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7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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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刚刚从吐蕃占领下光复不过两三代人的于阗王室,事实上当初也是依靠国中的大臣和豪姓支持,才得以攻灭和驱逐吐蕃驻军而复位的;因此除了王室的军队和官职之外,这些贵族大姓在十州各城的地方上,也拥有相当的权柄和资源,乃至是自己私兵部曲。
  而在疆土“西南抵葱岭与婆罗门接,相去三千里。南接吐蕃,西至疏勒二千余里”的于阗境内,同样还有残留下来的吐蕃部帐和迁徙而来的回鹘牧部,他们同样以臣子的身份归附于阗国,而生息与不宜耕作的草场戈壁之间的绿洲上,被委任以官职提供牛羊畜马之属。
  于是当这些势力也随着都城之中的诸位大臣号召,开始纷纷以各种形式声援或是采取实际行动以为站队之后,就让于阗国内的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和混乱起来了。因此,仅仅是一个奴婢从王宫内向外投书的意外事件,就轻易引爆了位于都城当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相比战败之后暗流涌动之下西域各方势力,却没有想到是由看起来相对实力最为完好的于阗国,成为了矛盾和隐患最先爆发出来的导火索。然后,那些相继赶赴而来的各州官长和头领们,则又成了跟进一步火上浇油的催化剂然而,就在一片隐隐攻杀声中的点点黑烟袅袅背景下,却是有一名唐人打扮的少年人,在数十名紫衣僧兵的簇拥下,就此绕过王城东面正门内外,被各方激烈争夺中的金册殿,和专门用来摆开仪仗恭迎中原天使的七凤楼;就此从王城南侧输送柴草水车的小门,飞驰而走消失在了南方的天际线中。
  而在少年人的耳朵当中,却是还犹自回响著作为教授他日常艺文经典的老师,出身自西山王兴大寺的侍从僧法藏,临别前的嘱咐历历:“毗讫儿,今王城诸长(监国大臣)皆不可凭,而左右王大将据王城而首鼠两端,眼看王诸子祸福不测,当去南投方得生机。”
  “国有四边九邻皆番夷又多奉外道,正蒙国中多难而令外夷愈轻蔑我国而觊觎之,难免日后愈多祸事了;唯瓜沙(归义军)为世代盟好,又正逢新主上位,当有尔辈庇身之所,而进退皆有余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不及卢家有莫愁(续)
  当来自沙州玉门关的快马急报,沿着河西勉强恢复起来的商路和驿站体系,用八天时间以跑死了十匹马的代价;将于阗国发生的一系列事变,连同于阗王子率众来投的消息,送到了长安之后也多多少少掀起了一些波澜和反响。
  至少在最先得到消息的有限层面当中,那些与太平军相关的商人和行会当中,不由看到了进一步拓展商路和恢复传统贸易,重新将生意做到塞外草原和比西域更远的外域地方去的种种可能性;而年轻少壮的军将们,则是似乎见到了效法过往汉唐雄风的故事,而扬威域外、封居狼胥的种种机会;甚至就连一贯表现得相对稳妥而保守的文属官员当中,同样也有好些声音汇聚起来,希望能够重现安西北庭的盛况和旧观。
  甚至连在京的各宗僧人团体也联合起来请愿,希望能够太平军所代表的新朝,能够护持住这个西域最后的佛国乐土。而申请举办相应的水陆法会进行宣传和劝募,以此发动信众为新一轮“西域护法”运动勉尽薄力。
  而再次受到手下人合力劝进的压力,而没法再以条件尚未成熟、物资准备不够充足、环境过于简陋,而国土残破、地盘狭小、百废待兴等,诸如之类的理由继续推脱下去,而不得不明确表示要等中原彻底平定,才将众人给按捺下去的周淮安。
  回头就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不小心落入了,这些臣下们所联手设置以进为退的套路;而在多少有些无奈和后悔之间;自然也灵机一动的决定暨此突发事件,来转移一下如今洋溢在太平督府上下的某种浮躁和激进情绪的关注力。
  不然,大家的的焦点总是集中在自己身后,而念念不忘自己何时才能坐上那个位子的种种日常,实在让人有些不好过。因此,在暗中放开的口风和宣传手段下,第一支几乎完全是由“民间”出人出力,而由官方牵头和提供便利的万人队就此迅速成型。
