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1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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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徐渭准备伸手指向钱渊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钱铮开口了。
  “这件事其实无关紧要。”
第180章
骑马找马
  不得不承认,钱渊来到这个时代能迅速的脱颖而出,名扬天下,其中有很多很多因素,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前世他对历史就非常感兴趣,历史课本上虽然和真实的历史有着这样那样的差异,但课本的本质是没有错的。
  比如土地是古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比如东南倭乱更多来自于明朝单方面拒绝和世界各地的贸易,以及明朝灭亡的最大主观因素,财政。
  事实上,明朝从不缺乏目光长远的人才,很多人都知道朝廷最大的问题在于财政问题。
  太多的因素让明朝每年的财政出现巨额赤字,但大部分官员的视线只集中在宗室、边军、土地兼并、税赋拖欠,不停的上书指责皇帝奢靡过度。
  不过,还是有一些官员在看到问题的同时,也在不停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钱铮只是其中之一。
  “不说歙县民众要卖掉粮食,再从浙江购入丝绢缴纳税赋。”钱铮眯着眼问:“只单问一句,丝绢送入承运库有何用?”
  不等三人作答,钱铮直接说:“承运库储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等,朝廷发放俸禄用不着,除了部分送入内承运库供皇室所用之外,往往只能烂在库房中。”
  “除却丝绢,其他缴纳的税赋食物也很少能充作俸禄发放,而且还需要拿到市场上出售,才能购入粮食、食盐、布匹。”
  “谁都知道朝廷没银子,需要开源节流,但一方面土地兼并极烈,大量农户逃亡,仅徽州府最近两年就有不下五百户逃亡外地。”
  钱铮很聪明的忽略掉了土地兼并,而是强调道:“如果能将缴纳的大量税赋实物直接换做银两呢?”
  “以徽州府为例,在人丁丝绢税上,民众只需要拿出银子就行,用不着再受一次商贾盘剥。”
  “而放在承运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派的上用场的丝绢化作银两,朝廷无中生有多出一份银两。”
  顾承志和徐渭都皱着眉头侧耳细听,钱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钱铮,这不就是后来的一条鞭法的稚形吗?
  但是下一刻,钱铮的话让钱渊不由咧嘴,他只知道一条鞭法是张居正推广的,但还真不知道这税法的来历。
  “桂子实虽是以议礼猝贵,但其提出的一条鞭法实是令人赞叹,仅此一条,当留名青史。”
  桂子实就是嘉靖朝前期以大议礼仅仅四年就从一个主事连接提拔入阁的桂萼,虽然名声不太好,但确实是他创立的一条鞭法。
  “钱某人研究了自弘治之后多种地方税法,江西的鼠尾册、浙江的十段锦册法、征一法,闽地的纲银法。”钱铮细细解释了一番后,总结道:“还是一条鞭法最为实用。”
  “税赋实则分二,一为田亩纳课,二为户丁征集。”徐渭曾随老丈人在任上处理过类似事,对这些事也颇为精通,“现在赋役合一……实在是难度太大。”
  顾承志也连连点头,赋役合一,就意味着各级官吏难以巧以名目,也意味着推广难度非常大,要不是张居正后来一手遮天掌控朝野,还真干不下去。
  一旁的钱渊却松了口气,他记得很清楚,日后张居正之所以下场凄凉,很大程度在于他清查天下田亩,遏制土地兼并……叔父是学乖了,没那么头铁,也有可能是琢磨着日后再说。
  “咳咳,叔父,说的有点远了吧?”钱渊笑道:“刚才叔父说的十段锦册法有点像是现在浙江的提编法?”
  “其实是一回事!”徐渭嗤之以鼻道:“只不过十段锦册法是一甲一年轮换,而提编法是一甲不足,立即提下一甲。”
  “不过也难得很,再盘剥也盘剥不出多少银子。”钱渊扯扯嘴角,“据说浙江巡抚将富商单独编一甲,听上去像是鼠尾册?”
  徐渭安静片刻后叹了口气,“胡汝贞此人确有不凡气魄。”
  所谓的鼠尾册法有两点,一是商贾必须缴纳银两,二是富户编在前,小户编在后。
  胡宗宪提出的提编法是有很大程度的修改的,虽然必然会聚拢来大批银两,但也必然得罪大批大批的商贾、富户。
  而浙江有根底的商贾要么背后是海商,要么背后有士人撑腰,可以想象胡宗宪的魄力和日后受到的指责。
  或许这才是胡宗宪日后下场凄惨的原因。
  看时机成熟,钱铮郑重其事道:“青藤先生,此事还要拜托你,钱某人希望借提编法,使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缴纳,并无其他想法。”
  “让徐某人和胡汝贞打个招呼?”徐渭忍笑道:“或许还要和殷正茂那边招呼一二?”
  “虽然先生有傲骨,但此事非关系徽州一府,借此事将提编法渐渐推广开,待时机成熟再推行一条鞭法。”钱铮劝道:“此举于国有大用。”
  一旁的顾承志也劝道:“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那一科进士东翁不甚熟悉,目前能找到的也只有南溟先生,但他也是歙县人。”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徐渭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熟,但有人熟……”
  “早就说了这事有意思……哈哈哈,骑马找马!”
