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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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王公公!”崇祯也有一点激动,跪在地上的那人可是在潜宅便跟着自己的,而且那次虽然犯了过错,但出发点却无疑是对自己的一颗关爱之心。而且崇祯很清楚,王承恩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半神,而是当做主人、亲人、乃至孩子来关爱,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过得快乐、幸福、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于孤家寡人的他来说,这种关爱之心显得尤为可贵。他叹了口气,本来想出口的几句训诫的话也就变成了一句:“你这些日子在那乾西过得可好?”
  “好,好!”王承恩笑了起来:“就是有些想念皇爷您,怕您太过忧心国事,累坏了身子骨。”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道:“奴才这有点东西,拿来孝敬皇爷您。”
  “孝敬我的?朕富有四海,哪里还需要你的孝敬,你还是留着吧!”崇祯笑着接过那张纸,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五万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奴才自然是没有这么多银子的。”王承恩笑了起来:“只是前几日奴才去兴隆寺上香,顺便捐点养老钱。却不想高起潜来了送了这个给我,说他要出京督师,皇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便拿这笔钱给我让我代替他!”
  “这个狗奴才!”暴怒的崇祯猛地一拍几案,他本就是个刻薄寡恩的性格,便是朝中大臣触怒了他也是动辄下狱论死,何况高起潜不过是个家奴;更不要说高起潜方才做的分明是勾结中外,这可是内臣最为天子忌讳的事情。崇祯在案前来回踱了几步,厉声喝道:“王大伴,你说,这厮当时还说了什么?”
  王承恩正准备将高起潜提到的杨鹤论死之事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原来王承恩想起高起潜先前提到了田皇亲,这田皇亲乃是崇祯最喜爱的田贵妃之父,姓田名弘遇。按照明朝的政治惯例,天子选择妃子一般都是从小户人家以避免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这田皇亲也不例外,他因为女儿为贵妃的缘故才被封为左都督,由于本身是商人的缘故,对于钱财看重了些。这在朝堂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你不给外戚政治权利,就得在经济上给予一些补偿。若是像高起潜所说的,那田皇亲也牵涉在其中,若是调查出来只怕对田贵妃也是极大的打击,崇祯甚至不得不将其割爱,这已经是他灰色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了。想到这里,王承恩低声道:“禀告皇爷,那厮那时也没多说什么。”
  “哼!”激愤之中的崇祯却没有细想王承恩话中的破绽,厉声喝道:“来人,速召高起潜来见朕!”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高起潜进得屋来。本来满脸笑容的他一看到满脸阴云的崇祯和站在一旁的王承恩,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消失了。他颤抖着跪下叩拜,崇祯也不让其起身,冲到他身旁将那张凭条丢到高起潜的面前,厉声喝道:“你认得这东西吗?”
  “奴才该死,求皇爷饶命!”高起潜磕头磕的咚咚响,他的额头很快破了皮,鲜血从伤口处流淌下来,宛如恶鬼一般。
  “说,这钱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人勾结中外?说!”崇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双目通红的他甚至拔出挂在墙边的宝剑,对准高起潜的鼻尖喝道:“快说,不说朕就斩了你!”
  “皇爷,不可呀!”王承恩赶忙保住崇祯的胳膊,厉声道:“您乃万乘之尊,岂可为杀一家奴而脏了自己的手?再说杀了高起潜,又要从何人口中得到详情呢?”
  王承恩的劝谏起到了作用,崇祯看着自己的忠实奴仆,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双眼才恢复了清明,他还剑入鞘,厉声喝道:“来人,把这厮拿下去,叫北镇抚司严加拷问!”
