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1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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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暗自将此事记下,刘弘便加快了脚步,径直向着市北方向的粮铺聚集区走去。
  ——此次前来东市的目的,主要还是粮食。
  前段时间,粮食价格的飙升,实际上造成的影响,并非刘弘所感受到的那么简单。
  粮价飙涨至原来的5-6倍,对于寻常的家庭来讲,或许就是亏了一笔钱而已。
  但对于那些本就贫困,家中留下的口粮钱,满打满算刚刚好够家里吃个半饱的底层百姓而言,粮价波动只要超过百分之十,就是灾难!
  道理很简单:一户农民,一年需要大概一百石粮食,家里留的钱,也恰好就是按每石八十五钱左右,留够了九千钱;甚至留了五百钱的容错率。
  这种时候,只要粮价‘小小’上升到九十钱,这户人家的容错率就没了;上升到九十五钱,那这户人家这一年,就将会有至少一个月的断粮期!
  诚然,提前得知要有一个月断粮期,这户人家可以省吃俭用,挪一部分出来,再加上从街坊邻里手中借,艰难度过那一个月。
  但别忘了:这还只是粮价从八十五钱,涨到九十五钱所带来的影响!
  只要粮价超过一百钱,这户人家就将对断粮束手无策,只能通过售卖土地,来换取口粮。
  然后,两千年封建史上的农民都不能躲过的恶性循环开始了:土地少了,收获的粮食就少了,第二年吃不饱,只能再卖一部分土地;土地更少,收获更少,更加吃不饱,继续卖土地……
  最终,等家里的土地卖的一亩都不剩,原本的自耕农就只能去租种,成为佃户。
  而租种别人家的土地,那是要交租税的!
  比起国家十五税一的农税,租种的租税,那只能用黑心来形容——即便是关中,乃至于长安城左近,佃户租种田亩的地租,也不会低于三成!
  每年的收成,都要将其中三成拿去当租税;虽说农税不用交了,但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的人头税还要交;剩下的粮食,几乎不可能喂饱一家老小的肚子。
  吃不饱肚子,也没土地卖了,怎么办呢?
  借。
  借钱,借粮,本想着应付过去,就还回去的佃农,到最后就会发现,欠下的债根本还不完,并且会利滚利滚利滚利,一直积攒下去。
  最终,欠下的债达到一定数额,放贷的子钱商人认定这户佃农还不起了,就开始催还——几天之内,必须将欠下的债还完!
  走投无路的佃农,最终只能卖儿卖女,甚至将自己也卖为奴隶。
  封建时代,几乎都躲不过的土地兼并,大都是这么一个流程:吃不饱,卖土地,土地卖完租种,租着租着债台高筑,只能卖身为奴。
  所以,每一次大规模的粮价波动,实际上都是在吸取王朝的寿命——前段时间粮价飞涨的事,每发生一次,就会由一批农民失去土地,成为佃农,并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奴隶,消失在国家统计的户籍当中。
  即便是那些,在这次粮价波动中侥幸保证田亩的自耕农,实际上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或许,这家人原本攒下了一笔余钱,可以送家里有出息的孩子去游学,去练武,去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但这家人省吃俭用,花费十数年乃至数十年,一枚一枚攒下来的积蓄,就这样被粮商割韭菜般割走。
  原本有机会冲破阶级枷锁,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的一个家庭,希望就此破灭。
  土地兼并加剧,阶级矛盾加剧;国家失去一批中产阶级拥护者,失去纳税人;而原本愿意乖乖上缴粮税的自耕农,被雁过拔毛的地方宗族豪强所取代……
  所以刘弘心里很清楚:前段时间的粮价飞涨,虽然最终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化解;但对自耕农阶级的伤害,几乎是无法逆转的。
  即便刘弘以最乐观的心态估计:此次为期不到两个月的粮价飞涨,至少让百分之五以上的自耕农,成为了半自耕农,甚至直接变成佃户。
  这对刘弘而言,无疑是个惨痛的教训——自耕农阶级,才是封建王朝最大的拥护者,以及基本盘。
  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毁灭,其核心问题都逃不过一点:自耕农阶级数量过低,且正常生活无法保障。
  原本应该勤勤恳恳待在家里种地的百姓,都成为了无地游民;吃不饱肚子,找不到事干,随便谁出来喊一句‘反他娘的’,就乌泱泱拿命去拼富贵了。
  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支持者,封建皇帝但凡称得上一句‘明君’的,都会努力去改善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最起码,也要减缓自耕农阶级减少、以及土地兼并的速度。
  作为穿越者,刘弘自然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这次粮价波动事件,让刘弘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粮食保护价政策。
  政府出面,制定一个固定的价格范围,以此减小粮食波动对底层百姓的影响。
  今天,刘弘来东市的目的,除了弄清楚内史衙门在玩儿的花样之外,就是为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制定进行实地考察。
  走进粮铺,映入刘弘眼帘的,就是陈列于布袋中的各色谷物。
  有宿麦,有稻米,还有销量最好,为寻常百姓主食的,散发淡黄色光泽的粟米。
  一块竹牌插在粟米上,上面标这价格:八十钱。
  再看看店小二站在街上,每有人路过,就重复一边‘米石八十钱’,刘弘就不由觉得好笑。
  这一次,关中的粮商们,无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按道理来讲,如果乖乖按九十钱左右的价格售粮,虽说利润有限,但起码是稳赚不亏——秋收后,粮商们下乡购粮的价格,几乎不可能超过七十五钱!
