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大顺朝(校对)第30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00/325

  李岩出列,拱手道:“以臣愚见,吴三桂不肯投降,决意据山海关反抗我朝,事已显然。但是他自知人马有限,势孤力单,所以他既不肯上表投诚,也不敢公然为崇祯缟素发丧,传檄远近,称兵犯阙。他已经知道多尔衮在沈阳调集人马,将要大举南犯,所以他要拖延时日,等待满洲动静,坐收渔人之利。臣以为目前最可虑的不是吴三桂不投降,而是东虏趁我大顺朝在京师立脚未稳,大举南犯。满洲是我朝真正强敌,不可不认真对待。”
  “卿言甚是。”范青对李岩轻轻点头,
  李岩拱拱手,接着道:“目前东虏正要乘我朝根基未稳,大举南犯,而吴三桂不忘故君,既不肯降顺我朝,也无意投降满洲。吴三桂的如意算盘是,满兵进长城后,在京师近郊同我大顺军发生大战,而他吴三桂在山海关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坐收渔人之利。此为吴三桂之上策。退而求其次,他也不投降满洲人,只向满洲求援,借兵复国,为君父复仇。倘若此计得逞,虽然以后得以土地、岁币报答东虏,将永远受满洲挟制,但他仍会得到一个明朝的复国功臣之名。当然这是中策。为吴三桂设想,最下策是投降满洲,不但以后永远受制东虏,且留下万世骂名。以臣愚见判断,吴三桂手中有数万精兵,不缺军粮,不到无路可走,他不会投降满洲。所以臣以为对吴三桂这样窃据雄关,拥兵抗拒,成为我朝肘腋之患,用兵讨伐,义之正也。但臣仍主持重多思而行。兵戎大事,有经有权,请不要立即决定……”
  刘芳亮忍无可忍,冷笑着打断李岩的话说:“丞相,兵贵神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倘若拖延不决,一旦吴三桂外与满洲勾连,内有河北、山东官绅响应,公然打出为明朝复国旗号,局势大变,我们再想讨伐就晚了。”
  李岩淡淡地一笑,说道:“臣以为此时最可虑者不是吴三桂,而是东虏南犯,所以我刚才已经劝谏皇上,对吴三桂暂示宽容,不必逼得过紧。老子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目前我国家草创,根基未固,东虏突然乘机南犯,其志决不在小。今之满洲即金之苗裔。已故老憨皇太极继位以后,继承努尔哈赤遗志,经营辽东,统一蒙古诸部,臣服朝鲜,又数次派兵进犯明朝,深入畿辅与山东,一心想恢复大金盛世局面。去年他突然死去,多尔衮扶皇太极的六岁幼子继位,自为摄政。以臣愚见看来,多尔衮必将继承皇太极遗志,大举南犯。倘若他的南犯之计得逞,一则可以为恢复金朝盛世的局面打好根基,二则可以巩固他的摄政地位,满洲国事将完全落入他的掌握,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所以我反复思考,目前我国家的真正强敌是多尔衮,不是吴三桂。吴三桂虽然抗命不降,对我乘机要挟,但我们对吴三桂千万要冷静处置,不使他倒向满洲一边。”
  范青听了这话心中十分赞同,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他忽然对殿外伺候的太监道:“给丞相搬一把椅子坐下说话。”
  此时,大殿中的众臣都站立说话,范青独赐给李岩一把椅子坐下,这意味已经十分明显,是赞同李岩的主张。
  刘芳亮见皇上似乎不赞同自己的意见,心中很有些失望。他和大顺朝的许多将领一样,由于多年中总在同明军作战,没有考虑过满洲人的问题,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性的思维轨道,依旧将吴三桂看成大顺朝当前的主要大敌,而不能理解在崇祯亡国之后,大顺朝的主要对手变成了以多尔衮为代表的满洲朝廷。多年来汉族内部的农民战争忽然间转变为汉满之间的民族战争,这一历史形势转得太猛。李岩新近才有所认识,而刘芳亮还不很明白,至于范青则早就想到了。
  刘芳亮对李岩的想法很不赞同,但他口才不行,不知如何反驳,只是连连摇头。
  毫侯高一功出列,拱手道:“皇上,东征之计宜早定,拖延时日,决非上策。如坐等吴三桂准备就绪,为崇祯复仇,以恢复明朝为号召,传檄各地起兵,满洲人也兴师南犯,对我更加不利。况且我军到了京师后,士气已不如前,这是咱们都清楚的。所以就各种形势看,迟战不如速战,坐等不如东征,请皇上早做决断,优柔寡断乃用兵大忌啊!”