  明承元制,在诸卫之中设立镇抚司,专门应对情报、侦查、特务等工作。而著名的锦衣卫也不例外,其下辖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要处置锦衣卫的内部事务,北镇抚司则主要处理天子钦定的案件,拥有逮捕、刑讯、处决等权力,无需经过司法机关,其监狱便是著名的诏狱。有明一代对于绝大多数臣民来说,北镇抚司都是闻风丧胆的所在,即便是品级颇高的地方官员,见了北镇抚司的人员也十分畏惧,通常称其为“上差”或者“钦差”。作为御马监的总管太监,高起潜的职责还包括管理天子仪仗,平日里与作为“天子亲兵”的锦衣卫来往颇为密切,对于北镇抚司自然是极为熟悉的。但作为同僚往来是一回事,作为审问对象就又是一回事了。想起记忆中锦衣卫的狠辣手段,高起潜只觉得两股不住的战栗,已经站不住了。当他看见当值的堂上佥书吴孟明走进刑房时,两腿不禁一软,便跪了下去道:“吴公,吴公,救我!”
  听到高起潜的哀求,吴孟明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喝道:“高公公,你当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诏狱!若想少吃苦头,就早些把实话说出来,我替你禀告上去,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
  “说不得呀!“高起潜已经是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都怪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落得这般境地,如今若是再多口,更是死路一条了。”
  “说不得?“吴孟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俗话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他可不认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高起潜能熬得过北镇抚司的诸般酷刑,那么高起潜这句话只能是另外一种意思,即一旦说出来牵涉太大,所以不能说。想到这里,吴孟明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番子与力士退了出去,走到高起潜身旁将其扶起,低声问道:“高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说你要去山东当监军,怎么突然被逮到诏狱里来了?”
  “俺猪油蒙了心,看错了人,一世打鸟,却给雁叼了眼去了。“高起潜叹了口气:“这又能怨谁?”
  吴孟明正想细问,门外传来两声轻微的敲击声,他知道这是来了极其重要的客人,外边的手下通知自己。他赶忙出来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院中,他赶忙迎了上去,看到那人的面容赶忙跪了下去:“卑职参见大人!”
  “罢了!“那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模糊,好像是为了不让旁人听出自己的口音似的。吴孟明站起身来,低声道:“大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还不是为了里面那人!“那黑衣人叹了口气。
  “高起潜?”吴孟明闻言一愣,那高起潜送到自己这儿才不过半个多时辰,那黑衣人便找过来了,这也忒快了吧。那黑衣人仿佛看出了吴孟明的疑问,低声道:“你莫要管太多,赶快把这厮处置了,免得惹来麻烦。”
  “这个——,高公公可是御马监总管,天子亲口抓下来的钦犯呀!”吴孟明脸上露出难色。
  “那又如何,这件事情干系太大,我就和你交个底吧。高起潜非死不可,他死了大家都好过,要是说出不该说的,大家都不好过。这么说吧,高起潜死在你手上,天子震怒,你最多拷讯削籍,性命总是能保住的,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了。可要是你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恐怕宗族妻儿都保不住了!”
  听那黑衣人的威胁,吴孟明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他很清楚对方方才所说的绝非夸大,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既然您开了口,小人只有从命,只是若是天子降罪——”
  “你放心,你最多削职为民,再吃点皮肉苦头,性命是无碍的,而且不出三年必然起复,还有其他的好处。”
  听到那黑衣人的许诺,吴孟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牙,低声道:“大人请放心!”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走到院门时回头说了一句:“手脚利落些,莫让高公公吃了苦头!”
  “是!”
  吴孟明躬身下拜,直到那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方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屋内。此时高起潜的脸色比方才已经好看了不少,看到吴孟明进来,强自挤出笑容道:“吴公,您真是贵人多事呀!”
  吴孟明却不答话,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沉声喝道:“来人,取水壶、桑皮纸,土囊来!”
  高起潜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大变,刚要开口叫骂早被人从背后用捂住了嘴,发不出声来。只见四名力士将高起潜一张木床上,按在上面,高起潜虽然奋力挣扎,但如何敌得过四人之力,不过转眼功夫,高起潜的便被绑在木床上,动弹不得。吴孟明走到木床旁,看着高起潜怨毒的双眼,叹了口气道:“高公公,你到了地下也莫要怪我,谁叫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要是不死,多少人夜里都睡不着觉呀!”说到这里,吴孟明低喝道:“动手!”
