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308部分在线阅读
“好,吴将军你立下大功了!”岳托听完了吴三桂的叙述,心中大喜:“既然如此,那边劳烦你连夜走一趟了!遏必隆,你带一千步兵,随吴将军一同去!”
“遵令!”遏必隆起身领命。
夜色已深,高岗上传来一声声炮响,那是岳托的炮队正在向对岸的敌营开火,好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同时遮掩己方迂回支队发出的声响。吴三桂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回头看了看乱石滩对岸的敌营,下令道:“传令下去,三军口衔枚、马摘铃,不得发出声响,目标九门口!”
京城。
“首辅大人,赵先生求见!”
“快请他进来!”吕伯奇赶忙站起身来,他很清楚自己仆人口中的赵先生只会代表一个人,那就是刘成的心腹赵文德,在刘成本人已经领兵出京的时候,此人无异于是他的全权代表,也就是实际上是帝国的最高话事人。自己虽然名义上身为首辅,但实际上还是得听从他的命令,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到一阵淡淡的苦涩。
吕伯奇走到门口,下了一级台阶,这是礼仪上允许他能够做出的最低姿态了。只见赵文德一身青衣,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侍卫走了进来,他看到吕伯奇降阶相迎,脸色微变,赶忙加快了脚步,长揖为礼道:“吕公折煞在下了!”
“建生与我是旧交,有何折煞的?”吕伯奇笑着伸手拉住赵文德的胳膊,与其把臂而入,亲热的笑道:“来我这里便不要拘礼了,听说你去晋王那里也都是不用通传,径直而入的,我这又算什么?”
“不敢!”听了吕伯奇这番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的话,赵文德也不禁感觉到一阵得意,当初杨鹤入狱,自己窘迫不堪时如何能想到能有今日?不过比起自己怀中的这份名单来说,先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两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吕伯奇正要叫人上茶,赵文德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吕公,我今日来是有机密事相商,请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吕伯奇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也好,你们都退下吧!”
看到仆役退下后,随赵文德同来的四名侍卫又在屋里搜索了一番,确认无人之后又分别守在门口和院子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吕伯奇见状,心中暗想:“这般戒备,莫不是刘成要篡位吧?”
“吕公,你看看这份名单!”赵文德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小册子,递了过去。吕伯奇怀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接过小册子,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都是京城之中高官显宦的名字,每一页都有三四十人,看这册子有十来页,算下来只怕有五百人上下。
“怎么了?”吕伯奇放下名单:“这名单上是做什么的?”
“这是公敌名单,在名单上的人都是要被处死和没收财产的!”赵文德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晋王临走前叮嘱过我,名单公开前要先给吕公看看,吕公要是有什么亲朋故旧,只要不超过五人都可以通融。”
“什么?”吕伯奇大惊失色,赶忙又将那名单拿起来细细翻看,这一次他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只觉得手中那份薄薄的小册子已经有千钧之重,双手微微颤抖:“这么多人都要处死?”
“不错!”赵文德冷笑了一声:“这些日子百余名会计都在忙着清算,这些人有的拖欠税款,有的人行贿受贿,有的人兼并田产、还有人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等等,都是查有实据的。”
“这么多人都有?”
“有些没有实据,不过他们拥有相对俸禄明显超出的财产,便一并处理!”
“这个也未免太重了吧?”吕伯奇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若是依照赵文德方才说的那些罪名,几乎大明的官员缙绅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跑不脱。不说别的,光是官员之间的各种往来馈赠,哪个不是用公款来做人情?若是连这个都要杀头,那也未免太没天理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铁腕
“重?”赵文德冷笑了一声:“吕公,当初你也在陕西做过官的。杨督师对流贼行招抚之策朝廷却没有银两,只好出卖盐引来筹钱,结果落得个怎样的下场?背后都是哪些人下的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结果招抚之策失败,流贼纵横十余省,靡费粮饷千万,死者数百万,比起这些来那区区几百条人命又算的什么?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这个——”吕伯奇顿时哑然,他自然知道赵文德方才说的那些是实情,但他毕竟也是官宦缙绅,这些年来对那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像刘成这样几乎要把整个缙绅阶层连根拔起的做法简直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建生呀,我也知道你说的有理,只是凡是这世上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必然适得其反,这名册上虽然不过四五百人,可是其亲朋故旧就遍布天下了,若是贸然行事,只怕树敌过多,对晋王的大业也颇为不利吧”
“吕公呀吕公!”听到吕伯奇这般回答,赵文德摇头笑道:“你这岂不是胁迫晋王?若不是你,仅凭这一句话,晋王就能将其族诛!”
