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7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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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让每一个穿过这些地方前往西内苑觐见和请示、汇报工作的北地人士,都不免充斥着某种惊叹、敬畏和虔诚、恭顺等种种情绪的往复洗礼。而对于原本大都督府所属各级人员来说,则是变相的提高了他们在冬日里的工作效率和积极性。
  一时间,就连每天留下来加班加点的人次,都变得居高不下起来;道理也很简单,留下来加班可以继续蹭公家全天候维持的暖气和热水,还有随时可以保温和加热的饮食供应。而不用奔走于住所和办公场所之间的那段顶风冒雪的路程。
  因此,许多人干脆将铺盖和食具都厚着脸皮搬到办公场所来,然后吃着公家提供的热汤饭食,在角落里帷幕一遮就可以暖融融的安然入睡了。如此下来,他们别说是后世黑心资本家鼓吹的996之外加班不要钱,便就是天天被007也是甘之若饴的。
  乃至能够留下来的甲板和值夜的限定名额,因为僧多粥少而成为许多人争着抢着,最终需要进行摇号和抽签才能够决定的美事;事实上,若不是督府上下有着严格的规定和章程,其中一些人甚至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窝在其中,乃至将亲眷子女都接来一起过了。
  而就在这种奇异而热切的气氛当中,长安城西也随着重新开放的通化门,再度迎来来自河东告捷的露布游街。就在高举着露布游街的告捷使从通化门门入内,又南向春明门,延兴门的方向,将要绕城一大圈而将大半座京城惊醒起来的同时;关于北都光复和河东之战进入收尾的消息,也顺着永嘉坊和兴宁坊之间的横街,快马奔驰着径直送进了距离皇城大内最近的安上门内。周淮安也刚刚吃过了百仁焦果和饧麦羹的早食,在被称为温室殿的玻璃暖房中,审批了好几份夜里加急插队的文书。
  又询问到正在北(外)苑当中的未央宫和长乐宫旧址上,营建的军工研发和武器试验场的规划问题。就见到正在暖房下层的茵绿草木之间,等待觐见和汇报工作的人群突然有些骚动起来,而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小跑过来一名当值的虞候官,顿身在木板阶梯下高声喊道:“王上万胜,幸蒙将士用命,而河东人心所归,北都已下。”
  而随着这个声音持续回荡在温室当中,正在温室下层等候的那些人群也哗然起来,而又纷纷变成了当场礼拜的一致动作,齐声恭贺道:“王上真乃天命,”“此乃天佑太平,”毕竟,这意味着大唐开国以来就确立的三都,具已落入太平军的掌握当中;而且与成都、扬州等后来所追认的陪都不同,着太原之地乃是高祖起兵的龙兴故里,至今还在当地行宫(晋阳宫大明城)当中留有专门纪念此事的起义堂,而四时香火不堕。
  因此,如今的北都易手之后,不但意味着太平军已经获得了河东腹地的核心和胜形首要;也代表着李唐最后残存的一点气数和象征就此断绝和更易,而正式拥有了对于天下名分和至理大义的宣称权了。用后世的话说说,就是龙脉既断,天数易手。
  而随后,周淮安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按捺住,这些人过于荡漾和难以抑制的激昂情绪,而不至于当场向着当场演变成集体劝进的方向偏移而去。然后再仔细的询问起相关的细节来,毕竟对此他也是有些意外和多少懵逼的。
  不是说刚吃了一个少有的大败么,自己这里才派出支援和信使前去安抚和鼓励对方一二,怎么就突然效果好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士气爆棚,直接把本以为要在拉锯和对峙当中,围困上一整个冬天到开春才有可能决战的太原巨城,给几天功夫就打下来了:“这么说,不但北都城打下来了,还顺便收降了雁门以南的各州县,又在接管的雁门关内,顺手坑了一把李可举和他的燕军?”
  “是先行抵达的杨师厚,在关内设下埋伏放火围攻,以雪崩截断其后路和援军,最终杀获各数千燕兵,李可举本人却是不知所踪了?”
  “赵引弓所部在忻州定襄城堵住了李克用的鸦儿军,先是受挫数阵但是纠缠不放,坚持到了骑步营来援,遂先败后胜大破之。”
  “其后,于道途追逐中,俘获了伪晋王的妻妾子女数十人。但是李克用本人下落不明,尚在紧张搜捕当中?”
