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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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真正情况是他早就通过扫描的手段,在如厕时让人重点盯上这几个生命体征比较显著的目标了;显然一旦楼里出现了变故,他们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要做点什么,或是冲上楼来探明情况,然后就正好入了自己的彀中。
  “虚和尚,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我们一片盛情招待”宋之晏突然就破口大骂起来,“竟还要以构陷相图谋之,你还是人。”
  然后就被看押的士卒狠狠一脚揣在脸上,惨叫着突出一口含着牙齿的血水,却是哼哼唧唧的再也没有发言了。
  “贵官饶命。”
  “天见可怜啊”“这不关我事啊。”
  “我什么也不知啊。”
  “我只是被叫来的陪客。”
  而其他的人也见势不妙的连声哀求和告饶起来。
  “陪你们演了这一晚上的把戏,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了”周淮安却是有些意兴寡然的道。
  随着哨子声再度响过之后,外间再次响起大片嘈杂和喧哗的声音,除了隐隐大队人群奔走和厮杀声外,还有人隐隐在大声喊着什么口号。
  “杀光这些草贼。”
  “不要放过他们。”
  “虚老贼受死吧。”
  被按在地上上摩擦的诸人,不由心中如坠冰泉一般的拔凉拔凉的,简直都不该说什么好了。而被按在地上一直没有出声转动着眼珠子,拼命思量着对策的水汪涵,却是不由露出某种彻底绝望的神情来;因为,这些看起来有些儿戏一般的口号喊出来之后,他们的罪名和口实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周淮安却是有些得意和满足的看着他们的表情和反应,贼喊捉贼的把戏又不是只有别人才会玩的;随后,就见一路小跑穿过庭院的队官许四蹬蹬上楼来汇报道。
  “园子里和会馆之中大都已经控制住了。”
  “不过,也发现了意外的人等。”
  “已经擒获大部分,唯有数人在逃不知所踪”“如今正在搜寻其隐匿处呢。”
  “哦”听到对方的几个名字后,周淮安不由的惊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算是利用最危险地方也是最安全地方的某种灯下黑心里么。或者说对方居然又这种胆量,就近方便指挥和操纵局面么;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反而方便自己一网打尽了。能够脱走几个也不算意外,这毕竟是对方经营多年的主场了,怎么可能没个藏身之所。
  “就算走掉一两个关键的,也已经无妨了。”
  他对着许四宽慰道。
  “因为接下来的事态和重点,已经不在这里了。”
  “虚大师明鉴,我有事情举告”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却是被按趴在地上的胖子水汪涵,口齿含糊的道。
  “我可以反正。”
  ……
  城阳城外郭,随着天亮后重新打开的城门,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的出现那些来自城外乡下,跳着果蔬瓜菜或是柴担山货赶门前早市的乡民和小贩;而是一群郑重其事戒严和巡哨的义军士卒;然后随着穿街过巷的锣鼓和叫唤声,在街头上出现了一股有一股步履蹒跚的人群,却是在这些义军士卒夹道护送下的女人和孩子;而随即那些被敲锣打鼓生给叫唤出家门来,或是自发聚集起来看热闹城中居民,很快就在这些蹒跚的人群当中,找到了自己“走失”和“不见”的亲人,不由呼爹喊娘的大声叫唤,或又是悲喜交加的哭喊成一片。
  然后,就是开始在这些不断汇聚而来的人群裹挟下,在城中的主要街道上开始一边游行,一边由牛车上拿着喇叭筒子的大嗓门军卒,沿途宣告这一切前因后果和牵涉到其中诸多罪状的相关人等之名。
  最终在这些捉刀持枪的士卒领头下,汇聚成一条粗大的洪流而淹过了大街小巷,径直向着富有人家和行会、大商户所聚集的城坊奔涌而去。
