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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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更进一步的炮手、小炮手就于他们无缘了。因为能够操使这些声如雷动威力巨大的器械的,也只有那些从南方受训回来懂得数算和观瞄手段的少数军校们;他们也是专属于留守麾下,仅次于牙兵和亲护营,于长剑、拔山各都并列的心头肉。
  尽管如此能够入选火器队的资本,俨然让他们天然就高过都畿道各军一等;不但有专属的器械、场地和专供的饮食待遇,就连薪饷也比东都守备兵马高一些。而苏拉能够成为期间的教练使,也是看在他汝阳之战的浴血厮杀不退又死里逃生的份上;他如此回想着在高台上让人拿来了一个比较稀罕的果子罐头,就这么撬开大口吃了起来。那糖渍过的杏子和桃肉的酸甜滋味,让人吃起来就停不住而连一点汁水都要舔得干干净净。然而他下一刻却让他然占了起来向着北面眺望过去。
  因为,在那个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支拉长的输送队伍,正在缓缓的向着含嘉门所在位置行进而来。苏拉不由的疑惑起来,如今并非是各地收成入仓的季节,怎么会又运输队前来呢?然后就在他注视当中,这支鱼俪而行队伍就这么长驱直入含嘉门下。
  然后城头上一番叫喊和交涉之后城门就自然打开了,看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苏拉也收回了目光,对着左右释然道:“看来只是前来接受物用的,没什么事情了。”
  就在他话音未落的下一刻,城门内突然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和惨叫、怒吼声;而正在城下等候的车马队伍,也突然间就冒出许多被甲持兵的士卒来;更有一队人径直向着百步之外的操练营盘冲杀了过来。
  仅仅在一天之后,东都生变的消息就已经飞传到了,已经抵达了颍州的都畿道行营都统兼东都留守的本阵当中:而就地处置和发落了第四批的将官军吏,并将至少两万多名州兵、土团和镇戍兵,遣散重编为屯营的朱老三也不由叹息到:“唐宾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么,本还以为还能善始善终到最后啊!”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传令偃师和侯氏待机的长剑都,拔山度、飞云军,依次前往围剿和平定吧!”
  “启禀留守,汴州告急,有蔡贼大举犯境,已过汴水连破陈桥、郭桥诸镇。”
  这时候外间再度传来了一个急切的通传声:“这么说,内外都赶上了么?”
  听到这些消息,依旧没有多少意外和动容的朱老三,却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传令郑州的天武、天威、龙虎诸营,就此驰援汴梁,并由安丰(朱珍字)就地接管防要。”
  “左右长直军、左右内衙军、亲骑三营;左右坚锐、左右夹马、左右突将、左右龙骧各都将士,随我攻入亳州抄其后路。”
  “留守已然决意动手了啊!也该到我等死中求活了”而在联营之中的另一处,也有人在暗中对着左右沉声道:
第一千零七章
羽檄起边亭(续二)
  不知不觉已然千章了,纪念一下吧。
  而在江陵城外的一处码头上,在一众侍女和仆妇众星拱月一般的簇拥之下,盛装打扮的小夫人曹红药,也在翘首以盼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直到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道烟柱,然后又变成了突突做响的隐隐声嚣,然后又放大成了破波逐浪而来的船影。
  那是一艘不停带着水花滚滚的水轮车船,只是在船中甲板位置多出了一处类似驼峰一般的硕大建筑,浑身还在冒出一看就是热滚滚的烟气来。而随着这艘蒸汽车船的缓缓靠近,被拖曳在身后的数节长条平板驳船,改造而成的两层客船和露天货舱、运兵船,也赫然显露在众人的眼前了。
  这一刻的曹红药也终于吁了一口气,而迫不及待的想要迎上前去。因为今天就是她的养母曹皇后,自长安脱险又在蓝田县城内养了一个多月之后,就此南下抵达江陵的日子;为此,大都督府还在往来武关河/丹水的中小车船中,专门波付出一条颇为稀罕的蒸汽车船来。
  随后被一众左右给苦苦哀求着拦在栈桥前的曹红药,就看到了陆续靠岸的驳船上相继走下来一些表情复杂,仿若隔世或是满脸庆幸一般的男女老幼,随即又被迎上前来的一干军吏给带走;待到前几艘驳船上运载的人等和货物,都相继被运走了七七八八之后。
  从最后一艘最小的双层驳船上,也由侍女搀扶着走下来一名形容消瘦家常打扮的妇人。见到对方的同时,曹红药已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而不顾左右伴从的劝说和哀求,毫不犹豫的提领起自己繁复华丽的百褶裙边,而几乎是风一般的冲上栈桥。
  又在一票惊呼和叫唤声中,扑在在了那妇人身上一把揽抱住,有些哽咽和泣声道“阿母,阿母,你可是来了。”。
  “药儿啊药儿,你都为人妇、为人母了,怎生还是如此跳脱啊!”