  这时,杜勋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进来,放在李岩身后。李岩一反平日的谨慎态度,拱了拱手,谢过皇恩坐在椅子上,慷慨说道:“臣蒙恩侧身于帷幄之中,言听计从,待如腹心,故臣愿以赤忠报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纵观全局,衡之形势,窃意认为,陛下东征则于陛下颇为不利,吴三桂如敢南犯,则于吴三桂不利。东虏必然趁机南犯,只是不知其何时南犯,从何处南犯耳。为今之计,与其征吴,不如备虏。吴三桂虽有数万之众,但关外土地全失,明之朝廷已亡,势如无根之木,从长远看,不足为患,且可以奇计破之。东虏则不然,自努尔哈赤背叛明朝,经营辽东,逐步统一满洲,北至白山黑水,以及所谓使鹿使狗之地,势力渐强,至今已历三世。皇太极继位以后,继承努尔哈赤遗志,更加悉力经营,改伪国号为大清,不仅占领辽东全境,且统一蒙古,征服朝鲜,利用所掠汉人种植五谷,振兴百工,制作大炮。此一强敌,万不可等闲视之。在今日之前,十余年来陛下是与明朝作战,而明朝早已如大厦之将倾,崇祯只是苦苦支撑危局耳。陛下既来京师,从今日起,必将以满洲为劲敌,战争之势与昔迥异。故臣以为陛下目前急务在备虏,不在讨吴,东征山海,如同舍本而逐末。一旦虏骑南下,或扰我之后,或奔袭京师,则我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何以应付?处此国家安危决于庙算之日。”
  红娘子眉头一皱道:“丞相,你不要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咱们大顺军东征以来,一直势如破竹,为何在征讨吴三桂上如此纠结,难道咱们大顺军不能一战而击破吴三桂么?”
  李岩道:“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方是取胜之道。今吴三桂据守雄关,颇有准备,无懈可击。又加以逸待劳。倘若东征不利,岂不折我兵马,挫我军威?倘若东虏乘机南犯,我军远离京师,又无援兵,必败无疑。所以臣说陛下东征则陛下不利,三桂西来则于三挂不利。”
  连很少说话的陈永福都忍不住拱手道:“丞相,如果咱们只打算以速取胜,然后迅速回师,在京师郊外与东虏作战如何?”
  李岩摇头道:“此计太过冒险,虏兵何时南犯,自何处进兵,是否与三桂已有勾结,凡此种种,我皆不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三句话都是对庙算说的。今日臣等御前议论东征,议论虏情,就是古之所谓‘庙算’。目前形势,虏情为重,三桂次之。我对虏情知之甚少,虏对我则知之较多……”
  陈永福追问道:“为什么东虏对我的情况知之较多?”
