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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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以为可以就此和对方日久生情,而打动之得以双宿双飞了。结果现实的相处下来,他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或者说是认了义兄妹就始终以礼相待之,再没想过其他更加逾礼的地方。而更糟糕的是他还有一个极为依恋兄长的妹子,而没少在暗中隐隐针对之。
  几次三番被阻挠和破坏之后,李思雅也只能放下矜持表示出一点主动和热情来,想要借着醉酒后的独处机会诉明衷情;同时也是让他妹妹断了不该有的想念。结果不知道是否因为逼得太紧了,对方居然隔天就不堪承受的主动请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至今整个人也是音讯全无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而真假妹妹之间的兄长争夺战,也无疑是两败俱伤告终。这个结果也让李思雅不由有些大失所望却又心灰意懒。因此当有人表示可以给予一个机会,可以让她从行踪不定的对外行动部门,转会到相对安稳一些内部政保部门的事后,她就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李思雅内心里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把对那个人的情愫藏得更深了。而今,这个涉及到王府内宅切身安全的任务完成得越好,也就意味着她有机会以女子之身在内卫部门更上一步,而拥有更多的权限和资格来弄清楚,那位义兄究竟籍着秘密行事的由头,给躲避到了哪里去了。
  ……
  而在兴元府的南郑城内。正在清点缴获并且进行作价编册的林深河,也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然后揉了揉越发通红和滞塞起来的鼻子,心道难道是自己接连几天都睡的太晚,导致甚至都不耐风寒了么?
  毕竟如今已是正儿八经朝廷中人的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官职和头衔。便就是专门为西川镇的黄头、神机、突将等各军部伍,专门筹集和输供钱粮军资,并且调集组织沿途民力协运的征北粮台;下属一名盐巡判官。
  因为如今的偌大剑南三川境内,来自“荣州”等地精制的盐饼和盐块,已然成为了官府民间某种意义上流行的硬通货之一。而在雅、戎、嘉、茂等边州境内的羌部和诸蛮首领,甚至干脆直接拿这东西作为出兵的代价,乃至是日常的军饷和犒赏。
  因此,为了防备和打击那些三五成群横行民间的私盐小贩,及其因为盐货贩售过程当中所产生的纷争;他甚至被允许招揽人手组成了一只小小的护卫队,挂名在西川粮台麾下,以保证他日常的身边周全。现如今,这支小队也随他一起混在送亲队伍当中,来到并参与了刚刚发生的南郑之变。
  因为,这一次所谓前来送婚的寿王、李内侍和周统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本尊犯险,而是由形貌近似的替身充当期间;反正包括尚让在内的麾下绝大多数人也未尝见过真容。而期间极个别能够看出破绽和问题的关键人物,不是已经始终,便就是暗中为朝廷所笼络了。
  而作为与李大貂裆关系密切林深河也在其中,冒充了一名陪嫁的臣子而负责监押和交接赏赐的御酒。所以,这一次尚氏主场地利却败亡的丝毫不冤。对于幕后的策划者而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作为昔日贼军所属的另一股势力,占据陇南的黄皓却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奸猾和警惕的多,甚至还没有等朝廷采取措施,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断然抛弃职守大掠而走了。
  但是更让林深河有些意外和惊喜的,则是在城固县方向隐约有人见到了疑似太平青旗的传言。这也意味着,他回归的日子可能将要临近了。但是越是这时候,就越要他谨小慎微的避嫌和装傻,更不能在这方面露出分毫破绽和把柄来了。
第九百三十七章
推毂出猛将(续)
  随后,在南郑城中一座刚刚易主而尤带血腥味的宅院当中。
  “内贵人,城固那边的贼情,可真是与岭贼相干?难道不是什么假借其名虚张声势,或是乘机作乱的地方乱党么?”
  林深河对著作为李大貂裆的替身兼养子之一,也是昔日行在里相熟的一位内官李常为,故作忧心的打听道:“看来是十不离八九了;不瞒你说,府中这边已然追加了两次兵马了,依旧没有能够拿下城固来,怕不就是这些贼中大逆给占据了。”
  李常为亦是唉声叹气道:“也真不晓得那些贼军是怎么过来的,无论是牛帅还是宋帅在任时,可都是对东边那头严防死守的紧啊?”
  “更别说眼下的兴势道那边正是大雪封山,人迹罕至的冬日里啊!难道是插上鸟翅给飞过来的?”
