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4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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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回家
“瘦不要紧,几顿饱饭吃下肚,鱼干、咸肉什么的多给点就胖起来了!”跨刀汉子笑道:“到时候还请你老王头抬抬手呀!”
老王头点了点头:“这个简单,你和上头打个招呼就行了,反正淡水和北边的船一到,你说的那些玩意要多少有多少!”
“什么?还有鱼干、咸肉吃?”林平水抬起头来:“你们这不是抓丁吧?我可事先说好了,苦力我干,当兵我可不行的!”
“当兵?”那老王头笑了起来:“你以为这兰芳社的兵什么人都能当的?快安心吃饭,吃完了去干活就是了!瞎操心!”
“当兵吃粮还有挑拣?”林平水闻言一愣,在他的印象中丘八是最为低贱的行当,家中稍有产业的都不愿意去做,即便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赤贫人家,第一选择也是学一门手艺,而不愿意从军,只有少数赤贫无赖才当兵。官府招兵也没有什么挑拣,只要四肢健全没有明显的残疾即可,像他这样的青壮汉子更是有多少要多少的,绝不会因为船户人家而排斥,可听这老王头的口气,这兰芳社当兵倒是个好差使似得。
林平水把那一钵饭吃的干干净净,又喝了两碗热汤,肚里有了食,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那跨刀汉子将其带到码头旁,让他先帮着清理缆绳,修补船舶。这些都是林平水平日里做熟了的,他做的十分熟练,就这样做了四五天,果然如那汉子说的一样,每日三顿饭随便吃,每三天还有一顿牙祭,每天六十文工钱也不拖欠,就是事情多的做不完,不断有船靠岸卸货卸人,然后空船离开,码头旁的泊位始终是满满当当的,在附近的江岸还有人打桩子,显然是在修建新栈桥。一日得空的时候,林平水向那跨刀汉子告假:“陈头儿,可否给我一天假,我想回家一趟!”
“不行!”那汉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你也看到了,这里每天人手根本不够用,哪里能让人走?你是嫌工钱少还是吃食差?这些都好商量!”
“不是工钱少还是吃食差,只是家里头不放心!”林平水答道:“我想把挣来的工钱送回去,给他们买点米煮粥渡春荒!”
“你家里有多少人?”
“老老小小的有二三十人吧!”
“干脆你都带来这里吧!”
“都来?”林平水闻言一愣,小心的问道:“陈头儿,这里面老人女人孩子都有,您要来干嘛?”
“老人孩子可以帮着煮饭打杂,女人可以洗衣缝缝补补,至少混个肚圆是没问题的。我这里你还怕没活干?马上几千人就要到了,要做的事情多着呢!你走之前先预支五斗米回去,让他们先吃顿饱饭,回来就立刻干活!”
林平水稀里糊涂的带着五斗米上了船,临走前老王头还丢给他两捆腌白菜和一大块腌肉。可是带着米肉回家的林平水得到的不是欢迎,而是怀疑的目光。
“只要卖力气干活,就能吃饱饭,还有工钱领?”林家爷爷脸上满是怀疑的神色:“有这么好的事情?”
“真的!”林平水有些委屈的答道:“别的可以假,我带回来的米、腌肉和铜钱不会假吧?”
“米,肉,铜钱当然不会假,但别的东西却可以有假。平水,我问你你这些天在那儿都干了些什么?”
“搬东西、扎缆绳、补船,什么都干,就是码头小工的活计!”
“就这些,没有杀人放火的勾当?”
“没有,爷爷,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码头小工是多少工钱我还不知道?一天两顿饱饭就不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工钱?”林家爷爷猛地一拍船板:“说,你是在哪个码头给谁做事情?”
“这个——”面对长辈目光的逼视,林平水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在下关码头,具体给谁做事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打着的旗帜是上面画着十字星!”
“下关码头?十字星?那不是兰芳贼的船?”林家爷爷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抓起拐杖就当头打了过去:“你这挨千刀的,竟然从贼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呀!”
