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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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老关有些欣然的继续道“还有饮食起居的配给章程之后……儿郎们的起色都是显而易见的。”
  “起码在操行里,他们所坚持的时辰也变长了……能干的活也多了”“理当如此呢。”
  周淮安微微点了点头。
  由于有可以放开肚皮吃的相对充足食物供应,来补足身体上的营养缺失和消耗;也有足够的器械储备来满足日常标准的损耗。所以尝试性的逐步提高训练的强度和资源投入,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新又有一百五十七人,适宜进入第三段的操行了。”
  在旁的成大咬亦是道。
  “相应器械上手和场地适应,已经开始进行了。”
  周淮安再次点了点头,目前按照他在编列完善的《训作纲要》,能够拿稳长矛而排成简单的队列就属于第一阶段;而在这个稳住阵脚的基础上,能够使用左右手的刀牌配合而组成团队,进行简单的进退迂回包抄合击战术,即为第二阶段;而在这个前提下,能够娴熟的操使弩弓和比较灵活的运用斧棍锤棒等重武器,则为第三大阶段。
  当然了,还有尚未完善起来的第四阶段,就是与骑兵或是骑乘步兵有关的马上训练,因为义军本身严重缺乏合格马匹的缘故,就只能在小范围内的进行摸索和尝试了;然后在各个阶段当中还有细分的不同步骤。
  似乎是作为此次城中清算事件的后续和反响,周淮安又在王蟠主导的军议上得到了一部分新的权益和任务;就是对各分营、团、旅、队、火下的辅助和杂编人员,以及旗鼓手、书役等稍有些技艺要求的人等,进行一番再训练和重新编配的过程。
  这不就是拐弯抹角的变相给自己加担子,添麻烦么;亏他也想的出来,这是周淮安当时的第一反应和想法。但是接下来的实际操作当中,这也意味围着周淮安在理论上初步有了向着各分营中,变相指派人手(掺沙子)和发挥影响力的权益和名分了。毕竟这些人员是否合用,还得经过他手下的培训和考绩才能算数的。
  这样的话,以他们各自所处的位置和关系渊源,也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周淮安将在其他的分营当中,拥有一批潜在的眼线或者说消息来源,虽然对方自己未必有这种自觉和认知。
  因此,在发现和处理了工作队里的问题和隐患之后,周淮安也开始整顿和梳理自己手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力量。
  后营所辖八百战兵,加上直属队和学徒队,还有各自数十人不等的特殊工作队和普查队,少年探报队,城邑新组建的巡禁队,差不多也有一千三百多人的武力规模了。
  这还是不算上归属自己名下同样数量的驻队兵,然后在五路辎重大队里,也有按照相应比例被武装起来的护卫人员,大概也有四五百号人。还有专门操作攻城器械的样子队,这就是大两千多近三千号人马了。
  因此,重新编列和划分其职能归属,以及相关的制约手段和行事章程,也就成了很有必要的事情了。由于驻队本身作为统一补充兵员的特殊性,所以暂时不动也没有必要做出改变。主要还是围绕上述的第一序列进行加强和调整。
  比如最基本的甲械和着装、器具的进一步统一。
  五十人的学徒队和一百八十人的直属队,藉此全部换上镶铁甲和改造过的铁单强弩,或是改装箭匣的速射弩机,另外还有各种马匹或是骡子之类的代步工具;虽然还没有办法向真正骑兵一般冲阵,但是有代步坐骑所带来的快速机动和投放能力,算是一只比较反应迅速的伴随护卫和预备队性质的决定力量。
  作为主力的左右两旅八个战兵队当中,至少有四成的皮甲和部分镶铁甲,其他则用木片甲和麻竹甲凑数。具体到个人武装依旧是一刀一矛一副手牌,的标准近战配备;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额外配发弓箭和弩,或又是斧锤之类攻坚破坏的重兵器,或又是各种铲锹镐之类的劳作工具。