吕伯奇慌忙辩解道:“我,我这也是出于好心!”
“龙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晋王如今是何等身份?岂可如过去一般?”赵文德说到这里,神色已经是极为严肃:“吕公你是忠厚长者,有些话我便照直说了。你我本不过中人之资,若非得遇晋王,位不过州郡而已,能有今日非一己之力,乃是时运所致,人贵有自知之明呀!”
吕伯奇听到这里,已经是满头大汗,赵文德方才的意思很明白:你我的能力都一般,能混到今天是站对了队,可千万别糊涂到把屁股坐到缙绅那边,刘成的对立面去了,赶忙连声道:“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吕公!”赵文德打断了吕伯奇的话语,笑道:“难道我还是那等向晋王进谗言的小人吗?我方才只是提醒您一下罢了。再说这么多年下来晋王那一次不是谋定而后动的?您该不会以为晋王就没有留下后招吧?”
“还有后招?”
“自然有后招!”赵文德从衣袖中又取出几张纸来,递了过去:“吕公您看!”
吕伯奇刚看了两行,就双手颤抖起来,口中念道:“这,这,这岂不是要——”
“不错,是要断了天下缙绅的活路!”赵文德冷笑道:“不过也制住了他们的性命,此令一出,天下缙绅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余暇去和晋王作对?”
如果说方才吕伯奇还是满头大汗,那现在也就比死人多出一口气了。原来那几张纸上就写了数条法令:废止贱民、废除匠户、禁止蓄奴、禁止田主出卖田地时连同佃户一同出卖,禁止田主限制佃户人身自由、四民平等;以及严查缙绅优免的土地是否超额,以及历史欠税,有发现欠税超过粮食三石,或者银十两以上的,一律剥夺功名并没收财产予以拍卖,以抵偿税款!
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吕伯奇好像发疯了一般抓住赵文德的胳膊,连声道:“建生,这怎么能行,我要给晋王写信,我要去面见晋王!”
“吕公!”赵文德声音不大,但里面的内容却让吕伯奇立刻放开了手:“临别之前,晋王已经和我说了,这几条法令,一个字也不能改,将来只会越来越严,绝不会有一点放松!晋王最后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宁可杀光天下士子,也绝不会做出一丝一毫的让步!”
“这可是和天下读书人作对呀!”
“是又如何?”赵文德冷笑道:“难道说四书五经还能挡得住晋王的鸟铳大炮、强弓硬弩、铁甲骑兵?他麾下那些鞑子、流贼、倭人、边军、弗朗基人可没把那些东西当回事。而且你想想,那些缙绅哪个家里没有成百上千的家奴?荫蔽上千亩的田产?若非朝廷的威信,他们能压得住下面的家奴?别人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家的田产寄名在他们名下?我看他们连佃户的租子都未必收的上来吧?”