  李岩道:“往年曾闻东虏不仅派遣细作来京师探刺朝廷情况。还听说东虏出重赏收买消息。我军从长安以二十万人马东征,虚称五十万,又称尚有百万大军在后。这二十万人马,过黄河分作两路,一路由绵侯率领,越过太行,占领豫北三府,然后由彰德北上,直到保定。陛下亲率十万人马,由平阳北上,破太原,占领大同与宣府,入居庸关,到京师只有七万多人,每到一地,都没有设官理民,虽有疆土而不守,虽有人民而不附。凡此种种,东虏岂能不知?倘若虏骑入塞,彼为攻,我为守。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长城以内,千里畿辅,平原旷野,地形非利于藏兵设伏,故守军非‘藏于九地之下’。而东虏士饱马腾,可随时来攻,无山川险阻,乘隙蹈瑕,驰骋于旷野之地,正所谓‘动于九天之上’。故目前战争之势,对我极为不利。我之大患,不在山海一隅之地与三桂之数万孤军,而在全辽满洲八旗之师。臣今衡量形势,纵览天时,地利,人和,心怀殷忧,不能不冒死进言。请陛下罢东征之议,准备集全力应付满洲强敌。倘能一战挫其锐气,则吴三桂将可不战而胜。”
  刘芳亮依然摇头道:“如今满洲人还没从沈阳起兵,我军火速东征,一战打败吴三桂,使他来不及与满洲人勾起手来对我。我始终认为此招才是上策。”
  李岩直率回答:“磁侯错了,其一,屯兵于坚城之下,自来为兵家之大忌。其二,两军相交,都将全力以赴,伤亡必重。我军是悬军远征,别无人马应援,既不能胜,又不速退,危险殊甚;其三,自京师七百里远征,携带粮食甚少。当地人情不熟,百姓逃避,不能‘因粮于敌’,岂能令三军空腹作战?其四,辽东情况不明,东虏从沈阳何时发兵,何时南犯,从何处越过长城,我方全然不知。倘若东虏自中协、西协入塞,断我归路,与关宁兵对我前后夹击,我将无力应付。综上四点,我以为绝不能贸然进军山海关。”
  看到刘芳亮还要再辩,范青伸手止住刘芳亮,道:“磁侯不用再说了,丞相已经把道理讲的很透了。我军来到京师的人马号称有二十万众,实在说精兵只有六万,连沿路投降的明兵,合起来七万多人。这六万精兵,是我们来到京师的看家本钱,其中有部分将士的士气已经大不如前。吴三挂有关宁精兵三万多,加上新近从进关辽民中征调的丁壮,合起来有四万多人。假若我们将全部六万精兵派去讨伐,留下一万多人马戍卫京师,比吴三桂的关宁兵只多了一万多人。所以我们贸然出击,不能赶快取胜,屯兵于坚城之下,拖延时日。一旦东虏南下,畿辅各地响应吴三桂,对我军十分不利。何况,据刘二虎所得探报,吴三桂在海边屯积的粮草足可以支持半年以上,我们最多只能携带十日之粮,又不能指望附近各州县百姓支援,与我们在河南、湖广各地时情况不同。所以这次讨伐吴三桂决不可行,朕已经决定了,不出兵山海关,而是占据京师,巩固防守,等满清东虏前来,在京师城下决战。”
  
第440章
最后的决断
  范青话音刚落,忽然有太监报告,说罗虎将军要求见圣上,有最新的情报。
  范青急忙让罗虎进殿,罗虎从通州快马疾驰而来,身上依然穿着铠甲,满身、满脸都是汗水,显然事情很紧急。进殿后,单膝跪下拱手道:“请圣上恕臣衣甲在身,不能行叩拜之礼。”
  “免礼平身”范青连忙道:“罗虎,你驻守通州,有什么紧急军情要你亲自前来?”
  罗虎重新跪下,奏道:“臣黄昏时在通州得到了才从山海卫回来的细作的情报,是钦差大人李牟的一封密信。臣来不及用晚膳,亲自飞马进京。臣先到丞相府,知丞相和大学士已经奉诏进宫,臣就赶快把信送到宫中了。”
  说完赶快拿出密信,由杜勋接过捧到范青面前。范青打开信,读了一遍,脸色阴沉不定。把信转递给李岩,李岩看完之后转给傅宗龙。
  范青道:“大学士,把信的内容念出来给大家听。”
  傅宗龙开始念信,只念了几句,刘芳亮就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这龟儿子吴三桂果然和东虏满清勾结到一起了。”
  原来李牟这封信,是关于山海关最近情况的报告,与刘体纯的情报差不多,吴三桂不会投降大顺朝,而且已经做好了抵抗大顺朝的军事准备。信上说吴三桂有意向满清借兵,但还没派人去满清联络,现在吴三桂也在犹豫中,估计投降满清的可能在五五之间。
  听完这封信,刘芳亮不等范青问话,已经急不可耐的拱手道:“皇上,咱们还等什么?趁着吴三桂还没投降满清,咱们先下手为强啊!”