  而在这些地方,时不时又被惊动起来的大户人家,一边紧闭大门一边从偏门、后门和校门里,派出相互联系和打探消息的家人、奴仆来;只是这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并没有离开多久,就已经被连夜预先埋伏在街头的义军士卒给拿住扣下了,或是好容易奇怪八绕的走了出去,却又被出现城坊街市路口的大车和拒马,所组成的临时关卡和封锁线给堵了回来。
  等到太阳高升起来之后,四处汇集而来的人流也吧这出城坊给塞的水泄不通了;而作为城中的驻军的最高领导者,镇防官王蟠的露面和当众的表态,再次将他们情绪和气氛鼓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于是,被推迟了好几个月的事态和结果,再次降临和发生在了城中这些剩余的大户身上了。
  而在远处一处鼓楼之上,脸色铁青的丁会也在一言不发的沉闷气氛当中,带着几名同样表情不虞的部下断然迅速离开。
  “真是好手段,好个虚和尚,我倒是小瞧了这厮的气度和城府了。”
  “看来,须得加紧一步行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余响
  潮阳城中,连日来当众公审的声浪,一阵又一阵的回荡在内城府衙前的广场上。
  “多谢王将军。”
  “多谢虚主簿。”
  “愿立长生牌以铭记之。”
  这是那些聚集和徘徊在州衙门內等候相认,然后又被逐批逐次送出去的当事人家属,所持续发出的呼声和感言。
  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的推手,周淮安也正在听取左近的汇报,关于新近的抄家和捉拿所得结果,以及一些顺藤摸瓜突击刑讯出来的东西;至于公审罪人和为民做主的风光和名声,则是在他的建议下让将头王蟠给出面领受了去;也算是对其在背后一贯支持的回报。
  时不时有新拷问出来的相应名字和地点,随着口供一起送过来,作为进一步的甄别和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偶然又有某个据点和藏身之处被找到和发现,然后被查抄或是攻破的消息反馈回来,而刚刚决意反正而戴罪立功的前客卿水汪涵,就站在一边旁听兼做等候随时的咨询。
  作为出名的穷山恶水流人之地,在闽地到岭南的沿海地区,豪强大户私下外出掳人为奴,乃至劫杀过往商旅、行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闻遗事了。而在后世的史籍和地方志当中,一些地方甚至有官吏勾结大户,专门拐卖儿童而阉割为私白,售卖以谋取利益的记录;而在这些利欲熏心而关系错节的人贩子面前,哪怕像是像开元年间的天下第一权宦——高力士,幼年所出身的岭南巨族冯氏后裔,兼做地方县尉出身的官宦之家,也是难以幸免的。
  他就是幼年以民间私白的身份被当作岭南的特产而随霍王进献于宫中,才于李隆基的临淄王府里开始发迹的,最终等到他权倾天下之后,才得以以残缺之身重新认祖归宗回来,并光阴门楣而追赠数代,不过由此造成的遗恨与悲剧却是已经是持续多年了。
  要知道他的曾曾祖父冯盎在南陈时期,就已经是事实割据岭南的土皇帝一般的人物,也就是那本曾今风靡一时的武侠玄幻开山之作《大唐双龙传》里,天下四大阀之一岭南宋家的原型啊;就算是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里,也是和冼夫人一起作为促进国家统一的正面人物形象。
  他的后人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可见当时岭南地方的人贩子已经猖獗到了什么地步了。
  周淮安一直以为这只是历史典故中的段子,但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并就这么亲身经历到了。如今虽然官府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与之勾结为虎作伥的大户却是依旧残留了下来;并且乘着义军于官军拉锯厮杀所带来的短暂混乱期,而大肆拐卖掳掠人口以牟利。
