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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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随着突然哐当一声迅速闭合起来的门户,戛然而止在当场梁瓒发现自己赫然被困在室内,而在壁板和神龛背后,赫然走出十几个肌肉贲张、孔武有力的道人来。
  “原来如此……图穷匕见了么。”
  梁瓒冷笑了起来伸手就是拔出自己的银装短刀。
  “我到要看看,这十几年弓马刀枪,可曾生疏了。”
  就像是在印证着他的话语,他留在楼下的扈卫们,也抢先一步骤然爆发出激烈的厮杀声来。
  而随着紫云阁顶端爆发出来的隐约嘈杂和嘶喊声,也让等候在楼下的数百名亲从骑士们有些躁动和惊疑起来。然就就见一个黑影从楼上飞坠而下。
  听得沉闷啪的一声在卵石地面上摔得血肉模糊。他们定睛一看,却是个道装打扮的死者。接着又是一个凌空凄厉惨叫着当头跌坠下。
  这下,亲从骑士们不由骚动起来,在几名虞候的带领下抢身冲上紫云楼去然后当他们等着木制旋阶,来到第三层之后,却不由傻了眼了。
  因为在这里的一大截连接外环廊道的阶梯,都已经然是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是整段都被人给事先撤除收到了上层去了。
  然而,随着上层越来约明显的厮杀声,这些跟随梁瓒多年的亲从也不免急了,他们纷纷撞开一二两层的厅室,从中翻箱倒柜的搬来许多桌案架阁堆叠起来。
  然后就攀缘着这些临时垫高起来的物件,伸手勾住外延的阑干边缘而向着上一层奋力爬去然而,他们突然又惨叫了起来,却是被突然凌空飞来箭矢射中、跌落下去。
  这时候,节衙的后苑之中也突然金鼓声大作,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来的甲兵将他们被团团包围了起来,而林立在空中的赫然就是作为衙内亲兵莫邪都的旗号。
  他们还在一边据弩放箭,一边大声呼号着,“梁瓒图谋不轨,引兵犯禁,意在劫持令公……同谋人等,皆杀无赦。”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处重兵守备的楼阁上,负责策划和指挥这一切的吕用之,也在对着盐院使诸葛殷、左莫邪都掌使张守一,郑重其事的交代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左右莫邪都要进一步扩充了……各自五千人已经不够用了,最少要增扩到上万之众”“我冒着莫大干系,给截留下来的军资甲械和犒赏衣食,难道就不是为了这么一天么。”
  “此外,梁瓒这儿既然已经撕破脸动手了,那俞公楚、姚归礼那边又岂有幸理,当断不断方受其乱,此番梁瓒的下场,难道不真是如此么。”
  “可是俞、姚诸将可不在这广陵城中啊。”
  张守一有些意外的道。
  “所以,只要付出的价码和调价合适,自会有人代为去收拾和对付他们了……在少了梁瓒这厮在内呼应和串联,此辈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挺不了多久了。”
  他们肆无忌惮的话语之间,身后一间遮蔽严实的房间内。攀骑在木鹤上的高骈,也在溜着口涎傻笑着,沉浸在某种天上人家的奇妙韵致当中。
  ……
  而在江南,丹徒城外的北固山下,大江奔流而春光烂漫。来自温州已经年近不惑的士子赵中行,也在满心欢喜和忐忑的等待着。
  作为来自地辟荒穷闽地的士人,他曾经考中乾符二年的进士科末榜,只是打点不到位而未能通过过考揭试而得以放官遂干脆归乡闲赋在家。
  但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朝廷进士科入榜的选人出身,在温州、乃至闽地更是麟毛凤角一般的存在因此哪怕没有正式的官身,也依旧受到地方官绅的礼敬和尊崇。
  不但家族中的族人带产来投献名下,就连远州外乡也有人自愿上门卖身为奴婢。因此他在乡里基本上就是衣食无虑而家产自殖。
  再加上他平日很有些慷慨仗义的豪侠作风,与四里八乡也很有些名声和人望就连那些应时而起的土团、镇兵的头领们,也敬重他而骚忧滋扰家门。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些来自南边的福建兵杀来之后,就开始土崩瓦解了他不得不向北一路逃亡到了苏州权作寄寓。在暂时入住相熟的支山禅院时,却又发生了另一番际遇。
  寺院中同住有一位商人妇荆十三娘,正在为亡夫设斋。短暂相处之下,她就逐渐表现出了仰慕自己意思。赵中行自然也没有太过矫情,随理成章与之双宿双飞在一起了。