  红娘子拱手道:“磁侯说的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赶快整顿兵马,进攻山海关,不能再犹豫了!”
  高一功拱手道:“皇上,两军相逢勇者胜,咱们起义这么多年,从刀刃上走过来,怕过谁?区区一个吴三桂,定可以手到擒来。”
  陈永福也道:“皇上,不能犹豫了,坐等只能养痈为患,到后来不可收拾。只有立刻发兵,击溃吴三桂才是上策。”
  连傅宗龙都拱手道:“皇上,臣也以为用兵才是上策,请皇上早下决断。”
  范青听着一声声催促,在霎那间,心中一阵动摇,用武力征讨吴三桂也许可行?毕竟历史已经改变了,吴三桂现在还没联络满清,这是在给自己可乘之机。这是一个一举消灭吴三桂,改变历史的机会啊!打败吴三桂不但可以震慑中原各处叛乱,而且对满清也是一个震慑,也许满清见到大顺兵锋如此之锐利,并没有暮气沉沉,就不敢大张旗鼓的来攻打京师了。
  这一刻,范青对用兵有几分动心,他的心一阵犹豫,到底用不用兵?忽然,他目光与李岩相碰,只见李岩微微摇头,目光中充满了忧虑神色,显然是不赞同他去用兵。
  “一片石之战!”范青瞬间又想起来这个词,是啊!咱们怎么能重蹈覆辙呢?东征已经是违心而行,现在看来东征很仓促,已经陷入困境了,怎么能还继续冒险,把自己好不容易创建的大顺朝,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呢!
  李岩的目光瞬间让范青恢复理智,冷静下来。他思索片刻,权衡利弊,已经完全摒弃了用兵的方略,回到自己最初的意见。
  他向李岩点头示意,心中有一丝感激。他虽然是先知,但也要依靠当前时代的谋略家,彼此印证,才能得出最好的策略,而李岩就是他最好的搭档。
  范青缓缓道:“朕已经决定了……”他威严的扫视群臣,不管群臣怎样的意见,他是皇帝,最后的还得由他来决断。“……不出兵山海关,咱们巩固京师的驻防,准备迎战东虏满清。”
  “唉!”刘芳亮长叹一声,对最后范青的决定十分沮丧,众将脸上都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范青是皇上,在议论军情的时候可以各抒己见,一旦范青决定下来,就不能再争辩了,这是君臣之分。
  退朝之后,众臣各自离开,范青独自留下李岩,笑道:“丞相,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朕几乎被群臣左右。”范青想起刚才忽然间的动摇,心中有一丝惭愧。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心志坚定,其实在你与所有人意见相反的时候,很容易发生动摇,尤其劝说你的人,都是你身边亲信的时候。
  李岩拱手微笑道:“皇上已经很圣明睿智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力排众议,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保持本心。”
  范青微微点头,心想,如果决定正确,就是力排众议。如果决定错误呢!就成了崇祯皇帝的刚愎自用了,做为一名领袖,说到底还是个人能力最重要。
  范青道:“丞相以为,吴三桂到底会不会和满清勾结到一起呢?”
