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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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更重要的是,只要这两家相对友善又有一定互利和依存性的势力,能够在河南/关东境内继续维持下去;那太平军短时之内就不虞来自关东地区的军事压力和威胁了。
  这样太平军只要输出一些援助的物资和装备,就可以集中资源继续梳理内部和默默的生聚力量,而仅仅维持好渝州、洋州和润州三地,东西两头的战线就好。
  然后是王行空从武关送过来的消息,从商洛道过境的互易货物品种和质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关内逃亡南下的人口,似乎受到地方义军的阻挠和拦截而急剧锐减;乃至据说在长安城中已经开始限制士子、工匠的流出。
  这是否意味着黄巢为首的大齐朝廷内部,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和矛盾分歧,乃至影响到了对于太平军的态度了?只可惜,高郁在长安城中的经营和布局时间太短,没能够获得更深层次的东西。
  ……
  而在长安城中,太平大都督的全权外联代表高郁,也在前呼后应的车马当中踏上前往赴宴的道路。然而在他恣意纵情的表情治下,却是有些阴晴不定的焦虑和疑惑。
  因为在这段日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受到了严密的监视和变相的限制手段,原本那种上下逢源如鱼得水的氛围和环境,也像是一下子收紧了起来。
  这些负责监视和限制他的人,甚至就这么毫无忌惮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招摇过市。而且在暗中还又有分作不同来历的好几拨人在同时行事着。
  因此从,除了例行问候、献表和会商的公开活动之外,他几乎无法派出人手来暗中联络和做更多的其他事情了。他如此思量着,抵达了曲江之畔的惠远楼。
  这时候,就有一群蓬头垢面的乞儿从左进干秃秃的花树从中蜂拥而至,一下子围住了高郁挺住下来的白铜镶边朱红马车,努力拍打着箱壁讨要起来。
  虽然很快他们就被护送的军士给连抽带拍的驱散当下,但还是在马车周身上留下了许多不雅的乌黑手迹;而高郁也只能面露不忿和无奈的挥袖而去,登上了灯火通明的高楼,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随后,在这群作鸟兽散去的乞儿当中,来自山南的前童子营成员潘小弟,满是污垢的手掌中也紧紧捏着新多出的纸团。不久之后他就出现在了一处城墙附近的沟渠前。
  又沿着干枯且冻结起来的渠道,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又过了不久之后,沿着城墙下三五成群的拾荒人之一,从冻结的排水沟渠中,拖曳着绳子最终拖出一个沾满污泥的竹节来。
  又过了一天之后,藏在竹节里的密文字条,就在武关之中经由王行空确认之后,再亲手给交给一名骑着快马的信使。然而,随着前脚出发后脚接踵而至的,却是一行大齐朝廷宣诏的使者。
第五百八十七章
千岩烽火连沧海(续十)
  长安大内,专门用来贮放內禁赏玩之物的崇室殿中。脸色有些泛黄和消瘦的黄巢,也在打量着那些蒙着绸布的架阁和置柜。
  “圣上,这就是昔日宪庙时,乌弋山离国所献的龙膏酒了……乃是捕杀当地猪婆龙而取粹酿酒,号称黑如纯漆,饮之令人神爽。”
  一名佝偻着身子的白胖内官,稳稳踏着小碎步紧随着介绍到。
  “宪庙视为奇珍,定为酒中上品,收藏于金瓶之中,唯私宴贵客异人,方以九华之室,设紫茭席,必用白玉盏……如今也不过仅剩三坛了。”
  “拿上。”
  黄巢有些倦怠的点头道。
  随即又有內官,捧过来一个紫木螺钿的花枝匣子小心道“这是故大秦来使时,所进奉的底也加丸,可解急痢、风痹、竭渴、头痛诸症,号称万灵之药。”
  “也拿上。”
  黄巢依旧惜字如金道,就像是多说一个字都会耗费他偌大的气力一般。
