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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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唯一的渊源和背景,大概就是来自如今的督府首席军事訾议杨师古。因为当初他就是在杨师古的指示下,带领着被黄王本阵给作为诱饵和变相抛弃掉的数万老弱妇孺,及其大批舟船物资就近投奔了太平军以求庇护的结果。
  然后,再加上他还拐带了与之有染的尚让姬妾之一,就更加也没法回头去。因此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德行有愧。因此在日常表现上,他也比其他更加低调内敛而与人为善的多。
  就像是那位大都督说过的:此乃是千古大变之世,一切都在日新月异的向前发展,若不能顺应时势而不断的学习和充实自己,终究还是免不了被时代的滚滚大潮所淹没;而成为诸多后浪的垫脚石而已。
  所以,他虽然学识不高却是在日常里学得相当努力;自知本身不足的所在也愿意放低身段来,接受别人看起来可能有所益处的进言和建议;但是在关键时候和基本是非上,他又能把得住立场也做得出决断,而放手让人竭力表现和作为。
  是以在那场长安城中的乱战当中,作为与王彦章搭档一攻一守的他,虽然取得的战果并没有负责进攻的王彦章那么耀眼,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而没什么差池,但是他所负责城南阵线兴化门处,相应战损和消耗也是最少的。
  因此,这一次以偏师轻兵跋涉潜袭山西道腹心的任务交给他之后;他也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做出一番功绩来。然而,在按部就班的用兵习惯了之后,面对兴元府内突发的这种乱局,他就有些力有未逮的感觉或者说心中没底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敢打敢拼也敢于冒险的随军高参——客将李罕之;除了例行派出追加兵力的求援信使之外,很快他们就重新降下来了太平军的青旗,而在城头上升起了原来的城固团练的旗号。
  然后又有李罕之带领两团精悍之士带上野营装备,分别蹲守和埋伏在了南门和西门附近的野地里,不断的捉捕和拦截那些跑过来的散兵游勇,让城固县附近变成一个只进不出的消息盲区,以为争取一些时间上的缓冲。
  因此,他们在城固城内一直守候到了第二天正午,才迎来了第一支讨伐/接管的官军队伍。然而这只千余人的额官军是如此的懈怠和缺乏警惕似的,就这么长驱直入到城固西门下叫门;在分兵在外的李罕之所部里应外合之下,一个照面就被打的大溃崩阵。
  但是这一次的胜利之后,就再也没法拖延和封锁得住消息了。随着源源不断来自南郑方面的人马,被团团包围起来的城固县内着五千多太平军将士,也将迎来了真正意义上艰苦卓绝的激烈战斗了。
  而在山南西道的南方,一支来自渝州境内军马,也在沿着涪江上游向北进发。这是一条被历代文人墨客称之为荔枝道的古道,也是翻越巴山去巴蜀主要有三条道路之一(西为金牛道,中为米仓道,东为荔枝道)。
  最早可以上溯到三国时的司马懿伐蜀,而自西城斫山开道而形成的一条东线道路。后来因为从巴中当地北运杨贵妃所嗜荔枝而极具盛名,并在这一时期达到鼎盛的改名为荔枝道。但也安史之乱后唐王朝由盛转衰、全面走向下坡路中倏忽之间而衰落下去。
  其中又分为南北两段,北段就是关中入蜀三道之一子午谷为主的子午道;南端则是由洋州的西乡城至涪州(今重庆涪陵区)涪陵城,故南段亦称“洋巴道”,又因穿越巴山山脉,也叫“小巴间道”,“巴山中道”。
  荔枝道是巴蜀入关的最短一条路线,但是因为其中沿着山脉褶皱裂隙,而需要多段穿过大巴山群岭的缘故;其中的道路尤为艰险、狭窄。这一路上不是居于山中凿石而出的盘肠山路,就是沿江高壁深峡之间蜿蜒而行的险峻栈道。
