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1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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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往常的惯例,匈奴使节在长安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已经是匈奴使团临近折返的时间点了。
  可是双方的外交诉求,却近乎南辕北辙,或者说,陷入了依旧非常诡异的僵局之中。
  原本狮子大开口,强硬要求汉室提供大量物资的匈奴使团,在得到单于庭的外交指示之后,做出了一副‘我要的我都说过,单于也确实快死了,给不给、给多少你看着办’的暧昧架势。
  而本处于外交劣势,因刘弘判断出冒顿将亡的讯息而底气大涨的汉家朝臣,又在匈奴人这幅作态下陷入了纠结。
  汉家朝堂,也因为此次外交事件而极为清晰的划分为了两个阵营。
  主战派认为,这是匈奴单于冒顿在故弄玄虚,试探汉家的底气;一但被吓住,就很有可能让匈奴人轻视,从而引来匈奴人肆无忌惮的侵扰。
  而汉室的主和派,则于后世的软脚蟹有所不同:主和派普遍认为,若是不答应匈奴人的请求,那必然会遭来报复性打击,如今的汉家没有做好大规模战役的准备,应该暂且忍辱负重,以待将来。
  这两种‘鹰派’及‘更鹰派’的看法,让刘弘对汉室中央的官员素质感到稍有些安心,对将来的大决战,也有了更强的信心。
  不过,真正让刘弘感到兴致盎然的是,两个阵营的成员,大大出乎了刘弘所料!
  陈平周勃刘揭自是不必多说,为了打击刘弘地政治威望,自然是跳身主和派。
  但其余的主和派,则是让刘弘大跌眼镜!
  九卿属衙去掉刘揭之外,唯一一个主和的,居然是郎中令令勉!
  其余七人,无论是刚刚以楚王太子之身上任宗正的刘郢客,还是皇党元老刘不疑,亦或是开国功勋虫达、陈濞,乃至于廷尉吴公等人,俱皆主战!
  哪怕算上目的不纯的刘揭,也不过二对七的比数,看上去主战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
  但光是令勉主和一事,就足以让刘弘的心凉下大半!
  若说令勉主和还不能够说明问题,那另一个群体的偏向,则彻底让刘弘放弃了强硬到底的决心。
  ——三公尽皆主和!
  陈平周勃且不论,即将上任左相之位的审食其也先不提,光是张苍主和一事,就足以将事实完全揭露在刘弘面前:汉室,打不起。
  即便撇开这些内应,光是‘三公一致反对’这一项,就足以刘弘放弃强硬的战略方针,转而争取尽可能长的和平。
  这件事,可谓是让刘弘绞尽脑汁,纠结到不知应当如何处理,如何判断。
  但最终,还是刘弘的知识储备,让刘弘冷静了下来。
  光按历史上冒顿的死亡时间来看,起码冒顿苟延残喘的未来五年之内,匈奴并不会有太大的内部混乱和争斗。
  只要冒顿在,哪怕是成了植物人,那也足以令草原百部俯首称臣,不敢弯刀相向,只敢向着鸣镝的方向冲锋陷阵。
  刘弘也想明白了——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冒顿真虚还是假虚,匈奴真乱还是假乱,而是汉室赌不赌得起,敢不敢打。
  就像一个被欺负的稚童,根本不该考虑隔壁家的大哥哥有没有生病,而是应该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手臂,并做出冷静的判断。
  就目前而言,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刘弘也只能接受现实:哪怕整个幕南脱离匈奴单于庭的掌控,右贤王割据独立,汉室也还没有进场,从中得利的资格。
  无论是失去幕南的单于庭,亦或是割据幕南的右贤王部,都不是此时依旧以战车为精锐兵力的汉室所能抗衡。
  所以,刘弘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撇开匈奴使团提出的玄幻诉求,单就粮米、盐、布等生活物资,满足匈奴人所要求的三成。
  这个双方都不算很满意,但都能勉强接受的结果,就已经是刘弘能做到的极致了。
  
第0192章
驿骑如矢
  恍惚之间,汉吕后九年春三月,也已在诸般琐事之中走入尾声。
  作为汉室都城,长安算得上是整个中原,乃至于整个世界都罕见的繁华昌邑。
  雄伟的长安城墙,高三丈五尺,底宽一丈五尺,顶宽九尺,周长更是将近六十五里①,占地面积将近十万亩(大亩)。
  便是在这座长宽各十五里左右,且近一半城区被长安、未央两宫占据的都城之内,生活着八万余户人家,共计二十余万人。
  当然,作为农耕政权,这二十万长安百姓自是不可能完全封闭式生活在长安城之中——长安百姓名下的田亩,都散布在长安城外。
  正如此时,未央宫内的刘弘在张苍怒目圆睁之下,视死如归般灌下又一碗药汤,周勃和刘揭在曲逆侯府内跪坐于陈平塌边,朝中重臣则大都忙着跟匈奴使团扯皮的时节,长安百姓,已经开始拖家带口从各城门走出长安城,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春耕。
  汹涌的渭水虽然并未因凛冬而冻结,但水流量依旧还没达到灌溉农田的底部,所以现在,百姓的工作还普遍停留于翻土、除草,以及挖出田渠中累计的淤泥。
  在人群中,不难发现一个个扎着总角小辫,身上衣袖袍尾都长出一大截,一绺鼻涕滴溜在口鼻间的稚童,懂事的提着石制乃至于木制的农具,跟在父亲身后。
  至于成年女子,则是鲜有出现在出城下田的人群之中——此时天刚亮不久,各家各户中的女子都忙着埋火造饭,赶在正午之前将热乎的饭食送到田埂,让丈夫和儿子们吃一顿饱饭,好完成下午的工作。
  这种情况下,一个手提木耒,肩抗竹篮?身后还背着干粮袋的男子?就显得极为突出。
  ——没有妻子做饭,女儿又不便出门?何广粟只能将朝食提前带上?免得饿肚子。
  说来,汉室对女子的礼教束缚还没有那么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近乎没有限制。
  与后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能称之为大家闺秀所不同?女子在汉初的社会地位?几乎不亚于新时代——在汉室,女子是可以做户主的!