  “圣上,这是开元时异人张果,所进献的五子守仙丸,号称固本培元,添精补髓,疏利肾气。素为天家专用的养嗣之方”然后又有人流水一般的从木盘上端过来一个玉瓶道。
  “果真如此么。”
  黄巢这才微微动容,多说了几个字。这段时日下来,他为了多生子嗣以巩固国本,而没少在宫内那些新纳的妃子身上卖力耕耘过。
  然而他毕竟已经年过五旬了,时间一长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之虞;就在昨天甘露殿的汤池里与一对大臣家姐妹嬉戏之际,居然头重脚轻的一时喘不过气来了。
  所以他不得不让林言把在场诸人都处理掉,以免有什么不利的传闻流出去。然后,又下令在宫内搜寻益补的良方。至少他的两个孩子还幼小,他还有好些事情未尽全功。
  如果在这时候倒下或是就此缠绵病榻的话,莫说是那个远在荆湖就让人隐然忌讳不已的便宜女婿;就算是这城中的群臣之首兼长期的义军第二人尚让,或又是黄氏的诸位子侄,都不是那么令人安心了。
  抱着这种心思,他随即在令人试药一时无异之后,也用白玉盏饮下了漆黑腥苦的龙膏酒;仅仅过了片刻,就有燥热自五脏六腑升腾而起,有扩散到四肢百骸中去,变得遍体轻松爽利起来。
  而后他又和这蜜水服下了一枚底也伽丸,只觉片刻之间的功夫,就连身上积年争战的伤痛和风痹之处,也顿然消失不见了。而再服下五子守仙丸之后,原本有些乏力不济的肾水,也开始变得充盈起来。
  这时候在旁的内官之首,才十分贴心的开声详询道:“圣上是否要宣人前来伺候一二。”
  只是他还没有等来传召的妃子,却是先见到脸色有些急促的內营观军容使林言。
  “圣上金安,皓哥。啊不。是左武卫大将军所部,突然有所异动而南下去了。”
  ……
  而在江陵城中的新春第三天。才带着家里的女人去各个部门接受完团拜和座谈,发表一些新春演说回来的周淮安,又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尽发洛都的旧朝宗室数百人,而流于两岭之地,但凭听处。”
  周淮安楞了一下,突然决定把大唐宗室们打包送过来,黄巢这是什么意思。随即他就决定道。
  “那就把他们都送去接受自食其力的劳动改造好了。”
  “江东方面的钱具美有所急报……有自称左威卫大将军张自勉者,举兵起于括州(今括苍县)境内,已经连败衢(衢州市)、婺(金华)、台(临海)各州的土团、镇戍和义营兵所属,”然后米宝又递过一份木夹道。
  “正在攻打明州(今宁波)的福建观察使陈岩所部,闻后路被断士气大丧无心再战,又于归途被邀击于天台山下,一路败退到温州境内十不存二三。”
  “陈岩本人身负重伤而暂不能视事,而麾下众将死伤离散者居多,如今乃推举了钱具美在维持当地的局面……还请大都督示下后续的去留之道。”
  周淮安不由惊讶起来,这个钱婆留还真是时代的气运之子啊,就算是被自己给变相改变和断绝了在杭州崛起的可能性之后,依旧能够抓住机会在温州控制住局面。
  按照急报当中钱具美的请示和建议,是希望能够从海上获得来自岭南方面的后续支援,在当地站稳脚跟而作为楔入江东两浙战局的支撑点。
  或着干脆就是引兵南下,放弃温州境内地处平原明显不利于防守的永嘉、安固、横阳等地,而退过分水关进入闽地再图后续事宜。
  在这里钱具美还隐晦提出一个猜想;因为陈岩尽发闽地精壮凑出来的三万大军,如今只剩下数千人聚集在温州境内。因此如今的福建五州已经是相对空虚的状态。
  周淮安思前想后了片刻还是当下口头批复道:“准他所请,但是一切行事须得审慎行事,现在当地站稳脚跟控制住局面再说,我会让老关率部从吉州方面施加压力和牵制。”
  “海路的支援也没有问题,广州方面很快就能组成船团和凑集相应物资装备,人员就从潮汕当地的新卒中选补。”
  “但是闽地的后续事宜再缓一缓,太平军不需要乘人之危,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夺取天下……北上的索罗孟回来没有,可以让他回到家乡去探明情况。”
  然后周淮安又补充到。
  “另外,再专程告诉他一声,福建五州于大都督府而言最有价值的并不是当地的户口田土,而是闽地沿海的港口商埠……没有必要为此深陷在内陆山地的拉锯之中。”
  处理完这些临时突发的事项之后,书史吕岩有接着开声禀报道。
  “大都督,该到了给近期来投士子们宣讲的时候了。”
  周淮安这才想起来还有一项这么的安排。随后,他就驱车挟众来到了大讲习所的礼堂当中。