  因此,在一个黄道吉日里,由站在长安城西开远门上的周淮安亲自目送之下,这支附带跟随了无数车马驴骡组成的各家商队和足足五百人之多僧团的庞大“拓西”队伍,就此旗帜喧天的踏上了西去玉门关的漫漫路程;当然了,从玉门道长安号称三千里的脚程,当初信使不计代价的急递过来才用了八天,但是这么大一支队伍重新开过去,怕不要花费上数倍甚至十倍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的。而后续支持他们的,则是由督府追加发行合计百万缗的多期“拓西”债券。
  而这也是如今不用怎么调动和影响太平督府,在河西、陇右、河东、河南等地,进行多线战争和平叛、肃清地方、构建政权和维持日常运转之下;进行这么一场额外的外线作战的变通和权宜之计。
  众所周知,如今新朝一统天下的局面将成,从未来主权信用的预期上来说几乎是无限量的。因此,无论发行官债还是军债,或是相应建设项目的特别债券,都是不缺乏大批人愿意接手以为逢迎和报效的途径;但是越是如此反而约束要谨慎避免滥发。
  因此,在原本的各色债券陆续到期并,且通过各种方式折现和偿付之后;太平军反而进一步压缩了后续发行的规模。毕竟,随着掌握的底盘和人口不断的扩大,民间休养生息和经济造血功能的完善,一个靠着循环往复得赤字运转的政权已非常态。
  所以这些债单的作用和价值,也自然而然的在经济活动中越发退居辅助和次要地位;这样才有可能把民间沉淀下来的财赋,给集中用在一些关键性的大型项目和未来突发状况的应对上。
  然而这样又反过来进一步造成了原本发行各种债单,在私底下供不应求式的抢手和水涨船高的增值虚高,乃至到期之后因为被持有者宁可不要兑现的贴息,而作为可以保值的传家财产一部分私藏起来,或是便携的等价代币,而导致账面上兑付率始终不足。
  哪怕到了后期发行的债单,所通过制定抵押物所捆绑的利益,在事实上随着商品流通和廉价化而变得越来越少,但也架不住来自哪些富户到殷实人家的追捧;更有些一些明显从新朝统治秩序里掉队和落后的旧式人家,也暨此作为靠拢和接近新朝的门路。
  而且相比以盐铁等大宗民生出产,作为担保和抵押物、具体置换权捆绑,而定期和例行发行的官债和军债,这种不定期不定额发行,却具有指向性和开拓性的特殊债单,相应含金量和潜在价值就更高;因为,在相应周期长短不确定的风险背后,其中往往还代表着相应新区域内,通商贸易和物产开发的优先权;作为单个具体的富有人家或许力有未逮和犯不上,但是作为家大业大风险抵抗能力更强的商人团体,却是始终趋之如骛的所在。
  所以,这次额外追加的“一缗”和“五缗”两种面值的“拓西”债单,首批十万单和两万单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被王酒胡、王婆先为首的关中商会、刘安为代表的广府海商,南北两大家商团联合体给发动起来抢先认购大多数。
  然而,这么一支庞大民间“拓西”队伍,却也带来了另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后果;就是将汇聚到长安城内的官员、江陵和商人等各家子弟、族人和私属护卫,给变相的吸收和抽调一空,而让街头市面上巡禁队治安维持的压力,顿时就下降了不少。
  毕竟,随着太平军入主长安日久,从治下八道十七路(增加了剑南三川和关内、河西大部)地方上,陆续被吸引和汇聚过来的商人和富户,或又是被强制迁移而来的郡望巨室、拆分过的大族门第,都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也带来不少问题和烦扰。
  而相比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周淮安的心思却是再度放在了开春之后,关于太平督府所属大讲习所为核心的学校系统,第五次大规模扩招上;只是与之前多次培养和补充基层办事人员的方针有所不同,这次扩招后的培养对象却是工科为主的技术人员。
  也就是在各地屯庄当中,受过原始启蒙和初级教育的人口基数,已然积累到了一个初具规模之后;终于可以抽出部分余力来,逐步满足各地不断新建的工场和矿山、路桥设施在内的大型营建项目,对于中低层技术人员的缺口和需求。
  毕竟,作为最低层卖力气的劳工和役夫遍地都是,但是因为年纪偏大或是艰苦困顿出身的所限,其中能够通过再教育成为合格技工的比例,就是在是泛善可陈,并且大多只能应对一时,却没有多少进一步学习和发展的潜力了。