  然而形容消瘦而眼神明亮的曹皇后,看着一片鸡飞狗跳纷乱成一片,又忌讳着什么不敢上前来的左右人等,却是苦笑着拍肩道:“实在是看见阿母安然归来,心中欢喜急切了。”
  曹红药这才有些破涕为笑的从她肩上抬首起来,有些面霞羞赫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还囫囵安好么,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曹皇后亦是充满温情眷恋而无奈的叹息道:“是了,女儿欢喜心切了,还请阿母见谅。”
  曹红药听到这话似有些小儿女态道:“你啊,不该是我见谅,而是让你这些臣仆、扈从宽心才是啊……药儿好歹也是楚王正妃了,一切行举都代表着王府的体面和礼统、威仪啊!莫要轻易辜负了。”
  曹皇后却是愈发无奈的捏了捏她手道:“阿母说的是,女儿只是太高兴了。”
  曹红药这才抹了抹眼睛挽住曹皇后的手臂,重新恢复到了原来那副典静舒雅的形容,而对着身后保持距离的一众人等轻描淡写的召唤道:“你们都上来拜见吧。”
  听到这句话,那些苦着站在七八步外的侍女、仆妇和外围的护卫,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拥上前来齐齐躬身行礼道:“见过娘娘。”
  “委实不敢当,妾身已不是什么娘娘了,只是寻常民家老妇尔,日后唤我曹氏便好。”
  曹皇后却是有些隐隐惶恐的谦声道:“这既是阿母的意思,自然也是我的意思。”
  曹红药宛然一笑的对着左右到:“见过老夫人。”
  簇拥在左右而面面向觎的众人,闻言也连忙改口重新称呼道:而见到这一幕种种又听到这声称呼的曹皇后,也算是在心里落下最后一块石头来而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亲切和煦起来。毕竟,前来江陵之前,她也是没少在心中忐忑和翻覆过,自己可能遭遇的种种事态。虽然有女儿作为保证,但是作为昙花一现的大齐皇后,被新朝衣食无缺的幽禁到死,也是可以理解和最常见的结果了。
  因此,眼下由养女曹红药前来迎接的结果让她还算满意和安心。毕竟,如果劳动那位楚王兴师动众的亲自来迎接的话,她反而要担心有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诉求和代价了。有时候太过隆重的礼遇未必是好事,反倒对于她这般的亡国之妇是一种负担和凌迫。
  另一方面让她欣慰的则是,曹红药在这些人等面前表现出来的权威和影响力,这也代表着她在王府后宅之中实至名归的女主人身份和地位使然。因此曹红药随时随地真情流露的这副小儿女情态,也代表着那位楚王对她所拥有的足够宠眷和宽放的态度。
  这让她有些无奈和叹然,却又有些莫名的安心下来。想到这里,曹皇后又从身后拖出了一个满脸拘谨和畏畏缩缩的孩童来,对着曹红药道:“这便是你那阿耶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了……鼎儿,还不快叫阿姐。”
  “阿……啊……阿姐。”
  已经七岁却因为遭遇了太多的惊变,而变得胆怯内向眼神闪烁的小儿黄鼎,也犹犹豫豫的小声小气喊道:“鼎儿乖乖,小时阿姐也是抱过你的。”
  听到这声叫唤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的曹红药,却是毫不犹豫的牵起他的手,就挽着曹皇后这么向着不远处的车辆行去。见到曹红药的反应,曹皇后也放下最后一丝的担心和忧虑。虽然这不并是她亲生的,也是她亲手让人处死了这个孩子的生母。
  但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事情,至少是那个一度君临至尊的男人在即将赴死的最后一刻,把这两个孩子交付到自己手中的;而她已经失去其中一个了,不能再失去这个世上最后的骨血了。现在从女儿的反应来看,她所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因此发生。
  这样,他也许就有机会在姐姐的庇护之下,无病无灾的活到成年然后隐姓埋名的娶妻生子,将那个男人的血脉传续下去,那便是他身为旧朝和新朝都无法容忍的大齐余孽,所能够获得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已经在搀扶下步入专门的代步马车内的曹皇后,突然开口道:“药儿,我想与你商量件事情。”
  “阿母尽管吩咐,”曹红药笑容可掬道:“我想向王上请个恩典,让这孩子日后跟着我姓,以传曹氏家门的。”
  曹皇后有些正色道:“阿母真是有心了。”
  曹红药闻言不由一顿,却是百感交集到:而在江陵城内,关于码头上的这么一幕,也早早被人一五一十的原样呈报在了周淮安的面前。然后他对著作为昔日黄巢麾下天下义军兵马大元帅府的左军师,如今的太平大都督府首席军事訾议杨师古询问道:“觉得如何?”
  “如此处置便好了,主公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杨师古亦是微微点头谓然道:摈除了大张旗鼓的迎接和多数人等参与的变相表态和站队,而只是让小夫人曹红药以迎接娘家人的态度去进行接待;这样大都督内外很多人也可安心了,不管对此抱有怎样心思和打算,以及围绕其间的后续阴谋和手段都要就此落了空。
  “那,王上不知道打算如何安置那黄氏小儿?”