  当然了,以周淮安掌握的资源和便利,并不是不能给他们配发更多的装备和器械,只是这些装备本身的分量叠加起来,已经是考虑到他们身体素质的平均水准了;再多的话就成了过犹不及的负担和拖累,也难以在具有一定强度的行军状态,或是比较繁忙的执勤过程当中,继续坚持上多久了。
  而在八个战兵队中又有两只是投火队,专选那些大胆心细手稳有力的士卒,配合原有投火经验的老卒组建而成。以在日常的战斗操训之外,专门用来熟悉和掌握投掷燃烧物,进行战阵压制和工事破坏、城区清理的技艺。因此,他们不但有车辆和驮马、器械的额外配备外,在伙食着装等基本待遇上,也比大多数普通队高一些,而几乎与直属队基本持平。
  之所以说是基本,那是因为直属队在日常里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可以从周淮安身边不定期的获得某种意义上,直接或是间接的有无形好处和增益。
  至于附属在他名下规模较小的三支队,也第一次有了自己深灰色的专属服色和样式,乃至是周淮安亲手设计和授予的标志;一枚可以夹别或是缝在在肩臂上的椭圆铁片,上面有用手工铭刻出来的花纹;探报队是一个眼睛,工作队是一个握着荆棘的拳头,而普查队则是旋涡纹。
  当然了,除了日常的三件装外,因为职责和任务的需要,他们的装备和器械也要更加复杂和繁多一些。日后针对治下地方上的行事和任务,都将从这三支队伍抽调人手进行组成;以便进行相互的配合和隐性的监督。
  比如在探报队为主活动的时候,普查队负责掩护,而工作队作为应急预备;而普查队为主行事的时候,工作队则是武力支援的角色,而探报队充当警戒;当轮到工作队为主的任务,探报队和普查队,都将作为前置的调查和摸底力量,为工作队的介入提供某种讯息和眼线的支持。
  而从日常关系上说,他们虽然都是对周淮安直接负责的,但是不同来源和归属的三类成员,也不容易产生某种串通或是勾结一气的效果,而更方便进行监督和制约。
  至于最新组建的巡禁队反而最简单,其实就是在原有个人装备的基础上,穿上一个前巡后禁的背心,再加强一些弓弩什么的据可派上用场了。
  通过日常的操行对照,周淮安也很快发现自己在这段时间,所带出来的后营和其他战兵的明显区别;无论是在操行条令的执行力度,还是集结、整备、出操、拉链的反应效率,或又是平均营养状况和表现出来的精气神上,都远远的超出一大截了。
  毕竟,再好的想法和措施,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权威来推动,最终到了不同立场和倾向的人手里,也不可避免的发生偏差和走样,甚至是倒退的可能性。
  而随着这次的回归,他身边跟着的学徒队里,也由此再次换了一茬人手。多是自觉目前学到的东西已经够用,而想要另有作为;也有少量是对他的想法不够认同,乃至屡屡触犯规矩而积习难改,表现的过于愚钝的人等;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坚持留了下来,大约占据了原来人手那么一小半把。这也算是在某种无形的逆向淘汰之后的初步收获把,接下来周淮安就可在其中继续选拔和甄别出,更加适应和认同自己行事风格思想,的潜在种子或者说苗头了。然后按照不同的反响和需要,给予深入的传授和养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立言
  时间一晃又是十多天过去了,令人意外的是,作为这场风潮的始作俑者,周淮安却并没有藉此继续追查,涉及历年众多小儿和女子的人口失踪事件,也没有参与到对地方上的追索和清算当中;却是突然开始推动对潮阳城中,在地户口的普查和登籍。这要是在往常的情况下,无疑有捅了某些人的要害和关键,而导致物议纷纷而明里暗中的抵制不断。
  但是在刚刚将城中最后一点上层的残余一扫而空的情况下,这一次却是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能够出面和带头形成相应的阻力和对抗行为了;因而,这也是他进一步考验一下自己锻炼出来的这些队伍,对于治理和掌控一个城市过程当中,相应的执行能力和基本水准了。
  哪怕可能出现各种谬误和偏差。但也是一种弥足珍贵的经历和体会了。尤其是对这些习惯了流动性作战而并没有在在一个地方带过多久,也严重缺乏相应管理和经营一处稳定地盘的义军来说。
