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618部分在线阅读
这样的遗诏,首先给无数臣子出了口气,这还只是心里层面的,其次,将意味着将以徐阶为首,开始清算严党……就算不清算严党,也必然会召回那些被严党打压的良臣。
其三,翻案,最典型的就是夏言、曾铣一案,甚至还有其四,裕王在突然看到这样一份遗诏的时候,第一反应应该不是拒绝,这是“二龙不得相见”带来的影响。
如果以这份遗诏使裕王登基,徐阶的地位在短时间内几乎难以动摇……原时空就是如此,徐阶借此获得了无上的声望,虽然很快被赶走,但在隆庆年初,纵然皇帝视高拱为师,但也挡不住徐阶将其驱逐出朝堂。
可惜,这一世,多了个钱渊。
那份遗诏能带来的无数好处……如果裕王不将徐阶赶走,说不定还能分润几成,但想借此一跃而起,已是奢望。
一刻钟后,裕王还在内室装模作样,低着头跪在床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其他人都出了内室,在大厅坐定。
当面无表情的徐阶踏出内室的时候,他第一眼扫中的是最为显眼的钱渊,之前已经和徐渭碰过面,他当然知道,今夜之事,随园必然插手。
徐阶心里隐隐猜测得到,今晚自己的谋划八成是坏在自己这个孙女婿手中的!
但为什么对方能知晓陛下驾崩……徐阶最先怀疑钱渊在西苑安插了眼线,但随即想起冯保到现在还没回来。
冯保……徐阶几乎已经确定了。
但下一刻,他眼角余光扫见站在大厅角落处,半垂着头的张居正。
身子僵住,愤怒的眼神死死刻在张居正半低着的脸上,似乎想在那儿挖出两个洞来。
真是分开顶梁八瓣骨,三千冰雪灌进来!
悔恨、自责、愤慨各种情绪在徐阶内心深处翻滚,原本还想着跑了个钱展才,还有个张叔大……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张居正通风报信,裕王府、随园并阁臣何以敢深夜传入西苑?!
虽然察觉到张居正在入裕王府、国子监后与自己有所疏远,但徐阶现在才知道……人家早就背弃而去。
哎,入西苑之前,张居正就知道,自己背的这个黑锅算是摘不下来了。
徐阶枯干的右手动了动,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是想动手……不是去揍张居正,而是想给自己个大耳光子!
自己怎么就能这么眼瞎呢?!
当年以为能笼络到钱渊,之后又觉得能将张居正作为继承者……两只白眼狼啊!
今夜徐阶其实完全有必胜的可能,只要他拟好遗诏,盖上宝印,与黄锦一起连夜赶到裕王府,召集阁臣,宣读遗诏,就能一举定局!
偏偏徐阶希望借此将张居正牢牢绑死,才会让冯保出西苑密告……结果呢,女婿居然和孙女婿联手,硬生生借此翻盘。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后一刻满盘皆输,和严嵩对峙了这么多年,徐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的,但导致失利的原因……饶是徐阶历经宦海这些年,也不禁眼前泛黑,心头发凉。
其余人都或冷笑,或好笑,或古怪的看着这一幕……钱渊就是那个好笑的。
自己只是按照历史轨迹安排人盯着而已,也没指望带来什么……结果徐阶还是要遵循历史轨迹去叫张居正,啧啧。
看裕王还在里面,钱渊朝徐渭努努嘴,后者今天就是个传话筒。
徐渭去内室低声问了几句,出来后按照某导演写好的剧本道:“殿下之意,内阁共议,持笔拟遗诏,另招英国公、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即刻入西苑。”
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始办正事,外间突然有嘈杂声传来。
王义、彭峰大步而来,在正厅门口停下脚步,他们身后是一员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武官。
众人一愣后,视线都集中在钱渊脸上……这种事,只有钱渊能解决。
“何事?”
“锦衣卫指挥同知方盛欲出西苑。”
看了眼平静的彭峰,钱渊当然知道不仅如此,一入西苑,他就吩咐,让彭峰、梁生、王义等人率护卫队、王府侍卫将锦衣卫、太监全都关起来。
又看了眼那位指挥同知方盛,钱渊敏锐的发现,这厮抬头看来,视线投向了徐阶。
显然,不管这位是不是徐阶的人,至少在今夜,徐阶肯定许下诺言……方盛是来看看端倪。
钱渊轻笑一声,都懒得搭理,吩咐道:“让周泽派人去陆府,召陆炳入西苑,其余人一律关押,若胆敢反抗者,必内通景王府,皆枭首。”
王义、彭峰躬身应是,方盛脸白如雪不知所措。
第835章
小白兔?