  作为太平大都督府如今两个半重兵集群之一,位于最西端的渝州境内堪称半个重兵集群(日常后勤输送维持的上限如此),其实早在半年前就已经集聚了好些人力物力,并且做好了相应的局部战争准备;只是为了避免西川高仁厚麾下相对善战的蜀军,陷入某种无意义的拉锯泥潭而一直引而不发;重点放在清剿、驱逐和分化瓦解泸州境内的土蛮势力,同时打通前往黔中道的茶马道,以免将来入川用兵之际在后方受到这些本土势力的威胁。
  现如今,黔中道的局面已经打开了,茶马古道也恢复了有一段时间了。因此随着来自江陵一声令下,相应的渝州集群也终于能够抽出手来,以西守北攻的模式另辟蹊径的开拓新战线。以贯彻正所谓是“不管敌往几路来,我只管一路去“的基本战略部署。
  因而,在多次往来其间完成基本摸底和测绘的商旅(探子)带路之下。由五岭地区的连、桂、郴等地山民矿工所组成的七个山地营和若干工程团,在经过大半年过渡性的环境适应之后,也带着全套器械踏上了这条闲弃日久,而多处有所崩毁淤塞的古道;而负责领军的则是昔日官军降将中的第一人,第一军第三郎将钟毅。
第九百三十五章
推毂出猛将(中)
  相对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地处西南蜀地边沿的大巴山脉冬天无疑要相对暖和得多。但是这种暖和也是相对而言的,因为伴随着常年只有几度到十几的气温和连绵不断的冬雨,以及江上、山林间长时间弥漫不去的浓重雾气。而这种无所不在雾气和雨水,就成为了如今沿着荔枝道北上的峡江道别遣军;首当其冲的妨碍和困难了。
  雾气不但带来了刺骨湿重的寒意,也让狭窄的山道和栈道上宗室保持着湿滑滴水的状态,更是严重影响了行军中的视界和方位感;再加上那些交替出现的山道、栈道之中,因为常年缺少人行走和维护,而自然崩塌和损坏的部分,就成了让人有些防不胜防的天然陷阱和危险源了。
  就算是又走惯了这条路线的向导带路,但是各种失足摔倒、滑落、跌滚下来的意外,所造成的零零星星的非战斗减员和驮马物资的损失,还是频繁的出现在了这支队伍当中。而随着行进山势高低的起伏,不断变化的气候差异和悬殊,又进一步加重了这种状况。
  也许在山脊和在山头上还是艳阳高照,但是山腰上就是云遮雾绕的如同行走云间了,到了山脚下和谷底、峡江间,却又变成了时不时出现的绵绵细雨,或是在冬雷震震中骤然而下的短暂暴雨,因此,士卒们的袍服和甲衣上总是挂满着露水,哪怕有专门胶皮布制成的雨衣来遮风挡雨,但还是很容易就变得湿漉漉、沉甸甸的;再加上山间气温忽高忽低的落差变化,偶然间还会遇上冻雨和冰粒子;所以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成为风寒、腹泻之类的急病的源头。
  但是最为辛苦的还是随行那些工程团的将士。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行过程当中,他们需要与各自恶劣气候和突然的地质灾害进行斗争。无论是雨水冲刷成的泥石流和临时淤塞段,或又是短暂出现的湍急山溪,还是崩塌和缺损的路基、栈道面板,都需要他们一点点逐一的清理和修复过来。
  因此,当年任暂时可以停下来宿营休整的时候,他们还要浸泡在作业地点的泥浆和雨水当中,奋力的消除各种阻道的因素。或又是在狭窄而雾气迷蒙的山道中,分段打下钎子挂上绳子,作为后续队伍跟进的安全牵引。故而,出现伤病和失踪的意外频率,也是这支军队当中比例最高的所在。
  因此,光是从渝州到合州(今重庆市合川区)境内的这段距离,就让这支别遣军足足走了三天三夜。但是当满身泥泞与疲惫、伤痕的他们,突然出现在合州州城石镜附近,三江四水汇流的铜梁山下时;当地江口各处市镇、乡邑当中,安逸懈怠已久的官民百姓,也几乎猝不及防的反击望风而逃。
  而州治石镜城中的刺史费立国,虽然只是从昔日的贾帅牛勖手中买来的官身和职位;但是得到得到了警迅之后,便就不顾一切四闭城门,将大多数逃亡民众拒之在外。又大开官仓和牵头城中显望之家劝募,得以召集和武装了一大批青壮,势要与贼不共戴天。