  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在数学科目的基础上,通过强化天文和地理方面的常识;而培养出一批足够数量兼济军事民用的测绘人员。毕竟,太平军如今已经囊括和统治了大唐大部分旧有版图,但是相应山川地理和天文历法测绘,还是没有能够跟得上。
  目前太平督府下所属,主要还是一些随军的战地测绘和气候、水文观测的军士编制,以及镇反会下配属于“三支队”专门用来清丈田亩的人员;所组成的两条简易体系而已。
  如果不能乘着新朝气象和中央集权的强大执行力,尽早完成对于既有统治区的边角和新占领区的测绘摸底的话;任由其拖沓和推延着日积月累下去,又会给后世留下不知道的多少弊情和隐患、争端的根源所在。
  而天文地理水利诸学科的积累,又同样是后世实用学科和应用技术领域,所不可避免的基础和前提所在。如果不能早早把这个体系建立并运作起来;很可能在经历若干代以后,就面临着人亡政息式的重新断代和倒退。
  而在这一片忙碌和纷扰当中,河南方面再度传来了新的变化。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不及卢家有莫愁(续二)
  河南道,青州益都城外,漕河冻结的冰面随着逐渐转暖的天气,而开始不分昼夜的发出消解、开裂的咔咔声。
  已经进入并占据了平卢军淄青镇理所,而镇压和扫清了最后反抗力量的朱老三,却是难免在面对着宴会之后满堂狼藉的继续独酌之间有些隐隐的悲伤。不仅仅是因为他最后收拢回来的士卒已经不足万余人了,也因为他再度失去了好几位,本以为可以一起在新朝享受富贵优养的老兄弟。
  虽然说,平卢镇最要紧的部分已经打下来了,益都城内的接管、收降和肃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追击逃亡的王师范一行的骑兵也派了出去,短时间内他已经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只要等待更多的后援,就可以进一步的收拾着平卢军青淄镇七州的局面了。
  但是他依旧有些意犹未尽,或者说是心中空荡荡的有点无处着落,或者说是缺失了点什么似的。毕竟,如今能够与他把酒言欢而一同享受这般胜利成果的人等,似乎在变得而越来越少;就连跟随他多年的牙门护军指挥使胡真,都因为断了一条腿而不得不告别军伍。
  至于那些经过甄选和提携新补上来军将们,或许敬畏和服从有之,但是在相知相交的熟悉度和指使如臂的配合默契上,就实在有些相去甚远了;更别说是敞开胸怀的把酒言欢。是以他眼下在反败为胜的酬功宴会之后,依旧难免觉得孤寂寥落而无处排解了。
  这时候,却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膀子上缠着渗血绷带的朱珍走进堂来,只见他略带喜色道:“留守,啊不……将主,新一批物用军资已经输送到了;此外还有长安的委命军书,许我部在本地收降的平卢士卒中甄选精壮,以为补充麾下,并且许以平卢军故地后续权益行事之便。”
  “那真是太好了,就劳你好好的择捡一番了。”
  朱老三闻言却是有些隐隐的叹息和苦笑起来,却是因为转投了太平军之后,固然是接踵而至的连绵拉锯和激烈大战打得越多,军队积累下来的伤亡也不少,但是后方的供给和兵员补充,却是显得越发宽裕和充足起来了。
  然而,相应的是他们这些老义军出身的军将门,对于麾下军队的掌控力度和影响力,其实是在慢慢不断的潜移默化下降当中;并不是说这些将士们在令行禁止上做的不够好,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们开始更多的是服从军队这个整体,或者说太平军所代表的某个长远概念,而不再是一家一姓的将领本身了。
  也许,这就是如今既有天下的新朝体制下,可以放手让他权宜行事的基本魄力和底气所在么?但不管怎么说,都到了这一步朱老三也没有别的更多选择了,在被他亲手斩杀或是镇压了那么多跟不上时势的旧日部属之后,他只能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坚持走下去,以求一个比较体面和优遇的结果了然而,就见朱珍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将主,在收押那些节衙旧属之际,我还遇上了好几个痴心妄想之辈呢!”