  在旁长相清奇的罗隐,却是忍不住将杨师古不方便问的内容给问出来道:“作为亲戚家的孩子,优养到成年再给一份谋生的职事好了。无论大人之间如何的恩怨纠缠,到他这里也该结束了。”
  周淮安毫不犹豫的道:“王上圣明。”
  罗隐也点点头心领神会到;显然这也是对之前“北地传言”最好的表态和变相辟谣的立场。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太平军根本不需要黄巢的大齐新朝所留下的旗号和遗泽;直接当做了某种意义上的亲戚外家而已,又能落下来优容和庇护“前朝宗室”的仁厚之名。
  “敢问王上,是否要就此参照前朝宇文、杨氏的故事?”
  而在场作为文官之首的樊绰,也慢声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又不是与我太平军有巨大功勋和贡献的人物?我们也从来不靠恩结和优待前朝遗老遗少,来收拢那些士族门阀的人心。”
  周淮安不由笑笑道:“能够保证一个中上人家的衣食无忧和基本安全就足以……过分的优待只会让那些真正的人寒心。”
  “王上真乃英主。”
  樊绰心悦诚服道:然而他又不免比其他人想得更多一些。比如,太平军之主将这位黄氏遗孤给随随便便的放在明面上,未尝不是还有另一种用意。就是用来观察和甄别,太平军大都督府当中还有多少人心怀旧日的渊源,或是想要暨此做些什么的诱饵/阳谋所在。
  “老樊啊,别以为多喊几句英主圣明,我就会给你多加俸禄和待遇了。”
  然而下一刻,周淮安却失声笑了起来打趣他道:……
  与此同时,已然成功攻入亳州(今安徽省亳州市)治所谯县(谯城区)的朱老三,看着云集在城外的人马旗帜,却是脸上露出了某种冷笑。
  “什么时候,武宁军、也与蔡贼勾连一气了么?”
第一千零八章
烽火入洛阳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燕子楼唱和》唐:张仲素……
  哪怕到了这么一步,一切都仿若是还在他的掌握中一样的,顿时令左右将士们都不由打起精神来,士气振作好了几分。
  如今的武宁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搅乱大半个天下的庞勋之乱的发源地了。在历代朝廷派来的节帅不断的打压和削弱手段之下,当地的户口百姓早已经换了好几茬了,而让新一代的人消磨掉了那种动辄不顾一切起来反乱的悍勇和血性,就此泯然于大众。
  所以,才有了当初淮上各镇截击黄巢大军时,发生哗变易帅的事情。然后又在前些年秦宗权为首的蔡贼攻打之下,只能是丧城失地的节节败退,乃至瓮城据守避战不出而任其肆虐境内。
  可以说,相比屡屡被朝廷抽调兵马前驱讨贼,而在天下多地生根发芽开花的泰宁军(兖海镇),或是淮上三镇之中沿袭了故安东都护府老底子,而号称最为善战一力独抗河北战线的平卢军(淄青镇),武宁军也就是占据了中原孔道南北要冲之利的垫底角色。
  然而因为天下大乱而地方割据的缘故,如今南北交通商旅几乎断绝,作为守护南北河漕节点和水陆要冲的武宁军,最大财赋收益来源几乎断绝;而徐泗之地赖以为滋养生息的数百里沃野平原,也因为蔡贼肆虐而民生凋敝、遍地荒芜。
  再加上今年已然可以预期的,不知道要绵连多大范围的蝗灾使然,以及名存实亡的淮上联盟;可以说如今是武宁军最为虚弱和危险的时刻。
  (在另一个时空,先有尚让率部叛降于时溥,接着黄巢之甥林言亦于巢死后投降时溥。时溥不但得以获得大量黄巢旧部及其随军的财货珍宝,还在辗转取得黄巢及其家人的首级后,送与成都的唐僖宗处,论功以为第一遂封王。)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现任的徐泗节度使时溥,居然会因此与宿敌秦宗权勾结呼应,而觊觎和窥探起朱老三的都畿道地盘来。但是朱老三又何尝对此没有后手呢?随后他就点名道:“王敬荛、张廷范”“属下在。”
  这两位分别来自颍州、亳州境内归附的乡土实力派,连忙出列应道:“着尔等率部出击南门外,若遇阻则阵列城下,以墙头掩护与敌周旋一二,务必大张声势。”
  朱老三继续吩咐道:“得令!”
  王敬荛、张廷范这两位地方将领,不由面面向觎着很快抱拳领命而去。随后,朱老三又继续排兵布阵,接连分派了好些军将各自领命下去。不多久城外就相继传来了绵连四起的厮杀声。
  只是他站在城头上望去,只见攻守双方都是杀声震天而绵连交错缠战成一片;但是仔细观察下来就会发现,短兵相接之下各自的伤亡并不算显著,而更多是弓弩对射之中虚张声势,似乎还多少留有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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