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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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见到这一幕,梁瓒不由的心中莫名安心下来。这就是旧郡江都,淮南独此一份的广陵大城。只要能够生世世代代的活在其中,就完全不虞找不到生计的艰难滋味。
  这就是历代的淮帅不断积攒下来,又经过令公苦心经营有年的天然基业和不动之城。因为在这座城邑当中,除了常驻数万行营、衙前、衙内各部兵马外。
  还相继在外郭和子城四角的仓坊,贮备了足以武装十数万人马的甲械,足供满城十多万户军民百姓持续耗用和坚守上十五年的储集;以及来自金、银、铜器、青铜镜、绵、蕃客袍锦、被锦、半臂锦、独窠绫、殿额莞席、水兕甲、黄米、乌节米、鱼脐、鱼鱼夸、糖蟹、蜜姜、藕、铁精、空青、白芒、兔丝、蛇粟、括姜粉等各种产出和收益。
  然后这几年下来,令公与朝廷的交恶和失联之后,各地按照惯例陆续转运到了扬州境内的各色土贡和番物,还有以备贼为名截留下来盐铁税钱。
  然而,梁瓒这种心情也并没有能够保持多久,就随着无人敢于阻挡的街头驱驰,来到了转运使衙门所在的城南鸡林坊,戛然而止。
  因为身为淮南军总召集人兼转运判官的他,居然被人挡在了门外。本处新任的仓坊大使,一边结结巴巴的请他们出示节衙的公文,以免死活不肯让他们进入。
  这也很快耗尽了梁瓒的耐心,只见他一声令下这些下马的士卒,顿时就拥上前去,用刀鞘和枪杆连抽带打的,顿时将这些守门吏员给哭爹喊娘的驱散开来。
  然而,就在梁瓒沿着被强行撞开的门楼和防栅,大步流星的踏入到内里去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这名被殴打的灰头土脸又被丢到一边的仓坊大使,在哭丧着脸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下要出大事了。”
  然后,他就乘得暂且没人注意,一溜烟的街头上逃之夭夭了。
  ……
  只是周淮安在主持了一次集体婚礼,并且对这数百对新人说了几句祝福语之后,却又被从荆州赶过来上任的大都督府长史樊绰,给堵住了。
  好歹这位老先生,如今也是周淮安内定的江东三路善后处置大使,并且将来有可能专任一路甚至是一道重臣之选。因此他想要说的话,周淮安还不得不停下来捏着鼻子接受。
  “主公,自从你扫平两浙,全有江东三路之后;却是于地方财货无所取,女子无所幸,家宅无所添;”只见满脸风尘不减的樊绰一来,就郑重其事的拱手施礼道:“如此孑然一身又所负天下之望,于国家后嗣和太平基业,安有所侥幸理;于百万军民人心,可谓长治久安之理呼!!。”
  然后他又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站在身后卫士当中的聂无双,才缓下语气继续劝谏道:“自然了,主上若是所好个中颜色,却也是无妨的。只要能够多多临幸后宅,为这千万臣民留下国家之根本所系,那又何妨别有寄情之处呢。”
  “这个嘛。”
  周淮安只觉得好像被人给逼到了墙角,还是下半身有关的后代问题。等等,他突然就回过味来,什么叫不幸女色而做别有所好,这……这……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脑中急转直下,顿时想起来之前前来觐见的那些人等,隐隐有些不对劲的颜色和表情;本以为只是被征服者的无奈情绪,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好吧,被人当作不好女色的趋向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出家还俗的人设在那里,可是被当初喜欢俊秀男性的基佬,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好吧,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淮安只好且作举手投降和妥协,并且摆明车马缩小对方可以期许的范畴了。