  “哦?”
  朱老三不由惊讶了下放下酒杯。
  “这些狗东西居然蹿兜我给将主进言,说是愿意拥戴我军,就此开创一番基业。”
  朱珍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那你可是怎么想的”朱老三闻言醉意顿消,而不动声色笑问道:“当然是痴心妄想的想屁吃了,昔日将主就连苦心经营的一府七州之地都交出去,又怎么会看的上这区区平卢军的一隅之地。”
  朱珍这才摊手道:“你做得不错,稍后就把相应人等,随着回程的输送队,转送到长安去吧。”
  朱老三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再失去一位硕果仅存的老兄弟了。
  “然后,再被城内的衣冠户和形势户都清点出来,待到开春之后也分批逐次送走好了。”
  这时候,外间再度传来了通报声:“报,有外海船团的索(罗孟)主事,自登州送来了加急消息。”
  “竟然是如此,这就好了。”
  片刻之后,朱老三看着眼前的递报,顿时心情就变得好过了许多。却是关于数日前出逃的平卢节度使、齐王王敬武之子的王师范的最新消息。
  据说这位平卢军储帅一路向东马不停蹄的逃到了莱州境内,想要顺势在莱州州城所在掖县,号令和召集当地东莱守捉的旧部以为负隅顽抗;结果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他自认为的平卢军储帅和王世子身份,出了青州益都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相认了。
  因此,他在当地不但没有召集到足够的人马和钱粮,反而被当地团练给围困了起来,而不得不带着最后一点手下杀出城门遁逃而去。然后他又一路带人抢劫了多个村邑之后,来到了登州州城外的蓬莱港市当中;这一次他想要隐藏身份而从这里买船出海,就此投奔对海半岛的飞地积利州。
  然而这一次他的运气基本已经被用光了,相对于首鼠两端的州城所在,蓬莱港当地却是在来自外海太平军水师的威胁之下,已经被渗透成了百孔千疮的筛子一般的存在。所以这一次王师范没有机会隐藏著身份,就顺风顺水的被人骗到了船上之后,就此瓮中捉鳖了。
  这样的话,收服平卢军的最后一个隐患也就此消失了。这时外间再度传来了递报:“启禀将主,长安消息,大都督开始东巡了。”
  听到这个消息,朱老三不由当机立断道:“来人,将本军所获的平卢军旗鼓、仪仗等物,都送往徐州彭城城下。”
  而在冰雪消融而日渐转暖天气下,长安城内已经呆足了一年多的周淮安也再度起行,带领着亲军和幕僚所组成的扈卫和车马队伍,大张旗鼓向着东都洛阳巡游而去。这也是一次带有统治权宣示性质的巡游,因此,早已经规划好了相应的途经路线。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三朝勋业遍旂常
  四塞称天府,三河建洛都。飞云霭层阙,白日丽南隅。
  独下仙人凤,群惊御史乌。何辞一万里,边徼捍匈奴。
  《城》李峤〔唐代〕……
  从长安出发,穿过京畿道所属的新丰、渭南县,就抵达了华州(今陕西郑县)的下邽县境内。而在这一路上自春秋战国、秦汉以降的名胜古迹,几乎是数不胜数;为此周淮安还专程在路过骊山的时候,专门爬到秦始皇陵的封土堆上去凭高吊祭了一番。
  同时这一带也是八百里秦川腹里的精华所在,因此自古以来就河渠遍布、平川沃野连绵,因此经过太平军入主以来一年多的不断移民填户、休养生息和营建修缮,那些荒败和废弃的村邑都相继恢复了人烟袅袅,因此,哪怕在肃杀冬日里也能远远看到,开始在野外活动和劳作的零散人群。
