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1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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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嵩静静的听钱渊说完,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摆了摆,“展才也太小瞧自己了。”
  钱渊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有这般能力。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严嵩低低自言自语,叹了口气道:“展才今年刚满二十,对吧?”
  “是,过了年,虚岁满二十。”钱渊心里有隐隐猜测。
  “此事就此说定。”严嵩从桌案上拾起一块砚台递过去,口中道:“高肃卿此人勇于任事,才略无双,虽稍嫌量窄,但对展才必有容人之量。”
  这句话很好理解,高拱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而钱渊才刚刚满二十岁,高拱很难容忍同为裕王府讲官的陈以勤等人,却是容得下钱渊的。
  钱渊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但又有了另一个猜测,这是严嵩的判断,还是严嵩从嘉靖帝那得到的信息。
  很快,钱渊下了结论,应该是嘉靖帝漏的口风,不然严嵩不会下这样的重注。
  之前钱渊面圣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嘉靖帝两次用惋惜的口吻提到钱渊实在太过年轻……这句话隐藏的含义很明显,自己是用不了,只能留给下一任皇帝了。
  严嵩下注的原因有很多,嘉靖帝已经老了,而且最近几年服用丹药身体渐有不支之像,但同时自己也老了,未必能挺到嘉靖帝之后,而独子严世蕃太过猖獗,日后下场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罢官归乡都算是好的了。
  当然了,严嵩的选择也不仅仅只有钱渊一人,在这一两年,除了党争之外,他最大的力气用在孙辈的婚事上。
  恩养长孙孙严鸿的妻子是礼部尚书胡潆的曾孙女婿,恩养次孙严鸿娶成国公朱稀忠之女,孙女和第64代衍生公孔尚贤定亲。
  嫡长孙严绍庆和定国公徐光祚的嫡孙女定亲,嫡次孙严绍庭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长女定亲。
  不过,严嵩将最大的希望放在了钱渊身上。
  原因很简单,钱渊是唯一能联系上裕王的那个。
  为此,严嵩今天送的见面礼让钱渊咂舌不已。
  淡绿色的小小砚台,温润凝莹,墨池上有闪闪银星,让人一见心喜。
  “这是天砚。”钱铮也算得上博闻强记,“苏东坡的天砚。”
  钱渊恍然大悟,立即记起历史上那大名鼎鼎多达六万字的《天水冰山录》,据说天砚就名列其中。
  将天砚收入袖中,钱渊没看见钱铮羡慕到想抢的眼神,只在心里琢磨,严嵩这……算不是肉包子打狗呢?
  虽然钱渊尽量在朝中多方势力中辗转腾挪,但他并不喜欢这样,这也不符合他的性子。
  如果说日后徐阶要乱棍打落水狗的话,钱渊最大的可能是趁乱给自己捞些好处,顺便揍严党几棍子给自己涨涨声望或撇清关系。
  不得不说,钱渊这两年给外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正面了,在这个时代,气节无双、孝子的名声很大程度上证明了一个人的品行。
  可惜,钱渊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他很清楚,如果想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让历史轨迹发生一些偏移,严嵩尽早滚蛋,是能起到正面推动作用的。
第261章
变本加厉
  大年初三,前一天晚上很迟才睡觉的钱渊在可卿、香菱连续三次催促后才悻悻起床。
  昨天去了严府,今天必须要去一次徐府,什么时候才能睡到自然醒?
  “叔大,别急,先吃了早餐再走。”钱渊梳洗完毕懒洋洋的坐下,今天他名义上是拜访徐涉,为此特地请张居正作陪。
  “不急。”张居正明显眼圈有点黑,这些天他一直住在随园,夜夜鏖战……可惜就是打不过徐渭。
  不得不说,徐渭这厮太聪明了,玩什么都能玩的精,麻将上手没几天就是老手了,而且手气还特别旺。
  钱渊大年初一打了几圈就找了个借口溜掉,为此徐渭兴奋的很,还特地挥毫泼墨画了幅画来纪念。
  “也不知道中午留不留饭……”钱渊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牢骚道:“就算留饭……反正昨儿在严府我是没吃饱。”
  “那是,就算御膳房也没比不上你这儿。”张居正慢条斯理,温文尔雅,但速度一点都不比钱渊慢。
  这倒是真的,光是早餐,钱渊就弄出十八般花样,不过这方面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厨子已经学了个全。
  今天端上来的是豆腐脑、油条、煎蛋、糍粑、萝卜丝馅饼、梅片藕粥,甚至还有一碗热干面。
  钱渊瞥了眼张居正,面无表情的在豆腐脑上加上辣椒、小葱、紫菜、榨菜,又滴了几滴香油。
  张居正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又用力挖了勺洋糖,嘀咕了句,“自家就开糖铺,也太吝啬了!”