  “我讨厌麻烦,特别是那种有许多家室牵扯而心思复杂的人选,更不想家宅中有太多牵扯到道外间的利益诉求。”
  “若是如此,那江东各家的确不是什么上好的良选了……主公所虑甚是。”
  樊绰这才点点头道。
  “只是,以江东三路之广,历代人杰地灵的蕴秀,终究是大有可选之余地,只待以时日便好……至于那些人家进奉的心思,倒也不要白费了啊。”
  随后,樊绰略带着逼婚成功长辈式的得色走了出来,微微叹了口气而对着跟随而来,又翘首以盼的左右人等道:“大都督已然松口了,但广而选秀是不可能的,先从为那几位夫人及后宅役使,择选合适的侍女开始吧。”
  霎那间在场十数名官属和幕僚,顿时露出弹冠相庆的表情和欢呼雀跃的姿态,又纷纷转身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大好消息传扬开来。
  只是樊绰看着他们各自欢喜的表情,心中却是不免有些谓然叹息,居然还是被自己那个老友丘宦给说中了关要。
  以他在都督府内的地位和影响,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其实女扮男装的存在呢。然而只有这种恰到好处的激将法,才会让这位大都督在不甚关心的事物上,有所触动起来。
  而在内室里,感觉好像被人逼婚成功的周淮安,也有点郁闷的把另一个当事人聂无双给叫来进来,然后就这么穿着男装而在膝盖上,行那为爱鼓掌的快意之事。
  看着她满脸清冷和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以为然,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慢慢的在不由自主的身体本能驱使下,变成欲罢不能的曼妙过程,顿时心理就舒服了许多。
  好吧,我就是喜欢让人女扮男装,我就是喜欢似真还假的“可爱男孩子”式中性美,有本事就突破重重的护卫来咬我啊。
  “是我耽误了君上么……据族长说,我们这般人等是很难再有生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在眼睛反白而一片失神的余韵当中,聂无双突然难得开口道:“放你妹的屁。”
  周淮安却是难得爆个粗口。
  “你就是我随身专用的器具和所有物,何须在意别人怎么想的,这难道去留不该是我说了算么。”
  “更何况不能生养才好,我岂不是不用担心弄坏、弄伤了,一年四季随时随地都可以取用了。至少在你年老色衰后宅退养之前,我们还有许多可以相处的时光不是!”
  然后她就再没有说话,但是软软伏倒在周淮安怀中的躯体内部,似乎又变得湿润颤动起来;又难以抑制的娇啼一声,引发了由内而外的连锁反应。
  好吧,周淮安只能再接再厉的一时感叹道,难道这些女刺客之流,其实多少都有天然抖属性和渴望凌疟、调矫的体质嘛。
  好容易才重新将越挫越勇的她变成了一滩烂泥;却冷不防聂无双又开口道:“我看见相熟的人了……在丹徒街头。”
  这句话顿然让周淮安由内而外的警惕起来,突地她又忍不住叫唤了一声。要知道作为刺客世家的成员,他们的圈子其实是相对狭窄的很。
  按照她曾经的说法,除了特定任务目标所需的潜伏其间,所营造的虚假人际关系之外;也就是同为刺客世家的其他支成员,在避免无谓竞争和冲突的情况下,才会意外相见一二。
  “是荆轲房的荆十三娘。”
  她有些干渴发白的嘴唇吐出一个名字来,又道。
  “曾在平康里有一面之缘,最善扮作女冠而嬉游其间;这次却是商人妇的打扮。”
  “嗯,有这些就足以缩小范围了。”
  周淮安不由点头赞许道,这也是世界观相对简单明了的她,更加贴近自己的一种表态吧。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给她补水以示嘉奖,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变成了补魔和注入胶原蛋白。
第六百六十八章
独看征棹怨秋风。
  广陵妖乱将宁息,天遣杨吴留霸迹。
  生男肯作节度使,生女犹蒙汤沐邑。
  题杨吴浔阳长公主墓志拓本后清代:张四科……