赵文德顿时哑口无言,他也是十年寒窗考上的举人,自然知道赵文德方才那番话并非虚假。很多人读中国古代历史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秦汉、三国、南北朝时候一旦中央崩溃,地方豪强就能立即组织起战斗力相当可观的军队,或者割据一方,甚至还能对周边蛮族取得相当的优势;而唐宋,尤其是明清时期一旦中央政府完蛋,就土崩瓦解,地方临时组织起来的军队无论是面对流寇还是周边蛮族都是不堪一击。有的人将其解读为华夏民族在专制皇权的压制下尚武精神的衰退云云,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完全错误的解读。须知军队是高度组织化的暴力,对其战斗力强弱影响最大的并非个体的武勇,而是群体的组织强度。从秦汉、三国、南北朝到唐宋、明清,古代中国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秦汉、三国、南北朝时期,国家选拔官员的制度是察举、九品中正等制度,而从隋唐开始,科举制度逐渐成为了国家选拔人才的主要方式。毫无疑问,科举制度相对于察举、九品中正等制度是更加先进,也更加公平的制度。但在察举、九品中正制度下,很容易出现世代为官的士族,这些士族凭借其特权在基层占有了大量的经济和人力资源,一旦中央政权崩溃,他们就能立刻以族长为统帅、子弟为将佐、部曲为士卒,组成军队,由于其成员之间在平时已经有相当长的上下级关系,其战斗力是很强的;而在科举制度下,由于智力出现的高度不确定性,很少有某个家族可以在长时间里不断有成员出仕为官,财富和权力是高度流动性的,在基层很难出现像中古时期那种豪强,因此一旦中央政权崩溃,地方便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有一个核心完成资源整合,建立有高度组织性的军事力量。换句话说,科举制度实际上皇权是以向庶族地主阶层开放权力通道、国家提供军事保护为代价削弱了其自身的军事力量,从而加强了中央集权。而科举制度被削弱的元代,地方的军事力量就得到了很大的恢复,农民起义军最强大的敌人不是元的中央军,而是由豪强地主组成的“义军”;同样是在明代,没有执行科举制度的土司地区就能提供颇为强大的军事力量(比如著名的白杆兵),这并非是因为个体的强悍,而是因为其社会结构的高度组织化。(韦伯在这里打一个比方,同样是拖欠租税,明代的地主老爷一般来说是往衙门发一张片子,让衙役们将佃户拖去打板子,坐班房,这时候国家是站在地主一边的,没有国家的力量,地主自己往往是拿佃户没有什么办法的。而汉代、三国,南北朝时候干脆农户就是豪强的部曲,连人身都属于地方豪强,很多时候国家是想方设法阻止豪强去侵害自耕农。不难看出明清两代的庶族地主和封建国家的关系更加和谐了,不再存在汉代那种皇权和地方豪强的激烈冲突,关于后者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史记酷吏列传》。)
“哎!”赵文德思忖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建生,你也是读书人,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来呢?晋王他对你如此信任,如果你苦谏一番,他不会不听你的!”
“吕公,两个原因!”赵文德冷笑道:“第一、晋王这么做是对的,大明弄到这般田地,最大的问题就是在这些读书人身上,他们拥有那么多权利却不尽一点义务,日子长久下去国家岂能不衰弱?你也看到了,大明并不是没有钱粮,可是连养区区三十万可战之兵都捉襟见肘!为何晋王能养出这等虎狼之师来?还不是他手下不用养这些读书人?”
“那还有一个原因呢?”
“自然是你我都有好处啦!”赵文德笑道:“晋王已经说过了,一旦执行,元老有购买他们产业的优先权!”
吕伯奇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吕公,你想想若是这些人少说也拖欠十几年的税款了,一时间哪里拿得出现金来?这时候就要没收他们的产业,加以拍卖来抵扣欠款和利息!”
“你是说我们可以优先购买这些产业?”
“不错!”赵文德笑道:“吕公,你明白了吧。其实不光是我们,给晋王效命这么多年的将士们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您想一下,这可是改朝换代,开天辟地的事情,若是没有几十万颗人头落地,又怎么对得起这种大事呢?”
听到这里,吕伯奇立刻做出了决定:“好,我明日便和胡公公商量一下,尽快用印。不过这个要一下子全铺开吗?”
“自然不是,没有这么多人手,也没必要一下子得罪太多人,先从京师开始,然后是北直隶,占领一处就从一处开始!”说到这里,赵文德低声道:“吕公,保守秘密,我方才可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吕伯奇会意的笑了起来:“方才?我们不是在谈论芳香楼的清倌人吗?”
九门口。
吴三桂站在山头上,向东望去,在那边隔着一些山头,大约十里以外,隐约地有许多火光。他知道那边便是乱石滩两边对峙的大军了,不时传来一声炮响,他回过头,星星点点的火把串成了一条线,走在曲折的山道上,有时被一些山头遮断,希望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吧!
“吴将军,九门关还有多远?”遏必隆低声问道。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吴三桂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答道,他看了看天色补充道:“天明前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遏必隆转过身,对身后的士卒沉声道:“传下去,加快脚步,天明前一定要赶到!”
吴三桂听到一声声低沉的传令声在夜空中飘荡,看了看这个女真武士,低声道:“九门关那边险峻的很,若是不成的话那就只有——”
“那就硬攻呗!”遏必隆笑道:“富贵本来就是要用性命换的,有什么好怕的?你我都不是躺在床上老死的命!”