  “什么?在雁门城内负隅顽抗到最后的伪朝晋王世子李存勖,也不免身负重伤之下给捉住了?”
  周淮安不由微微叹声道:“北都城落后,大多数后唐小朝廷所属俱以束手成擒或是阵前伏诛,唯有藩汉马步军总管李嗣源突走东城,而暂且行踪不明?”
  询问到这里,周淮安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既视感来。
  好吧,既然这位因为在另一个时空线上爱好音乐和戏曲,而宠幸倡优酿成兴教门之变的身死之祸;乃至成为后世仅次于梨园祖师唐明皇李隆基,的戏班祖师爷唐庄宗李存勖已经到手了;那还有一个在另一个时空线上,因此取而代之的唐明帝李嗣源继续在逃,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情了。
  “这么说,李嗣源逃走之后,北都东城内据守的李存信(张污落)见大势已去,主动开门请降了,并且还交出那些太原大族的阴私,作为投献手段?”
  他再度摇了摇头。好吧,加上之前被俘的李嗣昭等人,被阵斩的李嗣进等人,历史演义和古典传说中晋王李克用麾下的十三太保,眼看就在太平军手上或抓或降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或死或逃都不成什么气候了。
  其实到了这个局面和形势下,就连在套平均变相扣押和监管当中的李存孝,也变成没有多大意义了。不过当年看了武侠老片《铁血十三鹰》所留下来的某种情怀驱使下,周淮安还是愿意给他们各自一个机会的。
  比如,这个李存勖在例行的巡游展示之后,可以考虑送到宣教部门去学习表演好了,这样也可以所偿他在另一个时空被称为戏子皇帝的兴趣和爱好了;还可以顺便躲过壮年早逝的命运,获得多活几年乃至终老的机会。
  而在历史演义和评书故事里,号称五代第一猛人的李存孝,也可以效法李罕之、杨师厚等人,去做被限制使用的教练官,然后再根据日后改造的表现,决定他是被流放边疆监管一生,还是得以复出启用所长的机会。
  至于阵前投诚的李存信,那也算是个特殊人才,在历史上号称是聪敏多计,少善骑射,能四夷语,通六蕃书。如今还掌握了北都那些门第的隐私和后唐小朝廷上下的许多机密要务,在短时间内还是有点用处的,所以就交给敌工部发挥剩余价值了。
  而那个李嗣昭,原本是打算让他带着一群旧部,去功德林里好好的反省和改造一番好了;但是看在他劝降了雁门关内外的上万守军,还变相逮住了李存勖;就放到訾议局里去充当一个受限制使用的特殊顾问身份。
  如今,在首席军事訾议杨师古的名下,就有这么一个专门的特设机构,来收容那些形形色色有着特殊来历的专长人士,并且在他前往西川坐镇之后,继续在日常工作当中发挥着相应的作用。毕竟,作为新兴政权的领导人,需要处理权衡的事情太多,是很难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冷静和全局观的。
  这就需要身边永远要有相应的明白人,在个人情绪大过理性的关键时刻,发挥类似保险闸和刹车、冷却液的作用。这个明白人的广义概念,不一定要关系多么好,或者地位多么重要,或又是执掌什么要务,甚至可以是曾经的敌人和对手;但一定要保持足够上下沟通的渠道和层面,以及更多可以选择的可能性。
  而河东方面的军事战略即将暂告一阶段,接下来所面临的问题和主要矛盾,将会从战争模式迅速转为政治和经济层面上的重点工作。相对于那些逃散于野的败兵残卒,自然会有野外的严酷气候来变相的消灭他们。
  然而河东太平军眼下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在晋军果断的“清野坚壁”之后,在晋中平原到太原盆地之间的城邑,所制造出来许多嗷嗷待哺、饥寒交迫当中,几乎每天都有人不断死去的地方百姓。这对于即将缔造新秩序却又缺少人力资源的太平军而言,无疑是个严峻而艰难的双重考验。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空闻虎旅传宵柝(续二)
  而在河东道已经尘埃落定的雁门关外,被崩落积雪所掩埋的谷道口,已经被重新清理出一条可以通行的简单过道来。只是在过道两侧忙碌劳作的人群当中,不断有被冻结得硬邦邦的尸体,连同兵器、旗杖等物一起被清理出来。
  而站在烟熏火燎过又被融雪冻上一层硬实冰壳的墙头上,望着这一幕的别遣副将杨师厚,也再次对着身侧的步骑副都尉赵警帆反问道:“依旧还没发现李可举的尸身么?”
