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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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被这个惊变弄得有些骇然相顾的一众将领,也如梦初醒一般的争相附和与逢迎起来。
  “只是我九部人马,大军数万尽陈于此,日耗钱粮无算,又当何去何从呢。”
  这时候,淮西义军当中实力最强,也最为亲附的黄州兵马使杜雄,小心开声请示道。
  “这个啊,既然江西的太平军一时半会争不过了,当然是要另选他人以为攻掠。”
  刘汉宏这才回神过来道。
  “眼看那江东境内的淮南军要遭了,我们何不东去去掏它的巢穴如何?……那可都是写中上等的富州啊。”
  这下在场的反应就骤然变得激烈起来了。
  “招讨英明。”
  “我愿为招讨前驱。”
  而在江中缓缓而下的某只座舰上,刚从峡江水道调回来而难掩一路舟舶奔波疲色的水师右郎将王重霸,也在对着来自岳州戍防官王崇隐的信使交代道。
  “这次从峡江折转回来,不但将士已经疲弊不堪,战船也是颇有损耗和欧漏之处,须得在洞庭一代的水坞船厂,就地修补方可堪用,是以只有眼下这些转调出来状况尚好的人手和船只了。”
  “所以我们只要确保靠近江北那一向,能见到的都是货真价实战船便就好了……就像夜里拖着那些浮灯下江一般的道理;白日里在那些征集来的船只上多插旗帜和兵器。”
  “这一路上已经早有快马传讯过去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沿江地方船只前来汇合声势……这样空船居于内,满载显于外,只要能够令其惊疑不定,便就达到初步的目的了。”
  “只要能够捎带拖延一些时日,在真正水师的后续大部,便就会清江而下,到时候就算不是真的也成真了。”
  ……
  在大江出海口附近的常州境内。
  周淮安也顺着栈桥重新登上了实实在在的陆地,然后又前呼后拥的来到了就近的江阴城中,以此为基点,继续接受来海陆上的消息汇总。
  “启禀大都督,宣州、湖州至苏州境内的部分信号塔,已经恢复过来了……据最新消息,宣州境内已经全力动员起来,目前拒敌于丹阳湖于固城湖之间的高淳镇。”
  “报,我军先行归还的马队配合舟师,已袭掠和烧毁了淮南军位于太湖沿岸的望亭镇、木渎镇、姑苏山、水口镇,卞山等地的粮台所和囤聚地。”
  “报,左阵张(居言)左郎和前阵柴(平)右郎,及先发跳荡、选锋诸营,于竟陵城下里应外合大破淮南右骁捷军、海陵团结、静海守捉兵三部;阵斩军使高长庆以下数十将弁,杀获近万。”
  “报,右阵朱(存)中郎部,及新编十三营浙东驻队兵马,在荆徯上游白泻湖处,围住了左骁捷军使董瑾本阵,并漕军、盐院兵数部,正在加紧攻打当中。”
  “后阵来报,杭、睦、婺、越各州的三支队,陆续从地方集聚到了新旧谷十一万石,柴草四千万斤,鱼干、肉脯七万挑,粗布帛二十七万匹,茶叶和酒水。”
  听到最后一个消息,周淮安心中才暗自落下最后一点石头。正所谓是“无粮不师”“无钱不就”,早期不惜大费周折来整顿地方的成果,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体现出来了。
  有这么一批陆续增加起来的额外钱粮打底,太平军针对性后续反攻的持续性和韧度,就更加有所保证了。
  而两浙的战争打到这个程度,就更多是靠各路安排下去的将领们,临机应变的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而周淮安自己只要坐镇中军来掌握预备队和后勤保障,进行宏观上的判研、调整和引导了。
  而当值的淮南对策参谋组长李子义,则继续在沙盘面前对着正在待机的苏无名、吴星辰、高季昌、曲承裕等军将和杨师古、李师成等参佐人员,进行相应的战略判研和解读道:“正所谓是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如今淮南军分兵寇掠各地,正好方便我军集中力量形成局部的优势,就近进行击破和歼灭作战。”