“从贼?我看他们挺好的呀!”林平水一边用手遮挡,一边辩解道:“说话和气,也不打人,克扣工钱!”
“好个屁!都打到留都城下了,还不是贼?你忘记了我们为啥上不了岸了吗?还不是老祖宗当了贼?和朝廷作对?”
“天天念叨船民想上岸,除非变天!”林平水一边躲避一边反驳道:“现在要是那伙兰芳贼要是打进南京城,天不就变了?”
“兔崽子,你是想死吗?”林家爷爷怒道:“天变不变是你说了算的吗?你忘记了老祖宗——”
“我记得老祖宗从贼我们才成了船民,可我们现在已经是船民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林平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反驳道:“兰芳贼赢了咱们上岸,兰芳贼输了咱们无非继续当船民,有啥损失?再说了,大伙儿这么多天下来只能靠野菜、菱角、小鱼度日,粥里只有点米星,这样下去又能挺多久?去下关那边至少能当个饱死鬼!”
林家爷爷听得越发恼怒,举起拐杖便要打人,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曾爷爷,我饿!”
船内顿时静了下来,林家爷爷回过头,看到船舱口一张张稚嫩蜡黄的脸,胸中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的手无力的松开,拐杖落在地上,叹道:“罢了,你们烧水吧,先让孩子吃饱,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我已经老了,这世道我是不明白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蓝图
伴随着食物的香气,船上顿时变得富有生气起来。孩子们高兴的在船头船尾互相追逐,对于他们来说幸福是如此的简单,一片荷叶,几块木板就能带来无数欢声笑语。
“阿水,兰芳贼,不,兰芳社他们真的老人孩子都要?”一个中年妇女忧心忡忡的问道。
“都要!”林平水笑道:“陈头已经说了,男人可以做重活,女人缝缝补补洗涮衣服,老人半大孩子可以帮厨洗菜,至少可以混个肚圆。他们那儿的活计根本做不完!当然,还在吃奶不会走路的孩子肯定是不成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中年妇女笑道:“可要是官兵打赢了怎么办?”
“官兵打赢了我们就上船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呗!”林平水笑道:“咱们又没入伙,也就帮他们搬搬东西,做点杂活而已,给他们干活的也不止我们,我看下关码头的那些住户也都有给兰芳社的干活的!”
“若是这样就不怕了!”那中年妇女听说干活的并不止是自己,顿时松了口气,对林平水笑道:“阿水,那接下来就多劳烦你看顾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林平水笑了起来。
下关码头,营地。
“殿下,好消息!”周可成将一份信笺递给朱载垕:“中左所的援兵已经到了!”
“哦!”朱载垕高兴的接过信笺:“有多少人马?”
“两条夹板大船,十二条单桅纵帆船,另外还有四个联队步卒,两百名骑兵,还有六头战象!带队的是九指!”
“好好!”朱载垕这段时间已经大概弄明白兰芳社军队的编制了,知道这几乎两倍于南京城下现有兵力,他兴奋的搓了搓手:“那再过一两天就到这里了!”
“不,殿下您难道忘记了吗?”周可成笑道:“依照我们的计划,留都只不过是吸引敌人的诱饵罢了,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杭州!”
“杭州?”朱载垕有些迷惑的看着周可成。
“嗯!”周可成站起身来,拉开帘幕露出挂在墙上的地图来:“殿下请看,在下经过十余年来的苦心经营,兰芳社已经控制了西日本、朝鲜的礼成港、釜山港、东番、南洋的大片土地,但我方的力量是依赖于船队的。所以我方计划的第一步是取得一个基地,进可攻退可守,我选择的基地便是这里!”周可成说到这里,在地图上将南京、杭州、金山卫连接起来,画了一个三角形。
“殿下请看,这个三角形的北侧是长江、南侧是钱塘江,西侧是太湖和江南运河,东面是大海,西北和西南两个角分别是南京和杭州。只要将这个三角形的区域置于我军的控制之下,北面可以凭借长江之险和水军,抵抗朝廷北方之兵;向南可以凭借钱塘之险抵抗两浙之兵;西面可以用江南运河和太湖为屏障抵抗西来之兵,东面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海外的援兵和补给。而我方如果要进攻,则即可以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攻取江西、两湖;也可以从海路分别进攻两浙、福建、广东、北直隶、山东诸个行省,我方将处于极为有利的态势。眼下我和殿下大张旗鼓在南京城下,敌军的注意力肯定在留都,这批援军则可以先拿下杭州,把西南这个角先拿下来!”