  然而正所谓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道理。随着徐徐然抵达城下的太平军,开始放出第一轮的马驮山炮;巨大的声响回荡,居然让亲临城头想要作势痛骂贼阵,鼓舞士气的费明府,当场就被惊吓的大小失禁而昏阙过去。结果那些临时应募来的青壮见势不妙也逃散一空。
  因此,这些太平军山兵营的士卒,就这么在炮击之后举着长梯轻松登上城头,根本没有什么损伤和抵抗的,就这么在丢弃的到处都是的旗帜、甲械和衣袍鞋袜、头巾的满地狼藉之中,有些面面相觎的无血夺城了。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位于针对下游所设立的多处拦江水寨和守备据点,对于上游的威胁就更加毫无防备了。很快就被来自大后方的突袭给扫荡一空。变成了一处处焚烧和拆毁当中的废墟。
  虽然说在冬日的枯水之期,导致出现了多处水下容易搁浅之处,因此并不是江上行船的好时节。但是在清理了上游设立的拦江木桩和横栅之后,来自下游的车船还是冒险溯水,以多艘搁浅和受损为代价,在短时间内转运来了大批的军资物用和辅卒、民夫。
  在花了一天时间巩固了当地的局面,并稍加修整和补充之后,这支峡江别遣军又继续沿着涪江主干源流北上。而过了石镜/铜梁山的江口到青石山的这段水路之后,涪江的江面上也变得更加平缓和开阔起来。而依靠当地搜罗的江船,还有下游抵达的部分车船,别前的相当部分物资和人员,就可以借助船运而一起水陆并进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靠从沿岸夺取的一处处关市、集镇,而获得来自江面轮替休息和补充,虽然陆路依旧难走却让行军速度得以加快了不少。在沿江攻取遂州(今四川遂宁)的方义、通宁;普州(四川安岳)的安居、乐至等地的过程当中,当地的官府军民就更加毫无防备和警惕性了。
  尤其是在夺取遂州州城方义的过程当中,还得到了当地盐帮团体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协助。而因为大举向北用兵和重点守备泸州一线的缘故,处于相对内陆的果州(四川南充)、普州(四川安岳)等周边地方,都是相当的空虚和缺少防备。别遣军只是分出一营来尝试性的一攻既下。
  当地的守臣和大小官吏几乎是或死或逃,或被俘或是主动请降的,还有折腾着自杀殉国的。期间唯一堪称得上是亮点的,反而是遂州境内的一处江口盐巡院,又数百名来自西川的巡兵,在盐巡院小使的带领下进行了为坚决的抵抗。但是对于全面沦陷之势也是杯水车薪的不足道也了。
  但是因为进军加快而兵力有限的缘故,这些分派出去的人马在当地短暂组织起了,若干的临时驻队团和并留下少许人手主持局面后,就带着大批粮草物资重新归队回来了。而当他们重新出发,越过已然逃亡殆尽的长江县继续上溯,所要面对的就是梓州境内已然严阵以待的通泉县城了。
  梓州毕竟是东川节度使的理所和核心治地所在。虽然近年方遭战火波及和荼毒,但是还是比别处更加殷富和实力雄厚一些。在周边州县相继沦亡的消息随着逃亡人等传来之后,身为新任东川节度使的宋浩,哪怕在消息还没有完全确认的情况下,就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备战和全面征发民力物资。
  毕竟,在位于三川交通腹心的梓州境内,都出现了太平军的踪迹;这也足以让整个剑南三川大地都要震动不已了。因为这意味着,外来的“贼军”随时可能越过鹿头关,而切断整个西川与东川、山(南)西(道)各地的联系,而变成瓮中捉鳖,或是关门打狗的态势了。
  ……
  而在江陵城的大都督中,通过峡江道和山南东道境内已经铺设完成的电报线路和现有的信号塔体系,仅仅在一、二天之后也相继得到了相应用兵进展的消息。
  于是,轮到图舆厅内值守的中郎将曹师雄,也忍不住对着左右谓然大声笑道:“前方来报,峡江、山(南)东(道)两路出奇制胜的偏师,如今都是一片形势大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的好啊!”