吴三桂被对方这句话激起了勇气,点了点头,束紧了一下腰带,道:“不错,不过也不是死在这里!”
正如吴三桂所预料的那样,他抵达九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了一片鱼肚白色。幸运的是,这时候就开始起雾了。在白雾和曙色的交融中,长城一片寂静,只偶尔有鸟鸣的询问声,不见人影。寨门上边仍有旗帜在冷风中摇动,也很朦胧。城上中绝大多数士兵们还在酣睡,既没有黎明的号角声,也没有呼喊声。吴三桂立刻下令士卒在不远的林子里砍伐登城工具所必须的木材。
很快,梯子就造好了,吴三桂带着挑选出来的五十名亲兵用梯子越过壕沟,来到城墙下,然后将梯子搭了上去,第一个翻上城头,顺利的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在等到所有人都上来后,吴三桂立刻下令手下控制附近的敌台,这些高出城墙七八米的堡垒不但可以对攻城的敌人形成侧射火力,还可以压制已经登城的敌人——最要紧的是,只要没占领敌台,就无法到城下去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几分钟后,一个满手鲜血的亲兵兴奋的向吴三桂禀告,敌台已经在手,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守将和大部分亲兵在山下的村子里,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里会遭到袭击。
“很好,快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兄弟们进城!”吴三桂竭力按奈住自己兴奋的心情,看来时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末日
乱石滩旁的高岗上,岳托不时抬起头向向西北望去,握着马鞭的右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天已经完全亮了,岗下的士兵们已经用完了朝食,正在披甲列阵,不远处的炮兵阵地上,炮手们正将火药桶搬进火炮后面的壕沟里,以免交战时被敌方的炮火打中造成殉爆。一切都在准备当中,就等着主帅的命令了,而岳托又在等待着什么呢?
“将军,炮队已经准备好了!”托马斯一瘸一拐的来到岳托面前,高声禀告道。
“嗯,你先退下吧,等我的号令!”岳托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西北方向,不过天空中还是只有灰色的云雾,难道九门口那边失败了吗?那要不要暂将进攻的时间再推迟数日,以待后方的援兵赶到呢?岳托看了看岸边的己方军队,暗自摇了摇头,三军之忌,莫过迟疑,眼下分隔两军的不过是一条窄小的乱石滩,己方无险可守,若是不能乘着己方援兵新至,士气正旺一举破敌,战事就会拖延下去了。要知道刘成就在自己身后,如果自己不能取胜恐怕就是他本人亲自来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功名富贵只怕也就化为泡影了。可是对岸的关宁军至少有五万之众,又有坚城可以凭借,虽然上下不一,但自己还是没有取胜的把握。想到这里,岳托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岳托的目光下意识的四处游动,突然看到旁边有一块石头形状有些奇怪,便走到旁边拂去上面的泥土,才发现这是个石像,只是年代久远,早已为风尘磨灭,只能看出是侍奉佛陀的天王像,只见其一手平举,一手后拉,作勾弦引射状,虽然不过寥寥数笔,但却极为传神。这时岳托突然福至心灵,取了水囊来将石像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又撩起战袍的前襟,跪在石像前祈祷道:“天王张弓射箭,定然是我等武人之神,弟子此番领兵讨贼,若能得天王之助,击破贼军,必在此地重修天王寺,斋僧供奉,以彰天王之德!”说罢,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弓箭取下,恭恭敬敬的放在石像脚下,又拜了两拜,方才站起身来高声道:“传令下去,击鼓、列阵!”
