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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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当年的诸葛武侯,才能暨此发起六出祁山的北伐中原大业。而相比西汉水在冬季难行的枯水期,现如今正当是春夏之交水量高涨的汛期;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来自蜀地的输运,会得到极大的便利。
  尽管如此,李明达却还是不想就此放弃,至少在舰队最为绝望的那个结果之前,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凭借这些人,再努力上一把,也许就的过了这南关呢?但是他必须说服名义上的领头人李明振,才有机会将所有力量击中起来。
  然而他的这一番心情和决意却是再次难免落了个空。在抬架上受到如此刺激而伤情加重的李明振,却是脸色潮红的隐隐有些神志模糊的喃喃自语道:“我……我……不想再走下去了,这兴许就是天意吧,注定要令我埋骨在这临洮之畔了……昨夜的梦便就是佛陀与我的征兆了。”
  听到这些话语的李明达,却是在脸上闪过几抹痛苦、悲愤的颜色,最后又化作了长长的一声叹息,就此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努力而拍马转身离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已经兵临城下的西军残部,临洮城内却是有些无动于衷的味道。因此,士气大丧的这些西军将士们,也得以收拾心情又从新收拢了畜马,而就此扎下了营盘来。
  然而,就在这一个让大多数人满怀心思与愁绪,而在四下里隐隐唱着故乡小曲难以安寝的夜晚;还是发生了接二连三的变故,将发热昏迷当中的廊州都督李明振给惊醒过来。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得上他了,之间火光暗淡的营盘之中到处都是乱跑乱叫的身影;无所不在的喧嚣声也直接淹没了他声嘶力竭的努力呼唤亲卫喊声,然后直接气结昏死过去……
  在经过了一整夜的呼喊嘶鸣之后,直到天明时分才有人来到了暂时被遗忘的李明振面前,将他摇醒过来之后又捶胸顿足的哀声哭喊道:“不好了,都督,昨夜里李(明达)都团的人马突袭了咱们的阵盘,把所有的牛马器械淄用,都给抢走了啊”随后又有人灰头土脸的挤上来喊道:“可不止是本阵啊,就连杨氏、郭氏、龙家的阵营,都在夜里遭了抢,还死了人。”
  “那如今都团的人马呢。”
  李明振就觉得满心苦涩和辛酸难耐,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相比满心想要在这个乱世之秋保全住家门的自己,这位从弟却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暨此获得更多的东西;因此,在举步维艰的互相扶持了一路之后,两下终究还是难免走上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有人见到他们都驰向西面的谷口,奔走往保塞州方向去了。”
  当即有人回答道:“。”
  李明振闻言却是心中难得清明的叹了口气;相比一片兵败如山倒难以挽回的河西道境内,自己这位族弟裹卷走了所有畜马军资,显然是想要前往杂蕃混居的昔日陇右道腹地,意图再有所作为。
  “那咱们呢?”
  剩下几名灰头土脸的军将,聚拢在李明振身边哀声道:“都降了吧。”
  李明振神情委顿而意兴寡淡说道:就像是一些抛下了万钧重负似的。
  “都督!!”
  在场诸将不由面面向觎的失声叫起来:“难道连我最后的号令都不想听了么?”
  李明振却是难得勃然道:“为今之计,就算城内的贼军不来攻打和滋扰,光凭剩下这些儿郎却还能走多远呢?难道真忍心令其路倒荒原么!只要能够多活下来一些子弟,让我这个残喘至今的将死之人背些骂名又算得什么?”
  “更何况,如今我也算是与那太平军之主,同取太尉膝下的连襟干系,总不至于连一点活路具无了。”
  于是不久之后,正在临洮城内依照发动起来的丁壮虚张声势,严阵以待的选锋校尉杜洪和留用骑将李存璋,及其麾下的两团军卒,也迎来了门前赤膊背手的请降使者。
  ……
  而在千里之外已经尘埃落定的关中道,随着泾渭流域不断被开垦出来田地和疏通的河渠,在许多被木条篱笆所围起来的村庄废墟中,也开始出现了些许袅袅炊烟和人迹。
  长安城西郊的广厦门外,也再度迎来了一行特殊的车队。身为大唐新君也是末帝的李杰,也在透过车窗打量着数年之后久违的长安城,以及已经变得越发斑驳破旧的广厦门轮廓。
  当初他就是从这里轻骑简从跟随着皇兄逃出上京城的。只是当初他仓皇离开的时候还是天子身边最为亲近的一介寿王,现在再度归来却是作为阶下囚的末代帝君了;未免很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谓,但却又没有多少悲伤和情切之类的悸动和心怀。因为,他曾经拥有的大多数情绪和热忱,都已经被那位圣主兄长的恩威莫测手段,给一点点戳抹干净了。
  因此,他现在能够剩下来的主要想念和诉求,也就是努力扮演好即将成为天下新主人的那位楚王/大都督,所需要的各种角色,然后为自己争取一个稍微优待和体面些的结局,就是善莫大哉了。
  因此,他也以亡国之君的身份,颇为心安理得接受了所谓“昭宗”的庙号。没错,就是死后才能追奉的庙号,在那位大都督的某种恶意趣味之下,给安在了他们这些犹自还活蹦乱跳着的亡国之君身上。
  当然了,按照随行当中的某位学士人称郑鹧鸪的郑谷所称,这是是富有深意的结果;大有为了警醒过往和昭示世人,意为他们这些国灭犹自偷生的末主们,就算是或者也宛如已经入土,盖棺定论的行尸走肉一般云云。
  但至少让李杰庆幸的是,自己得到的是不那么恶谥的“昭宗”庙号,正所谓是“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难道是因为自己仪容尚可,而生平喜好文学和结交儒士的缘故么?