  因此现如今,他们所囤积准备阉割做私白的幼童和少年,加上陆续从其他地方起获出来的女子,已经达到了一千多人;足足占据了这州城常住人口的三十分之一有余,涉及到了上千户人家;再加上他们的各种亲朋故旧,又间接涉及到了更多的人。
  而且,就算是一些原本的殷实或是中人之家,也不能有所幸免的结果;由于这些家庭所出的人货,质量更高一些而在其间遭罪的更多,实在是恶贯满盈而罪责滔天。
  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和总后台,则是被称为潮、循各州地下的三山五会,明面上的九社十五行总把头的鱼氏家族;而明面上那些身价颇具或是威风一时的行东和会首,都不过时这个盘踞在州城多年的老牌豪族,所扶持的代理人或是外围关系人等而已。
  据说他们的祖上乃是乾元年间的大阉和权宦,那个号称“天子但居禁中,外事尽付老奴”的于朝恩,所额外收下的一个养子之一;后来鱼朝恩失势后为刺客斩死于粪坑中,其诸样子养子也被清算追究,其中一位自此流放岭南,而历经数代成为了这个潮循地下名副其实的领头人。
  因此作为当地做大的坐地虎,这一族不但从明面上的各种公开营生抽取利益,还在各种将不得光的地下生意当中,把持和垄断着巨大的利益和门路。
  这持续多年的大批量人口诱拐和贩卖活动,以及幕后的私白产出,就是其中作为主要的一大项;甚至还要超过舶来货的走私和沿海私盐的分销贩运;也是他们赖以勾结官府和讨好朝廷中人的重要手段。而这次义军南下扫荡岭南,在地方上所带来的战火和动荡,同样也给这些地下势力,各种乘乱大肆牟利的空间和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说,周淮安自从夺占和控制主要了沿海的最大港埠凤岭港之后,就不可避免的要与在其中占有很大部分灰色利益的鱼氏,给直接产生相应对立的利害关系来起来;他们囤积下来的人货和其他资源,也因此无法转运出去,而被大量滞留了下来;所以冥冥之中,还真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巧合呢。
  尽管如此,这些地下势力还是在短时之内于义军当中找到了庇护者,作为日常的掩护手段;比如他们在城门内有眼线和合作对象,对日常义军的出入调动进行通风报信。
  因此,更让周淮安有些痛心的是,这义军内部某些人,腐败堕落的也是在太快了吧,自己才在外面兜转了一圈回来,就义军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不过,这就是王蟠籍此进行善后处理的职权范围了,至于他会不会顺便打击一下军中其他不安于现状的存在,或是不稳定因素之类,就不是周淮安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且勿论那些头领们的想法会是如何复杂,但是大多数普通将士中,却是显然相当欢迎这种吃大户和后续的公审活动。
  他更在意的是闷声发大财的现实好处。因为抄了这些九社十五行及其幕后所得,又是一笔极大的丰收,甚至不下于城破时的大抄掠。虽然这其中大多数都要充公,但是看着这么多的东西过手,也是一种乐趣和成就感啊。
  其中又涉及城内数十处的产业和相应设施,及其相关从业的人员;而在查抄一些隐匿据点的时候,甚至会遭到不同强度的抵抗,或是不同程度的毁灭证据和逃亡迹象。则是进一步证明了这些,对方在这座城中经年日久的能量和势力,并不是表面上所能见到的那么简单。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就在商馆夜宴的当晚虽然控制住了大多数人,但幕后最大的罪魁祸首鱼氏的族长兼当家,有着封翁头衔的鱼展贤在同党的拼死掩护下,还是从边墙预留的暗门里跑出去而就此不知所踪了;不过这已经无关大局了,籍着这场全力发动起来的雷霆扫穴之势,尚在城中鱼氏大多数的族人和赖为爪牙、走狗的骨干成员,都已经被一举成擒,而相继送上了刑场的斩首台上,或又是编入到苦役队当中去赎罪。
  随着他们的身死或是入刑,鱼氏一族所掌握的地下网络和渠道,在地方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就此给从根子上摧毁和破坏掉。毕竟,却少了这些中下层可驱使行事的人手,及其所负责的具体事务和维系的渠道之后,光凭逃出去一个光杆和在外的些许漏网之鱼,一时之间也无法在翻出什么大的风浪来了。