  “已将所有挖出来的尸骸,令俘获们相继辨认过了,其中不乏燕军有字号的人物,亦有旗鼓仪仗等物发觉,可就是没有李可举本人的存在。”
  赵警帆连声应道:“此外,前出楼烦关和雁门塞的儿郎们,已经抵达了位于数十里外桑干河畔的燕军大营,却是发现已经人去营空遍地狼藉,而粮草甲械遗弃无算了。因此,已然加派人手多备坐骑而扩大了桑干河上下游的搜索范围,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所回报了。”
  “也唯有如此了,一切以确认李可举的下落为最优先;这事关本军在河东战局的最后趋向和下一步的攻守态势。”
  杨师厚这才微微松下紧绷的表情道:毕竟,唯有在确认了李可举的生死之后,才能决定在这场大胜之后见好就收的转为守势,或又是更进一步的顺势扩大战果和优势。而于私而论,这也关系到他在新朝体系内,能不能谋求到更好的待遇和前程机会所在。
  然而接下来他并没有等待上太长的世间,就在第二天的清早,相继接到了好几批顶风冒雪带着一身白茫茫,而在快要冻僵之前赶回来的游骑回报,而不由再度惊讶道:“你是说,桑干河以北的燕军全都不见了?”
  “正是如此,桑干河以北的马邑和大同镇、乃至是(朔)州城善阳(今山西朔县),都已经被放弃了。”
  负责传讯的前哨骑卒如是道:“前出得的兄弟们已经询问过当地的士民百姓,说是不久之前才突然争相退走的;据说走的是十分匆忙和仓促,乃至营帐中尚有好些财货和粮秣,还有掳来的子女都被落在了原地。”
  “因此,前出的游弋队已经初步接管了州城的门防、营栅等处,又派我等回来请求支援和协力。”
  “好……好……真是妙啊!”
  杨师厚闻言却是心中大动,而当即对着赵警帆喊道:“着你带领突骑一团、骑步两团,就此携十日粮轻装火速赶往州城接防,并伺机沿着桑干河谷继续向北搜索。”
  待到亲眼望着这支先头人马飞驰出关之后,已有腹案的杨师厚又继续下令道:“立刻向北都请求支援和后续接防!就说雁门战败之后的燕军中可能出现了大规模的溃乱,云、朔、蔚等代北各州因此守备空虚,还请组织攻击序列进行更加深入的武装侦察。”
  “同时,暂缓对那些河东降卒的编遣南下,从中挑选一些愿报效自赎的健卒出来,按照特殊条例赏以厚资和安身粮,暂充入前哨人马中去以为导向,协助接管槊、云等延边各州的城邑和关要。”
  毕竟,他眼下在这座雁门关内,满打满算也只有作为追兵和接管部队的五千多步骑而已,放在沟壑纵横而河谷遍布的代北各州之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的结果。反倒是雁门县城道雁门关内,尚还有八九千基本完好的河东降卒。
  其中大多数人的家眷和亲族,如今都在太平军所控制的太原府,或又是代州境内;只要能够有限度善加运用的话,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虞他们会与那些,打生打死了好几年而仇怨不少的的燕军,重新勾结起来,而产生阵前反水或是倒戈之类的风险。
  结果,杨师厚才稍微表达了类似的试探态度,就在当地被变相监管起来的降卒当中,取得了相当激烈的反响和呼应。道理也很简单,因为这些降卒当中不乏出身代北各州的人士;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次能够打回到家乡去,又能够为自己在新朝争取赎免的机会。
  然后,杨师厚反倒是有些犹豫和担忧起来,而提高了预期的门槛从中精挑细选了三千多人;在重新武装起来之后,按照一对一的比例临时混编成五个先遣营,就此派往朔州腹地去接防和肃清地方可能存在的燕军残余,然后自己带着剩下一千多人马枕戈待旦的监守着剩下的降卒。
  他就这么谨小慎微的不眠不休,昼夜不停的披甲巡视营中直到两天之后;终于等来了北都方面增援六个不满编的驻队营,和从缴获的仓储当中调拨而来的粮秣器械输运队伍,这才暂时交割了防务得以合眼小憩一阵子。