  话音刚落,一名番子便一张浸湿的桑皮纸蒙到高起潜的口鼻处,然后再在上面糊上一张,另外一名番子则固定住高起潜的脑袋。那桑皮纸又薄又软,质地十分细密,浸湿后更是透不过气,高起潜被糊了七八张后,便已经满脸涨红,青筋暴露,透不过气来,痛苦万分。吴孟明看了看,叹了口气道:“高公公与我们锦衣卫也算是有些香火情,让他少受些苦楚吧!”
  番子应了一声,便将两个土囊压在高起潜的胸口之上。那高起潜本就已经呼吸苦难,胸口又有土囊重压,一下子两个眼珠就凸出来了,吴孟明转过头去,好似不忍心看到这惨景的样子。
  “大人,钦犯已经断气了!”
  “嗯!”吴孟名转过身来,只见高起潜躺在木床上,脸上还糊着七八层桑皮纸,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渗出来的血丝,那是在重压下肺泡破裂的结果。他叹了口气道:“先清理清理,然后把大夫和仵作请来,知道怎么说话吧?”
  “是,钦犯是突发恶疾,救治不及而死的。”
  “嗯,说的不错!”吴孟明点了点头:“有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了不少!”
  次日,东华阁。
  “什么,突发恶疾,救治不及而死?”崇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手中的折子往下面一扔,骂道:“昨天晚上在朕这儿还好端端的,怎么到北镇抚司那儿一晚上就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蒲津
  “禀告陛下!“吴孟明跪在地上答道:“微臣把高起潜单独囚禁在诏狱的丙字牢房中,却不想这厮突发狂症,手舞足蹈,看守得知之后赶快请来大夫,可等到大夫赶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突发狂症,哪有这么巧的?”崇祯怒喝道:“莫不是你将其害死的?”
  “冤枉呀,陛下!”吴孟明赶忙连连磕头:“陛下,高起潜的尸体就在外面,若是小人暗害,必然会留下痕迹的。”
  崇祯将信将疑的看了吴孟明一眼,点了点头,当值的太监赶忙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高起潜的尸体已经被搬了进来。崇祯上前仔细查看了而一遍,只见赤裸的尸体上并无半点伤口,口鼻双眼也无血丝黑迹,只是死者脸部的肌肉扭曲,显然死前处于一种狂乱的状态。崇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承恩,会意的王承恩让人将尸体抬了下去,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王承恩回到崇祯身旁,附耳低语道:“陛下,高起潜并非是中毒而死的。”
  “即非外伤,又不是服毒,难道真的如这厮所说的是发狂而死?”崇祯心中暗自思忖道,作为天家子弟,他也听说过锦衣卫中秘传一些可以让人死的毫无痕迹的办法,而且高起潜也死的太巧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额头血迹斑斑的吴孟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来。他很想一声令下将吴孟明拖出去乱棍打死,但如果这是高起潜真的是为人暗害,那打死吴孟明又有什么意义呢?像他这样的锦衣卫中级军官还有很多,那天晚上吴孟明遇到高起潜不过是个巧合,就算当天晚上是另外一个人,恐怕高起潜还是会“发狂而死”。想到这里,崇祯只感觉到一阵无力,他一屁股坐回龙椅上,喝道:“你回去闭门待罪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崇祯才重新睁开双眼,他看了看龙椅两边扶手上精美的龙纹,自从登基后脑海中第一次跳出一个疑问:“自己真的是大明的主宰吗?”