  只是赵中行虽然声在避祸的行途之中但依旧很讲义气,对旧日的友人依旧大手大脚的,颇为花费了十三娘的一些资财,但她毫不介意。
  比如就在年初,赵中行的密友李正郎之从弟三十九郎,在广陵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子娥华。然而却被父母强逼嫁给了炙手可热的盐院使诸葛殷,三十九郎无力相争而抑郁成疾。
  十三娘闻之后很是气愤,乃对三十九郎说:“这是小事,我能为你报仇,明早你过江到润州北固山,在二月二日正晌午时等我。”
  结果隔日三十九郎按约定时间到了,十三娘用车载着那个女子娥华,还有她父母首级的袋子,都送给了三十九郎。经此一事后,赵中行对她愈发敬重和喜爱了。
  然而,因为数月前骤然爆发的战事,让他们不得不被滞留在了润州,盘恒了好些日子之后,才在这两天找到偷偷渡过江去,前往扬州城的机会。
  然而,他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之后,依旧没有等到与荆十三娘约定好的渡船。他不由有些失望和担忧不止的回到城下坊的馆舍,却在即将踏入正门的那一刻,听到有人叫喊道:“便是他了,他们是一起来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独看征棹怨秋风(中)
  而在丹徒大堤外,江口舟师的驻地当中。
  “这次可算是让咱们特侦队给撞上了……一条大鱼啊。”
  戴着乌角濮头,身穿灰色鳞甲背心的慕容鹉。一边盘腿在席子上吃的满头大汗,一边对着左右那些随着大批文武官属,从荆湖新调过来支援江东的同袍们道。
  因为是战后不那么紧张的日常勤务其间,所以大多数军营里都可以远离那些硬邦邦的干饼和冷吃的罐头;像今天舟师火厨里供应的,就是沃饭(汤泡饭)配腌渍物的组合。
  听起来似乎十分的简陋,但是具体吃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比如汤是鸡鸭内杂和苔干、虾皮粉煮出来的三鲜汤;泡的饭是苏湖去年才收晚稻炊熟的白米饭。
  而作为配菜的腌渍物就更丰富;罐装贮存的蒜苔、韭黄、豆角、芹、芥、葵、菁、笋、胡瓜、倭瓜、葫芦各色盐菜管够;光是腌萝卜就有醋、酱、酒、糖四种味道。
  因此,慕容鹉是吃的很是爽利,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健谈。
  “谁能想着,排查这丹徒附近的商旅中,竟然还藏着一位旧朝的进士老爷呢……而且居然还是如今浙东境内,最后一位的本朝进士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啧啧几声又道:“只是这位进士老爷怕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据温州那儿调取的消息以及审讯左近人等,他可是手面很大交游广阔,哪怕是一路逃避北上途中,也依旧是不减本色啊。”
  “而且结交的各色人等,从游侠亡命、江洋大盗、盐枭私贩,到旧日的官吏,地方豪姓、海商巨贾,尽皆有之;怕不又是一个要做大事的苗头么。”
  “而一直扶持他的那个女子也大不简单啊,虽然所是在半路上勾结和姘居的商人妇,却是一直在心甘情愿的扶助他行事,而且私底下更有一班人手为之呼应和奔走呢。”
  “根据在常州江阴所寻获的那位李三十九郎,及其相好的供认,这位荆娘子甚至在江北的扬州境内,亦有不少的能耐和手段呢。”
  “要晓得,这位相好的女子原本就是广陵人氏,乃为淮南盐院大使诸葛殷在当地新纳未久的妾侍。结果一夜之间父母皆被枭首,本人亦在崇真观中昏阙。”
  “待到醒来之时已然身在江南之地,北固山下的一辆牛车中与三十九郎,而父母之首尤自相随其中……是以,不敢再妄生他心而一意与李氏过活下去了。”
  “因此,我们的人在寻获这位荆娘子的时候,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丹徒城外金牛山上的小茅观內找到这位的踪迹,只是她已然换做了女冠的打扮。”
  “最后,咱们请示了上头,专门派出一队女卫在本地投效人士配合下,扮成前往还愿的大户女眷,才得以混入其中而暗地里控制了局面。”
  “又连夜在食水里下了药,待她惊觉起来欲以连夜出逃,最终才被女卫队正杜狐雯、杜大娘亲手所擒……入境已然解送给中军大营,只怕正在严加讯问当中呢。”
  然而,在旁却是有人惊声问道:“难道是那个号称臂上可跑马,只手倒拖驴,哪怕置身旷野也无人敢于轻犯的人形山魈,号称‘断子绝孙之手’的杜狐雯杜大娘么”“正是她了。”
  慕容鹉也有些牙根发软的叹息道。
  而在丹徒城中,前镇海节度使周宝名下所属的一所园林內。被他们所讨论的目标之一;荆十三娘也在某种眩晕和昏沉的感觉当中,慢慢的睁开眼睛。