  这么济济一堂的怕没有四五百人,无数张老成或是生涩、稚气,紧张或是担忧、敬畏,跃跃欲试或有忐忑不安的面孔,就这么聚焦在自己得身上,而努力压着声线发出低低的嗡嗡声;让人不由想起了早年被母校邀请上台,做山区教育志愿者支教心得体会和演讲报告的往事了。却又有种把我他人命运前程的不一样成就感。
  然而,周淮安就丢开了乡音的文书小组已经写好,专供参详的数份模不同式演讲稿内容,而让人在身后的壁板上斜上一行大字:“仗义多是屠狗辈,百无一用是儒生。”
  这句群嘲意味的话语一写完,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似得,在场人群中及其一阵有一阵喧声哗然不止。在旁的皮日休等人则是基本上变成苦笑和无奈。直到沉默不动的片刻后周淮安才再度开口:“我这不是说某个人,而是说你们在场全部,还有全天下的大多数人。在我看来,就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和弱鸡。”
  “因为相比那些出身卑微,而快意恩仇的市井之辈,你们大多数人当中,都是书读得越多,想的越多,实际上做的越少……还是什么都不做。”
  “肩不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能种田织布提供衣食,也不能贩运流通货殖,互通各地有无,更不会举刀持矛之勇力和武艺,来护卫乡里乃至保家卫国。”
  “还是只会高谈阔论的空度日,来微言大义或是针砭时弊之举,权且满足一时的道德优越感和虚荣之心……或是空有良心和道义,却是对时间丑恶弊端束手无策,而只能动嘴声讨之?”
  “这样就算是圣人的书读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乃至学问做得的越多,脑中越是混乱,越是不知道所做何为,又该何去何从。”
  “至于仕途?这世上最轻易的事情,难道不就是做官,做庸官、做贪官,做奸佞之官么……只要竭力逢好于上而竭力盘剥与下,你就是这世上最受君王和上官赞赏的能臣干吏了。”
  “要说起来,在这方面做的最好的,岂不是宫中的那些阉宦之流么……这个世道已经变了,光靠嘴上的游说功夫,或是自以为是的大道理,就能得官受职或是幸进于左右的时代,已经不复所在了。”
  说到这里,周淮安又命人在身后的壁板上,再度写上一行大字:而在另一个更大的礼堂里,“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的标语之下,新结业的一批生员也在挥臂举手大声宣誓着:“我们的敌人是谁?”
  “是把造就天下无尽苦难的昏君和贪官污吏,是持和垄断的天下权位和晋身之途的世家门阀,是支持和追随彼辈为虎作伥的豪强大户。”
  “如果我们不起来反抗会怎么样?”
  “这些豺狼虎豹就会敲骨吸髓,榨干我们的最后一丝血肉,再指着我们骨头道,看,这就是活该永世做牛做马的贱骨头和泥腿子。”
  ……
  锦官城内,刚刚从大慈圣寺进香许愿,并捐增了许多珍宝财帛的田令孜,也在前呼后拥特许仪仗当中踏上了回程之路。
第五百八十八章
弓矢新韬士马残
  这锦官城中的大慈圣寺可是了不得的所在了,最早始建与魏晋年间,乃是本朝西行取经的第一人,玄奘三藏大师早年的出家受戒的所在地。
  天宝末年更是为玄宗上皇所停驻,而专门敕命为护国丛林的。因此其中至今还供奉着上皇的五金真容大像。历朝历代下来香火鼎盛,始终为剑南三川佛门之翘首。
  早年田令孜还未发迹的时候,也是吃斋念佛以为修行的;是以当时的同僚都把这位掌管专供妇孺骑乘的小马坊坊主,戏称为田善人了。
  当然了,自从他以卑微之身在天子身边异军崛起,直接先帝大行灵前拥立大功的“四贵”刘行深、韩文约,还有宦臣硕果仅存的大佬西门思恭,送去守陵之后,就再也没人敢于叫这个称号了。
  只是他还是留下来了崇佛的惯例,每每有逢大事发生前后,他都会就近礼拜佛寺而进献财物以为专门的供养之意。比如他这一次就指定捐建了一座浮图塔,并雕刻上一组《孔雀佛母明王本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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