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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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林河水矜持的笑了笑,他很高兴能够借助这个机会为自己下一步的招揽做好铺垫:“这些船只是用来向千里之外的都城和更远的辽东前线运送物资的,搭一座从广州到马尼拉的浮桥可能夸张了些,不过搭建从这里到京师的浮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第三十九章
远行
  “是吗?”林河水矜持的笑了笑,他很高兴能够借助这个机会为自己下一步的招揽做好铺垫:“这些船只是用来向千里之外的都城和更远的辽东前线运送物资的,搭一座从广州到马尼拉的浮桥可能夸张了些,不过搭建从这里到京师的浮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真难以想象!”泰勒摇了摇头,叹道:“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富有的君主!”
  “那边就是运河!”此时小船已经距离瓜州不过一两里远了,林河水指着运河笑道:“沿着运河就是扬州城了,我说的那位徐大人就在城里。”
  泰勒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随着小船驶入运河,水流的速度变得缓慢了许多,河面也狭窄了不少。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附近的丘岗、桑树林、果林、竹林、茶园、果园、长满了稻子的肥沃田野,以及茂盛而又芳香的绿油油的草地——十几头牛在上面悠闲的进食,它们使附近的空间充满了忧郁的哞哞声,空气中满是醉人的香气。这样奇妙的阳光灿烂的土地,从运河口起一直绵延到扬州城,不时经过的船只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一条经过的画舫上传出悠扬的音乐声。大自然的一切富裕和美,都集中到这个世界的小角落上来了。好象神和人在—起说妥了:他们蓄意要把世界上所有最美丽、最诱人的东西,统统放到这个被灿烂的阳光所倾注、被温柔的和风所亲切地吹拂的繁荣的小角落里来也似的。泰勒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半响之后叹道:“林大人,那位徐大人莫不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吗?要不然为什么要将这片如此美好的土地交给他统治呢?”
  林河水被泰勒富有想象力的回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确认船夫没有注意到泰勒的胡言乱语才松了口气,赶忙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了吗?这种话也能乱说的?要掉脑袋的!”
  “是,是,我不说了便是!”泰勒见林河水脸色被吓得脸色惨白,也给吓了一跳,赶忙表示自己绝不会胡言乱语。林河水这才松了口气,又厉声叮嘱了几句方才做罢。可由于东西方文化差异的缘故,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方才泰勒的回答是“我不说了便是”而不是“我说错了”,对于刚刚走出中世纪的西欧社会来说,贵族有私生子是一件半公开的事情,这些私生子虽然通常无权继承父亲的爵位和领地,但获得相当的补偿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以私生子的身份成为著名的教士、统帅乃至历史学家,文学家的例子屡见不鲜。因此在泰勒看来,这位获得如此富庶领地的徐大人与伟大的皇帝陛下之间有某种特殊的亲密关系是很正常的推测。而林河水的激烈反应在他看来反倒是自己揣测正确的有力证明(如果自己猜错了这位林大人又何必这么激动呢?),毕竟在西欧社会,有些半公开的秘密也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尤其自己不过一介平民,更是要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
  林河水被泰勒这一吓,招揽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待到小船靠了岸,两人便赶往兵备道衙门,林河水取出印信求见。不一会儿便有人将其引领到了后堂,林河水让泰勒在外间等候,不一会儿便看到徐鹤城进来,看到时林河水不由得惊讶的问道:“林先生,你怎么到扬州来了?”
  “我是受大人之命来的!”林河水从怀中取出刘成的书信还有那半块玉佩呈了上去,徐鹤城接过玉佩,又看了书信,脸色大变:“原来来接那四百名俄罗斯兵的是你?”
  “不错!”林河水点了点头:“大人让我带这四百人还有所需的辎重、火炮走海路从背后夹击东虏!”
  “海路?”徐鹤城微微一愣,他并不知晓阿克敦已经在兴凯湖畔扎下营寨的事情,只是本能的觉得沿着海路运区区四百人去东虏背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这些年来刘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给他的脑海里已经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质疑的话到了嘴边又缩回去了。再说在他看来这四百俄罗斯兵在手里完全是个麻烦,早一日走了也早一日省了麻烦。只是这位林先生处事干练,去做这九死一生的勾当,未免有些可惜了:“林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海上风浪甚大,你对东虏情况又不明,就这么贸然前往,只怕颇为不智吧?”