听着周可成这番解释,朱载垕觉得有点头晕。不过如果一个现代人看周可成的描画立刻就能看出他画的那个三角形是长江三角洲地区,虽然在历史上长江三角洲从来没有被划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单位,但从南宋开始这块地区就已经是中国最为富饶,最为发达、地理位置最为优越的地区。元明清三代将这块地区划分在好几个行政区域之下其实也有避免其一枝独大、尾大不掉的原因。而在周可成未来的蓝图里,在扶助裕王登基之后,明帝国的都城将会顺理成章重新回到南京,但经济首都却将在长江三角洲的东端,换句话说就是现在上海的位置。这里将会成为未来中国、亚洲、乃至世界的心脏,便捷的水运,深远的腹地、充沛的资本、廉价的资源,大量的熟练劳动力将汇聚于此,原有中国近代劳动力过剩,内卷化,和专制集权的问题将因为南洋殖民地和强大商人集团的出现而被改变,工业化、近代科学的婴儿将会首先从这里诞生,而不是在阿姆斯特丹和伦敦。
当然,无论蓝图多么宏伟,都只能从一小步开始,周可成大费周章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让宝座上换一个人,他并不在乎宝座上的那个人叫朱载垕还是朱载圳,甚至朱由检。这些他都无所谓,对于他来说这一场靖难战争是一场大好的机会,他可以把整个国家放入熔炉之中,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重新锻打、铸造、淬火,他希望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国家的主人不再是宝座上某个人,而是那个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东西的巨人。
远处传来的炮声打断了周可成的遐想,他不得不放下短棍,笑道:“殿下,看来我们不得不暂停了!请您回到船上去,那里会更安全一些!”
“不必了!”朱载垕笑道:“寡人想亲自看看,毕竟这些人都是为寡人而死的!”
周可成有点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年青人,目光中闪动着勇敢和跃跃欲试的光,也许腐朽糜烂的生活还没有来得及把英雄的血变得污浊吧?他笑了笑:“也好,不过殿下待会一定要呆在安全的地方!”
鼓声响起,士兵们从营地涌出,来到壁垒后面,观音门上的十八磅炮被掀开炮衣,旗帜在大炮的上空飘扬,其实作为一个炮台,观音门的位置有点太高了,也不太坚固。为了防止因为火炮射击的反作用力而崩塌,周可成不得不下令在城门里安置了数十根支撑木,这让城门内越发狭窄难行。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奉天靖难大旗
周可成笨拙的穿过一根根原木,爬上城楼。他的身上穿着全套的盔甲:圆盘状的护膝、铁手套、镀金胸甲、护喉和有金狮子装饰的头盔,沉重不堪。如果这不是莫娜、由衣和全体部将的一致要求,周可成绝不会这样折磨自己。不过他也能理解妻子和部下的坚持——除去安全方面的考虑,醒目的盔甲也能起到激励士兵们士气的作用,毕竟谁也不愿意为一个躲在几千公里外的家伙卖命。
“殿下请原谅,营地里没有为您准备好的现成盔甲,十天之后,最多半个月您的新盔甲就会送来,绝对比在下的这幅要华丽一百倍!”周可成有点紧张的向朱载垕道歉道——相比起他来,朱载垕的打扮就要简朴多了。营地里根本没有为他专门准备的华丽盔甲,结果他只穿了一副普通的锁帷子、外面再套了一件胸甲便做罢,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军官。为了向己方和敌人宣布他的存在,只好在周可成的大旗旁再立起一面明黄色的大旗,上面绣着“奉天靖难”四个大字。
“看周爱卿你的样子,寡人可不觉得有什么羡慕的!”朱载垕看到周可成笨拙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寡人还是第一次披甲,想不到这盔甲如此沉重,将士们居然还要穿着如此沉重的盔甲厮杀,当真是辛苦呀!”