  只是倦怠之极的他这一小睡,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人重新推醒了过来;然后就见到了自己新任的随营虞候官卫小狗,以及一众军中将弁都已经等候在了中军大帐内,并给他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其中一个好消息是,负责前出朔州的赵警帆部比他想象的更加激进和大胆的多;因此已经成功的接管了几乎毫不设防的朔州全境;并且乘胜向着桑干河谷东北方向的下游推进,如今已经兵不血刃的穿过云州的云中守捉和牛皮关,而推进到了蔚州境内的清塞军(镇)(今山西阳高);然后又在当地募集辅卒而再度分兵,一路继续向东前往天成军(镇)(今山西天镇),以占领太行八陉之一军都陉的西端;一路南下安边(今山西蔚县)、横野军和州城灵丘(今山西灵丘),以试探性的进攻和夺取另一处,太行八陉之一飞狐陉的出入口,飞狐县城(今山西涞源)的所在地。
  但是坏消息是,作为赵警帆如此激进式的轻兵冒进和军事行险,也变相打乱了太平军在河东战胜之后的一系列后续部属和计划;他身为带领这一路主官也要难辞其咎的背起这个锅来。因此,杨师厚直接被免职了关北别遣军副将的职务,军衔降阶一等并且记中等过一次。
  而另一个好消息,则是根据大都督府的传讯,他被重新委任为暂代的代北别遣军统将,负责带领在雁门关内重新编成的新部队,为他之前所鼓动起来的军事冒险主义和战略投机行为,进行相应的善后和收尾工作,也就是重新整合一片残破和疲敝的代北各州局面。
  因此,虽然杨师厚得到的这个新职位,是相对讨击军正副将还要次一等的别遣军(偏师)领兵官,但是加上之前派出去的先头部队,尚在关内整编的河东降卒和后援六营,实际在他麾下可以指挥和调动的人马,也暗戳戳的达到了两万有余,而堪称是独掌一路攻伐的方面要任了。
  但是,北都方面在短时间内能够给他提供的援力也仅限于此了。接下来除了部分粮秣的保证之外,他就必须自己想办法掌握并控制住地方局面;然后依靠这些火器化相当有限并且后续补充不易,而存在大量冷兵器装备的“新部队”,去面对可能来自燕军方面的反扑和对攻的威胁了。
  毕竟,代北自古就是藩汉混杂而不乏穷山恶水的民风彪悍之地;因此,除了散落在各地的燕军之外,还有依地势而存在的大量形形色色的藩部聚落和汉家的坞堡寨垒。其中既有精骑善射的马上健儿,也有吃苦耐劳而攀越如飞的山地勇士。
  至少在没有足够火器形成规模的优势加成之下,面对如此复杂纷扰的局面,对于领兵之人的处事手腕和临机应变能力,无疑也是一番巨大的考验和磨炼。尤其还是正当冬季,对于外来军队在天时和地理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和削弱。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昔日官军降人出身的杨师厚,还是通过自己的竭尽努力和把握时机,获得了自己所渴求的独当一面和更进一步机会。而就在河东境内尘埃落定而代北烽烟再起之际,位于魏巍太行山东侧的中原大地上乱战,也在风雪飘摇之间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随着在各路人马不断追击和冻绥之下,持续损兵折将的魏军不得不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之后,才得以在魏王乐彦祯的亲自断后之下仓促退还黄河以北;以为迎战进犯魏州老巢的河阳军所属。而天平军原本所辖的四州之地也就此宣告大部光复。
  然而,汇聚而来的东都军却没有在解围之后就此引兵而还,而是与郓州城内的天平军汇合和短暂休整之后,就继续突破风雪的阻挠而沿着大野泽攻入到泰宁军(兖海节度使)的兖州境内。因此,也出其不意的突破了,因为连年征战而有些懈怠的泰宁军西线平陆、中都、龚丘等地。
  然后,顺势围住了兖州州城兼泰宁军理所虽在的瑕丘城(今山东兖州市)。而当南面位于徐州的武宁军(徐泗)节度使时溥,闻讯之后迅速起兵北上救援之际;正在宿州境内埇桥镇(今河南符离市)修整和收拢逃亡流民的淮南太平军朱存部,也突然表现出了强烈的存在感。
  成群结队越过漕河古道的太平轻骑,开始出现在了徐州彭城外围的丁公山、任山等处。这时候,本该因为太平军穿过泗水进入海州,而有所激烈反应的平卢军(淄青镇),却是表现出了少见的沉默和迟钝。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无复鸡人报晓筹
  “汉家持刃如霜雪,虏骑天宽无处逃,头中锋矢陪垅土,血溅戎尸透战袄。”
