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传(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没说的。只要是您想知道的,我会的,您随叫我随到,都交给您了。”
当天,山药旦便数出十来套拉大片的套子教给了老舍。老舍乐呵呵地哼着拉大片的小曲回到了观音堂。推开门看见楼适夷正坐在自己屋中,便高兴地说:“老兄,我给那几张宣传抗日的'大片'配了词儿,您来听听。”说着,他就拉开了架式,清了清嗓子。
“慢着,我这正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呢,”楼适夷连忙拦住了老舍。
“是不是那三位河南的艺人来找我了?”老舍曾答应以“张自忠打垮板垣”为题材,写一段河南坠子,他揣摸,八成是人家来上门索稿来了。
“不是,是几位朋友要会会你。”
“哪位先生要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谢罪了。”老舍学着戏里的韵文,拖着长长的尾音,转身向楼适夷行了个大礼。
“免了。”适夷本不是个喜欢出洋相的人,这阵子也受了老舍的影响,怪腔怪调起来,但随即便正色道:“是阳翰笙和冯乃超二位先生想要见你一见。”
老舍一听,心里甭提有多乐合了。如今,大武汉人材会萃,过去许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容”的,而如今每日都能结交些新朋友,以前,老舍朋友多是在教育界做事,像常培、滌州等人,而写家中的朋友并不很多,搞戏和电影的文友就更少了。现在甭说戏剧电影界,鼓书评弹、音乐字画方面,老舍交了一大批新朋友。对于他这样一个过去很少涉足文艺界各种论争,只在圈外冷眼相看的人,如今可是打开了眼界。
“他们在哪儿?要不要我先去造访?”
“你看你,急什么,明天他们就来登门拜访。”
“他们来,有什么重要事吗?还是只为会友?”
“明天你自会明白了。不过,我可以先透个底给你,阳、冯二君是衔命而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能细说说吗?”老舍脸上露出十足认真的表情。
“他们想组织一个不分党派,不分门户,不分山头的全国文艺界大联合的抗战团体,你对此事有兴趣吗?”
“这件事,鄙人在早也有一些耳闻。不过楼兄问我,有兴趣怎样?没有兴趣又怎样呢?”
“如果有兴趣的话,他们想力举舒先生挑大梁,如果没兴趣自然也就无话好说了。”
“岂敢,岂敢,这么大的摊子怎好让我主事,怕是我舒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老舍见楼适夷认真起来,忙不迭地推辞。
“干也罢,不干也罢,明日你去和翰笙、乃超二君去讲,我这里先和你打个招呼。”
“我想不妥,如果我愿干这差使,这面还会得,如果不干,这面还是最好不见,您说呢?”
“久闻舒舍予有付古道热肠,有求必应,而如今朋友相求,却连面都不肯见,这样小器,在我楼适夷眼里,老舍面目全非也!”适夷拿出了“激将法”。
果不其然,老舍被“激”了一下,脸都有些红了。沉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地说:“因为被激了将,好歹生出了几分勇气,我这人从不言勇,现而今却真要掂量掂量我这喝豆汁的脑袋,是不是也敢保卫大武汉,也敢打日本,也敢在同道人前抖机灵。您也应该为我想想啊,舒舍予是那号不肯出力的人吗?可万一给耽误了事,真给砸了牌子,众人骂我事小,误了抗战,这事可就大发了。嗯?”
楼适夷笑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等到老舍弄明白了左派这些朋友举荐他来牵头干这份费力不讨好的差使,缘由就是因他非党非派,为人热心、正直。由他出头可以减少磨擦,利于抗战。
于是,他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
为成立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普海春饭馆举行了第二次会议,老舍欣然前往。一块应邀参加的还有老向,胡秋原,姚蓬子等朋友。
冯乃超笑着对大家说,第一次开会时假座蜀珍酒家,那时因为翰笙兄刚收到电影剧本《八面壮士》的稿酬,即是为抗战而写,那我们便为抗战而吃喽。”吃归吃,正事归正事,文协的临时筹备会成立了。茅盾、老舍、王平陵、胡风、楼适夷、马彦祥、陈纪滢、沙雁、穆木天、冯乃超、安娥、叶以群、吴爱如、彭芳草为筹备会委员,王平陵为筹备会总书记,胡风、冯乃超为书记。
老舍回到了千户街,正赶上冯玉祥将军从河南前线视察归来,冯将军跑到了老舍屋里,拿出一幅邓颖超女士的题词给老舍看。
“精诚团结,贯彻始终。共产党的精神。”冯玉祥用手摩娑着光头,赞赏地看着这幅题词。
老舍也深有感触地说:“这是精诚团结,共赴国难的精神,是实行全面抗战的精神。”
“不错。噢,对了,请你给我说说你们开会的情况吧。”打从南京失守之后,战局的情况越来越不妙。
一月八日,日本御前会议决定:“如果现在中国中央政府不求和,……帝国采取的政策是设法使其崩溃,或使它归并于新的中央政权。”
日本飞机对武汉的空袭、轰炸更加频繁,陆路和水路上的进攻也加强了。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提出当前的策略是:“东面要保持津浦铁路,北面要保持道清铁路,来巩固武汉核心的基础。”
何应钦被任命为军委会总参谋长,徐永昌为军事部长,白崇禧为军训部长,陈诚为政治部长兼武汉卫戍总司令。共产党人周恩来被任命为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
中共长江局机关报《新华日报》在武汉创刊。
八路军总部号召全军:坚持华北抗战,与华北人民共存亡。因为有人捎信来说,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回到了北平家中,老舍悬着的心松下了许多,但转而一想,北平也不一定比济南更安全,同是日寇的占领区,不知什么时候便有祸至,南京的大屠杀惨案,使每个有亲属在沦陷区的人都忧心忡忡。
一日,与相识不久的青年文友锡金来到往日喝酒的绍兴酒店,老舍顺手从兜里掏出些豆腐干,笑着说:“我今儿可有下酒的好东西。”
“舒先生,今天我来做东好了。”
大约是平日里总是老舍付帐,锡金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