周可成正想逢迎两句,远处响起军号,低沉哀怨,令人灵魂不寒而栗。城墙下传来东番原住民的模仿野兽的战号声,那是周可成的卫队,这支部队最早的一批士兵几乎都是从东番的原住民武士中挑选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惯例,无论是日本人、朝鲜人、明国人、还是南洋的爪哇人、吕宋人、暹罗人、缅甸人、乃至马拉塔人、埃塞俄比亚人、埃及的马穆鲁克,在加入卫队之后都会遵循这一传统。在战斗开始前,他们都会整齐的发出“呼啦、呼啦”的嚎叫,激励士气,恐吓敌人。
相比起卫队,另外两个联队的射手们看起来就安静的多了,他们排成三列,站在壁垒的胸墙后面,冷静的检查着自己的火绳枪,枪刺、火绳和火药瓶在腰间晃动,排成方阵的矛手站在他们身后,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军官和代表联队的旗帜,再后面则是武装水手组成的预备队。
骑兵和战象隐藏在城墙后面,江面上游弋着十二条纵帆船,时刻准备迎击敌人的突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当明军的旗帜从地平线下升起时,朱载垕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人群从丘陵的顶端漫山遍野的冒了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他们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后面,头顶上飘扬着一面面旗帜,大步前进。
“周爱卿。”朱载垕下意识的抓住周可成的胳膊:“敌军一共有多少?”
“殿下,您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周可成笑了起来:“我只给您一个约数,从现有的旗帜看应该不会少于七千人,也不会多于两万,毕竟这个战场人再多也摆不开!”
“什么?有这么多!”朱载垕吓了一跳:“寡人记得你只有两千人的吧?”
“不到两千人!”周可成笑道:“如果殿下您觉得不安全的话,可以先退到船上去,那里要安全得多!”
听到周可成的建议,朱载垕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寡人既然南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周爱卿无需在意寡人,请专心调度便是!”
周可成钦佩的重新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灰白的脸和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在害怕,但勇士与懦夫的区别并非勇士不会害怕,而是勇士能够战胜自己的恐惧。到底不愧为洪武和永乐二位天子的子孙呀!周可成暗自感叹。他转过身对一旁的森可成下令道:“击鼓!”
隆隆的鼓声响起,仿佛激烈的挑衅。李芳看着远处观音门上那面明黄色的大旗,眯起了眼睛。
“李公公,那面黄色大旗上好像是奉天靖难四个大字吧?”一旁的魏了翁问道。
“嗯!”李芳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四个字!”
四周传来一片窃窃私语声,这四个大字对于众人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百五十年前,当时还是燕王的永乐皇帝朱棣正是打着这个旗号起兵,经过四年苦战将他的侄儿建文皇帝推翻,登基称帝。而一百五十年后,这面旗帜又一次升起,只不过掉了个地方,不是在燕京城,而是在南京城。
“李公公,陆大人!”魏了翁低声道:“在开打之前,要不要派一个使者去那边,劝说一番——”
“连奉天靖难的大旗都打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陆炳愤怒的打断了魏了翁的话语:“他们要靖难,那我们是什么?是君侧之奸恶之徒?”
“是是!”魏了翁连声应道,目光却转到了李芳这边,相对于陆炳他倒是更看重李芳的意见,毕竟先帝已经不在了,这位陆大人的圣眷也就到头了,倒是这位李公公行事颇识大体,听说在宫中也颇有势力,倒是轻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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