  林河水听出徐鹤城语气中关切之意甚深,心里也颇为感动,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不通文,二不习武,若想在刘成手下有一席之地,就得行险,做哪些不愿意做,不敢做的事情。刘成的计划虽然看上去颇为凶险,但自己一有泰勒这样熟悉航海的船长,二有阿克敦已经在兴凯湖打了前站,有了落脚点,只要没触礁或者遇上风暴,船毁人亡,最坏的情况也可以从海路退回,反正东虏又没有水师,不用担心其在海上拦截自己。
  “大人请放心,我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林河水将泰勒和阿克敦的事情细细的与徐鹤城说了一遍,徐鹤城听了脸色好看了少许,笑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谋划,我也就不劝说你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直言!”
  “多谢大人!”林河水闻言大喜,他首先将许诺给泰勒的两百担生丝的事情说了,徐鹤城笑道:“这个倒是好说,正好去年程二先生压米价收了不少生丝,库房里就有不少,那个泰勒若是能回来,便拨给他两百担也无妨!”
  “多谢大人了,第二桩便是要五百石盐!”
  徐鹤城奇道:“要这么多盐作甚?”
  “这是那个泰勒的主意,他曾经捕过鲸鱼,又去虾夷地打过海豹,据他说北方海上鱼肉肥美,只是易于腐败。若是多带些盐,便能将其腌制,以备不时之需,而且与当地蛮人交往时,盐也比银钱好用!”
  “嗯,那我便向两淮盐道衙门讨取些便是,只说是军需!”徐鹤城笑道:“流贼兵锋甚锐,想必他也还不敢推辞!林先生,你还要些什么,便一次说来。”
  “大炮和炮手船上,只是火药、兵甲还有些不足,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两条船就好了,四百料的就可以了,最好是沙船,这样海上内河都可以跑。还有向导,最好是通晓当地语言的。”
  “嗯,火药、兵甲我从武库里调给你,至于船嘛,我这里一时倒是没有,干脆我派亲兵和你去码头上看,看中了便钉了去便是了!至于通晓当地语言的向导我这里道的确没有,只有找几个蒙古兵给你,那边应该也有人会说蒙古话,你看如何?”
  “多谢大人!”
  也许是为了尽可能早的将那些麻烦的哥萨克从自己地盘上赶走,徐鹤城的工作效率高的惊人,四天后的早上,林河水的小舰队便重新出发了,船只的数量由四条增加到了六条,船舱里面也装满了士兵、粮食、火药、盐和其他必要的补给品,迎着初升的旭日,驶出长江口,然后折向东北方向驶去。
  蒙古,扎鲁特部,元宝山。
  风掠草原,带起一片草浪,掠过无垠的草原,仿佛海面。
  阿桂骑在马上,已经一天一夜未眠的他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紧跟在身后的是他的从马,他的盔甲、武器和补给都放在上面,沉重的分量压得那匹三岁口的黄色母马低着头,不时啃食着两旁的青草,已经是四月底的牧草鲜嫩多汁,正是马儿们喜欢的时候。
  突然,几滴雨水落在阿桂的头上,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他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发现天空上已经是乌云一片,虽然是白天,却与黄昏一般,他知道草原上天气变化很快,明明还是大太阳天,一转眼就变成暴雨也不稀奇。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土丘,颇为显眼,便高声对身旁的亲兵喝道:“传令下去,去丘下宿营避雨!”
  随着高亢的传令声,数百骑加快了脚步,向那小丘赶去,不一会儿功夫便赶到了丘脚下,幸喜有一小片树林,众人赶忙打马入了林中,将毡毯裹在身上挡雨,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雨便停了。阿桂想要下令部下生火,却又发现找不到可以取火的干树枝,只得继续前行,却不想又下起雨来,众人只得将毡毯裹在身上,冒雨前行。就这么走走停停,耳边传来草原上的风声,宛如鬼神哭号,阳光不时从乌云中的缝隙投下,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就好似佛经中描述的地狱的暗火。众人骑在马上,脚下的草浪随风舞动,仿佛众人行于海上,随时可能落入无边波涛之中,有没顶之灾。众骑士无不觉得心惊胆战,将毛毡紧紧裹在身上,用绳索拴住前面马匹的尾巴,低声念诵佛号,祈求性命平安。
  就这么走了三四个时辰,阿桂下令众人下马休息,众人紧紧倚靠着自己的坐骑,倚靠战马的体温取暖,就着雨水啃食着肉干,就这么迷迷糊糊,哆哆嗦嗦的过了一宿。直到深夜,绝大多数人才在过度的疲惫和恐惧之中睡去。直到黎明的光线撕破迷雾,清晨的露水浸透了众人的头发。当有人被露水冻醒,睁开双眼时,发现云开雾散,金色的阳光从天空中投射下来,让人睁不开眼睛。众人陆续睁开双眼,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河水,河水!”