  钱铮和顾承志先是不知所措,之后才慢慢的将视线集中在干笑的钱铮脸上。
  “嘉靖二十六年年进士……侄儿倒是认识两个。”钱渊摊摊手,“前年在杭州认识了凤洲先生。”
  “噢噢噢,想起来了!”顾承志一拍桌案,“王凤州是前浙江巡抚王民应之子,应星糖铺的牌匾还是他写的!”
  前年钱渊第一次赴杭州惹出那么大的动静,顾承志受钱铮所托来探看,知道钱渊和太仓王家关系很不错。
  两年过去了,王世贞官位没怎么升,但在文坛的地位愈发高了,有他发句话,殷正茂应该没话说。
  “张叔大……算了,这人没什么名气。”
  “尧山公也行。”
  “尧山公?”徐渭捧腹道:“你不是称他惟锡兄吗?”
  “你们不知道?”
  顾承志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可是浙江巡按吴百朋?”
  “浙江、南直隶多有人知道,华亭钱展才和浙江巡按吴百朋订交,以兄弟相称。”
  徽州府位于山区,消息闭塞,而且从没遭倭寇侵袭,所以钱渊很多事迹都传不过来,而且钱渊名扬天下更多在于几次击倭大捷,其在文武官员中的人脉也只流传于高层。
  听着徐渭随口讲述,钱铮和顾承志的眼睛都瞪圆了,桌边的气氛也不停来回转换
  “你和赵文华交好?!”钱铮眼中怒气勃发。
  “能力阻赵文华逃遁,和胡汝贞一同出城击倭,真无愧华亭钱氏英杰之称。”顾承志连连点头赞赏。
  “所以说你们是骑马找马!”徐渭指着钱渊的鼻子,“有钱展才一封信,胡汝贞还能有什么话说?!”
第181章
来信
  从钱渊一行人抵达歙县之后,钱铮就发现和几年前相比,侄儿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是个子高了,皮肤黑了,身体强壮了,更多在于言谈举止间的随意,在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如发的处事。
  一句话,侄儿长大了,而且走的不是传统士大夫路线。
  虽然钱铮也知道钱渊这两年多次守城抗倭,以至于得震川公、文衡山之赞誉,但也想象不到其在这已经持续两年的抗倭战争中聚拢起的人脉,这是让无数人眼红的人脉。
  之后事件的发展变化让钱铮瞠目结舌,几封信寄出去,吴百朋在回信中拍着胸脯保证,他和殷正茂关系不错。
  胡宗宪倒是没回信,但直接派心腹幕僚王寅和长子胡桂奇回了趟徽州,六县的知县尽皆俯首,就连一直不露头的徽州知府也忍不住用诧异的眼神打量钱铮。
  所有关卡都打通了,钱铮正式开始操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缴纳,正准备亲自去南京一趟,结果南京户部尚书下了公文,令徽州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拨付给浙直总督衙门充当军资。
  钱渊给赵文华去了一封信,总督衙门正在向南直隶、福建、山东等地推广提编法,有了徽州府这个突破口,虽然转为银两也就五六千两银子,但赵文华也自然笑纳这份大礼。
  似乎那一顿晚饭之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钱铮有强烈的失落感。
  “叔父,一条鞭法没那么简单,推广难度更是难于上青天。”钱渊拿着牙签剔着牙齿,随口说:“如今朝中严分宜、徐华亭,你觉得谁有这等魄力?”
  “未必吧。”顾承志对徐阶抱有期望,“徐阁老这些年被严分宜压着,过几年登首辅之位,自然……”
  “绝不可能!”徐渭嗤之以鼻,“看着吧,到时候徐华亭第一件事是算旧账,第二件事是召回之前被严党罢免的官员,固守其位,第三件事是抱残守缺……甘草阁老而已。”
  钱渊斜眼瞥了瞥徐渭,这厮倒是看得准,徐阶倒的确是这种人,从某种角度来看,徐阶和严嵩之争,和日后徐阶和高拱之争,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徐阶看来,严嵩是祸及天下的罪臣,但在高拱看来,不作为的徐阶不比严嵩好多少。
  顾承志舔舔嘴唇,低声问:“吏部尚书李默?”
  “更不可能了。”钱渊失笑道:“虽然今上不讲规矩,李时言以吏部右侍郎转吏部左侍郎,再直升吏部天官,难道还能再入阁?”
  钱铮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侄子,八股写的普普通通,这种朝中弯弯绕绕的事倒是一清二楚,吏部侍郎一般是不允许升任吏部尚书的,吏部尚书一般也是不允许入阁的,如徐阶、严嵩、夏言、吕本等人履历中都没有担任过天官。
  最近这些年,在吏部中担任侍郎位置的只有徐阶,但随后就请求外避,任翰林院学士教导庶吉士,之后掌院事迁礼部尚书。
  钱渊曾经将徐阶的升迁路线细细研究过,这一步实在如天外飞仙妙不可言,一般来说出了翰林院,就不会往回走,顶多在升迁路上兼翰林学士为拜相入阁铺路而已。
  但徐阶早年还在翰林院就被贬谪出京,所以回京后费了多少心思才重新搭上翰林院这条路,而且还因为抛掉吏部左侍郎这等权重官位得众人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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