  李岩拱手道:“臣弟李牟在山海关,会面吴三桂,比较了解他们的情况,他认为吴三桂投降满清是五五之间,是可信的。但臣以为吴三桂主动投降满清的机率应该更小,在三成左右。他主要的目的还是骑墙观望,投降满清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范青微微点头,历史上,吴三桂也只是打算借兵,没打算投降,实际上是被满清兵给裹挟了。这里面,李自成的决策失误占了大部分的原因。如果不是李自成大军压迫,逼的吴三桂没有办法,吴三桂也不愿意做汉奸的。所以当初李自成主动出击的策略是一个大大的败招。而且这一招失误被满清抓住,成了致大顺国和李自成于死地的致命失误。
  李岩道:“臣以为只要十天之内就能见分晓,如果吴三桂主动投降,那么满清定会从山海关进入中原,如果吴三桂保持中立,那么满清就会从中协或西协,跨过长城进入中原。如果是后者,对咱们就十分有利了,咱们坚守北京,依靠城墙防守。而满清翻越长城而来,补给线非常长,只能靠就地掠夺获得军饷。咱们可以一面坚守京师,一面派出部队在满清后方骚扰,就算他们再强大,如果给养跟不上也会溃乱的。”
  范青连连点头,这种对付满清的策略,深合他心。在崇祯年间,满清五次入关劫掠,都饱掠而归,这是由于明王朝的战斗力太渣的缘故,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抵抗,所以才会让满清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如此猖獗,可谓是入无人之境,但这种战斗方式是有很大隐患的,现在明王朝换成了大顺朝,战力大大不同,如果他们继续采用这种方式,就等于暴露给自己一个很大的弱点,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满清一个难忘的教训。
  群臣散朝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由于京师实行宵禁,所以天黑以后,街上就空无一人了。街道上空荡荡的,往日繁华热闹的京城夜景都不见了,酒楼、勾栏等往日彻夜欢歌、丝竹盈耳的场所,现在都大门紧闭。街道上只能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大顺士兵,脚步铿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街上行走。
  高一功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碌碌前行,一路上遇到好几次巡逻士兵的盘查,一见到是毫侯的车子,立刻恭敬的拱手敬礼。快到高一功居住的衙门时候,高一功忽然吩咐车夫,道:“别停,继续走,到东直门。”
  车夫扬起马鞭,在马背上抽了一记,马车快速向前,过了不久,吁了一声,勒住马缰,只见马车停在一个宅子之前,黑色的大铁门紧紧关闭。一名亲兵上前扣门,等了一会儿,铁门打开,黑暗中传来几声低语。随后,马车缓缓驶入。
  高一功在院子里下车,一名仆人举着灯笼在前引路,到了一栋上房之前,只见一人拄着拐杖,蹒跚着从门厅里走出来,正是丁国宝。他见到高一功,立刻挣扎着要跪下行礼。
  高一功连忙上前扶住,道:“国宝,你身体不适,不用这样客气了!”
  两人走入客厅坐下,丁国宝的仆人端上一碗茶给高一功,然后退下。高一功慢慢询问丁国宝最近身体怎样,恢复的如何等情况。
  正说着,丁国宝忽然流下泪来,道:“这些日子多亏毫侯关心,几次过来探望,嘘寒问暖,国宝会一直记得毫侯的恩情!”说着,又要跪下叩拜。
  高一功连忙伸手扶住,叹道:“国宝,你说这样的话就生分了,你我投缘,情如兄弟。此外,你这次受罚,也与我有关。我心中十分后悔那日带你去吴府。唉!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心中十分自责。”
  丁国宝道:“毫侯,这怎能怪你,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高一功叹道:“话虽如此说,不过,皇上的惩罚也有些太重了,不过是调戏一个明朝将领的小妾罢了,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么!说心里话,我对这次皇上的处罚很有意见,你是咱们大顺朝的将领,为皇上和大顺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应该大大的褒奖你,别说一个小妾,就是正牌的名门闺秀也应该赏赐给你。可皇上竟然为了一个还没投降的明朝将领,如此责罚咱们自家功臣将领,唉,我真是有些寒心啊!”
  丁国宝也叹气,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护着吴三桂家,我也不能明白。对了,今天御前会议商定了什么时候对吴三桂动武了么?”