  只见不远处一条小河在无声无息的流淌,远处的草原广袤无垠,地平线上升起一座山头,彩虹横跨山头,宛如彩带。阿桂扭头叫来向导,问道:“这河流流向哪儿?”
  那向导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思忖了一会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这是诺尼江的一条支流,沿着河走下去便到了诺尼江了!”
  听到向导的回答,阿桂身后的从骑们发出欢呼声,原来这诺尼江便是嫩江的别称,而科尔沁部的游牧的核心区域便是在嫩江。那向导是扎鲁特部的,该部在内齐汗的率领下投靠刘成后,熟悉相邻科尔沁部地形的他们就成了刘成的有利臂助,自从开春后,刘成就乘科尔沁部马无膘,又在交配季节,无法迁徙的机会,派出精兵侵袭,颇有斩获。迫使科尔沁部向其腹心的嫩江区域退却收缩,以避免刘成的侵扰。而这次阿桂领一千骑兵长途奔袭而来,就是想要打科尔沁部一个措手不及。
  得知即将抵达目标,阿桂更加谨慎小心,他下令全军昼伏夜出,多派斥候。约莫又走了三天,前队的斥候抓了一名科尔沁部的牧奴,拷问之后得知科尔沁的达尔罕旗就在前面七八里处。
  阿桂立刻下令全军下马休息,准备武器,并用好料喂马。由于没有随行的军奴,士兵们相互帮助着船上盔甲,将角弓上好弦,准备好鸟铳的火药与火绳,用牛皮包裹好马蹄,以减少行进的声响,并用白布捆在自己的右臂,以便在夜战时区分敌我,待到天黑之后出发。
  月色如水,照在草原上,阿桂将部下分成四路并排而行,约莫三更时分,可以看到达尔罕旗的营地就在前面,月光下黑乎乎的一片,星星点点闪动的是过夜的篝火。阿桂派出斥候去敌人的营地纵火,然后对部下下令道:“只要看到火光,就开始进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呛人的烟气飘了过来。阿桂跳上战马,拿起号角用力吹了三声,然后高声喊道:“已经着火了,杀进去!”等待已久的士兵们跳上马来,抓起长矛长刀,驱使战马火光处冲去。
  达尔罕部的营地已经是火光熊熊,左右两翼的骑队已经冲进了营地,一边向帐篷与草堆投掷火把,一边砍杀从帐篷里逃出的部众。遭到夜袭刚开始的惊惶很快过去了,达尔罕人也开始竭力反击。阿桂率领的中军冲到营地时,五六百名达尔罕部众冲了过来。前面的十几骑看的清楚,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放箭,后面的也纷纷放铳射箭。阿桂射了两箭,乱军之中也没看清射中了没有,便将弓放入胡禄中,拔出刀来准备厮杀。突然感觉的兜鍪上一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摸才发现上面已经多了一个深深的凹痕,想必是对面射来的箭矢,赶忙将铁制护面也合上。
  
第四十章
神速
  由于遭到夜袭的缘故,绝大部分达尔罕人都没有来得及披甲,而突袭者则是盔甲俱全,他们射来的箭矢绝大部分都无法穿透盔甲,而自己却被对面射来的箭矢和铅弹成排的射倒。但背后就是妇孺妻小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依然冒死冲了上来,两军很快就杀成了一团。
  阿桂带来的都是老兵,至少都经历过数次大战了,他们排成密集的横队,长矛前指,借助马力,将当面的敌人成排的刺倒在地。十二尺长的长矛将血肉之躯撕裂,惨叫声此起彼伏。阿桂亲眼看到一名达尔罕人竟然伸手去抓向自己亲兵刺来的长矛,却不想这些骑兵使用的长矛都是特制的,不像蒙古牧民所使用的那种只在木杆上套个铁尖,其矛刃足足有三尺长,两侧开刃,锋利无比,还有三尺长的铁套筒,以免被刀斧砍断。那达尔罕人正好一把抓在矛刃上,利刃从他的掌心划过,顿时将其半个手掌切了下来。那人惨叫一声,放开矛尖,往旁边一跳,却正好被右边的长矛刺倒,随即扑倒在地,鲜血四溅,有几滴溅到阿桂的手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鲜血特有的温热。
  阿桂看到达尔罕人宁死不退,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有几个悍不畏死的敌人甚至抓住长矛将自己的部下拖下马来,扭成一团。他从亲兵手中接过过长矛,用短刀在坐骑屁股上刺了一刀,吃痛的战马嘶鸣了一声,猛冲了过去。阿桂随手甩掉短刀,挺起长矛左右横击,他身后的从骑也紧随其后,张弓驰射。虽然达尔罕人拼死抵抗,但阿桂身着铁甲,头戴铁兜鍪,胯下的骏马高大矫健,罩着马甲,浑身是铁,当者无不披靡,竟然被他硬生生杀透阵型。