  与洪承畴的不期而遇对于刘成来说不啻是一个幸运符,解除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忧——杨鹤去位之后,新上司会不会支持他的那些“胡作非为”。相比起杨鹤,洪承畴是一个更加功利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很多犯忌的事情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当然哪天如果他觉得砍掉你的脑袋更为有利的话,也不要惊奇他翻出一堆黑材料来砍了你的脑袋。与洪承畴的那次会面几天后,刘成就从洪承畴那儿得到了延绥左营参将的任职令,还大笔一挥,将宜川、鄜州、韩城、蒲城、同州等陕西东部沿着黄河的七八个州县都划进了刘成的防区,这对于刘成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
  与历史上其他王朝一样,明代的武官制度在中前期与后期是有着相当变化的。在中前武官升迁路线大体是以卫所体系为基础的,即百户所长官——千户所长官——各卫指挥使——都指挥使——五军都督府这几个层级依次升迁的。但随着卫所兵制的废弛,上述的武官也就渐渐只是代表一个武将的级别和待遇,而与其实际掌握的兵力与责任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一个武将实际掌握的兵力和职责则是由其差遣决定的,即把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这个序列。在这个序列里,参将、游击、都司、守备都是营这一级别的长官,但各自所统辖的兵力与承担的职责不同,大体来说都司守备是屯守一城,游击是为一路之游军,参将是分守一路,已经是独当一面的角色了。升至参将的刘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找防区内的地方官员缙绅要钱要粮了,当然要不要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俗话说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终于当上参将的刘成立即加快了行动的速度,在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指挥的延绥左营像一把巨大的扫帚扫过了韩城、蒲城、同州等六七个紧贴着黄河西岸的州县,通过征收军税,刘成手下的士兵不但补齐了所有的欠饷,还破天荒的多发了两个月的恩饷,这总算是解决了一直让悬在刘成脑袋上的那把达摩克斯之剑。
  崇祯五年三月,同州朝邑。
  “大人,有信使来!”
  “嗯!”刘成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结果来信看了看,冷笑了一声丢到一边。旁边的杜如虎问道:“大人,信中写的什么?”
  “还不是催我西上!“刘成微微一笑,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大人,贺总兵乃是军中宿将,位阶也在您之上,您还是——”杜如虎刚说到这里就被刘成一句话堵了回去:“这件事情你不明白,不是我不遵军令,而是这仗不能这么打。”刘成说到这里,看了看杜如虎的脸色,心知对方并不赞同自己的看法,叹了口气道:“我问你,贺总兵要我西上为了什么?”
  “陕西民贼复起,大人麾下现在有精兵两千,要大人西上自然是平贼!”
  “不错,可我在这儿难道不是平贼吗?明明在这里可以平贼,为啥一定要我西上平贼呢?”
  “大人!”杜如虎被刘成这番话说的哭笑不得,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人,虽说您这也是平贼,但贼与贼可大不一样呀!”原来这些日子刘成经历的各州基本都比邻黄河,河流多,灌溉方便,距离边境线远,虽然也有不少流民,但比起相比延安、庆阳以及更西、更北的州县那些有大量乱兵作为骨干的大股农民军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都是贼,有啥不一样?”刘成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太无耻了点,叹了口气道:“杜守备,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成做了个手势,示意屋内的其他人出去,低声问道:“杜守备,你觉得陕西的仗要打多久?”
  “多久?“杜如虎楞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答道:“现在是开春了,应该到年底就能结束吧!”
  “年底?”刘成冷笑了一声:“哪一年的年底?”
  “自然是今年的年底。“说到这里,杜如虎才明白刘成的意思:“你认为这仗一年打不完?”
  “自然是打不完。“刘成笑道:“我问你怎么样算是打完了?斩杀了哪个贼首?消灭那支流贼?还是攻陷哪座城池?”
  “这个——“面对刘成的反驳,杜如虎不由得语塞了,正如刘成所说的,现在明军实际上进行的是一场奇异的战争。如果按照古代战争的通常标准,神一魁与不沾泥既然都已经被杀,他们身边的骨干也被贺人龙消灭了大半,应该说明军已经打赢了。但现实是战事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变得更加猛烈了,越来越多的饥民选出了新的首领,四处攻击县城、屯堡,如果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些新的农民军不再相信朝廷的招抚书了。
  “杜守备,你明白了吧!“刘成拍了拍杜如虎的肩膀:“这仗不是一月两月,也不是一年两年能打完的。不错,我这些日子狠狠捞了一笔,大概够给全营将士发个七八个月的军饷。可这一上陇,人吃马嚼、抚恤赏银什么不要钱?没有饷了怎么办?指望朝廷,可朝廷指望的上吗?”
  面对刘成的连番问话,杜如虎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对于军队没饷没粮会如何,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如果朝廷指望得上,崇祯二年自己又怎么会从堂堂的朝廷武官沦落为一介流贼呢?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道“大人,那要怎么回复贺总兵呢?”