  高一功道:“皇上已经否决了对吴三桂动武的提议。”说完,把今天御前会议上争论的经过说了一遍。
  丁国宝听完,既吃惊又失望,重重的唉了一声道:“皇上的做法真是不能让人理解,吴三桂一个前明将领,一个地方军阀,欺压百姓,吸食民脂民膏。如果他识时务,主动投降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占据山海关,意图反抗,这应该派大军彻底剿灭才对,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可皇上偏偏百般笼络,这是为何?”
  高一功叹气道:“国宝,我有句心里话,从没对别人说过,今天咱们情同兄弟,又议论到此处,我就直言不讳对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丁国宝道:“哥哥放心,不管什么话,只会烂在弟弟的肚子里,不会有一句传到外面。”
  高一功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皇上变了,不是以前带领咱们杀富济贫,救济万民百姓,建立一个公平世界的那个皇上了!”
  丁国宝微微吃惊,自言自语道:“皇上变了?”
  高一功点点头,道:“国宝,我记得你起义之前的外号叫‘铲平王’来着,是为了铲除世间一切不公平的事情,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世界,是么?”
  丁国宝脸上微微一红,道:“那都是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胡乱起的外号,毫侯还记得,真是惭愧!”
  高一功笑了笑道:“咱们情同兄弟,我年纪比你大,就不要叫我毫侯了,叫我一声哥哥,我最喜欢。”
  丁国宝点点头,叫了一声“哥哥”
  高一功接着道:“不管怎样,你叫这样的名号,心中是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的。其实咱们都一样,我参加起义,也是充满了对这个不公平世界的愤怒,对那些欺压百姓的乡绅和明朝官员痛恨不已,有着改变这个黑暗不公世界的愿望。其实咱们军中这些将领很多人在起义之前,都是被人欺负,家人饿死,不得已参加起义。大家心中都对那些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员乡绅充满了恨意,都想着杀富济贫,救济百姓,把这些贪官劣绅狠狠的惩罚,让他们付出代价,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饭吃的大同世界。”
  丁国宝插话道:“是啊!我当杆子的时候,虽然做了一些坏事,但我对那些贪官劣绅着实痛恨,希望有一天能狠狠的报复他们。”
  高一功点点头,道:“我是最早参加起义的将领,从我叔叔高闯王开始,再到我姐夫李闯王和现在的范皇,杀富济贫,惩治贪官劣绅是一直的宗旨。可不知为什么,这两年范皇对这些贪官劣绅的态度改变很大,最初他也是主张严惩的,可后来慢慢变成了只惩罚罪大恶极,臭名昭著的几个,以儆效尤,其余的都不追究。这次进入京师后,改变的尤其明显。京师是全国所有达官贵人荟萃之所,哼,这些大官贵戚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欺压百姓的罪魁祸首,本来应该严厉惩罚的,可范青对他们一概宽容,全不追究,就连许多罪大恶极的,如大太监曹化淳、杜勋,还有皇亲周家、田家等,都是欺压百姓,臭名远扬,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家里富的流油大恶人。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皇上却偏偏对他们宽容,一概不追究,这简直是包庇恶人,是对咱们闯营宗旨的背叛。”
  
第441章
密谋叛乱
  高一功越说越激动,向来亲切平和的表情没有了,而是表情扭曲,咬牙切齿,十分痛恨的模样,继续道:“反过来,皇上对咱们这些大顺军的老将,尤其陕西藉的将领却越来越猜忌,越来越苛刻,从皇上登极之前,就开始打压咱们陕西将领,总哨刘爷、袁宗第等人就是例子。等到了他登极以后,更是对咱们陕西籍将领百般防范,一再打压。对那些大明的降将却不停的提拔拉拢。比如陈永福,一个大明降将,且是射杀李闯王的罪魁,却被皇上大力提拔,成了一字侯。而且这次进入京师,所有将领都不得进城,只有陈永福的部下可以,这不就是明明在排斥咱们么!”
  丁国宝向来瞧不起陈永福和他的属下,闻言赞道:“哥哥说的对,我一看陈永福手下那几个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00/32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