  “唯一所虑的则是后方的输送和支援,是否还能跟得上步伐啊!毕竟,这两路只是做了偏师的准备。”
  在旁的另一位中郎将张居言却是没有那么乐观的持重道:“那也好歹打开了局面,哪怕事后重新追加人马援力,也总比出师不利需要人来补救的好啊。”
  曹师雄却是依旧乐观十足的道:“却也是这个道理,如果能够威胁到旧朝的行在而令三川震动,蜀军各部不得不有所回身救援的话,那关内两路合击的局面自然也就有所缓和了吧?再说了西军在严冬之际大举前来,羊马牛畜却是不良于道路,而要靠蜀地协济的。”
  张居言闻言微微颔首道:“反倒是关内那路先遣军,始终只是用来吸引敌势和掩人耳目的幌子;只要能够坚守住基本的局面,保证短期内不至于有太大变数就算是成功了……对了,曹娘娘那儿有所回复了么?”
  曹师雄又强调道:“据说黄王那头依旧看得很紧,只能在殿中当面探视过一回,奉上书信和礼物而已,却没能说上几句话的。”
  张居言却又微微摇头道:“如今都到了这么一步了,却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不说这些寡淡无趣的事物了。”
  曹师雄亦是叹然,却又有些脸色微妙的道:“对了老张,今天大都督又一日告假没来了……你家中的那位可曾听过什么内情和风声么?”
  “好像是有所抱恙了吧。”
  张居言有些不确定的道:因为,自从他结识了这位大都督以来,就从未见过相应生病的情形,就好似民间传闻当中的天生邪疫辟易而百病不近一般的。
  而在不远处的建筑群落当中。刚刚从值守的承发厅里走出来的韩偓,亦是有些隐隐忧心和不知所措的心思复杂。因为,他的堂妹韩霁月在梅园诗会上一举成名,又被内宅召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这个突兀的结果让他不由有些懵然和茫然无措。叔父家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真要什么事情,那便可是无颜以对家族了啊。因此,在等候了两天依旧没有消息之后,他也只能自己私下里想法子找人打听了。
  然而,被他暗中询问过的那位同僚的表情却是很微妙,甚至还有些羡慕地嫉恨式的当面恭贺起他来了:“致光兄,怕是你们老韩家要发达了,日后若有机会还请提携一二啊!”
  于是,韩偓如此满怀心思的回到自己住所,却见到门户大开而有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等着他,却是一名做襕衫男装打扮而麦色皮肤的女子道:“韩佐记,久候多时了。”
  “敢问您是?”
  韩偓不由心中一惊问道:“政保队亲事官李丝雅……奉命前来问话”对方微微一笑道:却让韩偓不由从尾椎骨腾起一丝丝的寒意来。
第九百三十六章
推毂出猛将(下)
  好在身为新出炉楚王的周淮安,终于还是在各种关于后宅中的小道消息和街头传闻,变成真正意义上具有影响力的谣言和非议,以及促成部下们前来探望(劝谏)的实际行动之前,结束了这段短暂在家休养的时光,而重新公开露面理事了。
  毕竟,哪怕清音柔体还带多种附加属性女刺客,再怎么让人爱不释手和精益求精的乐趣;也始终比不过二次元的游戏好玩……啊不,是掌握天下千千万万人命运的国家大事,更有成就感和权力欲呢?
  但是得以优先守候在用来泡澡的汤池帷幕之外,第一个进行汇报的人选,却不是日常跟随在身边执掌机要的袁静、廖远、吕岩,或是负责军队相关的米宝等人;而是来自内卫所属政保队的(卯兔组)女亲事官李思雅。
  毕竟,在一天到晚几次三番的各种意义上脱水情况下,再怎么娇美可口而体带馨香的女孩子,也难免会变得味道浓重起来。虽然已经从生理结构上将对方从头到脚都变成了自己的形状,但是对方眼泪、口水、汗迹,还有其他更多不可名状的体液,又何尝不是都沾染和浸透了周淮安呢?
  所以他每天在身体力行的操作完毕之后,都得靠浓重的药浴和熏香来保证自己的干净整洁,才好在晚上去享受自己后宅女子组合的温情与柔怀。但是今天总算是可以暂告一个阶段了。而听完了李思雅的具体汇报之后,周淮安缓缓地开口道:“这么说,韩偓他本身及其小圈子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可能有所牵扯的是他在河阳老家的那些族人了?”