  另外通过这件事情的余波和琐碎的后续工作,周淮安又有新的感触和心得体会。其实想要发动城邑里的百姓还有一个捷径,就是通过在城邑里的废奴行为来实现的;比如在义军掌握的优势下进行逐步的释奴工作,强令那些主人家公开烧毁身契和典卖文书;然后愿意继续跟随主人家的,就在义军的监督下重新签订雇佣性质的文书和保障条款。
  毕竟,在城邑里的人家往往拥有为数不少的奴婢,只要其中又一部分愿意加入义军,或是愿意暗中为之出力的话,那也是一股可观的力量和资源了。就像是这次对鱼氏一族及其党羽的清查当中,那些被顺带释放了身籍奴婢们,就发挥了不少诸如指认目标和提供消息、线索的作用。
  当然了,还有一些则是在失去了可以服务的主家之后,一时缺少了生计来源和存身之所的奴婢们,在能够吃饱饭的基本保障下,被劝诱和招募进了义军当中;当然了,他们主要可以去的还是后勤队伍而不是战斗序列。
  在对岭南就地投军的人员成分分类抽查当中,周淮安也发现,除了传统已经活不下去的农民和城中贫民外,其他的奴婢之属也占据了相当的比例;周淮安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蓄奴还是一种主流时尚,尤其是在这多少地贫而需要出海才能弥补生计的岭南之地,给人做奴婢或是荒年卖身几乎成了一种贫家子的出路;因此,那些豪强大户家中蓄奴的比例,也是比其他地方要相对高得多。
  虽然说唐代的奴婢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最低等几乎不收任何保障而“律比畜产”的形同两脚牲口,最高端的乃是与出身显贵的主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甚至还可以脱籍出门来谋取一番仕途前程;但是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的奴婢,还是属于受压迫和博学之下过的并不好的那个群体;毕竟大多数富有人家蓄奴,也不是为了善心泛滥做好事,或是象后世欧洲白左圣母一样,强行拿政治正确来裹挟民意来供养一群绿教大爷。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在这种人身依附关系治下,尽可能得剥削和压榨他们的劳动价值,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世世代代的作为奴籍,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操持于他人之手而不由自主。
  但是,在这个动荡纷乱和灾荒不断的世道,他们再怎么收到主家的压迫和屈辱,对比那些流转于道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路倒的流民、饥民,也显然更有保障也更好过一点;因此,才将这些严重畸形的关系给继续维持下来;而义军的到来在摧毁了他们所寄附的主家的同时,也变相给了他们新的选择。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显得相当愚氓、懦弱和不知所措,甚至有人会怨恨义军破坏了他们存身的基础和生计,尤其是在那些年纪较大而被生活几乎摧折、消磨光了最后一点锐气的人群当中;因此,最后也只有部分年纪较小,或是青壮年的奴婢,才有加入到义军当中的可能性。其他的就只能过裹挟在军中充作劳役,或是放任于地方自谋生计了。
  而在这些就地投军的奴婢当中,因为长年伴随主家耳濡目染的缘故,粗懂识字或是掌握一些生活技艺的比例,要比那些一辈子都埋头在泥土里刨食的农民,高上许多;一旦下定决心立场反过来帮助义军对付起那些豪强大户来,比起距离产生美而多少有所畏惧心理的普通农人,有着切身厉害之痛的他们,也更加知根知底和富有经验、手段;但是也因为常年为奴的缘故,心理多少留下点问题和毛病,而很容易走极端或是变的情绪偏激起来。具体使用起来的话就像是一把双刃剑,需要谨慎防止伤害到自己一方。不过,这一点完全可以通过大熔炉式的集体环境,来进行日常潜移默化式的改变和调整。
  想到这一处,周淮安在自己的日志上添上这么一条,然后用视野将其扫入自己的数据库中再涂抹掉。