随着隆隆的鼓声,高岗下的三军直压乱石滩旁列阵,对面的敌军也鼓号齐鸣,在乱石滩不远处列阵,昨天夜里他们也没有闲着,在河岸边竖起了一排栅栏。两军相距约有一里,皆持兵而立。天上的云彩变得厚重起来,天空变成了灰黑色,直压战阵之上,空气仿佛凝滞了。
岳托将目光转向托马斯,右手猛地向下一挥,跛腿军官会意的点了点头,炮兵阵地那边很快就传来隆隆的炮声,灰白色的烟雾从炮口喷射出来,笼罩着高岗,与空中的乌云连成了一片。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中军大旗晃动了两下,向前倾斜。位于两侧的马队开始缓慢的向前,踏入乱石滩,中央的是步队,皮靴和马蹄踏在一片片鹅卵石,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最前面的几排是镶黄旗的白甲精兵,他们身披铁甲,脸上带着铁质的护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长斧、带铁钩的长矛等武器,看上去仿佛如同一群覆铁怪兽。此时他们已经越过了乱石滩中间的部分,即将进入了岸上敌军的射程之内。
这时鼓声大作,前排的军官们高声叫喊激励着部下:“这已经是最后一战了,击破关宁军,富贵荣华便在眼前!”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呐喊着,发出应和声,手持武器向河岸的栅栏上冲去。靴子踏在乱石滩上,溅起泥水,使得人们的袍服上满是黑黑的泥点。
栅栏后的关宁军向猛冲过来的敌军射来雨点般的箭矢和铅弹,不时有人倒下,但前面几排的士兵皆身披内垫着牛皮的铁甲,头戴铁兜鍪和护面,不少人身上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却依旧不以为意的奋勇厮杀。很快白甲兵们便冲到栅栏前,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带铁钩的长矛等武器,开始飞快的劈砍,推搡、拖曳着栅栏,将插入泥土中的木桩拔出来,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好让后面的骑兵冲杀进去。栅栏后面的守军也不再射箭,无数的长矛从栅栏后面伸出来,向正在毁坏栅栏的重甲兵们刺去。白甲兵身上的铁甲在较远距离可以抵挡箭矢、甚至类似三眼铳这样的小口径火器,但却无法抵抗长矛的捅刺,被刺中头、胸口、腹部等要害部位的士兵扑倒在栅栏上,鲜血从他们的伤口涌出染红了土地和栅栏,但更多的人则是用手拨开长矛,甚至用手抓住对方的长矛,用斧头将其砍断。虽然这些士兵手上基本都有带着锁帷子手套,但很多人还是被矛尖两侧的锋刃划伤了手,甚至被切断手指。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还是不断涌上来用斧头劈砍栅栏上的横木。在这些白甲兵身后,是大队身披轻甲的士兵,他们手持四米以上的长矛,与关宁军的矛相互碰撞和刺杀。
很快,进攻一方就在栅栏上打开了好几个缺口,白甲兵劈断横木,将失去连接的木桩拔出来,丢到一旁,然后冲进栅栏内。面对如林的长矛,他们毫不畏惧,半弓着身子,用斧头狠狠的劈砍。后面的人赶忙一面将两旁的木桩拔出来丢到一旁,以扩大缺口的面积,一面向对面的敌军射箭和用鸟铳射击。关宁军的士兵们不得不向后稍稍向后退却,缺口的空间更大了。
这时刘成军阵后鼓号齐鸣声,在缺口处的白甲兵们听到声音,赶忙向两侧让开,露出一个约有二十余步宽的缺口来。守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有经验的老兵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嘶声喊道:“敌骑踏阵啦,快把缺口堵住!”
话音刚落,便只见百余骑排成七八骑宽的方阵,横冲过来,这些骑士人马皆有披甲,脸上如那些白甲兵一般带有护面,头盔上装饰着白色的马鬃,将十二尺的长矛夹在腋下,如同铁猛兽一般。顿时在关宁军的行列中引起了一片慌乱。面对铁骑的冲击,立即有人丢下武器,转身逃走,但立刻被把总或者千总拿下,砍掉脑袋,但行列已经动摇。铁甲骑士们用马刺用力踢着坐骑的后股,直冲进行列之中,虽然最前面几人很快被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矛捅倒,但后面骑士还是接踵而至,将守军们刺倒撞翻,用马匹践踏。面对铁甲骑士的冲击,守兵的队形开始不断向后退却。
与此同时,步兵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将两侧的栅栏砍断、推倒,把缺口扩大,让更多的骑兵冲了进来。面对骑兵的冲击,守军越来越难以招架,越来越多的人调头逃走,这时军官们也无法控制住局势了,这些逃兵们相互挤成一团,被追兵们毫不费力的砍杀。
“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败了?”站在关城上观战的熊文灿手足乱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他过去在福建巡抚任上倒也和海贼打过不少交道,但像这等阵前白刃相交,尸横遍野的景象还是第一次看到,内心深处已经有几分悔意了,他下意识的向一旁的多尔衮问道:“是你斩杀天使硬要打的,现在应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