  “另有本组暗中走访相应的师长、上官、同僚、友人和佣仆,所罗织而成的日常关系网和巨细生活轨迹,还请王上明鉴。”
  李思雅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毕竟,作为某种意义上执行工具的她,是不能有任何立场和态度,或者说是据有倾向性的判断;就算是有也是必须站在大都督府和楚王殿下的立场上。因此,眼下她只要说出自己知道的东西就好。
  “既然如此,那明面上的调查就在他这里到此为止吧,记得安排好手尾,不要给人借题发挥和生事的话柄。”
  而帷帐背后周淮安闻言不由在汤池子里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声道:毕竟于公于私而论,这种旧朝死士煞费苦心隐姓埋名混入身边图谋刺杀的事情,还是让它悄无声息的慢慢消弭于无形就好了。真要被爆出来的话也谈不上什么杀一儆百的效应;反倒是在某种意义上引得人心不安的同时,还给快完蛋的李唐拉一波人气;说不定还很容易成为聂隐娘,红线女式的古典传奇故事原型,那就不好玩了。
  当然了,私底下对于大都督府相关人员,自北边前来投奔的亲眷族人进行重新排查,以及提高相应人员举荐的审核标准,以为防渐杜溦或者说亡羊补牢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在明面上摊开了做,不然一不小心就成为有心人眼中政治斗争的风向标和导火索,那就更不美了。
  “谨遵上谕。”
  李思雅闻言亦是松了口气。这也意味着这位权威御重的王上,对于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手段、方式的一种变相肯定。
  当然了,按照她私底下的揣测,王上既然指名让自己组成的专门小组来处置这件事情,其中未尝还不是没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也就是王上不希望因为这件意外的事态扩散,影响到如今太平军鼓励和倡导女子出来做事的既定政策;乃至成为他人借题发挥阻挠和拖延的借口?
  毕竟,她早年在安南的时候,可是把持沿海地方的五老会中势力最大的花老麾下,从一个被贩卖来的小女脱颖而出,成为了对方身边的一名粗使侍女,在风波险恶与黑暗污秽的日常当中一步步坚持下来到最后;乃成为被明面上继任花魁候补,兼作得力的副手之一来培养的。
  故而,日常里深入人心的揣摩功夫和察言观色的循循善诱,好让揣摩住恩客们的,正是她们这些在自小勾心斗角当中活下来的女子们,所擅长的本能之一。更不要说是如今在强力部门背景的加持之下,来牛刀杀鸡式的盘问韩偓这么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年轻士子了。
  李思雅甚至没有怎么用权势上的威胁和强制的手段,就如很快同多年相熟的老友一般的话家常,引导着对方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给无意识的倾诉和旁敲侧击的验证出来。在这个过程当中她甚至还有余裕,根据受过训练的常识,来判断对方的细微表情变化和下意识动作,以为确认相应的情绪和精神状态。
  只是当初说起来也有些唏嘘,她打心眼里不想接受别人安排好的命运,又害怕那些同年以色娱人的凄惨遭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刻意的穿男装来把自己扮丑,喝烈酒来让嗓子变得沙哑;又通过风吹日晒雨淋把自己肤色给变成麦色;却也因为作风强硬而手段狠厉,而在那些外海的私贩、海寇当中,有了个“胭脂虎”的名声。
  因此,在太平军远征安南而在海门镇登陆之际,她就毫不犹豫抓住偶遇那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男人,而在海门镇之变当中杀伐果断的跳上了,太平军这条前途无量的大船。于是,所谓地下世界的阴谋伎俩和赫赫威名,在大军压境碾压一切的强势面前,也只是儿戏般的灰灰。五老会几乎被查抄了个底朝天,而花老也因她之手葬身鱼腹。
  外围剩下的残余势力和明面上的产业,也是由她负责接手下来,而继续以太平军秘密编制人员的身份维持下去。然而,为了那个大孩子一般,居然还有一点意气和理想的男子,日后还有更多相见的机会;她却主动放弃这一切,而顺势加入了太平军刚刚组建的情治部门,前往广府协助治理那些半白不黑的灰色地带。
  然后随着太平军征战天下的步伐,她也随着所属部门的需要,相继从广府辗转到了桂州,又从桂州掉到了潭州,再从潭州递到了江陵,这才算是就此安定了下来。见过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物,亲手处置和发落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干系,也由此大大开拓了一番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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