当陆炳飞马赶到西苑的时候,天色已然泛白,无需灯笼,就能急行赶至。
刚到殿门口,陆炳就听到一声大喘气,随之而来的是英国公张溶的招呼,“来了。”
“英国公。”陆炳双目泛红,显然一直落泪。
英国公叹了口气,拍着陆炳的肩膀,“陛下垂拱近四十载,历朝历代少有。”
陆炳没有接话,脚步匆匆往内,英国公赶上几步低声问:“守在西苑大门的是何人?殿内殿外侍卫都身着常服……”
陆炳停下脚步转头四顾,“是钱家护卫。”
“此言大谬,此裕王府侍卫。”钱渊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向陆炳、英国公行了一礼。
陆炳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径直入内,而英国公留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这个青年。
英国公张溶是个谨慎人,也是聪明人,反正不执掌兵权,只要不挑边,英国公府就有足够的底气。
张溶进西苑比陆炳要早,消息也灵通,路上甚至派人窥探了景王府的动静,入西苑后立即知道大事已定。
但让他诧异的是,上有内阁,还有司礼监黄锦,最得裕王信重的高拱,但主持诸事的却是钱渊。
关押昨夜轮值的锦衣卫、太监,派人监视景王府动向,使人入皇城准备丧礼、登基等事,钱渊一直忙的现在才稍微歇了口气,礼部那边已经有人来接手了。
“陛下真是慧眼,挑中展才这等青年俊才。”张溶捋须笑道:“早听闻钱龙泉大名……”
钱渊看附近没人,也展颜笑道:“怕是听南京传闻吧?”
张溶嘿嘿笑着点头,“如此吝啬?”
“晋商都能插一脚,还怕勋贵来抢食?”钱渊无所谓笑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空手套白狼,那是想都别想!”
张溶干笑几声,挥手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英国公府和魏国公府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北京,是两京为首的勋贵,也是有香火情的。
魏国公那边这两年因海贸大发横财,京城这边的勋贵眼睛都绿了,自然想插一脚,但京城的这帮勋贵不讲规矩,想凭借身份就想分红……想屁呢!
英国公府还算要脸的,有两家勋贵直接派家奴去了镇海,没人搭理还想闹事,直接被打断了腿,其中一个还被种荷花。
张溶还想再扯几句,那边徐渭远远招手,两人疾步赶过去,诸般事已经安排妥当,准备发丧……这些事都有专人负责,内阁重臣、六部尚书并裕王府诸人都在大厅坐定。
看到钱渊入内,诸人神色不一,坐在首位的徐阶面色淡漠,眼皮子都没抬,而李默、高拱等人都送去感激的目光。
不能不感激啊,如果让徐阶那厮将遗诏公然拿出来并得到认可,后面就麻烦大了。
“展才,钱家护卫畜养多年,冠绝东南,如今皆为王府侍卫?”工部尚书赵文华笑吟吟的看着钱渊,他现在心情放松下来了,等裕王登基,自己应该能全身而退。
“久闻钱家护卫之名。”兵部尚书王邦瑞笑道:“皆为勇士也就罢了,倒是那鸟铳精致。”
“戚元敬称其杀倭第一利器。”
乱七八糟的讨论中,户部尚书方钝高声喝道:“展才,让镇海、宁海再输一批税银入京!”
徐渭挑挑眉头,“砺庵公……”
“别废话!”方钝厉声道:“朝中本就勉强支撑,山陵崩,又有新帝登基,至少两百万两白银,不让镇海、宁海出,难道克扣京官俸禄吗?”
钱渊的第一反应是,你个不要脸的老王八蛋,你是不是每天闲下来,就琢磨怎么从通商口岸抢银子?!
而且还带上了京官……两百万两白银,把全京城的官儿的俸禄全都克扣了也顶不上啊!
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推脱……至少钱渊一时半会儿没找到推脱的理由,朝中上下都知道,如今户部还算宽盈主要就得力于海贸。
其他人家的丧事还好说,但皇帝的丧事,特么特别费银子,这笔银子谁来出?
如果是弘治帝那种,会让内承运库出。
如果是正德帝那种,自然是让户部出。
而裕王……之前已经有人隐隐试探过了,裕王是不肯出这笔银子的,如果全都让户部出,必然在其他地方会克扣,如果能让镇海、宁海承担一部分……皆大欢喜啊,只是钱渊不欢喜而已。
“宁海去年末才设市通商,出五十万两吧。”方钝那个不要脸的老头都开始安排了,“镇海富的流油,一百万两一点都不吃力。”
钱渊那张脸面无表情,“砺庵公说的是,让户部行文就是,想必荆川公、望之兄都愿襄助。”
方钝被这句话堵得有点胸闷,谁不知道宁绍台是你的地盘,户部行文有用的话……老夫逼你作甚!
正好那边黄锦出来召钱渊入内室,后者拔脚就走就当没听见方老头还在后面嚷嚷,镇海府衙县衙一共才分两成红,一年下来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还要承担修建海船、购粮建仓,而且因为宁海的分流,今年还略有减少,哪来那么多银子给你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