  而且,周淮安还象征性的让人在处刑现场,郑重其事的经过一番明典正刑流程后,处决了对方留下来的一个掩人耳目的替身;由此完成了这位被称为“倾半城”的鱼老爷、鱼大官人,在法理和人心上的死亡。
  这样,就算是日后这位再有机会冒出来,他也会发现自己家族世代用财富和权势所罗织下,笼罩在大多数人心理上的恐惧与敬畏,早已经烟消云散了。而再也无法以一个“死人”的身份,或得到更多的额帮助和影响力了。
  此外,周淮安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连带收获,就是在辎重大队里得到了大量工匠和学徒的补充;主要是来自与这些被变相控制的行会下,那些长久被奴役和压榨的人群。虽然几乎没有什么经验丰富的老练工匠,但是胜在都是实打实不满现状的青壮,比较便于后续的改造和再教育。
  而通过探报、普查、工作三支队伍的的表现和反馈,周淮安也有初步总结出来新的经验和成熟模式;比如,在这些城邑里发动和招募百姓的力量,与那些务农为主的乡村里,或又是因流通而聚集起来的市镇里情形,也有很大的差别。
  除了最低层毫无差别的粗使苦力之外,其他哪怕是靠卖力气吃饭的脚夫、雇工之流,实际上都有相应的行会和商家,或是帮会性质的结社、或是乡党团伙,进行不同程度上的人身控制。
  所以想要发动和使用他们力量的话,就得通过与这些既得利益的存在,以合作为名的妥协和交换来实现;但是现在有个更好的契机。通过清算这些行会和相关人等,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碎,这些平日里用把持了日常的营生,和长久习以为常剥削下的惯性,所在他们身上所构筑起来的枷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操行
  再次恢复了平静的潮阳城西北郊,小北山下的原野中。
  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一大片连绵盘桓的训练营地,各种带有明显后世风格的简陋土木障碍和工事,还有独木桥、泥坑、吊环、攀索、斜台、桶圈等设施,赫然散布在其中而营造出一个相对复杂的地形来。
  在这片呼喊声和格斗、击刺声不断的营地内,周淮安也在两位新进校尉老关和成大咬的陪同下,沿着营盘边墙上的守卫过道,巡视着自己部下的训练情况。
  只见在这些设施之间,奔走往来着许许多多满身汗发如雨的人影,他们或是排成整齐有序的行列,端持着长短兵器做出齐步行走、小跑、冲击,乃至分批突刺和攀越之类的动作来;或又是分作多个相互配合的大小战团,在交替往来的格击、冲撞、撕斗当中,格外卖力的往复对抗拉锯着。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新投效的官军头目钟翼,所带领的一支全身披挂齐全的队伍。由于他为首部分俘虏的反正和加入,后营当中也有了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假想敌部队,可以作为新兵和正卒们的磨刀石了。
  毕竟,作为这个时代正规军的代表,自然有一套相应的训练手段和作战方式;尤其是在战阵之法上自有其独到之处。因此,光靠这些最初比同一盘散沙,只能在战斗当中靠侥幸存活的概率和运气,来一点点自发摸索出经验来的农民军,通常情况下不靠大优势的人数堆积和消耗得话,基本上很难取得相应的上风和胜势。
  至少在区区不过百人结成的阵形面前,那些明显占据了数量优势的新卒,简直就是象虐菜一般的被他们左冲右突的,打得几乎毫无反手之余地;时不时还有已经爬不起来的人,被拖走放到一边却又休息和进行相应的包扎治疗;不过,这也是周淮安想要达到的结果,让他们经过不断的打击和熟悉对抗节奏的磨砺之后,对日后战阵上敌势的攻击和威胁,变得麻木而无动于衷起来。
  至少这种速成的办法,可以有效减弱他们在战场上的畏敌心理,而不至于将来一面敌就开始动摇,或是望风而逃自乱阵脚的事情,乃至可以靠阵形中相互支撑的勇气在敌人面前坚持的更久一些;而最终的理想结果,就是让他们对于身边头目和老卒鞭棍的畏惧,更甚于要面对敌人的刀枪箭矢。
  “自从采用了更多管头提供的操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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