  阿桂杀透阵型,调转马头,身上已经插着十余支箭矢,只是甲好,不曾射穿,卡在甲片和牛皮内衬之间的空隙上。他伸手将肩背手臂上的箭矢折断,吆喝一声又杀了回来,身后的从骑见状,更是勇气百倍,紧跟着横冲过来。达尔罕人本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哪里受得了这腹背受敌,顿时大溃。
  经过这一轮冲杀,阿桂指挥的中军已经打垮了那部分达尔罕人,不过大部分骑兵也失去了他们的长矛,在冲击时长矛是很容易折断或者嵌在敌人的骨骼间,一时间很难拔出来的。此时营地里的大部分战斗已经结束,看到敌人已经被打垮,一部分士兵继续追击,还有些士兵们跳下马来,寻找己方的伤员,并在敌人的尸体上寻找战利品。阿桂跳下马来,喝了两口水,找了块石头坐下,此时的他才觉得浑身上下和散了架一般没有半点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在嗡嗡作响,手足颤抖,抓不住东西,在亲兵的帮助下他脱下兜鍪,解开重甲,里面的早已汗湿重衫,还有几处血迹。一旁的亲兵赶忙帮他解下衣衫,帮他清洗伤口,加以包扎。这时他的副手押着一个蓬头乱发,满身血迹的老人来到他面前:“将军,他就是达尔罕部的首领!”
  阿桂看了看眼前的老人,惊惶和恐惧还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他向副将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他有三个儿子,都死在乱军中了!”
  “嗯!”阿桂没有追问首领妻女的下落,他转过头看了看那老人:“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刘成的鹰犬,博格达汗不会放过你们的!”老人愤怒的骂道。阿桂点了点头,对副将下令道:“首领一家全部砍头,牲畜浮财我都不要了,你拿四分之一,其余分赏给有功将士,拿不走的东西都烧掉,明天中午前就退兵!”
  “是,将军!”副将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阿桂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要牲畜浮财,自己作为副将,分到四分之一已经是相当可观的财富了。
  阿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找到一顶保存完好的帐篷,倒头便睡了下去。一觉醒来,才发现太阳早已升起,阳光的给白云镶上了金边,蔚蓝色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如果不是一股股被吹散的黑烟和妇孺的哭泣声,真让人无法相信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阿桂俘虏了不少妇孺,还有一些牧奴,牛羊和马虽然不少,可是都没有什么膘。他们宰了一些牛羊,饱餐了一顿,然后就向西撤退了。
  盛京,永福宫。
  宝座上,皇太极的脸色很难看,两旁坐着的后金贵胄们消息都十分灵通,多半都已经知道了原因,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息,以免成为大汗发泄怒气的对象。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皇太极叹了口气,语气沉痛的说道:“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七天前刘成的兵突袭了达尔罕部,将满旗上下男丁尽数杀光,妇孺老幼和牲畜掠走。达尔罕部当时的位置就在诺尼江畔,距离盛京也就六七百里地。”
  众贵胄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应答,与去年冬天被刘成击破的左翼不同,达尔罕旗是科尔沁四部十旗之一,早在天启四年(1624年)科尔沁首领便与努尔哈赤杀白马黑牛祭天盟誓,双方联姻盟好,双方的关系紧密远非林丹汗西迁后才投靠后金的左翼各部所能比拟的。而且塞外人烟稀少,没有城郭关隘,几百里地若是骑兵长驱直入也就是五六天不到的事情,也难怪皇太极如此震惊。
  “二哥,你说句话吧?”皇太极的目光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代善,作为当初“四大贝勒”中仅存的两人之一,代善在众贵中的身份,资历、威望都可称第一,只是被皇太极重点防范后,他在这种场合一般很少发言,只是当个陪衬。这会儿皇太极竟然直接问到他,众贵都感到一丝诧异,几个心思最为机敏的脑海中不由得生出这样一种念头:“局面难道已经坏到这样一种状态了?”