  钱渊干脆半转身,尽量让那碗异端豆腐脑不进入自己视线之内。
  今天顾承志是不会去了,只有张居正陪着钱渊去徐府,没办法,顾承志陪着自己去各处被相看……大都是同乡,徐府肯定是知道的。
  要知道前年徐阶那厮是让岳家向陆树声探问钱渊婚事的,钱渊哪里肯给出这种错误的信号。
  老老实实按规矩递了帖子,排着队入府,不过徐阶在面子工程上比严嵩做得好,严府外排了一排轿子,而徐府是尽量让来人都在前厅坐下,当然了,这也有拜访徐府的官员并不多的原因。
  前厅不大不小,约莫十来人正在闲聊,用不着张居正介绍,钱渊已经凑上去了,大部分都是松江同乡,虽然都是徐阶门下,但华亭钱氏在松江一府盘根错节,香火情总是有的。
  钱渊一进来,前厅就安静下来了,众人先是仔细打量钱渊,然后纷纷转头或用眼角余光去瞄陪客的徐璠。
  三年前钱渊和徐璠在苏州城大街上那一架就传的沸沸扬扬,两个月前那一架更是引人瞩目……已经有两个略微年轻的士子起身准备拉架了。
  “展才来了。”坐在主位上的徐涉若无其事的起身相迎,“叔大,也不过半个月不见,吃的膘肥体壮,看来随园真是名不虚传。”
  轻笑声在大厅里响起,都是同乡,钱渊在随园又时常邀请浙江、苏州、松江的应试举人赴宴,南直隶乡试的奇景更是广为流传,至少松江人都知道钱渊有一手好厨艺。
  “还记得三年前的中秋,展才亲制月饼分送。”一位中年文士笑道:“口感极佳,令人垂诞,就连平泉公也念念不忘。”
  “所以平泉公这才将展才收归门下嘛。”
  又是一阵轻笑声,这笑声落在钱渊耳朵里,不由令他有些感慨,严嵩和徐阶其实并无差别,但严世蕃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所以今日之是轻笑,昨日却是狂笑。
  说句良心话,钱渊还是更喜欢昨天的氛围……
  徐涉又笑道:“昨日就有人为今日这顿午饭操劳,可惜了,可惜了……”
  看有几人的视线转向了徐璠,钱渊笑着拍拍肚皮,“所以今早吃了个十成饱,望湖公放心,在下肚量大,容得下。”
  自从钱渊入正厅成了焦点人物,徐璠就很是不爽,事实上在钱渊还没来的时候,他也是众人闲聊的话题。
  徐璠非常不解,明明钱家和徐家有旧怨,明明钱渊这厮和自己有仇,而且还曾经拒绝联姻事宜,为什么众人却如此宽容?
  又听得如此不阴不阳的话,徐璠心头火气,霍然起身指着钱渊的鼻子,“你……”
  “住口!”徐涉一拍桌案。
  对于徐璠来说,他对父亲徐阶是敬多于畏,但对自小管教自己的叔父徐涉,他是畏多于敬,一看徐涉发火立时住了嘴。
  厅内登时安静下来了。
  正尴尬间,有人踱步而入,一看到钱渊,长长作揖行礼,“这便是华亭英杰钱展才?”
  “不敢当英杰二字。”钱渊不认识此人,避开还了一礼,“先生是?”
  “哈哈,我来介绍。”徐涉走来笑道:“这位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嘉兴平湖陆光祖,字与绳,去年末调回京任吏部考功司员外郎。”
  “陆前辈。”钱渊重新施礼,他是知道这个陆光祖的,徐阶的死党,后来两度出任吏部天官,即使是在牛人辈出的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中也算是出挑的。
  而且在历史上,陆光祖和绍兴陈有年、孙鑨并称为“浙中三贤太宰”,交情极好……呃,另两个如今都是随园常客。
  史书中对陆光祖的评价是:“私居无戏言,无遽色,平生怜才仕事,任嫌任怨,凛然有古大师风节焉。”
  翻译一下,这是在说陆光祖即使不在公开场合也从不开玩笑,不在背后议论是非,脸上从来都带着笑容,肯做事,喜欢提携后辈。
  陆光祖避开钱渊这一礼,又还了一礼,“去年倭寇自平湖乍浦登陆,侵袭嘉兴,家母、二弟、季弟携家人避入崇德县城。”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崇德一战是让钱渊名声开始遍传天下的起端,钱渊是受得起陆光祖这一礼的。
  众人重新坐定,钱渊屁股刚落下,就有仆人进来通报,徐阶不可能每个人都见面,只是有选择性的接待。
  仆人躬身向徐涉低语几句,后者露面诧异之色看向钱渊,迟疑片刻后才点点头,“璠儿,你带展才去一趟后院拜见你母亲。”
  徐璠和钱渊都愣住了。
  钱渊龇牙咧嘴的在心里想,徐阶这支老狐狸想干什么!?
  徐璠倒是不敢不听,起身冷冷盯着钱渊,眼中全是鄙夷。
  “呵呵,徐兄先请。”钱渊对徐璠可没那么客气,一边举步一边回头对徐涉说:“望湖公,晚辈拜在平泉公门下……”
  众人齐齐转头看来。
  “初次乡试告捷,实赖平泉公教导。”钱渊温和笑道:“平泉公家法是一根棍子。”
  徐璠脚步一顿,立即加快速度逃了出去。
  一直到两人都走出一大段,厅内还保持着沉默,每个人都在想,有些事还真是三岁看到老,钱渊虽然现在名扬天下,但牙尖嘴利、睚眦必报的性格一点都没变,而且是变本加厉。
  在场的要么是松江人,要么是徐阶的门生死党,都知道两个月前徐府的家法从戒尺换成了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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