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凌然(校对)第169部分在线阅读
特别是包着伤口的病人,不想说话,但也是坐了起来听他们说话。
孔向明先道:“查先生,查夫人,我先说一点,之前其实也是说过的,王主任一行是从云华赶过来的,中午饭都是对付了两口,就是为了能快点赶过来。现在人到了,咱们先不要太焦躁,我们稍微花一点时间做些术前的诊断、分析和研究,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是见过太多“十万火急”的病人了,此时生怕对方不高兴,又道:“正常情况下,你们到云医去,或者再到省立去,都是很麻烦很花钱的,咱们现在请专家过来,既是减轻你们求医的困难,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但是,节省时间不是盲目的节省时间,咱们现在要做谈话,那就好好的谈一下子,不要着急,争取言之有物,好吧。”
病人和一众家属听着默默点头。
在医患关系中,患者始终还是处于弱势的,尤其是候诊的患者,无论知情同意怎么写,最终都是要签字的。
当然,事后又是另一码了。
王海洋等孔向明把话说清楚了,再道:“查先生的断指片子,我都看过了,从我们医生的角度来看呢,断指成功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但是,我也得说明一句,就算是断指再植成功了,指头也不可能像是原来那样应用自如了,功能性方面,是要受到一些限制的……”
王海洋接着说了一些后遗症的问题,例如术后的疼痛、怕凉等等。
病人和家属是越听越心焦。
等王海洋说的差不多到位了,孔向明再站出来,道:“咱们请王主任过来,其实就是希望手术能做的好一点,并发症能少一点。怎么说呢,就是怀着美好的愿望啊,追求最好的结果,但是,咱们心里也得有杆秤,手术还是有风险的,尤其是断指再植,风险不小……”
把该说的说完了,孔向明再看王海洋,得到确认以后,再宣布开始手术。
病人开始被推往手术室,王海洋和凌然跟着孔向明去换衣服,益源县医院骨二科的一群医生等他们搞定了,也纷纷换了洗手服,准备前往参观学习。
趁着独处的时间,王海洋对凌然道:“咱们做飞刀,不比在本医院里做,要采用低风险的方案,尽可能做的漂亮一点。”
“明白。”凌然从来没有飞刀的经历,自然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模样。
所谓低风险的方案,落在断指再植的时候,首先就是多接血管。断指再植的核心要素是血运,只要血运通了,断指就能活下来。血液是肌体的补给线,没有血运的肌体是必然要坏死的。
但是,多接血管意味着,要么是延长手术时间,要么就要想办法在其他方面节省时间出来。若是单指再植的话要简单一些,多指再植就得考虑到其他手指的接驳时间了。
不过,对王海洋和凌然来说,断指不管怎么接都不会有大问题,采用何种方案也就是倾向性与可能性的事,抛去医生的技术不谈,单论方案的话,运气的成分或许更大。
“王主任,凌医生,我们的设备用的惯吗?”孔向明等了一会再进手术室来,扎着手笑着问,稍微有一点点的自豪。
全套的显微外科仪器买下来可是不便宜,尤其是孔向明选了有显示器的双人显微镜套装,差不多是将建科的大几十万都砸进去了。
手术室也是正压通气的层流手术室,虽然只是低端的10万级的三级手术室,用于断指再植是绰绰有余了。换成百级手术室,益源县医院就是建得起也养不起。
王海洋试了试显微镜,再看看架在手术台上方的显示器,笑道:“我就是喜欢你们装的这个。”
“厉害的医生都喜欢。”孔向明哈哈的笑了起来,再看一言不发的凌然,问:“凌医生有什么特殊要求都可以提,我们想尽办法满足。”
“可以了。”凌然轻轻一笑。手术习惯和要求都是提前就送过来的,孔向明说的也就是场面话。
一会儿,病人被推了进来,再次核对以后,就被麻醉医生上了喉罩,秒秒钟被麻翻。
紧接着,益源县骨二科的其他医生,陆陆续续的进入了手术室,站到了边边角角里,充当观众。
孔向明继续说场面话,倒是令手术室内的气氛颇为和谐。
王海洋的和气也重新冒了出来,一群人聊了天气聊美食,聊了美食聊手术,聊过手术聊财经,很是舒服。
唯有凌然,让巡回护士又插了更多的核磁共振的片子,默默的看了起来。
他向来是不喜欢瞎聊天的,或许是从小被逗的太多了,以至于有些逆反心理。
相比之下,磁共振片提供的大量信息,令凌然心情愉悦。
孔向明只当凌然是在紧张,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凌然只是一助,又是王海洋带来的人,只要做的不太差,总不会坏事……
骨二科的其他医生也是一般的心思,许多人对年纪轻轻的凌然还露出宽容的笑容,骨二科是新分离出来的科室,手术室里最前年轻的住院医都有三年的资历了,望着凌然,总是有一些年龄带来的心理优势。毕竟,外科医生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
大家的笑容尚未收敛,随着王海洋开刀的动作,凌然的积累,猛然的爆发了出来。
从云华到益源县的路上,凌然没什么事做,就看了很长时间的核磁共振的片子,到了益源县之后,依旧是没什么事做,于是又看了很长时间的核磁共振片。
以他的片能力,以及核磁共振片提供的超量的信息,凌然脑海中几乎能够复现出病人断指的全部细节,这比他在云华的手术室里的状态都要好。
核磁共振扫的实质上是氢原子,其断面信息,多的可以是几百上千次的氢原子的共振图像,对于得懂的高水平影像科医生来说,可以有多种成像方法,表现出以原子级为基础的身体信息,看到透视都看不到的信息,如t1、t2、FLaiR、Di……
就现代医疗技术来说,技术资源可以说是过剩的,短板在于医生们根本来不及掌握大量涌现的技术。每增加一种新技术,就等于用更细的筛子做了新的筛选。