  “其中的淮南兵马,又可分为三类来区别对待;首先是淮南节镇四军为首的行营兵马,属于需要重点打击和有限歼灭的对象。以防止日后恢复建制和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其次是淮南地方兴起的各州团结兵和镇防兵,可以伺机予以歼灭和击破作战,此类部队乡土特色浓重,但是在异地他乡受挫和失败后,就不容易再聚附起来。”
  “此辈战力和素质多是良秀不齐,又被变相隔断在江东之地,因此在更为重要的目标之前,大可以暂时放一放,等到日后的清乡作战来解决。”
  “最后是旧属义军却投降官军的叛将之属,同样为数不少;其上层无疑是最为敌视、痛恨我太平军的死顽份子和罪大恶极之辈;但因为残暴横虐的流寇作风,同样缺少长力和耐心。”
  “与之对阵时优先考虑守势,而要避免过多凭借个人和小群体勇力的浪战、混战,只要能稳住阵脚令其势头衰减,则可以在后续反攻中打垮之……可以视为另一种版本的义军模式。”
第六百五十八章
花满东南圣主知
  初报边烽照石头,旋闻胡马集瓜州。
  诸公谁听刍荛策,吾辈空怀畎亩忧。
  急雪打窗心共碎,危楼望远涕俱流。
  岂知今日淮南路,乱絮飞花送客舟。
  送七兄赴扬州帅幕宋代:陆游……
  而在刚刚解围而去的丹徒城以南百里之外,遍地是荒芜田地和残败村邑处处的荒野当中。
  满身血垢与尘泥,蓬头跛足做一身小卒打扮的前楚州刺史、淮南先锋兵马使高越;看着金坛城头依旧飘摇的淮南行营青鸟旗,不由喜出望外又悲从心来的嚎了一声。
  他若不是及时换上了士卒的袍服,又有死忠的亲兵作为替身引开贼军的大多数关注,也许他就和自己麾下那数营先行人马人马一起,淹没在无锡城外那漫山遍野的贼势之中了。
  理应在浙南与张自勉对阵的太平贼,终究还是比预想当中更快的杀回来了。而在此之前,张自勉那儿明明是一直求援和催促进兵的消息不断。
  遂以他这次逃得一条性命回来,就是为了要把相应的消息火速送出去,不然这次进攻和光复江东的淮南兵马,就要吃上大亏了;他如此思量着兜在十几名散乱溃卒的身后,跌跌撞撞的走进了金坛南城楼,低矮半开的门洞中。
  又七拐八弯的绕过了城门背后甬道里填塞的障碍物之后,就见一队名身穿淮南军中,常见深蓝色胯衫和两档铠,头戴夹耳帽的军士持刀挺矛的围上前来,用有些熟悉的淮扬口音大声厉喝道:“刀枪无眼,都不准乱动,且随我过来发落。”
  随后,他们就被带到了墙根下一处用木栅围起来的狭小营地内;在这里又有一名操着淮北光州一带口音的短须国脸军吏,对着他们和颜宽声道:“你等莫别急着说话,这一路回来怕是找的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喝口汤水缓缓劲儿把。”
  然后就有人抬进来一筐饼,又提了一木桶哗啦作响的菜粥进来,连同一叠粗陶破碗一起放在他们面前;顿时引得这些饥肠辘辘的溃卒,争相上前推搡拉扯抢着吞咽吃喝起来;“眼下正是城中急需用人之际,只要接下来自报一番所属,只要是甄别不差,就可以令尔再派上用处了。”
  然后,这名短须军吏才继续对他们说道:在一片吭哧声中,因为没能抢得过大多数人,高越最后只得了筐底最后半块,被揉捏戳拉破破烂烂的饼子;好在木桶里的菜粥还是管够的,他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才觉得自个儿一路逃亡下来,被抽空榨干的精气神有所缓过一些来。
  但还是意犹未尽的砸着嘴,只觉得在广陵城中那些宴席上吃过的佳肴美味,也不过是如此。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刮着桶底,将这些平日嫌恶得要退避三尺猪狗一般的吃食,又给吞了小半碗进去。
  这时候,那些逃回来的溃亡士卒们,也相继报出自己的归属营头和军号;然后又被分批的逐一带了出去;直到最后剩下一个意犹未尽的高越。
  “敢问这位兄弟,又是那一部的人马。”