  相比之下,已经逊位为太上皇的那位兄长,就得到的是“僖宗”庙号。可谓是一针见血而入木三分的格外诛心了。因此,当这个决定送达他们面前的时候,同为阶下囚的好几位老臣可是要死要活的闹腾了好一阵。
  结果在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马上处死相关人等的意思,而依旧还是该展览的展览,该巡游的巡游;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就算作势寻死根本没人在乎之后,也就完全消停了。
  因此随着广夏门的越来越近,李杰也开始揣摩起接下来日子该怎么度过了。是穿上青衣小帽当庭奉酒,还是穿着女人的裙衫宴上做舞;或又是给娶一个出身旧时高贵门弟的妻子,然而等生养女儿后兴起就上门取乐?
  而相比内心戏份十足却不露形色的唐昭宗李杰,身后车队里其他被俘的旧朝文武大臣,各种反应就要鲜明的多了。有的在奋笔直书、有的在唉声叹气,还有人在做意思悲壮的诀别诗等等,不一而衷……
  当然了,对于周淮安而言,把这些蜀中小朝廷的俘虏弄过来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填充在上京长安继续开办的特殊身心改造场所——功德林的分院,地址就安排在大慈恩寺大雁塔附近的方便院内。
  主要是因为在经过历次攻战拉锯之后,原本留在京城里那些旧朝的戚里勋贵和王公大臣门弟,没有能够逃走或是南迁到江陵的,几乎都被来自官军和义军双方面,给灭门破家式往复清算了一遍又一遍而消亡殆尽了。
  因此,现如今在太平军接受之下,能够幸存下来级别最高的旧朝臣属,就剩下惟一一个前唐神策左军马军将张承范,这家伙是装成女人躲在平康里北曲的娼门中,一直苟过了崔安潜和郑畋两次反攻长安的战役。
  最后在太平军入驻长安之后,才被自己昔日的旧部给认了出来就此身陷囹圄;但也因为运气极好的躲过了,太平军与官军在长安城最后时刻惨烈对阵的波及。
  而作为展示新朝气象和态度的系统工程一部分,对于这些旧朝君臣所属的公开改造过程,无疑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形象工程一环,光靠这么个坚守过潼关,在西京沦陷前为大唐战斗到最后的张承范是不够分量了。
  当然了,重要的是这个接受改造和发生转变的表面过程;至于这些被接受改造对象的真实态度和内在心路过程如何,反而不再重要了。
  因为,只要他们能够在功德林里接受改造的每一天,多写下一份自白书和刊登一篇回忆录,参加一场报告会;对于前朝残余下来的影响力和存在感,就是一种持续而变相的消亡过程。
  毕竟,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一个活生生的末代皇帝,更好现身说法的例子么?当然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旧朝所属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潜在的作用。
  就是籍此把那些对于新朝心怀不满的遗老遗少,还有那些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和眼线,给吸引出来的“鱼饵”所在;只要他们一活跃起来,在新编户籍的联防制度之下,就很难在轻易遁形了。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使者遥相望(续二)
  当大举逃窜的西军残余,在距离兰州金城以南二十多里外的狄道/临洮城,举部投降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甚至还没有能够在长安城内引起什么波澜和反响。
  而在中书省的政事堂枢机厅内,则是已经随着首席判事樊绰为首陆续从江陵迁移过来的诸司分曹,恢复了日常的多部门的联合例会模式。而周淮安也退居后厅以为掌总,顺便随即抽查和过问一些具体事务。
  “请求开科举,以正气象?这是想做官的痴心入迷了,滚,让他去下乡接受群众教育!”
  “请重修关内前朝诸陵啊,好啊,就让倡议者出头进行捐募吧,作为表率难道不改先把大部分家产拿出来?”
  “太极宫素来地陷卑湿,请修缮北内(大明宫)以为移居之所?这是迫不及待要劝我坐上那个位子了么?打回去。”
  “恢复禁苑总监即四面监使,以为整顿游宴之所,这是吃饱的撑的么?长安内外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安置掉,还打什么禁苑的主意?”