  即便算上几个月的储藏成本,九十钱的售卖价,也依旧有每石十钱以上的利润;然后随着时间推移,粮价再慢慢上涨,在秋收前停在九十五钱上下,对粮商而言,这就是赚钱的一年。
  但一时鬼迷心窍,让关中粮商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刘弘以皇帝之身亲自下场,开‘少府’粮售于东市,这使得粮商们囤积的粮食,在八十五钱以上根本就卖不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粟米储存成本只会不断升高,而在少府(刘弘)虎视眈眈之下,今年一整年,粮食的价格都不太可能超过八十五钱。
  这就使得,关中绝大多数粮商,这一年的盈利额,已经确定为负数了——当二月初一来临的时候,粮商们手里的粟米,其成本价便已经达到了八十五钱!
  现在,粮商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卖多快卖对快,将手里囤积的粮食甩出去,降低储存成本,及时止损。
  这就使得,在诡异的‘粮荒’之后,市面上又陡然多出了一大批超过需求量的粮食。
  如果说两个月钱,粮商们无论卖多高,百姓都只能咬牙买下的话,现在,只要百姓提一句‘隔壁谁谁谁家的粮铺还便宜一钱’,粮商们就会顾不上去确认,而赶忙将粮价再降两钱。
  
第0139章
东市见闻
  一场粮价波动,百姓亏了,粮商也亏了。
  谁赚了?
  ——刘弘!
  少府以每石八十五钱的价格,卖了十万石左右的粮食出去,收回八百五十万钱。
  随后,关中粮价就降到了八十二钱;少府在刘弘授意下,又拿着那八百五十万钱,以八十二钱的价格购买市场上的粮食。
  里外里,少府一分钱没花不说,平白无故多了几千石粮食!
  这就使得,刘弘对粮食保护价政策的施行,有了更大的信心:只要少府随时保证,能以八十五钱的价格,无限量往市场甩粮,那关中的粮价,实际上就已经被限定在了八十五钱以下。
  上限有了,下一步自然就是制定下限——保证少府能在七十五钱甚至八十钱的价格,无限量买入粮食。
  这样,当秋收之后,嫌粮食商人出价过低的农民,就会自然而然的将粮食卖给少府;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也会买少府的低价粮吃。
  粮价关乎到民心,即便亏钱,刘弘也必然会义无反顾去做。
  而实际上,此举非但不会亏钱,反而会让少府得到一点微薄的收益。
  ——因为刘弘并没有想让粮价处于一个衡定值,只是画了个范围而已。
  秋收过后,百姓卖给少府,自然是以七十五钱的下限卖出,购买,则是在上限的八十五钱买入。
  即便算上储存成本,少府也有这十钱的买入差可以挣;更何况官府的储存成本,几乎约等于零。
  ——没有粮食保护价,少府的粮仓、关中的粮仓,依旧摆在那里,依旧需要专员看管,吃着丞相府发放的俸禄。
  超过百分之十的利润率,比如今‘十五税一’的税率还要高;如果少府,或者说中央可以做到占据全天下的粮食市场,那国家的财政收入,起码要翻个倍!
  反正这笔钱国家不赚,也是要让商人赚的,还不如刘弘吃进肚子了,发展国家来的舒服。
  更何况农税,那是要上缴国库的,国库掌握在丞相手上!
  国库的钱,每动一分,都是要在朝堂给百官一个交代的。
  少府,则是刘弘地小金库,进了少府的钱,刘弘具有百分之百的处置权!
  有了钱,那刘弘无论是想建几十个马场爆骑兵,还是发展农具,都没人管得着。
  而从今往后,粮商们要想做粮食生意,就只能跟少府抢夺市场——以高于七十五钱的价格购入,低于八十五钱的价格卖出。
  这样一来,粮商们的选择也就只剩两种了:要么踏踏实实赚那不到百分之十的利润,要么转行。
  让粮商们转行,就是刘弘地目的——比起盐铁官营,封建时代,粮食才更应该有官府管控!
  比起食用盐,以及打造工具用的铁,粮食对百姓而言,无疑具有无可替代性。
  掌控了粮价,就等于掌控了民心;稳定了粮价,就等于稳定了民心。
  不过,粮食保护价的具体价格范围,刘弘还需要斟酌,和专业人士进行沟通。
  ——毕竟少府储存粮食是否真的没有成本,没有了粮商们,国家是否有能力全盘掌握粮食市场,刘弘都不是很清楚。
  正思虑间,就有一个人走进米铺,细心的翻了翻装有粟米的布袋,查看是否掺杂了其余杂粮之后,那人便拍了拍手,目光死死盯在方才被‘检查’过的粟米袋之上:“俺要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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