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308部分在线阅读
陈名夏跺脚道:“这可不是小事,二位大人,你们可知道济尔哈朗派迈密去杭州府所为何事?”
范文程有些不耐烦了,他随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法不容,情可恕,陈尚书……许多时候,须睁只眼闭只眼,这,用不着老夫教你为官之道吧?”
范文程端起手边茶盏,向陈名夏一举,这是要端茶送客了。
可陈名夏只当没看见,他急道:“二位大人,济尔哈朗在江南商会投了大笔银子,就是以迈密的名义投的……当时,钱翘恭尚未叛逃。”
这话让洪、范脸色一沉,看向陈名夏的目光,也变得厌恶了。
也是,这算秘密吗?
京城但凡有钱之人,谁不往江南商会江北分会投点银子?
这每一季就能分得大笔红利,要说江南商会懂得呢,但凡不设个门槛,江北中小商人们,或许寻常百姓都得往里投银子,那不和大人物们锅里抢食了嘛。
就连洪、范二人,也有往商会里投个百八十两,算是补贴家用了。
这事几乎是官场中公开的秘密,有道是瞒上不瞒下,可现在陈名夏义正词肃地戳破此事,岂能不惹人厌恶?
范文程皱眉甩袖道:“陈尚书,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若无他事,请回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陈名夏一脸失望,他叹了口气,一边拱手一边道:“那……陈某告辞了,哎……可惜啊,若是此次简郡王被俘,敌人以简郡王为质,要挟济尔哈朗做些……行,事不关己……陈某告辞!”
这下洪、范二人一听急了,范文程几乎是甩下手中茶盏,大呼道:“陈尚书……陈名夏……陈兄还请留步。”
要说洪、范精明吧,其实未必。
人嘛,只要年纪大了,临老心志就会潜移默化地改变。
不想惹事了、没有进取心、野心也淡了,还有脑子也退化了。
欲拒还迎、吊胃口,这般浅显的伎俩,愣是让这两个老人精上了套。
不过话说回来,关心,则乱嘛。
当了叔王的济尔哈朗,锋芒毕露,不但在朝堂上硬压了洪、范一头,而且,以八大皇商为代表的晋商改投到济尔哈朗门下,着实在洪、范为代表的降清汉臣心窝子里割了一刀。
挡人财路,无疑于杀人父母啊。
这是多大的一笔银子啊,银子先不说,可没了这笔每年孝敬的银子,洪、范就难以填补这一窟窿,就难以象以前那样大手笔往下分发好处,自然,下面的官员们的“忠诚”就淡了。
队伍不好带了,向心力弱了,自然,二人的话语权就越来越弱了。
要不是小皇帝福临还念二人是“先生”,恐怕二人此时已经被边缘化了。
三人之间,看似同一阵营,可暗中,早已隔了一条鸿沟了。
所以,洪、范想搞济尔哈朗,可这需要有证据啊,而且是能一击必杀的证据。
今日陈名夏上门,知道陈名夏来意之后,二人确实惊喜,可听了陈名夏所说之事,二人心里由希望变成失望,自然,心就乱了。
可此时陈名夏突然“随口”说起勒度被俘之事,这不由得二人如猫嗅到了腥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将上去,连“陈兄”都喊了出来。
陈名夏背对着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随即一闪而逝。
他慢慢转过身来,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不知二位大学士……还有何见教?”
范文程干咳一声,问道:“陈兄方才说到……简郡王被俘了?”
“是。”
“此事当真?”
“自然当真。”
“咝……”范文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悲戚地叹道,“怎么会发生这般不幸之事……谁?究竟是谁渎职……须彻查,严惩不怠!”
洪承畴也在边上附和着。
陈名夏挑挑眉毛,道:“惩治渎职之事,与本官无干……还须劳烦二位大人,告辞!”
“陈兄留步,老夫还有话问。”范文程再次挽留道。
陈名夏不得不再转回身子,“请范大人示下。”
“咳……简郡王是率三千皇上亲军南下的,按理说,出征事出突然,应该不会有人泄密,就算泄密,恐怕敌人也来不及部署伏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705章
人人皆有选择
陈名夏道:“具体详情陈某也不知道,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嘛……但有亲眼见到之人,据他说,简郡王是被衡阳镇一支不知来路反清民军打了个伏击……说是用造花炮的火药,在镇外一小山,官道的转弯处埋设,简郡王所部没有防备,中了伏,加上山上乱民一涌而下……”
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虽然洪、范二人还是想不明白,一支乱民组成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击败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可二人更愿意相信,陈名夏说得是实情。
范文程换了个问题,“那陈尚书方才提到,敌人以简郡王为质,要挟叔王做些什么……”
陈名夏突然脸色一变,连连摇手道:“二位大学士,陈某可没想举首此事,这事只是陈某私下想想,并无证据……是陈某多嘴了,二位大学士万万不可当真。”
洪、范二人相视一眼,再点头相互示意。
范文程亲切地笑道:“陈兄是个忠义之人,我与洪大学士定会将陈兄忠义,上奏圣听……不日皇上定会重赏陈兄。”
陈名夏连忙拱手道:“份内之事……赏赐不想,陈某只求国泰民安……告辞。”
这次,洪、范不再拦,竟齐齐起身,送陈名夏至门口,可谓是给足了陈名夏面子。
……
“彦演兄,你道陈名夏所说之事,有几分真假?”
洪承畴微微一笑,“为何要辩它真假?”
范文程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洪承畴也同时笑出声来。
也是,以二人的身份和能耐,需要真假吗?
就算是假,只要他们二人相信是真,那就是真的。
之前是怕打蛇不是,被蛇反噬,可现在,有人炎热送来酸梅汤了。
倒不是说陈名夏真的提交了确凿证据,而是陈名夏给出了一个搞济尔哈朗的因头。
这个因头,不能是迈密,迈密太远了,够不到济尔哈朗。
可勒度不一样,他是济尔哈朗的儿子,儿子被俘了,当爹的不惜一切代价要营救,啧啧,父慈子孝,多感人哪,此事为常情,谁都能信啊。
因头有了,那就成了,接下去,就是造势了。
不管济尔哈朗再位高权重,一旦牵扯到通敌案,那就得自证清白,在没有自证清白之前,先得卸下肩上重担……权力!
这就够了,权力这东西最没长情,一旦离开它久了,它就不认识人了。
人走,茶凉嘛!
到时,就算济尔哈朗自证了清白,想再回到如今的权势,难了!
政治的肮脏之处在于,它不存在对错和真假,它只认,结果。
……
“你究竟想说什么?!”
曲阜以北,泗水岸边。
沈致远望着滚滚河水,语气恼怒地喝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的右侧,站着一身劲装的清吟。
而沈致远的身后,有一队清军在巡逻,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沈致远这边,他们听到了二人在交谈,并听出了二人在争执,但显然,他们,绝不敢靠太近。
就算是沈致远与多尔博大吵一架之后,离开了滋阳城这个权力中心,但没有人,可以轻视沈致远的存在,沈致远依旧是多尔博的辅政,满清朝廷的“荡寇将军”,他手中的三万新军,照样是令人仰止的存在。
沈致远的这声喝问,让身边的清吟眼睛一红。
她觉得委屈!
三年了,她背弃了她的使命,甚至脱离了长林卫,成了一个“叛徒”。
甚至,她毫无怨言地待在沈致远身边,没有名份,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为了什么?
若是只谈情……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