  “我乃淮南先锋兵马使,楚州刺史高越是也,此地是为何人做主,我有重要军情相商。”
  这时候见到左右已然别无他人了,高越才脸色骤然一变义正言辞的反问道;“我家将主乃是海陵的高(霸)镇扼,敢问可有证明之物么。”
  短须军吏顿然露出某种惊讶莫名神情,随又变得郑重审慎的道……
  然后就见高越从大腿内的裤胯夹带里,掏出一个气味浓重的事物来,摊开到“这便是我的告身和符牌了。”
  “真是慢待贵人了,还请兵使随我来衙中,且做洗漱安顿一二再。”
  短须军吏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卑微和恭歉起来。
  “不用了,我需要马上见到高霸……兹事体大不得有误。”
  高越却是严词疾色道。
  “是是,我这就带兵使前去。”
  这名短须军吏却是愈发惶恐和慎微道:然后跑出去鸡飞狗跳的驱使和吆喝起来,片刻之后就找来了一队士卒,亲自带队护送着他径直往城墙上去了。
  而高越的最后一点疑虑和戒惧,也彻底消失不见了。这位海陵镇扼使高霸,他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勉强算是攀结在令公门下的同姓远宗。
  所以他也又更大的把我说服对方,掌握住这里的局面,再给后方的本阵军马传讯出去。这样,他可以再这里一边坚守和拖延贼军主力的反扑之势,一边等到后方淮南兵马的支援和呼应。
  高越如此思量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引到了门楼之内,然而推开的草帘背后,却不是摆满图舆和架阁,兵仗的中军大帐,而是一间格外简陋除了地上几把稻草就几无余物的内室。
  “这是什么意思……高镇扼何在,”他不由惊疑有加的转头过来,却见那些护送他的士卒也刀剑相加的堵住了唯一出入门户。而那名谦卑有加的短须军吏,也像是换个人似的看着他,微有得色的冷笑起来。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想要反乱么。”
  高越不由的大声呵斥道。
  “不错,我们做得就是反乱的勾当啊。”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唯有那名短须军吏接口道。
  “这又是为何,有什么事情不能好生商量么,难道就不怕日后行营罪及尔等的亲族家人么。”
  高越却是按奈下愤恨来忍气吞声又隐含威胁道:然而听了他这话,那些封住门外的士卒们却是有些古怪的面面向觎,然后露出某种可笑和嘲讽的表情来。
  “却也不劳贵人您挂心了,以眼下那些已然自保无暇的淮南豺狗之能,怎么也追及不到我太平之师的地头了。”
  那名短须军吏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只是,咋们留着旧有旗帜守了这么几天,漏网之余的虾蟹也逮了不少,却未想到还能网到你这般的大鱼啊。”
  这一刻的高越怎么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自己一路平时逃了出来,却又是不免自投罗网到了这些假冒使诈的贼军手中。
  既然贼军都在这里张网以待了,那是否意味着宣润苏常境内的那些淮军军马,都已然遭遇然不测,或是面对着巨大的危机呢。
  这个猜想的结果,顿然又让他很快陷入到各种悔恨莫名的沮丧和绝望当中。而当这名短须军吏重新走出来之后,就有人赞声道:“审潮兄弟此番做的真得好……这么多自己送上门的,都没个能看出端倪来。”
  却是当地驻守的校尉肖奘。
  “都是过往的一些见历,是在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伪装成淮南军吏的王审潮不由的谦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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