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传(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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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见儿子一张毫无所知的面孔,就把疑问转向了常培。
“大婶,这不,还没来及说到正题呢,您就……”
老舍已经不乐了,他一把抓住常培的手腕,紧张地问:“常培,你我情同手足,你搞些啥名堂?还不赶紧告诉我,什么胡姑娘?她是谁?”
“就是那个请你给‘真社’,做演讲的姑娘,她叫胡絜青,也是个旗人,还是个画家呢。”
老舍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身材修长,举止端庄的姑娘倩影,她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后来,在“真社”的听众里,他曾注意到她,她专注地听着,还不时拧起眉头思索着什么。
不由地,抓着常培的手慢慢松开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记起来了”。
“是那个女学生。”常培从老朋友这最初反应中,已悟出点意思:至少,他不会立刻拒绝这件事。
“再想想吧。”
常培拿起了帽子,告辞而去了。
老舍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而是带着个“沉甸甸”的心事离开了家。
济南以“七十二泉”和“大明湖”名扬天下,到处泉水淙淙,垂柳依依。
清清的泉水拱出水面尺把高,又溅落下来,击起漪涟,向四周徐徐漫去。因为有了这些泉,人们便在泉的周围修了许多石的建筑--石的围栏,石的甬路,石的水渠。清的水,青的石,便给游客们留下了流连忘返的印象。
自然,大明湖要仗着这泉水了,而百姓们吃的是泉,喝的是泉,便不忘情意地管济南叫做“泉城”。
泉城以西还有一处景致也是鼎鼎大名,叫千佛山。在那不高的山上,雕满了“佛龛”,在每一个“佛龛”中都端坐着一位佛,数来数去,有千佛之多,于是此处便叫做千佛山了。就在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尖顶哥特式的房屋,在绿树浓荫包围中,这建筑群中露出了一处高高的教堂,教堂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每天,教堂的钟准时地响起,浑厚的钟声在苍穹下久久不散,仿佛要罩住整个大地。
这里就是历史悠久的高等学府--齐鲁大学。
一八六四年,美国长老会教士狄考文在山东登州创办“广文会馆”。
一八六六年,英国浸礼会在山东青州设立“广文书院”。后来,两校合并,改名“广文学堂”。
一九一七年,“广文学堂”再度与“济南医学院”、“青州神学院”合并,定名为“齐鲁大学”,由美国教会经办,在当时的中国算是个充满了“特权”的学府。
“齐鲁大学”的前几任校长都是由外籍人员担任,二十年代底三十年代初,这里的校长院长都换成了中国人。但是教堂的神父,依然由外籍神职人员担任。
老舍到齐鲁大学任教的时候,校长叫朱经农,曾留学日本、美国,参加过辛亥革命,获过教育学硕士学位,他还一度出任过商务印书馆编辑所所长。
当然知道这位下断在“小说月报”上发表新作的年轻作家了。文学院的院长唤做林济青,老舍便是在文学院任教。能在“齐鲁大学”谋得一个职位,在这所高等学府讲授功课,这无疑对老舍说来是很荣耀的事情,他兴致冲冲来到了济南,但一下车……嘈杂脏乱的济南火车站,人来人往,老舍奉目四望,并未看见来接他的人。他只好自己拎看行李费了老大力气才挤出车站。
立刻,便有一群车伕围上来,争着问他去哪儿,向他揽生意。更有一位“机灵主儿”二话没说,便把行李搬上自己的车。待到老舍询问车价,他报出来,老舍吓了一跳,立即随口还了个价,那位“赶车的”本以为捞了块肥肉,不想一还起价来,看出了客人的穷酸。他知道“这主儿”不会多给一文钱的。于是眼一瞪,二话没说,把行李扔下车来。
老舍初来乍到,便吃了这么个窝脖,心里老大不痛快。好在这时接站的朋友赶来了,他便匆匆离开了车站。
一路上,朋友热情地为他介绍着“泉城”。当说到三年前的济南曾遭到日本人的一次大屠杀,人们永远记着1928年5月3日的夜晚,成千上万的人被抛尸街头,多少妇女惨遭摧残,泉城的泉水被血浸红了,泉城的石板路被血染红了。朋友愤怒地指着南城墙上班痕累累的弹坑,再也看不见他刚才讲起趵突泉、黑虎泉、大明湖的神彩飞扬的神气了。马蹄踏着千千古道,慢吞吞地向前走着,马车东倒西晃的颠着,车上人开始一语不发了。
马车走出新建门外,拐进了齐鲁大学的校园,扑鼻而来的一阵香气,老舍看见了一处处花坛,金色的芍药,紫红的鸡冠花,五彩缤纷说不出名目的花布满了花坛,而每一处花坛,树丛都看得出是经过匠人细心修剪过的。老舍想起了英国。
沿着路旁整齐的桐树,马车渐渐走进了林子的深处,一幢幢掩映在浓荫中的小洋房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显得幽静、清新。
“我们到了。”
马车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下了,朋友抢先打开了房门,请老舍进屋,大概是这里优美的环境感染了老舍,一直没有笑容的脸上106《为总算绽开了。
他细心地在屋子周围看来看去,似乎是在观看一尊稀罕的艺术作品。
朋友纳闷了。
“还需要些什么,你只管言语。”
老舍点了点头,指着房前屋后的空地,问道:“这里能种花栽草吗?”
“当然可以了。”
于是老舍喜上眉梢,决心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老舍离开北平后,胡絜青姑娘这头同样有人来探口风,因她同样对此事不置可否,所以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都认为应该再加一把“火”。至此,罗常培的计划已算是初见成效了。双方虽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却总算是都心中有数,心照不宜了。
这一年的冬天,齐鲁大学一放了寒假,老舍便匆勿启程返家了。
回到北平,一班朋友坚持给老舍接风。从罗常培始,坚持邀老友到家中小斟,而每次的这种聚会使一定有了胡絜青女士了。这把“火”从罗常培这里开始烧起来了。酒酣耳热之际,一边是环顾左右而言它,一边是低眉顺目,欲言又止。
接下来又在白教务长家,在老友董鲁安家,又吃了几次饭。然而老舍和絮青都说不上究竟吃了些什么,他们都在互相观察着对方,又都有些下意识地提防着什么,双方都很拘谨。
但不管怎么说,到底彼此间都更多地了解了,渐渐地,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便悟到了对方的思绪,也感到了对方那越来越强烈的吸力。它仿佛牵着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如今,俩人之间之剩下一层薄薄的纸,该由谁来点破它呢?老舍毫不犹豫地挑选了主动。他认为,历来这种事情,总应该是男人先张口的。二来,自己又年长几岁,又留过洋,也见过不少外国人那种火热、奔放的爱情方式,向女方表白一下自己的爱慕心情并不为过。但他下了无数次决心,还是吐不出口,最后还是拿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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