已经在天下各省中首屈一指。
它下辖钱塘、仁和、富阳、余杭、临安、於潜、新城、昌化、海宁等九县,九县辖下人口已经达到三百多万之众,尤以杭州城人口最为集中。
其富裕程度,也令人叹为观之,甚至不下于后世。
当然,这程度是摒弃科技发展这个选项而言。
就以粮食,这个历朝历代都无法忽略的硬性标准来衡量。
当时杭州城内居民的人均年消耗米量,已经接近四石。
这数字很恐怖了,一石二百斤(与后世的斤有些差距),四石那就是八百斤。
除此之外,杭州府百姓的副食品消费也异常可观,城中无论僧行,不饮酒食肉者,百中无一人。饮食器用及婚丧游宴尽改旧意,贫者亦捶牛击鲜,合飨群,与富者斗豪华,至倒囊不计焉。
万历年间的《广志绎》中有云:杭俗儇巧繁华,恶拘检而乐游旷,大都渐染南渡盘游余习,而山川又足以鼓舞之,然皆勤劬自食,出其余以乐残日。男女自五岁以上无活计者,即缙绅家亦然。城中米珠取于湖,薪桂取于严,本地止以商贾为业,人无担石之储,然亦不以储蓄为意。即舆夫仆隶奔劳终日,夜则归市肴酒,夫妇团醉而后已,明日又别为计。
典型的超前消费思维啊,这倒与后世的美利坚消费观有些类似。
第191章
鸿门宴?
《蒹葭堂杂著摘抄》里也有说到,吴俗之奢,莫盛于苏杭之民。有不耕寸土而口食膏粱,不操一杼而身衣文绣者,不知其几何也?盖俗奢而逐末者众也。只以苏杭之湖山言之,其居人按时而游,游必画舫肩舆,珍羞良酝,歌舞而行,可谓奢矣。
虽说抨击了当时苏杭等地的奢侈无度,但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江南的繁荣。
明军光复杭州城,对百姓的冲击无非是心里上的。
从切实的利益而言,还感觉不出来。
说到根本,三日之后,兴奋劲一过,也就那么回事了。
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除了在坊间酒肆、茶楼闲聊间,还以明军防御杭州城,以少胜多,以寡击众,编成剧本说书盛传之外,已经看不出什么特别了。
普通百姓更有兴趣的反而是吴争“勒索”城中富户,探究共得了多少银子的事。
与之相反的是,杭州府九县衙门的清洗,已经开始露出了狰容。
吴争是下了死命令的。
凡投靠、归降过鞑子的官员一概罢黜,永不录用。
吴争知道,这会得罪很大一批社会中上阶层,但吴争更想到的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可以收容旧臣,但不是这个时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为官者都可以左右摇摆、见风使舵,如何去强求百姓从一而终?
与得到这些人及他们身后势力支持相比,吴争更看重的是风气。
要想抗清,必须全民皆兵,至少要养成同仇敌忾的风气。
于是各县衙门来了一场彻底的清洗。
鉴于吴争手中掌控的兵力,清洗非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挠。
许多官员都自觉地挂印而去,府衙只需要安排新官上任即可。
但无法否认的是,吴争由此得到了一个新的外号——酷吏。
当吴争听闻此外号时哈哈大笑,相对是恨天将军而言,吴争更喜欢酷吏这个称呼。
让人怕也是一种威慑嘛。
整顿、训练军队也在同时朝廷,与牧民相比,整训军队来得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是以强大的财富作后盾的。
钱肃乐说得没错,方国安积累的钱财都落入了吴争之手,这其中就包括方国安从杭城拉回去的二十船财物。
吴争不会傻到将这二十船财物返还杭州城百姓。
而是砸在了那七万将士的身上。
所以,七万将士说起吴争来,那是个个翘大拇指的。
无论是身为明军时,还是归附清军时,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以至于这时降军中心怀异志的将领,想拉帮结伙,组建山头派系,都无法得逞。
这个时候,也是吴争在军中威信最高的时候。
这伙子兵痞,愿意为吴争卖命。
可嘉兴府就没有杭州府这么容易了,嘉兴府下辖嘉兴、秀水、嘉善、海盐、石门、平湖、桐乡,共七县,治下大约一百多万人口。
钱肃典、夏完淳之前占领嘉兴府城,虽说得到了周边义军响应、投效,可对于诸县的影响力,短时间还无法做到。
不是军力不够,而是没有合适的官员派驻。
只能暂时留任旧官员继任,这就造成了百姓的不信任和旧官员心中忐忑。
可吴争也没有办法,嘉兴府做为抗清最终前沿区域,寻常官员根本不乐意去。
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被俘、被杀,这种风险,没有人敢冒。
许多事,欲速则不达,吴争只能搁置嘉兴府,全力整治杭州府。
这一日,宋安笑着来报。
莫执念派人来投贴,欲在家中设宴,宴请吴争。
吴争这几日,是忙得不可开交。
每个人见了,都说吴争清减了。
吴争自己也知道,一日只睡两个时辰,换谁不消瘦?
所以,听闻莫执念邀宴,吴争第一个反应是,那老头想拍自己马屁。
第二反应是,也好,人是铁饭是钢,累了几天了,也得注意身体不是?
累死了,也没谁记得自己的好。
于是,吴争一口应下邀约。
……
吴争不是苦出身。
无论今生前世,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缺。
而且吴庄在始宁镇,那也是有些名望的。
对吃而言,吴争不讲究,但也见识过,至少自认不是没有见过世面。
可今日,吴争确实成了个乡巴佬了。
准确地说,他的脑子里,太小看大明朝的吃货了。
先不说那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的餐具,一溜的……反正吴争是不晓得该叫啥名的瓷器,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款式就有不下数十件。还有那身后侍候的侍女就排了两排,单就送擦嘴、擦手什么的侍女就有六个,端的金盆就有大小四种。
就说面前这一款主菜前的细点,乳白色的半圆,盛放在一只整方青玉雕琢出的盘中。
视之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关键是稍加触动,便轻轻地颤抖起来,让人都舍不得向它下手。
入到口中,吹气胜兰,沁入肺腑。
吴争本想大赞一个“妙”字,可憋了半晌,愣是没发出声来。
整张丈许桌子,十六道冷盘,就莫执念一人相伴,而莫执念除了为吴争添酒夹菜,自己是几乎没有动过筷子。
这时见吴争有些局促,莫执念微笑着介绍道:“伯爷,这款甜食名叫带骨鲍螺,出自苏州,夜取乳置盆盎,比晓,乳花簇起尺许,用铜铛煮之,瀹兰雪汁,乳斤和汁四瓯,百沸之,后煎酥作皮,再辅以鹤觞花露入甑蒸之,可谓天下至味。”
吴争关心得显然与莫执念不同,问道:“如此一小颗,需费多少文钱?”
莫执念抚着短须道:“若伯爷是问坊间此款的价钱,那也就数两纹银。”
“哦?这么说来,莫老府中这带骨鲍螺,想必是需要更多了?”
莫执念呵呵一笑,摇摇头道:“伯爷误会了,老朽府中这带骨鲍螺,是不须花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