  与礼教昌盛的宋明亦有所不同的是,汉室百姓非但可以有‘父休妻’的情况,女子同样可以一纸修书?将丈夫踹了?并毫不受歧视的组建新的家庭。
  再嫁的女子在汉室也不会受到歧视,反倒会比初婚的女子更受欢迎——尤其是带着孩子的!
  这,就与时代背景有关了:相较于初次婚配,未曾‘证明’过自己生育能力的少女,无疑是有过‘成功经验’的二婚妇女?更能承担起此时大于天的‘血脉传承’这个艰巨的任务。
  而汉人又尤其终是血脉的传承,极其敬畏祖先?且深信人死之后会在阴间继续生活。
  汉人最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汉律中最严重的惩罚也根本不是死刑!
  汉人恐惧的?是死后以发覆面,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没有后嗣献上祭祀血食?在阴曹成为孤魂野鬼。
  而死刑在汉律中也并不算太严重——汉室的死刑?是可以光明正大到官府花钱赎罪,甚至以爵免罪、抵罪的。
  此时的极刑,是腰斩!
  或许对后世人而言,无论是被勒死,被砍头,亦或是被拦腰劈断,都是一个性质:死。
  但在汉室的普世价值观中,‘全身而死’和‘被劈成两半’,差别比死和不死之间还要大!
  此时的百姓普遍认为,人死后魂魄落入阴曹,且会保留死时的状态,乃至于表情。
  所以上吊死、投河死等‘全身而死’的死亡方式,都是百姓可以勉强接受的。
  到了贵族阶级,更是延伸出了逼格高高的‘吞金而死’。
  而腰斩,便是汉人最恐惧的一种刑罚——在此时的汉人看来,被拦腰截成两段,就必然会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也正是这个固有观念,在汉室逐渐发展出非常愚昧的‘厚葬之风’:认为人死后依旧会存在的汉人,奉行‘誓死如奉生’的丧葬习俗,以求故去的亲人能在冥冥中的时节过的更好。
  何广粟便是厚葬习俗下深受‘迫害’的典型之一——妻子的意外亡故,在让何广粟失去伴侣,整个家庭失去内部工作者的同时,将何广粟家中本还算乐观的经济状况一朝破坏。
  如果妻子还在,何广粟便不用将家中田亩的七成尽数卖出;坐拥百亩田地,再稍稍省吃俭用,何广粟绝对有机会在有生之年积攒下小几万钱,给儿子留下殷富的家底,并让女儿体面的嫁出去。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破灭——家中三十亩田,根本养不活家里的三张口;不出意外,何广粟这一生都要忙碌于生存。
  如果不再遭遇变故,何广粟也只能勉强保证将儿子拉扯大,送入军中——立不立得功勋且不论,粮饷起码能填饱肚子。
  再加上家中仅剩的三十亩田,也能寻个亲,将何广粟这一脉传承下去。
  至于女儿,何广粟则已经无能为力了……
  即便当初女儿出生时,出生时日晚报了几个月,但在今年开春之后,女儿也终是不可避免的被内史列入‘满十六岁而未嫁’的晚婚名单,成为了内史属衙的重点关注对象。
  何广粟甚至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期限:如果到了夏五月,女儿还没有嫁人,那何广粟就要开始负担起每个月一百二十钱(一算)的超高罚款!
  看上去,一百二十钱并不算多,只是一石半粟米的价格;但对本就赤贫的何广粟而言,每月一百二十钱的‘计划外支出’,其意义完全不亚于借了高利贷……
  如今的家中状况,使得何广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女儿嫁给更为赤贫的闲人懒汉,要么,就是将女儿卖于高门,以为姬妾奴仆。
  将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意味着对方家中也只有三十亩左右的农田;而成婚分家之后,女婿能分到多少,还得看他们家有多少儿子、女婿是不是家中长子。
  即便女婿将来能有三十亩田,女儿嫁过去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三十亩田,意味着一年不到百石的粮食产出(税前);顶多能勉强养活两口人。
  等女儿剩下第一个孩子之后,女儿所要面临的,恐怕就是被扫地出门,另谋亲事……
  出于对女儿的疼惜,何广粟只能放弃这个选择,而争取将女儿送入高门之中,以求女儿能安稳的度过并不美满的一生。
  但不知为何,原本谈好的田氏又一改往日作风,非但不再购买奴仆,更是扬言要将家中奴仆放出去一大半!
  别无门路的何广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选择……
  逃避。
  ——自上吊未果,卧榻修养之日起,满打满算,女儿何奾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出过家门了。
  而何广粟之所以将女儿‘囚禁’在家中,则是出于一个极其无奈,又只能接受的最后选项:报毙。
  若到五月,还是没能找到解决方法,何广粟只能向官府报告:女儿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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