如益源县医院这样的准三甲医院,找遍医院也找不出一个能看Di{磁共振弥散加权成像}的高端影像医生,但在部属顶级医院,大家都在抢着建术中磁共振手术室。
对于掌握了完美级断指再植的凌然来说,他的脑海中既然已经构建出了病人的断指的细节,再做手术就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王海洋作为主刀,划一刀肌肉,剩下的就被凌然刷刷的剥开了;刚刚拿出骨头来,就被凌然拼好,并备好了合用的克氏针;肌腱才捞出来,凌然已经分分钟就给清创的干干净净,弥起来给王海洋缝……
王海洋舒服的像是手指在跳舞似的,作为一名老年医生,如果有什么是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喝茶敲腿,走路扶肘还舒服的,那就是被凌然伺候手术了。
他简直有种被抱着跑马拉松的爽感,那42.195公里的迷人风景,那成千上万人的捧场欢呼,那清冽的小风,还有没事摆摆臂的悠然自得,随手捞瓶水的轻松写意,更有对冲线的期待,对荣誉的追求……
孔向明和他的六名骨二科医生,则是看的目瞪口呆,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高超的医学投喂术。
孔向明再望着沉默寡言的凌然,心中升起一阵明悟:此君何须马屁,这医学投喂术,就是最高端的手术马屁了。也不知这世界的外科医生,是否有人能抵御的住。
第192章
硬上
“到血管了。”
“先缝动脉吧。”
“你扯出来……哦,已经扯出来了啊。”
“好,到了最复杂的血管部分了啊……”王海洋做了两个小时的手术,谈到的手术的时间都有限,更多的时候是瞎聊天,而且有越聊越开心的架势。
总算到了血管缝合的时候,王海洋才把自己拉回来了一点,开始讲起了血管缝合的几个关键点。
孔向明等人望着屏幕,认真的听着。
骨二科的一群医生在断指再植中也是新人,而他们这些新人与纯粹的新人实习生或住院医的区别,就在于基本的手术操作和概念都已经有了,所以,想要学个入门是很容易的,想要学到精通却不会更轻松。
外科医生从入门到精通的过程,是很难简单的通过和阅来提高的,单纯的重复练习也不行,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有人手把手的教。
人类社会的非量产技能都是如此,到了高端的程度,就只能是师傅带徒弟似的磨练。
当然,现在人是不需要拜师学艺了,但师傅教不教,怎么教,又不是徒弟所能左右的了——没有足够的知识,徒弟都不知道师傅该教的是什么,又如何左右呢。
孔向明等人现在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们是想跟着王海洋听点断指再植的精髓的,但王海洋想聊别的,他们也就只能陪着人家聊到开心。
学艺之苦,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中,就从来没有变化过,只是技艺本身在不断的变化罢了。
“显微镜下的血管缝合,好好练几个月,基本都能缝个七七的,我们云医的练功房,就是专门给底下医生练习的,你要说的话,还蛮有用的……”王海洋顺嘴吹了吹自家科室。
孔向明立即配合的道:“云医的练功房我们是闻名已久了,有机会真想去试一试的。”
“锦主任之前是有想要扩大的意思,现在不知道啥情况了。”王海洋又是随口一说,再重新将话题拉回来:“再说血管缝合啊,练功房练出来的,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不够稳……”
王海洋都不用打断自己的话,等着凌然给自己将血管扯出来,再道:“像是这根血管,要用24针缝起来,也不是多难的事,但你要是缝的不稳,到时候血管痉挛了,那真是救都救不过来……”
孔向明等人听的纷纷点头。
断指再植的手指痉挛了,坏死的概率非常高,是术后并发症里最需要避免的情况。
“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能让缝合的血管稳。这个你缝大鼠的尾巴是练不出来的,因为我们看大鼠的尾巴血运通不通,那是当时的事,痉挛是好些天以后的事……”王海洋又小卖了一个关子,道:“让血管稳的办法有不少,我说一个最有用的。”
王海洋的眼睛看着显微镜,谁都看不到他的脸,但从他的声音听的出来,王海洋正是说的爽的时候,这种时候,自然就是徒弟们获利的时间。
众人几乎是竖着耳朵在听秘籍。
就听王海洋笑呵呵的道:“我们最常用的,最好的用的办法,说穿了一钱不值,就是一次通过。”
“一次通过?”
“血管对好,缝一针就是一针,24针就是24针,不多一针,不少一针,别多抓捏,缝合的时间越短越好。”王海洋此时抬起头来,再看看其他人的脸色,笑道:“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穿了就没意思了,凌然,动脉你来缝吧,有没有把握?”
“没什么问题。”凌然的表情很淡然。
王海洋欣慰的一笑,道:“咱们换位置。”
凌然于是和王海洋换了位置。
主刀和一助虽然是面对面,但看到的手术区域是不同的,就像一个人正面看自己的手掌,与看别人的手掌的感觉一样,主刀理应面对自己更熟悉的手术区域才好发挥。
孔向明等人刚听了王海洋传授的秘笈,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等凌然坐上了主刀位,王海洋就说的更顺口了。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海洋更像是一名解说员……
其他医生都听的很高兴,孔向明多年的医生经验,却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有心想问,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