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52部分在线阅读
田氏前院新设的灵堂中,回荡着低沉的挽歌——薤(xiè)露。
灵堂内,一具冰冷浮肿的尸体安然躺在木棺中,全然不理会一旁扶棺而泣,几欲昏厥的老妇人。
数十位男子身着缟素,成左右两排跪在木棺前,面色无不悲痛。
只不过,有的是为了家道中落而哀愁,有的是为了无法分得遗产而揪心。
唯有左侧最靠前的一个青年,坚毅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木棺之上,牙槽紧咬,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母亲!”
“嫂夫人!”
堂内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青年放眼望去,就见祖母已是悲痛难忍,哭晕在了灵堂之上。
青年却将目光重新收回到木棺之上,全然不理会身后‘小声’指责自己不通孝道的旁支叔伯。
待等老妇人被扶了下去,便有几个肥头大耳,细眉鼠目的中年人来到青年身边,将青年围了起来。
感知到周围人的青年牙槽咬的更紧,将双眼缓缓合上,泪水终于从眼眶内夺出。
见此,那几个中年人中走出一人,唉声叹气着道:“大兄亡故,吾等亦哀甚,阿兰,节哀顺变。”
其余几人顿时附和道:“是极是极,莫要坏了身子才是啊……”
田兰却是不为所动,依旧双眼紧闭,跪在木棺前,冷声道:“二伯不必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直白之语,顿引堂内众人侧目相对,中年人面色一滞,尴尬不已。
看了看左右,中年人终是一咬牙,面色也冷了下来:“既如此,吾便直说了。”
“今大兄亡故,于情于理,都当尽分田氏之产,以立别户!”
说着,中年人眼带贪婪的扫视着田府宅院,手撑上田兰的肩膀,柔声道:“母亲晕厥,阿兰又乃大兄嫡子,不知分家之事,是何打算?”
话音刚落,堂内众人纷纷抬起头,略带期待的看向田兰。
田兰却是忽而一笑,摇着头站起,面上满是讥讽:“二伯果真不愧为吾田氏子啊……”
那中年人一愣,刚要开口,就见田兰面色一变,眼眸已是带上了盛怒。
“父亲尸骨未寒,尔等鹫鬣(liè)便在此图谋吾田氏产?”
“哼!”
“祖父亡故之时,田氏早已分家,诸旁支之应得,亦早已交于而等之手!”
说着,田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堂内众人:“今分门别户,亦当是吾等嫡脉之事!”
堂内众人赶忙低下了头,耳朵却都竖了起来,探听着堂内的动静。
那中年人嗤笑一声,语带讥讽道:“阿兰,话虽如此,但日后,若无吾等旁系照应,田氏嫡脉可有完存之理?”
“且看罢!”
“这都过了辰时了!”
“可曾有人登府吊喧?”
田兰却是充耳未闻,转过身,在身后那个少年前蹲了下来:“阿蔷,今田氏嫡脉,唯你我兄弟二人。”
“你说,想要分产别户,还是留在家中?”
本低声啜泣的少年闻言,倔强的一抹脸,恶狠狠瞪了一眼堂内站着的旁支长辈,斩钉截铁道:“阿蔷年少,愿留家中,随大兄复兴门楣。”
田兰淡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站起身时,面色已尽是冷冽。
“既如此,吾田氏之事,便与尔等无关。”
“送客!”
※※※
待等堂内只剩田兰、田蔷兄弟二人,堂外等候着的田管家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少君。”
田兰并未站起身,依旧面色木然的跪在棺前:“父亲之事,廷尉是何交代?”
闻言,管家面色顿然一苦,低声交代道:“仆方至廷尉府邸,便得一佐吏出门相待,言主公……”
话头一顿,终是一咬牙:“廷尉言,主公乃醉酒坠河,溺水而亡……”
“随行之家丁奴仆,则为逃奴,廷尉亦已下令通缉捉拿……”
随着管家的话语,田兰缓缓站起身,来到木棺前,双拳紧握,目光紧紧锁定在木棺中,尸体脖颈处那道黑紫色的勒痕。
“溺水……逃奴……”
手轻抚上父亲冰冷的面庞,田兰心如刀绞,却又满是无力。
“平日被吾家逼迫之佃户,便是如此境遇吗?”
喃喃自语着,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田兰回过头,就见老管家脸上满是纠结。
讥笑一声,走到管家面前,田兰又轻声问道:“廷尉还说了什么?”
闻言,老管家也已是留下了泪,猛然跪倒在田兰身侧,哽咽道:“廷尉言:今关中燥热,主公之躯,当早日入土为安……”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管家的话,再看看院内几乎三寸厚的积雪,田兰突而仰天长笑。
只是那猩红的眼眸,丝毫看不出田兰是在高兴……
“群臣避道,礼绝百僚……”
“杜氏好大的威风啊!”
跪倒在地的管家赶忙站起身,来到田兰身后:“少君慎言,慎言……”
田兰强忍笑意,擦着眼角的泪回过身,面上带上了一丝癫狂。
“既然廷尉言长安燥热,那便于明日,将父亲葬了吧。”
看着田兰扭曲的面容,老管家几度欲言又止,终是摇头叹息的躬下身:“喏……”
……
PS:汉初,关中豪商,田氏遍地旁支,嫡系以田兰、田蔷兄弟为其中翘楚,粮商先以安陵杜氏为巨豪,后没落,杜氏迁家杜县;自此关中粮铺尽为田氏产……以上资料,引自《史记·货殖列传》及《汉书》中。
第0066章
秦牧滞留
曲逆候府,书房内,陈平正安坐于案几前,扫视着案几上的竹简,‘亲家’杜苗谄笑躬身,立于陈平面前。
“老夫交代之事,如何了?”
听闻陈平生硬的语调,杜苗却丝毫不觉恼怒,赶忙笑答:“禀丞相,都办妥了。”
见陈平微微抬起头,右手手掌摊开举于面前,目光中带上了询问,杜苗赶忙再拜:“然,小人集关中粮商于寒舍,定下规矩:粮断不可逾五百钱一石。”
陈平点点头,又问道:“今长安城内,一日售粮几许?”
闻言,杜苗稍一沉吟,掐了掐手指,方回答道:“千石余。”
听到这里,陈平才放下手中竹简,灌了口茶,叹息道:“少了些,增至三千石吧……”
作为汉室都城,即便是不算城外的百姓,光是长安内的常住人口,就不止十万。
如果按照成年男子每个月两石的标准计算,长安城内,每天就要吃掉近万石粮食!
一千石,只怕是供应尚冠里、戚里的勋臣权贵都力有未遂,就更别提城北的贫民颔首了。
陈平估计,三千石,大概就可以保证关中百姓,家家户户都能有碗稀粥喝。
闻言,杜苗却是面色纠结起来,打量着陈平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若增至日售三千石,这粮价……”
陈平却是头都不抬,复又将案几上的竹简拿到手中:“近几日,少府将售粮十五万石于市。”
“尔等想些法子,尽量将那十五万石粮买下。”
“待十日之后,再将售粮降至日千石。”
听到这里,杜苗才喜笑颜开起来;“丞相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