  只是当周淮安的队伍抵达州城华阴之后,却是再没有继续东进潼关,而是在检阅和召见了当地军民代表之后,就转道北上渡过了洛水进入朝邑县境内,然后从朝邑境内的蒲津关蒲津桥,度过了已经开始解冻开河的黄河古道,就此抵达了河中府所在的蒲州(今山西永济附近)地界。
  在当地周淮安会见了从河中、河东赶过来汇报工作的,各州主簿、别驾、司马和长史,以及隶属于河东善后处置大使的各军管区守备、戍防军将;然后又继续东行之中条山北麓的解县(今山西运城附近)境内,亲眼巡视和查看了当地接管的诸多盐池生产,及其正在筹建中的化工厂。
  然后,才重新沿着中条山南下渡过孟津口,进入到黄河南岸作为华州和虢州分野的潼关道内;在这里,周淮安也如愿以偿的就地“做”了一首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并就此提前留下来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勒碑为记。
  顺便还拐到禁坑所在的别道上去看看了,同样留下一块纪念义军西进、推翻旧朝的石碑。然后一路沿着被历代黄河所不断下切,而地形不断被改变的函谷道,穿过河东道所属虢州(今河南灵宝市)境内的阌乡、弘农县,就抵达河南都畿道所属的陕州(今三门峡市)境内了。
  然后,沿着陕州位于黄河岸边的桃林、陕县、硖石各县一路东行,就到了熊耳山脚下位于谷水之滨的渑池县,也是历史上被称为河洛盆地八门锁钥之一——双桥关的所在地;而在这里,也意味着正是进入了河南都畿道的腹心地带——河南府地界所在了。
  而相比之前平川沃野、大河纵横的关内道、山势嶙峋、四壁狭夹的河东道,这里的沿途风光又呈现出了迥然相异的另一面。满眼望去都是绵连的丘陵和河泽,以及相连不断的河谷和小平原。虽然,在官道两边的村邑、市镇当中同样是人烟不绝,但是战火和灾荒所留下的疮痍和伤痕,却是比其他地方更加明显的多。
  而在周淮安所途经和停歇的缺门、新安、横水等若干城邑当中,士民百姓的精气神也明显比在关内道的见闻要差了不止一筹;似乎因为在去年早了蝗灾和兵火的缘故,夹道迎接的人群中也不乏面黄肌瘦和衣衫褛烂的存在,且精神状态也是以疲惫、倦怠乃至麻木不仁居多;这种沿途民间低迷和消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快要抵达洛都的非山脚下,才慢慢的开始有所改观。这却是因为随着靠近洛阳城,而在当地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由太平军徕民屯垦和移民填户而成的营田所和屯庄、编管地;这些地方的居民几乎是不分男女老幼,自发聚集起来而牵牛担酒的守候在各处路口,只求周淮安能够露个面对着他们说上几句勉励的话语,就格外的心满意足了。因此,在即将抵达洛阳的最后这段短短二三十里路程,居然是在一路劝慰下走走停停的用了两天时间才走完。
  当然了,在正式进入东都洛阳之前,其实还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而关于河南道境内的一手资料,周淮安也在这一路上往复看了又看,同时也在不断接收来自各个渠道的最新汇报,这样在进入洛阳城内之后,才能在最快时间内进入状态和开展有效的治理、运营。
  比如作为太平军入驻都畿道前期工作的成果之一,东都河南府境内九县的户口清查和重新编籍已经完成,总共检点出来了二十七万户,约九十三万丁口(未成年子女和老人不算),其中三分之一都集中在洛阳城内,却是比易帜和发生变乱之前还要多上十多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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