  “兴许都该怪这尚贼头,生生把地方局面弄坏了,不然何至于兴势道口的城固县丢了,都一时无人知晓也媒人跑出来报信告警。”
  只见他一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就像是满心愁绪和忧虑找到了倾斜处,顿然絮絮叨叨的抱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之后,林深河才故作为难和犹豫再三重新开口道:“那咱们说好的生意,岂不是要摊上大干系了。”
  “林判莫急,此事断不至于如此的,我听说那些贼军数目毕竟有限,如今更是被围困在城固而无力作为了。只要王师能够断了后援,也不过是坐以待毙了!”
  听到事关他们这些内臣参手的生意,李常为连忙宽慰道:“殊不知,为了解决尚氏之患,行在可是自散关大营和西川镇同时调遣兵马过来镇压地方的;如今尚氏既以授首,那顺手剿贼也是应有之义啊!”
  “若是如此便就好了……我可是搭上了全副的身价前程啊!”
  林深河亦是在明面上松了口气顿做释然叹到:“谁又不是呢?还得多多仰仗林判用心了,我辈自当在内竭力呼应!”
  李常为亦是叹然道:作为如今蜀中行在中的一员,又历经了黄头军之乱、田令孜与陈敬瑄兄弟的专权内外之后;得以留下来的内宦还有数百人之多,但是各自的境况和地位自然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差别。
  第一等或者说是具有超等地位的,自然是身兼左右枢密使的杨复恭和京西十镇都监、飞龙使杨复光兄弟,这样有兵有钱粮有地盘,养子多为刺史、大将者,就连西幸的天子也要赖以仰仗之的煊赫大宦长,也是已然为数不多老宦世家的代表人物。
  然后才是在田陈患乱当中得以脱颖而出的,当今天子身边的第一人——李/文/革、李大貂裆。因此,他不但掌握着中外臣子的进奉和宣索之事,也有着代为天子卖官鬻爵的权柄。不但外朝大臣要趋奉之,就连手下的这些大小内宦,也要定期给他孝敬的。
  因为,这位李大贵人如今也是田氏败亡之后,占据行在大多数的新宦群体的天然保护伞和主心骨。然后才是次一等的殿中、内侍两监下各局、坊的令丞官,他们多少掌握了部分的宫苑、馆所和行在日常起居的一应用度。
  因此,除了例行的俸料和赏赐之外,多少也能从本职当中所获一些额外的进项。此外,到了她们这个级别和层次,则是可以被外放去监镇而成为某处方镇的监军院使,只要不是运气太差,遇上藩帅与朝廷翻脸成仇的情形,基本上都能在任上满载而归的。
  但是如今,尚且还在朝廷麾下听命的藩镇,也不过剩下剑南三川和西北各路的七八家存在了。而其中西北各路实在是路途遥远而沿途不靖也就罢了,出镇监军还需要杨氏兄弟的暗中首肯才能成行的。因此剩下来行在直接可以影响到的剑南三川外加一个秦州的天雄军,就成为了这些内宦中上层抢破头的美事了。
  而后,才轮到各个具体殿院、仓所、内坊的值守宦官。原本通过一些私下倒卖、盗卖的分肥勾当,也是能够在宫外安家置业的。然而如今已不比过往在长安大内时的光景,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宫室、馆园和林苑,乃至是皇田御庄,可供他们私底下牟利一二。
  再加上,经过了田氏内外勾结乱权,而忠君报国的杨氏兄弟在外领军之后,如今的大唐圣主对于他们这些内臣,虽然依旧亲则亲之而信重不减多少,但却再也未能像过去一般的动辄不分巨细的一概重赏之,或是轻易的委派各种出外差使了。
  这就让他们这些中下阶层的宦官有些日子难过了。当然了,在他们之下还有众多毫无品介和司职的黄门小儿,就卑贱如同大户人家的奴仆一般的任意驱使和补充,大多数人也许一辈子都都是在某处清冷宫苑里草草度过;而根本没有靠近或是见到圣严的机会,就更没有人会在意什么的。
  因此,在大多数人没有能得到出外任事或是差办的情况下,一个能够凑份子做生意,还能得到定期分红的机会,就显得尤为难得了。而李大貂裆虽然看不上这点进项,但也无法忽视手下呼声和诉求;不然他好容易聚揽在身边,以为对抗旧宦世家的人心也就散了。
  故而在能够为自己分忧的情况下,对此他也是有所乐见其成甚至不吝暗中出力,将林深河推到西川粮台中的紧要位置上。而李常为也是因为不顾脸皮拜在,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李大貂裆膝下,才抢到了这个以代言人身份出来公私两便的机会。因此他显然比林深河更加在意相互之间的共同利益。
  然而对于林深河而言,眼前的这一切显赫风光都是虚浮如梦的;或者说身处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对于他内心的煎熬和拷问。他毕竟不是专门受过训练的密谍和探子,而只是小商人出身的狡谲和临机应变,能够一步步走到现在,却是各种因缘际会后阴差阳错的结果。