  “鼓励民间开办私学?这是好事情,但是主要教材必须按照新制的规范……予以免除税赋的优待?这是想屁吃,生怕没人投献还是不会借机避税,滚!”
  “申请禁制民间开办私学,恐为旧朝文属、不得志之辈的嵬集之所?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呢,还是打算因噎废食的一刀切么?发回去申斥!”
  正在有些无聊之间的周淮安突然就咦了一声,反问到:“河东方面居然派来了交涉使者……总算是有点意思了,那只黑鸦儿打算干嘛?”
  “自是约为盟好,共击河中。”
  负责关东方面的外联主事李师成低声道:“彼辈倒是想得轻巧……这时打算自我这里借力打力吗?”
  周淮安轻轻一笑,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了。勿论这事情成就与否,只要来使出现在长安的消息本身,对于那河中王重荣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威胁了。
  “此外,其中又有一件干系。”
  然而前来汇报的李师成欲言又止的道:“哦,怎么说来?”
  周淮安略微起了点兴趣到:“属下有内线消息得报,此番来使之中隐有重要干系的人物,据说是那朱邪氏的诸假子之首,汉名李存孝的安敬思。”
  李师成连声到:“李存孝?”
  周淮安闻言不由一愣;这不就是传说中那唐末第一猛将。突然想起了过去评书当中,关于“王过不项(羽),将不过李(存孝)”的说法;突然之间,这传说中的人物就活生生的自己送到眼皮底下来了。
  不过,在这个时空的他估计没法成就这个名声了。随即,周淮安不由愈加玩味的笑起来:“这就更有意思了……究竟是谁人这么不待见他,而处心积累想要将他身份暴露出呢?。”
  而在长安北面禁苑的一处临时据点,外苑二十四宫庭(建筑群)之一的芳林园中。按理说刚刚在东渭桥给立下一个不大不小功劳的王彦复,却是垂头丧气的叹声不已。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在东渭桥头附近俘获的那些老弱妇孺当中,其中一位看起来弱不经风,娇滴滴又甚是好看的小娘子,居然会是个不露痕迹的器击好手。
  结果就是他在冷不防之下,被当场击倒在地抢走了坐骑扬长奔逃而去。他虽然因为皮粗肉厚外加袍甲的缘故,除了呛了点灰而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但也难免深受打击而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因此,当后续的……
  而河南都畿道,围绕着洛都内外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内乱和攻战,也终于在重新攻入皇城大内的朱字大旗下,迎来了最终的尾声。而就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洛都的士民百姓就遭遇了数易其主的一连串变乱。
  在这些你唱罢来我登场的系列闹剧中。最近一次,甚至有人在城内籍此拥立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一名宗室成员,而号称是“新天子”而建立起所谓的行在朝廷来。
  只是在一片血腥味浓重而哀声不绝于耳的皇城之中,作为最后胜利者一贯泰山崩于前而城府不动的朱老三,却是没有多少欣然和庆幸,反而是望着身前熟悉的面孔,难免露出了痛心疾首的颜色来。
  “为什么,为甚你要……参和到他们之中去。”
  因为,被双手反绑着跪送在他面前满身血污灰头土脸的叛贼,赫然是他的长子朱友裕。也是这次拥立新君复辟大唐的变乱当中,被推出来明面上的领头人,他算尽了可能发生的绝大多数可能发生的事情和走向,却是没有算到最大的变故,居然是来自自己的儿子朱友裕身上,要知道,他可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和扶持。
  更没有想到,哪怕自己把这个长子带在身边耳濡目染的亲自培养,却没有抵得过自地方上的那些旧朝士人,对这个儿子的影响比自己想得更大、更深刻,以至于闹出复辟大唐的闹剧来。
  因此,当这位骁勇善战,宽厚待人,甚得兵士之心的长子;在已经被平定的洛都城中举起叛旗之后,对于本来就已经百孔千创的都畿道局面,造成的损失和伤害更加不可收拾。
  以至于很多将弁和部属都以为自己真遭受了不测,而主动聚附在对方身边想要重整旗鼓,然后不得不被被斩杀和清算掉,就算是重新得以反正和归附,却也人心惶惶不安了。
  “那为什么是二郎,难道孩儿追随鞍前马后,在大人眼中还不如那营伎生的黄口小儿么?”
  然而朱友裕闻言却是突然抬头毫不犹豫的嘶声道:“友圭?,友圭他只是本家万不得已的一条退路啊!能够传下这番基业的,始终还是你我父子啊!”
  满脸哀痛的朱老三却是冷不防愣住,然后才难掩失望的应道:“既然如此,那大人又为何要将这偌大的基业,当作聘嫁之礼呢?这是当孩儿全然不知么?”
  朱友裕却是梗起脖子道:“这又是谁人告诉你的,岂是别有用心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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