  “这个——”从代善的表情看,他显然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皇太极会突然向自己发问,以至于结巴了几下方才答道:“是,一定要出兵,一定要出兵!”
  皇太极脸上掠过一丝不快,难道失去岳托之后,二哥就老成这样了?虽说自己对其一直都有提防,可像这样一个活死人也太过了吧?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扫向下首,看到多尔衮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便向其点了点头:“老十四,你说说吧?”
  “二哥说的不错,是要出兵,可现在不行,各旗都忙于农事,也抽不出太多兵来。应该等到秋后再出兵西征,一举将刘贼消灭!”
  “嗯,那现在呢?”
  “虽然无法抽大军,但从各旗每个牛录抽十五丁还是可以的,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余人,轮班屯守,屏护科尔沁部。刘贼麾下主力都是蒙古人,这个季节也不可能大举东进!”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这个法子不错,既然主意是你出的,那这个差使就让你去办吧!”
  “是,大汗!”
  商议完毕之后,众贵酋纷纷退下,只留下皇太极一人。他坐在宝座上,整个人就好像没有生命的泥雕木塑,旁边的侍女太监也不敢打扰他,只敢在一旁静候。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殿前屋檐的阴影越拉越长,突然殿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皇太极还以为是侍从官员,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有什么事让他在外面等会,让寡人在这里静一静!”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随即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大汗,是我!”
  “庄妃?”皇太极惊讶的转过身来,看到布木布泰正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茶盅,站在自己身后,赶忙起身笑道:“你何必亲自来呢,让个宫女送来就是了?”
  “大汗,我都已经知道了!”庄妃将托盘放下,将茶盅递了过来:“我听宫女说你一个人坐在殿上已经好久了,是有什么为难事吧?我便送了点参汤过来,您一边喝一边说给我听听吧!虽然不能出什么主意,也能让大汗您心里痛快点!”
  皇太极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参汤,将语言斟酌了一番,沉声道:“我打算今年秋天西征,进攻漠南蒙古和宣大镇,与刘成决一死战。”
  “您这是为了我们科尔沁部吗?”
  “不!”皇太极摇了摇头:“至少不全是,我这个博格达彻辰汗不光是女真人的,还是蒙古人的,辽东汉人的。科尔沁部是最早与我大金结盟的。如果把大金比作一件屋子的话,科尔沁人就是屋子的一根柱子,没有了这根柱子,屋子就算不塌了,也会不稳的。”说到这里,皇太极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没有对这个刘成早作提防,现在看来他真是我们大金的大敌呀!”
  “不,大汗,这不能怪你!”庄妃低声道:“只能怪这个刘成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
  “是呀,的确是太快了!”皇太极点了点头:“我父汗万历十一年丧父祖,以十三副甲起兵,直到万历十六年才一统建州女真五部;万历二十一年九月大破九部联军,斩卜寨,生擒布占泰,本可乘机灭掉乌拉、叶赫两部,一统海西女真,可惜有明国在侧,只得放归布占泰,以待良机;而这一等就又是十四年,直到万历三十五年才能又出师;经过八年苦战,眼看就要功成,可明国又出面调停,父汗只得又暂时退兵,直到萨尔浒之战后,方才彻底平灭叶赫部,一统女真各部。从起兵算起,父汗整整花了三十六年才一统女真,初创草业。而这个刘成才花了五六年时间就已经一统漠南之地,这速度简直是有如神助!”
  庄妃看到皇太极神色颓废,赶忙安慰道:“大汗,不能这么比的,父汗有明国掣肘,而这刘成却是得了明国的助力,这之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皇太极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脸上神色阴郁,显然并没有妻子的话听进去,庄妃又劝慰道:“大汗,刘成虽然厉害,可他毕竟起家也不过几年功夫,麾下兵将多是乌合,哪里及得上您麾下数十年汇聚之精锐?定能一战定乾坤的。”
  皇太极摇了摇头:“庄妃,你不明白。我并不担心与刘成野战,只是恐怕他不会给我战场上决一死战的机会。”
  “为何这么说?”
  “我观此人用兵,从不讲求血气之勇,务求以大势压人,他也知道我大金数面受敌,而他专制一面,又怎么会与我在战场上决一生死呢?”说到这里,皇太极站起身来,低声道:“我有一种预感,在秋天前刘成肯定会做些什么使我无法全力西征的。”
  对马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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