  “这还不简单,就说同州地方不靖,士卒欠饷甚多,军心不稳,若是要马上出兵,就请他补足军饷。”
  听到刘成这般说辞,杜如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要说全陕西官军中军心最稳的刘成的延绥左营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不但补齐了历年来的欠饷,还以春节将至为由头从上到下都发了两个月的恩饷,这可是在已经连续多年大旱的陕西,恐怕就算总督的标营也做不到。可谁也没法说刘成在哭穷闹饷,毕竟他用来发饷的钱粮是自己从地方搜刮来,按照明朝的政治潜规则,这笔钱属于武将的私房钱,拿来养家丁也好,养十八房小妾,在老家购置几千亩好地也罢,都是刘成的自由。临打仗前丘八老爷们伸手要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大人,您打算就在这儿拖下去?”
  刘成笑了笑,没有回答杜如虎的问题,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问道:“如虎,你说这儿是什么地方?”
  杜如虎探头一看,刘成手指的地方正是他们现在所在,便沉声答道:“是同州朝邑。”
  “不错,是同州朝邑!”刘成笑了笑,突然朗声道:“此地春秋时为大荔戎国,为晋国之附庸;战国时为魏国的河西郡,后为秦人夺走,为内史地;西汉定都长安,此地便划归三辅之一的左冯翊所辖;三国时属魏改为同州,其后列朝历代或有变革,蒲津便在县内。春秋之季,秦晋每角逐于河西;战国时,秦与魏人争河西地,秦取河西之后,三晋之患日迫矣;西汉初年,汉军多次自临晋东渡河以争中原;东汉初,邓禹亦便由此入关中;西魏时,高欢自蒲津济河,至冯翊。华州刺史王罴坚守,自称此城是王罴冢,力攻不克,只得退回河西,自此再也无法窥视关中,宇文泰主持西魏政事,多居同州,以此地控扼关河,齐兵来犯,便于应接也。唐兴元初,李怀光以河中叛。官军扼其同州,怀光遂不振。如虎,你说我为何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听到刘成这番话,杜如虎不由得双目闪现惊色,他也是将门世家,如何听不出刘成方才话中深意。这同州朝邑控制了从山西河东进入关中的最便捷通道——蒲津渡口,而且距离著名的潼关道也不远。刘成选择了此地屯守,明显是认为这场战事的范围将不仅仅限于陕西关中地区,才首先控制这个重要渡口。若是旁人这么说,只怕他早就认为是无稽之谈,但自从他跟随刘成以来,已经看到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印证了对方的推测,他不得不低头沉思了起来。
  “如虎,你应该我方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不要与任何第三者说,就连你的侄儿也一样!”刘成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人稳重可靠,我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让你事先有个准备,明白了吗?”
  “多谢大人!”杜如虎躬身告退了,受到刘成方才说的那些的影响,他的步伐变得十分沉重。
  看着杜如虎离去的背影,刘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方才对这个部下说的是真话,但并非完全的真话。他控制蒲津这个要点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之一便是方才暗示杜如虎的:由于关中连年大饥,明军虽然具有相当的军事优势,但战争也必然会长期持续下去,因为不管明军杀掉多少农民军头领,饥饿都会迫使剩下的人推选出新的首领继续打下去;但反过来说,只要农民军还局限在陕西一地,他们能够给明帝国造成的威胁也很有限,农民军必须分散成许多小股,而不是聚集成几个大股,因为这样更容易获得必须的粮食,在这种情况下,其首领也很难打散将小股势力打散,将其适宜战斗的人员按照军事的原则编组起来,从乌合之众上升为军队。因此当战争进行到某一个阶段的时候,农民军就会想方设法的离开关中,前往粮食和资源更加丰富的地区以寻求发展壮大的机会。考虑到关中的地理状况,农民军能够选择的路以下几条:第一、向北越过边塞防线进入草原;第二、向西前往新疆青海;第三渡过黄河进入山西;第四越过秦岭走金牛道或者子午谷进入汉中;第五、经过潼关进入豫西;第六、向西上陇,出大散关古道进入四川或者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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