  因此他曾几何时的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如履薄冰;一边听说和期待着太平军在南方攻城略地的消息,一边强颜欢笑的与成都城内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周旋着。他一度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崩溃或是发昏了;也几次三番萌生出想要诈死脱离的念头。
  但是最后还是以某种意义上的商贾本色给坚持了下来,变得越发手段老练和逢源圆滑起来。然后在表面上习惯了外间饥寒交迫,而朱门高堂之上的奢靡放荡。被迫娶妻然后又在新婚之夜爆发了身份危机。好在都已经过去了,而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而不用担心在梦话里露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了。
  林深河如此思量着拜别出来,又回到了自己新收下的宅院兼商馆当中。就见到守候在其间的跟班小厮,也是后方派来专门协助自己的密谍之一,少兵营第一批出身的卫小狗迎上来,刻意用浓重黔地口音的强调道:“郎君,可曾有家里头那边的消息么?”
  “已然确认过了,估摸着就是老家来了人了……不过,才做了点小生意,就被人家大业大的给盯上了。”
  林深河意有所指的道:“那是否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给通个气儿?毕竟,都是老家来的。”
  卫小狗又微微建议道:“不了,人家大老远过来,自有一番章程和打算的。犯不上咱们去节外生枝,反倒是不小心会惹火烧身了。”
  林深河却是略作思索的否定到:“待到这里的事情交割完毕,咱们就赶紧回西川去,咱们生意的根基,终究是还在那边啊。”
  “也罢,一切就听郎君的好了。小的这就去收拾行装。”
  “也罢,一切就听郎君的好了。小的这就去收拾行装。”
  卫小狗闻言犹豫了下,却就再没有坚持。
  只是当第二天,林深河一行人刚刚自南郑启程出发不久,就迎面撞上了数波飞奔而至的信使。然后等到了响午的停歇食水时光,又有南郑城中赶来的军校带来军书,将他给重新赵回到了南郑城里去。
  相应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前几波是求援的信使带来了一个噩耗,就在她们南下的方向,位于东川节度使的境内也出现了太平贼的踪迹了。因此若是继续前行的话,很有可能一头撞上了贼军外围的游哨和探骑。那朝廷就要损失一员得力能吏干员了。
  ……
  而在城固城墙上下,已然是尸横枕籍而血色尽染了。而在城头上坚守的郭言,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托大和盲目自信了。毕竟,城固城虽然地处山峡和河川之要,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墙不过两丈高的小城而已。
  而他们为了潜袭的隐蔽性和轻装行军的速度,所带来的火器和子药其实并不是很多,因此在比自己预想当中还要更多的官军四面围攻之下;坚持到第三天就就已然告罄了。然而后方的援应却依旧未见踪迹。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不是决意反击一把,而是听取了参将李罕之的意见。果断下定决心就此乘着这一轮官军露出疲态之际,连夜突围到兴势道的谷口里去。再依仗天盘垒留守的少量人马接应,依照狭窄地势重新布防的话,估计局面就会好得多了。
  然而现在,他们只能陷入到与围城的官军,进行传统冷兵器的攻守战斗中去了。然而,更让他隐隐担心的是李罕之的想法。
第九百三十八章
推毂出猛将(续二)
  毕竟,李罕之作为前北地藩镇出身的客将,相应的本事和眼光还是有的,但是在忠诚度和可靠性上就是另一回事。更别说颇有士卒抱怨他私底下有些阴恻恻的,让人有些难以接近也有些捉摸不透。
  因此作为底线,只要对方不是公然阵前投敌来打击己方士气,若是想要暗中想乘机临阵脱离的话,郭言也不会刻意去阻止他了。
  只是他在战斗的间隙将类似的意思旁敲侧击了两次,却都在李罕之似笑非笑的眼神和态度之间,被不动声色的挡了回来。郭言也只能是暗中尽量加强戒备的同时,继续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以对方的身先士卒之勇,在传统的冷兵器战斗中还是很有用处的。
  然而,在城下的三川兵马阵营当中的大帐军议上,来自多方势力的领头人之间,亦是再度出现了争议和非论。
  “都已到第四天了,小小一个城固还没有拿下来……如此大军滞聚,关中的郑相那头已然一催在催了。”
  “早就应该撤兵了啊……东川那边的粮道要紧啊!”