  她早年亦是受过苛酷的训练教导,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而不堪打击的体质;此后更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而掌握了更多的技艺和经验。
  但是在栖身的小茅观內,还是禁不住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用蒲扇式的大手掌连拍带打之下,就手酸脚麻的招架不住居然昏死过去了。
  “应该是醒了么。”
  这时候,荆十三娘也看见了一个男人端坐在自己的身前,膝怀下还有个东西在蠕动着。她不由松弛下身体来,而本能露出某种让人动心的楚楚可怜姿态来。
  根据她所受过的训练和经验教训,对于男人和女人自有不同示弱和求情的姿态。然而这个男人的眼光犹自有些特别,特别的让她身上不免隐隐如过电一般的发毛起来那似乎是除了对于身为女性本钱的欣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想要由内而外剖析的欲望;就仿若是是一名最熟练的屠户,对着呈横案板上待宰的猪只一般认真。
  ……
  湖州,百废待兴的长兴县境内,新上任的代县尉洪茂,也易装简从成一名行脚商人,正在暗中走访和巡视着自己任下的乡野。
  作为这批新上任的代官之一;他到任的第一件事情,倒不是捕盗或是徕民、修路、治水、营田等;这些事情自有相应善后大使衙门来统筹和调配。
  此时此刻,正在以工代赈式雇佣那些地方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展轰轰烈的坞堡、坞壁大拆除运动;以减少和降低地方上的潜在抵抗力度;以及加快经济和人员上流动。
  而旧址通过重新改造后,还可以继续利用起来营建成新屯庄和编管聚居点。然后以这些聚居点为核心和骨干据点来拓展影响力,进一步压缩那些传统势力在乡土的复兴空间。
  因此,他眼下是跟着“三支队”活动过的脚步和形迹,逐一考察地方的资源和出产、风土人情;以达到尽快找到传统农耕之外,创造相应经济价值的地方。
  至少除了可以恢复的传统茶叶和果园之外,他已经发现了大片可以收割来编织席子的蔺草荒滩,以及一些山丘坡地上药材和花卉种植的可能性。
  前者一直是军队需求的大头,而后者可以作为香药行业的原料构成,而成为大都督府对外牟利的项目渠道之一。
  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朵干黄的花朵来,这就是从外域传入中土的除虫菊,嗮制之后对于那些蛮瘴之地的蚊虫甚有特效。只要是排水良好的沙质壤土就能生长良好。
  因此,在岭外已然是在各种房前屋后的坡脚、隙地里,见缝插针式的广为种植了;但在这江东之地显然还是新事物。也许自己的业绩就要留在这一朵貌不起眼的花卉上。
  这对洪茂也是没办法,他们虽然是旧日士子出身,但几乎都是在被征召进太平军谦声之后,最底层的吏员开始兢兢业业的干起来。
  为此一度身兼数任的他还因为过度疲乏的缘故,吃着吃着就骤然晕倒在饭堂,而成为当时都督府内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但是他们这些愿意沉下身段,甘于辛苦和枯燥泛味,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混迹田泥和案牍之间的吏员;由此获得的隐性回报,也慢慢的体现在后续的人事迁转和叙任上了。
  就像是他,三年前还是区区一介随军而行混口吃食的记名文员呢;这次已然是跨过了普通的文员、吏员、吏目和长吏三大阶十九级;摸到到了身为低级官员的县长、县丞、县尉的最末端了。
  在这期间,作为宣教系统的出身,他不但夏天抢收和挖渠过,也参与过修水利的和转运输送的劳役组织,更是跟随特遣队在江西上山剿匪;最后才被选入培养眼界和格局的速成班。
  作为新占据的江东十五州百余县,这一批得以就任的也就是三十多人而已;因此这样的初放的资历和机会是弥足珍贵的结果。
  虽然是职权有限而被戏称为“跛脚县尊”、“经济亲民官”,但也足以让当初同一批出身,却吃不了这个苦而退出或又是设法转调的人,后悔的捶胸顿足了。
  因为按照大都督府的制度,在吏目道选官的这个过程当中,没有在基层工作的年限和相应领域的资历,是根本不要想完成迁转。而且别看这次只任命了县下的职阶。
  要知道如今大都督府在州下的任命,一直被压着相应的官位位阶和级别,最高也就到主簿这一级;然后便是诸分曹参军,佐事官;接着就是各县依次的长、丞、尉、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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