  而在广陵子城的紫云楼中,刚刚完成一轮讲道拜别出来的内史吕用之,也很快见到了一名跌跌撞撞前来报信的小吏“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梁左史突然引兵归还,径直闯入了转运院,就当场打杀了院吏数十人。”
  “运司萧胜左判前往制止,也被当场捉拿起来了啊……如今更是开始彻查城内诸多仓坊。”
  道骨仙风形容清俊的吕用之不由心中微微一凛,然后却又无若其事的道:“慌什么慌,我晓得了……且去请玉霄将军诸葛殷前来,再让赤松真君张守一多配一副金丹过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仓坊当中,左长史梁瓒看着打开的最大库房里,本该装得满满的成捆绢布和一框框铜钱,就只剩下角落里一点落满尘埃的库存,不由再度愤声咆哮起来:“里头的东西呢,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空了。”
  而被按倒在地上的本处仓坊大使,于是大声的告饶道:“右使饶命啊右使,这不干小的们的事,乃是运司来人陆续给调用走的……我这儿还有公文和手书为凭啊。”
  随即,被扣押下来而衣冠不整的转运使判官萧胜,也被拖到了梁瓒的面前来,然后由梁瓒将一叠手书摔在他的脸上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运司会无故调运走,行营封存备战的淄用……我却一无所知。”
  “这……这……其实乃是使相高骈的意思啊……添为扩建道院,几次举城庆典和罗天大醮所需。我等也是奉命而为。”
  萧胜眼光闪烁而结结巴巴辩说道“然后就被尔等名正言顺的瓜分和贪墨掉么……我离开广陵这才不过月余呢……尔辈就肆意妄为如斯!!”
  梁瓒怒急反倒是冷声下来哼道。
  那种引而未发的煞气,却是惊得萧胜顿时瘫软在地上,而涕泪横流的叫喊起来:“你不能肆意处置我,我乃是使相亲命的左判。”
  然而这话就像是引起了反效果,而让左右军士都不由跄踉一声拔刀出鞘,于是他更加崩溃的喊道。
  “不要杀我,我乃是奉命行事的,人家吩咐我怎么做,我就只能怎么做了啊。”
  “那就和我好好说道说道,他们是如何指使你的,有什么凭证和实据。”
  梁瓒这才摆摆手让左右退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
  不久之后,梁瓒一行人等就长驱直入到了淮南节衙之中而那些防阖、傔从、门卒们也不敢阻拦,而像是被不断被水流冲开的沙砾一般,无头苍蝇似的散开乱走。
  一直行到了紫云楼所在后苑之中,也没有人敢来阻挡他们。因此梁瓒一直走到紫云楼下,才有一名俊秀童子摆动着拂尘走下来,强制镇定对着梁瓒为首的众人道:“令公已知尔等来意了,还请左使上来面呈便是了。”
  “好吧,还请童子引路便是了……尔等在楼下给我好生守着。”
  梁瓒略加思索之后,就对着身后部属道。
  随即他就带着十几名扈从,连带押解着垂头丧气的萧胜一起,噔噔噔的踏上楼阁而去。不久之后就抵达了最上层的进修大堂外。
  从这里透过层层帷幕,已然可以看见一个团坐在蒲团上的羽衣道装老者,依稀就是淮南节度使高骈的模样。
  梁瓒也不由松了一口去,示意左右扈从暂且退到下一层去,这才拱手恭声道:“令公万安,属下有急要之事呈秉。”
  “进来说话吧。”
  有些飘渺的声音传来。梁瓒闻言便毫不犹豫的踏步进去,又相继穿过了好几重的帷帐,却发现左近都是静悄悄的,就连那些服侍的童子都不见了。
  “启禀令公,乃是转运院中除了天大的纰漏……各军将士在外供给不上,正当是嗷嗷待哺之际……吕、张之辈,却是极尽糜费。”
  梁瓒的腹稿才说道一半然后就突然发现,蒲团上的“高骈”却是侧面斜对着自己的说话他不由心中疑惑而仔细一看,顿然大声失色喊出来:“你是谁人,令公何在。”
  “我便是你的高令公啊。”
  那名形容近似高骈的羽衣老者,不由咧嘴笑了笑。
  霎那间,一股彻底冰寒从梁瓒后背腾然冒出来,心中暗道不好转身就大部飞退而出,一边还张口大喊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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