  “不能撤,就差一点就拿下来了……难道就此前功尽弃么?”
  “贼军的火器已然没法再用了……不待此时以绝后患更待何时?”
  “诸公明鉴,城固之要断不可弃,不然就是贼军刺入我兴元府,乃至偌大山(南)西(道)的肘腋之患啊。”
  “道理是这么讲,可是难为缺少器械,重新打造有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周折和功夫了啊。”
  “就是如此,我长林都的人马正在驰援关内中途,却被你们给调过来突袭尚部,却是什么攻坚器械都没有携带,难道要拿儿郎们的命去堆城么。”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部儿郎的命就是要紧,我部已然折损的儿郎就不是人命了么?”
  一时间,眼见得他们态度激烈越发争执的面红耳赤,验看又要不欢而散之际。却是匆匆赶来参加和见证军议,也是临时被转任为兴元府监军院使的李常为,终于开口提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折中之议;就是以两日内为限,并且用南郑城中缴获的部分财货作为犒赏和激励,同时就地征用拆卸一些民房建筑来制造简易器械;好让这些人马分作四面轮番发动全力攻击,待到两日之后勿论城下与否,都要拔营南下而只留下部分负责监视和围困的人马。
  而在远处的山道之中,数只工程团组成的先头开道队伍,则依旧还还在轮番大汗淋淋的清理作业当中。因为,就在山南别遣军派人回来要求更多后援的同时,在兴势道内却是发生了大规模的山崩和落雪。而导致多段道路就此被阻绝一时。
  虽然此乃非战之过而只是天灾意外,但是他们拼了命的昼夜不停轮番作业;却是因为山峡地势太过有限,而导致能够投入作业面的人手,始终被局限在了一个团的规模之内。而且,因为担心再度引发积雪飞迸的缘故,就连太平军一贯很管用的火药爆破手段,都没法派上用场了。
  因此,作为坐镇山南负责接应和后援的第一军第一郎将葛从周,也是连续好几天都是心急上火、寝食不安的,难免嘴角都长出了好几个亮晶晶的燎泡来。
  ……
  而在开春在即的江陵城中,却又到了当今的大都督/楚王殿下,例行给大讲习所的生员们上课的时间了。因此偌大的厅堂之中已然被数百号人给挤得水泄不通,却又难得屏气凝神的鸦雀无声,而只剩下讲台之上周淮安朗朗回荡的声线。
  “按照方法论的观念来说,这世上大部分问题都是有法可解,所差别的是条件还没有成熟,或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或又是愿意付出的代价不够大而已。”
  “但是这世上大多数人幻都想着还有取巧的办法,比如以自上而下权威来扼杀异己之声,又比如大兴牢狱和死士刺杀,指望肉体上消灭掉制造出问题的人就万事大吉了;”“乃至甚有之的做法,就干脆把能够发现问题的人也给消灭掉,就可以让人落得眼前的一时清净和万事大吉了。比如发兵镇压和屠戮那些饥民、流民,令其无法聚势发声。这也是积重难返的王朝末世之期,朝野内外、朝廷上下最常见的做法和手段。”
  “就以当下旧朝为例,难道此辈中人不知道如此做为的弊端和忧患所在么;然而他们没有那个决心,也没有那个能力,进行自上而下归根结底的彻底改变了。其中更有许多侥幸的心思,总觉得以天下之大,事情不至于败坏到连他们也收拾不起来的地步,所以能够裱糊上一日,便就是一日。”
  “如此装傻蒙混的日常越久,反倒是对于各种异状和祸端视而不见了。反到过来说,为了他们安享荣华富贵和把持地位权势上的既得利益,为是为了维系长久一贯花团锦簇的的虚浮假象,他们就必须合力驱逐和排斥极少数那些,敢于说直言不讳时弊而有所改变和触动的有识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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