  《敦煌词子曲》……
  而在青州益都城内的齐王府宫殿之中,刚刚病过一场的平卢节度使齐王王敬武,却是脸色憔悴而虚弱得躺在姬妾的怀抱中,慢慢辍饮着加了石蜜的参汤,听取着帷幕之外部属的例行汇报。
  当初他固然很生气王师范的胆大妄为,但是终究不至于为此大义灭亲式的严惩和追责这个唯一成年的儿子兼继承人;而只能在事后严厉处决那些窜兜和唆使他的那些亲近朋党,而将其名为惩罚式的圈足和软禁起来。
  然后,又在事后通过严刑拷打给追查到了曾与宰相王铎、崔安潜等人关系密切,而暗中心向朝廷的节衙判官张濬身上;但是这一次判官张濬同样也有人通风报信,而就此逃之夭夭而举家不见了踪影。
  而让王敬武也没法再名正言顺的继续追查下去。但是相应已经造成的后果,却是要他这个身为平卢军(青淄镇)的领头人来承担;毕竟王师范是他的亲生儿子,出面动手的也是他直属的衙内兵。
  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内,最直观的变化是再也没有一艘海船,能够停靠在青淄镇沿海的港市当中;就像是在短时间内彻底消失了一般。而挂着太平青旗的水军战船也堂而皇之的驶入泗水,将平卢军新占据的海州变相隔断成南北两半。
  但这些外部的异动也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因为贩卖碱篙土、染料和药材等生意因此中断了之后,在平卢军内部也不免出现异议和质疑之声;毕竟在此之前,就算没有这些东西的进项大家也能过得下去。
  但是正所谓是“由奢从简难”的基本道理,享受过这些物产贩卖所带来的利益分成,同时又习惯了从南方输入的糖、酒、茶、棉布、罐头等丰富商品之后,就不是那么容易再割舍掉了;事实上,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用这些东西作为笼络军心的赏赐。
  好在之前谋求结盟的泰宁军(兖海镇)和武宁军(徐泗镇),都相继送过来了一大批的钱绢;这才将军中那些家门世家和普通军士的躁动给平抑下去。但是在是否真的要与太平军直接敌对的立场上,他反而有些拿捏不定了。
  虽然在明面上不能有丝毫示弱设置要加倍强硬,但是他在私底下也未尝没有谋求过重新联系对方的可能性,比如将那位在平卢军中挂职过的“索员外”,给重新找回来商榷一条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在他想来,不过是几十个贱籍之人的生死,适当的补偿之下再加上后续的利益,也就可以对付过去了。但是对方同样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青淄镇本地的海船却是出海一艘就消失一艘;出海一群就没掉一群。
  至于青淄镇本地的水军力量,相对于淮上三镇第一强的名声,就实在有些名不符其实了。无论是位于登州蓬莱港的东牟守捉(平海军),还是位于莱州板桥镇的东来守捉(团结营),都无法与游曳在近海的太平战船相抗衡;倒是漕运水夫出身的蓬莱镇兵(挽强军),尚可以也在涟水和泗水流域,利用熟悉地利和操船灵活之便,与进犯的太平舟师一争长短。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与太平军全面开战。
  然而在他犹豫不决的期间,中原大地的局势风云再变。而赫赫一时的淮上贼帅秦宗权的兵败身死,促使他从诸多利欲熏心的迷梦中下定决心,强行压制和统合了青淄镇内部的声音和异见;决意全力支持武宁军和泰宁军,对阵可能到来的太平贼威胁;然而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在他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即将要对海州境内的太平贼,从水陆数个方向同时发起反击和攻势之际;一场格外寒冷的大雪之后,正在巡营犒食回来的王敬武就突然病倒了。毕竟他已经接近知命之年的四十九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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