  这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管头,你真的是出自佛门么。”
  一直默默在身边充当背景板式书记角色的元静,终于还是满脸忧郁和困惑的忍不住开口了“如今所行诸事,难道不是与佛门宗旨相悖么。”
  “难道你以为佛门中人应当是怎样。”
  周淮安却是冷不禁宛然一笑,认真看着他眼睛道;心中却想这呆子总算是憋不住问出来了。
  “只会对着泥塑木像顶礼膜拜,而从来不问世事也不做改变的一群死呆子么。”
  “至于你所说相悖的佛门宗旨,又是哪个为准。”
  “是古天竺时但求超脱的初代宗旨,还是传到中土来而加入了各家之言,而变成不同源流的宗旨呢。”
  “我……我……只是。”
  听到这话,元静不由在脸上闪过一些犹豫和挣扎来。
  “或许那只是你眼中的佛门弟子和个人眼界的认知而已吧。”
  然后暂时进入角色扮演模式的周淮安,摆摆手示意他一起坐下,而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和说辞来。
  “当这个世道再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嗯,也容不下一个可诵经礼佛的草庐之时。”
  “你觉得所谓的出家人,还真的能够继续不问世事么。”
  “出家人修的出世解脱之道,但是这身皮囊却是始终身在红尘业火之中的。”
  “时时要饱受五灾六欲之困厄,万万难以独善其身的。”
  说到这里,周淮安故作矜持而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偶尔装神弄鬼的卖弄高大上嘴炮忽悠下古人,以后世键盘政治局党人的知识量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有人在天下将倾之时,出来历练红尘,”“以凡俗之罪业来磨砺己身,又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么。”
  听了这些之后,元静脸上已经满是动摇和混乱之颜色了。
  “于士人而言,正所谓是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的道理而已。”
  “于佛门言,既要有包容众人的慈悲心怀,自然也有除魔卫道的金刚法手段了。”
  然后,周淮安又故作恨铁不成钢的当头棒喝式的厉声道。
  “不然光靠诵经念法坐以待毙的消极应对,佛门各派还能屡经丧乱而沿袭至今么。”
  “兼济天下……除魔卫道么。”
  好吧,接下来元静似乎被这几句话给震住了,而在往复几个字句的喃喃自语声中,似乎就此陷入某种自我认定上的怀疑与纠结思绪当中。
  相比静下来发呆时有点阴郁气质的半大少年小七,或又是相当没心没肺很容易接受现状的小沙弥廖远,这个有点文艺和理想情节的前僧人元静,显然要更有想法和心思的多。所以,有个高大上的理由敲打一下,显然可以就此消停上一阵子。
  “说的好。”
  一个颇为突兀的大嗓门吆喝道,也将周淮安给吓了一跳“说的太好哩。”
  “和尚呐,俺谁都不服,就服气你了。”
  “这种道理,也就你这般的学问人,才能讲究的明白啊。”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头王蟠带着一群人站在外间,似乎把这些话大都给听取了去。
  “咱们就一齐合力打翻这狗日的世道。”
  只见他两眼放光的继续自言自的道“保扶黄王得了大势之后,你我也是一起比肩堂上,享受福禄的功臣了。”
  “大伙儿也能分他几百亩田地,就此世代吃喝不愁了吧。”
  “然后请黄王转给你修个大寺庙……重新收上老多的徒弟”“把你的学问和本事,还有慈悲心怀给传扬开来。”
  “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美滋滋的事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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